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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了定神,看如砚掀开被子,让李过可以透气,想到方才的情形,这才觉得脸上挂不住,咬着唇,一阵沮丧,自己果然是没脸活了。
李过脸色极差,如砚给他连施了好几针,他才缓过气来,三个人在床上本就局促,他不想躺着,让如砚扶着坐起来,冲江彤月笑道:“方才一切,我在被中都听到了,没想到夫人这么有胆识,不过委屈你了,救命之恩,李过若能活着出去,必定涌泉相报。”
江彤月皮笑肉不笑,本想嘲讽几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盯着如砚道:“你怎么开得牢门,哪来的钥匙?”
如砚一怔,道:“我想刘妈既去送饭,可能会有钥匙,所以偷偷进了她的屋子拿出来的。”
就这么简单?江彤月愣住,道:“钥匙让我看看。”
如砚掏出钥匙给她,江彤月看了一眼,却是比顾其权白玉钟馗上的那把要大好多,这样的话那把小金钥匙根本不是开牢门的。
她将钥匙扔到一边,心想,幸亏如砚偷出来了,不然自己就算照着那个模子造一把钥匙也打不开牢门,不是要闹笑话?
她心里只觉得侥幸,嘴上却对着李过,道:“就算不是我拿钥匙救得你,却也救了你的性命,图的事,你仍是要告诉我的,不然我马上就叫人进来。”
李过微微一笑,顺着江彤月的话,道:“我还真怕了,”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在笑,道:“好吧,我就告诉你。”
他往床上靠了靠,才道:“其实钟馗图是两样东西,其中一件就是我。”
“你?”
“对,我就是图。”
“你是图?图呢?”
“在我的脑中,”李过指指自己的脑袋,继续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关着我不放的原因,而我之所以来扬州到顾府来,是为了钟馗图的另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钥匙,一把金色的钥匙,”李过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找到钥匙,人却被擒住,关在那个地牢里。”
金色的钥匙?江彤月眼角跳了跳,却不言语,一旁的如砚道:“李大哥,你武功这么高,怎会被擒住。”
李过苦笑了下,道:“这顾府中实在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单单给我送饭的老妈子,就可以徒手对敌几个高手,顾其权以前武功也是极高,现在得了病,手无搏鸡之力,但他的女儿却是难得的高手,那晚就是她与其他几个仆人将我治住。”
“刘妈吗?”江彤月叫了一句。
“应该是。”
“那些人到底什么来历?”不是开布行的吗?为什么连刘妈这种一介女流也会武功?
李过低头想了想,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等了一会儿才道:“都是皇帝的‘暗卫’,顾其权曾是锦衣卫指挥使,后隐居在这扬州城中,替皇帝训练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暗卫,”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江彤月道,“一切都不是一般百性可以接触的事非,我看夫人清白,怎会搅在这些事中?夫人应该不是与那顾其权一派,到底是谁让你找钟馗图?”
听他猛然间问自己受谁指使,江彤月一慌,脑中已是一团乱,之前是乱党,现在又是锦衣卫,如那李过所说,一切确实不是她这种平常百姓所能遇到的,怎么就都让她遇见了呢?这样看来,顾家不是安身之所,白小玉动机也必定不纯,自己在这里待的越长便是越危险,那日想逃开顾府是没有错的。
“如果你想逃出去,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带上我,”她沉默了半天,却并不是答李过的话,而是这句,“给我两天时间。”
“小姐?”如砚露出惊讶之色。
“逃出去,我们就分道扬镳,我才不和你们乱党混在一起,”江彤月又道,眼睛看向李过,“而现在,你不能藏在我房中,他们必定再来找。”
李过想了想,道:“我回地牢。”
“地牢?”江彤月一怔。
“那里目前是这院中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我再回去?”
第二日天黑时照约定白小玉又来,仍是在梅树下。
“听说这院中昨晚出了贼,可是真的?”白小玉伸手折了一小枝梅花,放在鼻间嗅了嗅,问道。
江彤月点头,故意问道:“那刘妈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目无尊长,连我的房间也抄家似的搜了个遍?”
白小玉笑了笑,却不答她的话,道:“可有捉到?”
“没有,不过也没听说少了什么东西啊,”江彤月想了想,侧头看着白小玉,问道,“你说那贼人别的院不去,只挑这个院,是不是也来找钟馗图的?”
白小玉不置可否,抬头将手中的梅花往江彤月的头上一插,道:“图可有眉目?”
江彤月有些兴奋,道:“有眉目。”
白小玉一挑眉,道:“哦?”
“这个,”江彤月自怀间掏出那块已经发硬的面团,道,“顾其权手中握着的白玉钟馗上垂着一把小金钥匙,我用这面团印了钥匙的模子出来,不细看不会发觉,钥匙柄上刻着一幅极小的钟馗图,你看,在这个位置。”她伸手指了指那个模子的钥匙柄处。
白小玉总算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凑近细看,月光下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便将那面团收进袖中,道:“等我回去看仔细,明天再找你。”说着一纵身,人已经越过了墙头。
江彤月站定不动,好一会儿才将头上的梅花慢慢的扯下来拿在手中,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等到第二日,白小玉果然又出现。
并不是晚上,而是大白天,一脸孝顺的来看顾其权。
“孙子给老爷子请安,老爷子身体可有好些?”他跪着行了大礼,站起来时眼睛不经意的瞟了眼顾其权手中的白玉钟馗。
顾其权咳了咳,和蔼道:“看你这般孝顺,我自是要好的快些,布庄现在大半的事都由你打理,最近可顺利。”
“老爷子放心,布庄一切都好。”白小玉道。
江彤月立在一边看两人装模作样的寒暄,心想,两人是否都知道对方的底细?这般假模假样,倒还真会做戏,人渐渐地便有些心不在焉,对着窗外发了阵呆,猛然听到白小玉说要走,看过去时,白小玉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笑道:“孙儿啊,我送你出门。”
当着顾其权的面,白小玉当然不好发作,只皱了下眉,然后客气的冲她行礼,嘴里寒暄了几句,便出去了。
两人走出正屋,外面阳光明媚。
白小玉深吸了口气,转身假装叮嘱江彤月要好好照顾顾其权,说了几句便轻声道:“就是这个了,想办法拿到手。”
江彤月哼了哼:“这我可没办法,他时刻不离手,时刻在他眼皮底下,就算趁他睡觉,也是一碰就醒,刘妈也一刻不离他身,不能偷,只能硬抢。”
“那就抢。”
江彤月道:“你觉得以我手无搏鸡之力的人,抢了能逃出这院子吗?”她瞪了白小玉一眼,道,“白小玉,你说找,我找到了,但要我再帮我拿到手,你不如杀了我。”
白小玉脸一沉,却没有说话,显然觉得此事让江彤月做实在不保险,万一有失,再想动手就难上加难。
两人走到院门口时,白小玉才道:“明天到墙角的地方取一样东西,顾其权对你已经有些信任,把那样东西在烛油中放一些,等屋里人晕了,敲院墙三下,我来取。”说着回头看看四周,出了院去了。
是夜,明月尤其亮。
江彤月自顾其权的房中急匆匆的出来,走到梅树那里,捡起石块在墙上敲了三下,眼看着白小玉自墙那头跃过来,江彤月冲他点点头,他没说话,蒙上脸,往顾其权的房中而去。
一阵风吹过,梅花花瓣纷纷掉落,月色霎时带着股妖气,白小玉走到顾其权的门口,不知为何忽然的停住了,某种东西让他不安,他不由的回头看梅树下的江彤月,江彤月站在花间,冲她嫣然一笑。
不好!
白小玉心中叫了一声,然后听到江彤月用最响的声音叫道:“有贼,快来抓贼。”
院中顿时各种响动,只一会儿刘妈已经自顾其权的房中冲出,看到蒙面的白小玉,先是一怔,然后招呼听到江彤月的叫声冲出来的仆人,向白小玉围过去。
四周本来的防卫顿时全被白小玉引去,江彤月不敢怠慢,蹲下身抱住石灯转了转,暗道入口顿时现出来,如砚扶着李过就在门口,都不看那处热闹,一门心思往院外走。
三人还是来到那处墙边,用如砚事先备好的木梯翻过墙去。
李过受了伤,体力已经有些不支,根本走不快,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一段,已经跑上了大街,但因为是半夜,街上少有行人,若有人追来根本避不无避。
又走了一段,李过叫着停下来,指着旁边大门紧闭的客栈道:“就是这家,自己人,此刻城门已关,先在这里安顿,如砚,去敲门。”
三人在客栈中安顿。
李过体力消耗过大,沉沉的睡去,如砚则忙着照顾他,江彤月看了一会儿,沉默的退出去。
她得回家一次,不能就这么走了,若自己走了,顾家牵怒于母亲要怎么办?她犹豫再三,人终于走出了客栈。
她得回家。
月色撩人。
她一路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出了大街,穿过旁边的小巷子,再沿着小街走一阵,江府就已经在眼前了。
这距离并不算近,她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看着月光下的江府,半蹲在那里拼命的喘气。
江府已经在面前,她此时反而犯难起来。
深更半夜,如何能进去而不惊动其他人?她绕着江府转了很久,眼看着一处围墙不是很高,用力跳了几下想攀住墙头,只是看似不高的墙也不是她能勾到的,她累的蹲在那里看着墙头直发急,正想站起来再试,猛然间觉得颈间凉了一下。
她全身一颤,反射性的回头,一个人影远远的站在那里,只一眼江彤月就知道那是谁,她顿时混身发寒,想也不想的抬腿就跑。
没跑几步,那人已经挡在她面前,身上脸上还有血迹,冰冷的眼看着江彤月半天,然后勾起唇角只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剑抽出来,指向江彤月。
江彤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害怕而全身发抖,却并不求饶,因为此时就算求饶也没有用。
“没想到我竟然中了一个小姑娘的套,还差点要了我的命。”白小玉剑指江彤月,冷冷的说道,他的胸口有一大滩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江彤月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知道他受的伤不轻,胆子不由大了几分,马上换了副献媚似的表情,道:“你都受了伤了,想杀我也要等伤好了以后,何必这么急?”
白小玉咳了咳,吐了口血水,冷笑道:“等伤好了以后还能抓得到你?
“难道你深夜跑来真是为了杀我?”
“不可以吗?”
“带着重伤?”
“你不知道我气量极小?”他恨恨的说着,应该是很生气的,人用力喘了两声,才继续道,“而且你还没告诉我钟馗图的另一部分在哪里?”
江彤月一惊,原来他是知道的,钟馗图有两部分。
“不就只有一把钥匙吗?什么另一部分,我不知道。”
白小玉冷笑:“另一部分是图,钥匙只是最后开门用的,另一部分在哪里?”说着他将剑又递近了几分。
江彤月朝后退了退,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实话,毕竟那个李过也不是自己什么人,自己犯不着为了他丢了小命,于是马上讨好的将剑推开一点,道:“你带你去还不成吗?你小心点,别真的伤了我。”
9金屋藏娇
客栈笼罩在大火中,哀哭声,呼救声响成一片,江彤月与白小玉隐在暗处,江彤月看着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怎么自己只离开不久,此处就起了大火?如砚和李过在里面吗?是不是如果自己没有离开,也会被困在这大火中?
“官军来了!”正想着,只听有人叫了一声,一队官军自大街那头过来,应该正是为了这场大火而来,为首的正是史德威。
江彤月一心想摆脱白小玉,看到史德威便想迎过去,却被白小玉扣紧了手腕动弹不得。
江彤月假笑道:“只是打个招呼。”
白小玉哼了哼,拉住她的手道:“走了。”
江彤月道:“我不找图了吗?就在客栈中。”
白小玉反问,道:“你觉得图还会在客栈中吗?”
两人就这么混在人群中离开了火场,却不是往顾府方向,白小玉似乎伤得不轻,走的并不快,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抓住了江彤月的手不肯放。
“为什么不回顾府?”江彤月道。
“你想回去?”
“不想。”
“不想就跟着我。”
“我对你已经没用了,你还带着我做什么?”
白小玉回头笑道:“我这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当然要带着你。”说着抓着江彤月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江彤月听他这么说着,但自他眼中却看不到半分喜欢,人不觉颤了颤,道:“你是我孙子。”
“孙子个鬼。”白小玉学江彤月的口吻道,人拉着她往旁边的小巷子而去。
一入小巷子,便只有两个人,白小玉走的更慢,呼吸声也听得清晰,竟然异常粗重,抓着他的那只手也冰凉,江彤月随他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伤得很重吗?”
白小玉不言语。
“你方才蒙着脸进去拿钥匙,受这么重的伤,有没有被人看到脸?”江彤月继续问,“其实是你不敢回顾府吧,因为你受了伤?你怕顾其权会发现……。”
江彤月还想问,手上忽然一疼,白小玉喘着气道:“原来你这么烦人,就这里,把门打开。”说着另一只手自怀中掏了串钥匙出来,指指旁边一户人家的大门。
江彤月接过钥匙,上去打开门,门里面一片寂静,她回头狐疑的看看白小玉,白小玉,道:“看什么看,进去。”
进了院去,照着白小玉的指示点了灯,看着屋里简单却干净的陈设,还是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哪里?”
白小玉不言语,自顾自的将外套脱下,然后脱下里衣,精壮的上身很快□出来,胸口的地方一道血痕,看样子极深,正向外淌着血。
江彤月本来被他脱光衣服的动作吓到了,刚想说他无礼,看到他身上的血痕顿时说不出话来。
白小玉自床边一个箱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个小瓶来,应该是金创药,打开将整瓶的药粉倒在伤口上,只是血马上又涌出来,将药粉冲掉。
江彤月看得心惊胆战,道:“你伤成这样还要我带你去找图,万一客栈没起火你真的斗得过里面的人?”
白小玉不慌不忙的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应该也是金创药,道:“你怎么知道我斗不过?”
江彤月当然不信,道:“就凭你一个人,还受了伤?”
“谁说我一个人?”白小玉将瓶子递给江彤月,示意她给他上药,口中道,“你以为那个小院中我只有你一个眼线吗?你私下打什么算盘我一点不知?我去夺那钥匙就真的单枪匹马去的?”
他一连问了三句,江彤月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结巴道:“难道不是?”
白小玉一笑:“我进去,左右有两个高手隐在暗处护我安危,不然我再高的武功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另外还有两个人尾随你和李过一起出的小院,不然你认为你们三个人能这么容易逃出去?”
江彤月手一抖,看着白小玉。
白小玉道:“我要钥匙容易,带个人出去却难,既然你要带人逃走,我便顺水推舟,可惜……”
“可惜什么?”
“我那两个手下跟去客栈没抓到李过,我以为你会知道,却也是带我去了这个客栈,看来,是真的跑了。”
江彤月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还是在他的算计中,以为自己计划了一件多高明的事,却还是被他利用了,是自己太高估了自己,还是他太聪明了?她一阵懊恼,却想到什么,抬起头问白小玉道:“如砚,我的丫头如砚呢?”
白小玉不理她,道:“先替我上药。”
江彤月将药瓶一扔:“你找大夫去。”
白小玉当即沉下脸,捡起药瓶又扔给江彤月,道:“我就喜欢你替我上。”眼中冷意带着不浓不淡的杀机。
江彤月一寒,顿时不敢犟了,打开瓶盖,又看看白小玉淌血的伤口,道:“伤口太大,药粉撒上去也会被冲掉。”说着拿起白小玉扔在一旁的里衣,心里多少带着不甘,便泄愤似的一下撕了。
白小玉眉一皱,下一步却看她凑上来将药撒在他的伤口中,迅速拿被撕成布条的里衣盖上去,口中道:“你坐下来。”
白小玉依言坐下,江彤月便绕到他身后,将布条沿着他的肩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