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一首黄庭坚的《清平乐》,莲月唱来轻轻柔柔,字字句句婉转如莺啼,虽不如皇宫内千挑万选出来的歌姬,在这寻常酒肆中也算是难得了。
惜春?萧逸不由得冷哼一声,心道,这都大夏天了,还唱这春天作甚?
歌声止,舞亦歇,莲月在台下众男客惊艳的目光中款款走到台前,微微一躬身,轻笑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
话音刚落,霎时间掌声如雷鸣,有人在下面奋力地拍着手大声地叫好。
萧逸却蓦地皱起了眉,若有所思。
一旁的江烈赤红了脸,显然是看得极为激动,也跟着旁边桌上的客人一起使劲地鼓掌叫好,欢喜之余胆子也肥了大半,竟伸手来轻轻拍了下萧逸,兴奋道:“王爷,王爷,这莲月姑娘唱得可是真好啊!”
萧逸淡淡瞥了他一眼,忽地嘴角一弯,笑起来。
这莲月舞跳得倒是真好,只可惜曲子却并非她唱的,也算是件缺憾。
没想到他被那宁儿姑娘强拽进这酒肆,倒是来对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书的女人,你这一回可是插翅难逃了!
念及此,他蓦地心情大好,原先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薄唇微张抿了口酒,忽地轻声笑起来。
江烈犹在拍手,耳力却是极好,听得自己王爷坐在桌旁笑出了声,不由得一愣,连忙转过身来。
这一看,又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知怎的,王爷今天这般反常,吓得他心里直打鼓。
“走罢。”
萧逸嘴角噙了笑,放下酒杯起身大步走出去。
包场
江烈不舍地回头望了数眼,那莲月姑娘还在笑盈盈地对着台下诸人躬身说些什么,萧逸却已走得远了,他只得扔了银子在桌上匆匆追出门去。
宁姑娘还立在门外花枝招展地揽客,转头见他们出来,惊讶之余却也只淡淡地向他们主仆二人点了点头:“公子走好。”
萧逸冷哼一声算是作答,挥了挥衣袖道:“江烈,去附近找家客栈歇息,天明再回王府。”
江烈见他阴晴不定,哪里敢说个不字,早将楚楚可怜的兰姑娘抛了九霄云外去。
主仆俩就近找了家客栈,一抬头看到招牌,四个朱漆大字:迎春客栈。
萧逸嗤的笑一声道:“今天这是犯了哪路神仙,怎么走到哪里都是春。”
立春茶馆,畅春酒肆,连这客栈却也是带了“春”字。
江烈想一想,咧嘴笑道:“果然是啊,这又是立春茶馆子,又是畅春酒肆,连客栈名字里都带了春字,邪门了。”
两人说着话走进去,客栈里有伙计迎上来笑嘻嘻地说道:“公子里边请了。”
萧逸挑眉看那伙计一眼,忽地眯眼笑道:“给我们找间上房。”说完看了江烈一眼,江烈赶紧又摸出一大锭银子恭敬地递给萧逸。
那眉清目秀的伙计看见萧逸手中那锭银子,越发的笑得欢了:“小的准保给您找间最好的!”
说着涎着脸皮伸过手去讨银子,却叫萧逸一把捉住纤细白嫩的手,吓得他一哆嗦,想要将手抽回来,费了吃奶的力都挣脱不出来。
萧逸阴沉着脸盯着眼前这如假包换的说书先生,上下打量一回,忽地觉得有趣。
花满春却被看得心里发毛,强作镇定地笑道:“这位公子,房钱今天不给也无妨,小的先就带您去楼上上房如何?”
她这一粗着嗓子说话,江烈那直脑子倒也立即认出她来,不由呵呵地笑了:“原来是立春茶馆的说书先生呐,怎的你又跑到这迎春客栈来跑堂来了?”
他真替她捏把冷汗,跑到哪里都能被他家王爷碰上,必定是昨夜忘了给菩萨上香。
江烈在一旁打哈哈,萧逸却冷冷地笑着,也不急着松开手,好整以暇地望着这说书先生小伙计姑娘满头大汗地试图自他掌中挣脱。
“伙计,想不到你这双手倒是白白嫩嫩,十指如青葱啊。”他伸手去轻轻抚过花满春纤细的双手,轻佻地笑道。
他扮一回那荒淫暴虐的九王爷萧逸也无妨。
花满春一眼望见他眼中的恶意与轻佻,蓦地竖起满身寒毛:“公……公子,小的……小的不……不好那口……”
江烈扑哧一声笑起来,他家王爷也从来不好这口哇。
萧逸瞪他一眼,又转过眼来低下头去轻佻地凑近花满春面前,暧昧又低声地说道:“何不试一试?”
这声音低沉醇厚,又带了些诱惑之感,花满春却无福享受,早吓得背后冷汗湿了一片的衣衫,骇然跳将起来:“苏……掌柜的,掌柜的!”
“来了来了!”立在柜台旁将算盘珠子拨的震天响的美艳老板娘听得花满春声音不对,连忙抛下算盘,扭着腰笑靥如花地走过来,一看这架势不对,神情慌张了下,转瞬又换了笑脸。
“哎哟喂,满春哪,你可是胆儿太肥了啊,怎么能得罪客人呢?”美艳老板娘朝花满春使了个眼色,媚眼滴溜溜一转,又笑盈盈地对萧逸说道:“满春是乡下来的孩子,不懂事,这位公子您也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便伸出那指甲盖涂得殷红的手来轻轻覆上萧逸的腕间:“让扶苏带您去上房罢。”
萧逸皱眉,倏地松开原本紧握住的花满春的手。
扶苏将手收回来掩口轻笑几声,做了个请的姿势,笑吟吟道:“公子请随我来。”
萧逸点点头,淡淡地瞥了花满春一眼,负手走上楼去。
江烈也赶紧跟着走上去。
花满春立在楼梯旁,被萧逸那一眼看得又寒毛倒立,要不是今天客栈里忙,她早就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了。
唉,挣钱怎的这般不容易?
说书不易,要编造得能唬得了人;唱曲不易,要声音婉转如莺啼;连这跑个堂竟也不易,喝了酒耍酒疯赖账的、喝高了掀桌子同邻桌刀剑相向的、进门便调戏老板娘的,三天两头都能碰见,今儿个可好,却叫她碰上了个有龙阳之好的,莫非她昨晚忘了给菩萨上香,得罪了观音大士?
花满春心里一哆嗦,默念道:“观音大士,小人今晚回去一定记得给您烧炷高香。”
她忽地记起刚才那位有龙阳之好的客人临上楼前看她的眼神,傲然讥诮,却又隐隐带了些嗜血的寒意,她不由得又一阵惊慌。
看来最近给菩萨烧的香不能小气了,也罢,原先七天一炷香,改作五天一炷罢。
这一夜花满春睡得十分不安稳。
立春不知道去了哪家姑娘的闺房芙蓉帐暖度春宵去了,掌柜的苏姐也不在客栈里,只留下她与厨子老赵、伙计小周看店;她听着隔壁房老赵同小周鼾声震天,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下半夜过了三更天,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梦里有人对着她嗤的冷笑,伸手来轻抚她的脸颊,一双细长有神的眼望着她狞笑,吓得她尖叫一声惊醒过来。
小周个老赵听见响声,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查看,见她没事,便又嘟嘟囔囔地回去睡了。
花满春满头大汗,再倒下却闭了眼就睡着,一觉醒来已是将近正午时分。
待得匆匆忙忙赶去楼下帮忙,正好瞧见昨天那龙阳之好的公子的护卫结了帐走,花满春躲在楼梯后看着他们主仆二人走得远了,笑嘻嘻地对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的扶苏道:“刚走那两人可有给足房钱?”
扶苏媚眼含嗔,瞪了她一眼,笑骂道:“你就惦记那点银子,昨儿个要不是我帮你,你早被那俊俏公子爷给吃喽!”
扶苏故意逗她,她也就笑嘻嘻地凑上前去道:“我要是被吃了,你这店里跑堂的还不少了个最勤快的?”
花满春生性 爱财,却也是很勤快,扶苏笑着摇了摇头,伸出长指扣她脑门道:“你就贫嘴罢,也不看看这什么时辰了,再耽搁下去立春可真是要扒了你的皮了!”
花满春唉哟一声,霍然清醒过来,慌忙连滚带爬地上楼换了衣衫下来,匆匆忙忙奔出去。
立春昨夜没回来睡,不能担保这家伙天亮以后不回茶馆,她若是去的迟了,就算是同胞姐姐,立春也是会举着大扫帚追着打的。
花家同胞姐弟俩都是爱财如命的主。
花满春一路狂奔,跌跌撞撞在人群中辟开条道,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人,又听得街头卖珠花首饰的老康在草棚下大声朝她招呼:“花师傅,又去茶馆子里说书去呢?”
她哎地应一声,已经跑出老远。
日头很大,跑不了几步路她就要举起袖子来擦擦汗,她只盼着能跑得快点,早点到了茶馆子里,捧着大海碗咕咚咕咚喝一大口茶,那就是最爽快的事了。
花满春一面想着,一面又加快了步子,正要向往常一样远远地就对着茶馆门前守着的立春吼一声:“给我倒上茶!”,抬头一看,却忽地愣住了。
往日里这时候吵吵闹闹人头攒动的茶馆竟然门可罗雀,立春也一反常态,没有举着扫帚在门前候着,连茶馆前草棚子下的长凳木椅都还没摆出来。
花满春满心疑惑,快步走过去一看,门虚掩着,四下里寂静无声。
瞬间,她脑中闪过年幼时听说书先生说起的许多灭门血案,满地血污,四肢横斜,明晃晃的大刀……
她一阵哆嗦,不敢伸手去推门,却又记挂着立春,挣扎许久,终于银牙一咬,哐地将茶馆的两扇大门推开。
里面干干净净,地上扫得干净得连根头发都没有,更别说血腥残忍的陈尸场面。
花满春蓦地想笑,四下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影,被花立春打压了许久的豪气顷刻间冒上头来,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吼:“花立春!你死去哪里挺尸了!还不开门做买卖!”
忽地有人鼓掌,花立春自帘后钻出,一张与花满春肖似的脸上满是不快:“满春,你今天在客栈吃了砒霜不成?胆儿大得要窜上天去了啊。”
花满春嘿嘿一笑:“花立春,我今天可是没来迟,你这茶馆子还不曾开张哩。”
花立春伸指朝她额前一叩:“今儿茶馆给一位爷包下了,早开张了,只等你来。”
“包下?”花满春啼笑皆非,包个茶馆作甚,有这许多钱干啥不去酒肆转转,兴许还能碰上个长得美貌如花娇滴滴的小娘子,巫山云 雨梦一场,却又何必跑来听她胡扯这些道听途说的野史?
花立春见她不信,咧嘴笑道:“满春啊,这可是位财神爷呀。”
说着自袖中摸出一张银票来晃一晃,乐呵呵地说道:“五千两!”
银票!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银票子!
花满春立即眉开眼笑地推一把胞弟:“去去,快把财神爷请出来!”
逮人
帘后一阵轻笑,有人掀了帘子走出来,笑吟吟地道:“不必请,我自己出来。”
花满春伸长脖子望过去,顿时被勾去了魂魄。
面如冠、玉鼻若胆悬,一双浓眉斜飞入鬓,呵,竟是个俊逸潇洒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这极俊美的男子走到花满春姐弟俩跟前,仍旧是笑着,也不避讳,直视着花满春,上下打量数眼,忽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满春姑娘,你这身衣裳倒是合适得很啊!”
花满春闻言,收回惊艳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扫一眼,“呀”地尖叫一声。
她匆忙之间去立春房里翻了件青衫穿,临走随手扯了条腰带,不曾想却还是拿的自己的绛色腰带,这往腰间一束,丑得骇人。
立春嗤地笑了:“满春,你就这样从东街头一路跑过来?也不嫌丢人。”
花满春横他一眼,正要说句话堵回去,立春却又斜了眼笑觑她:“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倒霉的会娶了你,既不贤惠,长得又不貌美如花……”
说她不贤惠她也认了,但只这一句“长得又不貌美如花”,花满春被激起了好胜心,狠狠地伸手去揪住立春的耳朵往下拽:“花立春!我同你是一张脸皮子,我不美你也美不到哪里去!”
立春长得比花满春高出大半个头,被揪住的耳朵火辣辣地疼,不得不弯下腰来讨饶:“满春,满春,我耳朵被你拽掉了!”
花满春气咻咻地又使劲向下拽了拽才松手。她一松手,立春赶紧捂住耳朵闪到一旁去小声嘀咕:“就说倒霉了才会娶你,哪像我,姑娘们都喜欢。”
他这话一说,花满春立马想起他昨夜未归之事,嘿嘿嘿地干笑三声,挤眉弄眼道:“立春,昨夜去了哪家姑娘香闺?”
立春常在夜里出去,天明才回,加之胤城的姑娘有不少还真是喜欢立春,因此她也不做他想,以为立春夜不归宿是眠花宿柳去了,反正立春只是随意笑笑,从不辩解。
谁料这一回,立春竟蓦地红了脸,眼神闪烁着飘开去。
同胞姐弟还是有些默契的,他不作声,花满春心里便起了疑惑,伸出手去揪住立春的耳朵将他的脸摆正了,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说,昨夜去了哪里?”
立春被逼着正视她,眼睛躲闪不过,脸倏地红到了脖子根,嚅嗫了半天,忽地火气上来,伸手掰开花满春揪住他耳朵的手大声吼:“花满春!我去哪家姑娘香闺关你屁事!”
恼羞成怒。
花满春乐呵呵地跳出一丈远,拍着手道:“你不愿告诉我,那我今晚回去同扶苏姐姐说说去。”
一听见“扶苏”二字,立春刷地白了脸,忙陪着笑过来搂住花满春的肩:“满春,满春,好姐姐,我找个时间悄悄告诉你不就成了么?”
“就是,立春小弟悄悄告诉你不好么?”被冷落在一旁看了许久热闹戏的俊美男子终于有了个机会插得进话来。
花满春瞪他一眼,不久前笑话她穿衣错搭之事她还没忘,他居然还敢来管他们姐弟的事!
她拼命瞪他,立春却立即记起来他是他们姐弟二人的大财神,松开手嬉皮笑脸地推了花满春一把:“险些忘了正事,满春,去,给财神爷说说。”
花满春被推到这男人跟前,想一想,上下打量他许久。
锦衣华服、俊美贵气,看起来倒是跟昨天在畅春客栈的那位有龙阳之好的客人气质极像,再细细端详相貌,倒真是有三分相似。
花满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有了些怯意。
这男人眨眨眼,漂亮的唇弯起,笑道:“姑娘莫不是在怕我?”
他笑觑着花满春,眼里一闪而过的揶揄却没能逃过花满春的视线,她哼一声,壮了壮胆子,昂首挺胸道:“我花满春生平最不畏权贵,更不必说公子您了!”
那俊俏男人哈地笑一声,颇有趣地看了她许久,忽地端正了脸色,温和道:“鲁庵,我的名讳。”
鲁庵?花满春在心中惋惜,这般俊俏的男人却叫了这么个生涩鲁钝的名字,实在可惜。
惋惜归惋惜,她却还笑着点了点头道:“鲁公子好名字!”
鲁庵看得出她笑得勉强,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满春姑娘,你可真是有趣得紧。”
花满春姐弟俩莫名地互看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忽地笑得如此开怀,鲁庵却又笑笑开口了:“满春姑娘,现在你可以给我说说野史了罢?”
花满春一激灵:她竟忘了这桩大买卖!
且不管他为啥花五千两银子包下这茶馆专为了听她说书,立春既是接下了这好买卖,必然是敢担保她无虞。她不是傻子,这几天在茶馆子里胡吹海聊的话拿来给乡亲父老乐呵乐呵还成,若是传到恶人耳里,她还不得被捉去睡那牢房的阴湿稻草床?
立春见她发呆,伸手暗暗掐了她一把:“满春,满春?”
花满春瞪了他一眼,转头笑盈盈地问道:“那鲁公子,您想听我说些什么?”
“就说说你前日里在茶馆里跟乡亲们说的那些事。”鲁庵在一旁的桌旁坐下来,早有立春泡了好茶端上,笑嘻嘻地伺候着。
花满春一愣,直接就要说这事?那可都是她胡编乱造,做不得数唉。
她一犹豫,鲁庵却摇头笑了:“满春姑娘是嫌我给的少?”说着,他毫不心疼地又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一旁立着的立春,“再加两千两如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花满春豁出去了。
她看着立春笑得合不拢嘴地收下了那银票,又壮了壮胆子再问了一回:“鲁公子,您可是真心想听我说?”
鲁庵神情毫不作假,极认真地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可是花了大钱诚心来听你说故事。”
他的眼中看不出一点虚情假意,立春立在一旁,早已笑歪了嘴。
花满春啼笑皆非,看在那两大张银票的面子上只得开吹。
她轻咳了一声,刚说了句:“话说那幼帝登基之初……”
“我倒是也想听一听这段荒唐至极的故事。”
门被哐地推开,有人冷笑着闯了进来。
是昨天客栈所见的那有龙阳之好的客人!
花满春立刻住了嘴,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一旁的立春毕竟是与她心意相通,早已走上前来将她护在身后。
来的人正是面色阴沉的萧逸。
高壮魁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