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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风落潇湘
一 惊鸿一瞥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郎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纳兰容若
夜下。
月挂中天。
月华流辉，清光泄地，把月下女子的身影的映得清清楚楚。
素袍红裙的巫女，长身玉立，身材袅婷，冷眸凝视着对面长着三个头的长脚妖怪。
一手张弓，一手撑箭，薄唇微抿，美目含威，秀丽的面容与英飒的气质相得益彰，优雅而凌厉逼人。迎风而立，衣带当风，纤腰一握，长发飘零，如雪肌肤更显苍白；颦眉紧目，月光下一双清亮的眼瞳比月光还要幽远，夜色中冷光流转，愈见幽深。
那个女子。
那么站着。
持弓搭箭，冰肌雪骨，秀颀身形在背后冷月清光的吞吐映照下，凝成一个清凉出尘的寂寞姿势，绝世而独立。
有如生长在峭壁绝顶的孤松，以一种昂然姿态直指天地。
山风猎猎，杀生丸站在山崖下，扬首远视。
是那个女人。
他循着奈落的气味，一路追踪至此，然后一抬头，就望见了绝壁上的巫女。
50年前封印犬夜叉的巫女。
本是死人却又复活的巫女。
他对她的认识也仅限于此。
现在，她似乎正与奈落的新分身对峙着。
她才是奈落今晚的目标吗？
他微微眯眼——那个女人，似乎是奈落深为忌讳的人。
“奈落在哪里？”巫女冷静地开口。
“呵呵呵……你没必要知道，桔梗，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我再问一遍，奈落究竟躲在哪里？”
“说了你不需要知道！”说着三头怪物伸出了长长的触脚，攻向桔梗。
“哧——”破魔箭脱弓而出，呼啸而至，灵光迸发，顿时射掉了三头怪的一个脑袋。
“呵呵呵……”少了一个头的怪物狞笑着，“没用的桔梗，除非你能同时射掉我的三个头，否则你杀不死我的……”说话间怪物少掉的头又重新长了出来，和原来一样，看不出一点痕迹。
“……”桔梗冷冷地看着得意的三头怪，不说话也不动。
“哈哈哈……桔梗，你也有今天……”恶心的触脚已环上桔梗的脚踝，一圈一圈向上缠绕。
桔梗还是不说话，任三头怪长长的触脚一直向上延伸过她的膝盖。
“哈哈哈……”三头怪肆无忌惮，得意忘形地狂笑；触脚敲击着地面，不断拍打。
眼看三头怪的长脚即将没过她的腰，毫不挣扎的桔梗却突然有了行动——迅速张弓，搭箭上弦，迸射！全部动作一气呵成，只见锐芒穿空，白光破夜，箭矢以摧星贯月之势袭向对面的妖怪！
“啊啊啊可恶——”三头怪的惨叫声响彻天地，三个头上各插着一支破魔箭，身体急速风化，在耀眼的灵光下灰飞烟灭。
“奈落没告诉过你吗？——我可以三矢齐发，这种程度又怎么杀得了我？”桔梗的声音依然冷静，但三头怪已经听不到了。
收起弓箭，正要转身，突然感觉到妖气，在山崖下方。她敏捷地回头，向下俯视——
白衣华袍，银发如雪。
傲立身形，轩昂器宇。
俊美绝伦无懈可击的风仪。
强大纯粹近乎完美的妖力。
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贵气。
高贵的纯血犬妖。
即使隔着险峻的山崖，远远伫立山头，也感受得到他身上纵横逼人的强烈气息。
——犬夜叉的哥哥杀生丸吗？
她远远凝望。
也是一双金色的眸子，也是一样纯净的银发，但兄弟两之间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从外形到气质。
杀生丸。
那种完全不同于犬夜叉的霸道气势。
那种睥睨天下凌绝乾坤的王者之气。
那是鹤立鸡群孤标傲世的不容忽视的存在。
注定高人一等。
不过……这与她无涉。
她收回目光，召来亡魂虫，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远远打量着她的杀生丸也扭过了头。
强大到奈落也忌惮的巫女吗？
那也与他无关。
他迈步，向相反的方向。
二 瘴气之穴
…
“追踪着我的气味而来的吗？真是挈而不舍啊……”奈落披着狒狒皮，背靠树壁转过身来，“杀生丸，你就这么想杀我吗？”
“……”杀生丸微微颔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奈落，“卑贱的半妖，这次你又耍什么花招？”
“呵呵呵……杀生丸，你想杀了我吗？那么就试试吧……用你的剑砍下来吧，看看你究竟杀不杀得了我……呵呵呵……”奈落不住地低笑，令人恶心的声音不断盘旋在杀生丸耳边，有如螭魅轻语。
“哼，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敢杀你了吗？杂碎！”毫不迟疑，杀生丸抽出斗鬼神就是势如山倒的一击——
“奈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承受了这一击，身体顿时四分五裂——
大量的黑雾瞬间从“奈落”碎裂的身体里涌出来，随风扩散，四处弥漫；同时，“奈落”的身后也露出来了，竟是一个深洞，其中黑色气体源源不断向外涌，铺天盖地——
瘴气！瘴气之穴！
“哈哈哈……杀生丸你太大意了……”“奈落”掉到地上的头颅还在继续发出声音，“这是无边无际的瘴气深林，你要如何应付？”
“区区瘴气就能奈何得了我吗？奈落！”杀生丸完好无损地站在瘴气中央，语气已是十二分的冰冷，“不要再做白日梦了！”金色的眸子里寒光一闪，举手又是气势纵横的一剑，霎时将“奈落”残余的头颅划得粉碎。
“呵呵呵……仅仅只凭瘴气当然困不住你，但如果还有它们呢？你好又能撑多久？”奈落的声音仍然阴魂不散地回荡在空中。
它们？杀生丸面色越发寒怒，猛然回头，果然见得大群大群的妖怪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盘旋头顶沉压压一片，群魔乱舞嗡嗡涨涨大有黑云压城遮天蔽日之势。
奈落的妖怪群吗？居然用如此低级的围海战术！杀生丸握紧了手中剑，狭长的金色眼眸开始变红，妖异的寒气从眼睛深处迸发，泛出令人胆寒的浓浓戾气，宛如再世的浴血修罗。
他缓缓举起了斗鬼神——
奈落！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轻视我到这个地步，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
“轰隆——”
远处传来巨响，正在行路的桔梗闻声不禁抬头——
前方的树林。
强烈的震荡，冲天的烟尘，刹那间响彻的惨叫嘶喊声，横空的剑光……
以及，空气中浓烈得不详的血腥味，顺着风的方向异常诡异。
那里绝对出大事了！
奈落！
不及多想，桔梗匆匆往前赶。
然而，走出数十米，她不得不放慢脚步——
瘴气！
聚而不散的瘴气，浓黑中透出红色，悬浮空中，诡异可怕；并且源源不断，以树林为中心，汹涌地向四面八方辐射。
她皱眉，而后张弓，箭矢附带的灵力将面前的瘴气净化了一大片。
她继续前行。
瘴气还在不断扩散，必须找到它的源头。
…
白影。
蓝光。
赤血。
一片混沌的瘴气之中，三种颜色不断变幻，折断的手脚，碎裂的尸块，鲜红的热血，四处飞溅，惊呼哀号声不绝于耳。
四面都是血，四面都是哀号惨叫，这里已如地狱，化做一片修罗场。
当中，一个银白身影却昂然直往，身形不乱，不染丝毫血污。
“混蛋！”杀生丸紧紧握着斗鬼神，深深吐出口粗气；脚下，妖怪的尸体残骸不计其数。
瘴气中呆得太久，他美丽的银发发尾已有些许灼黑。
“呵呵呵……支撑了这么久，不愧是杀生丸……”奈落阴冷的声音又出现在半空，窃窃低笑，“……把你完美的妖力给我吧，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杀生丸……”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无数不断蠕动的兴奋的触脚。
那些触脚把杀生丸团团围在中央，却只是蠕动，并不急于上前进攻。
“杀生丸，瘴气已经在侵蚀你的身体，你还能支持多久？我真期待呀……”令人恶心的触脚急切地敲打着地面，显得迫不及待。
“奈落，”杀生丸的声音因为愤怒而低沉得可怕，“这次又用上了幻影来拖延时间吗？不敢现身的杂碎！”
“被你发现了，真是敏锐呀……呵呵呵……不过，你发现了这是幻影又能怎么样呢？你走不出瘴气的……在你经受不住瘴气而倒下后，就是我奈落重组新身体的时候……呵呵呵……”
杀生丸已感觉到皮肤隐隐地灼痛，眼角酸涩胀痛，视物有些不清。瘴气的确在侵蚀他的身体。
但是——
“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的力量不是你这种半妖可以容纳得了的！”
他的口气依然轻篾，眼神里，殊为不屑。
举起斗鬼神，他冷冷道：“奈落，你以为我会因为害怕瘴气而不敢向幻影挥刀吗？”
地面一震，前方又是一声巨响，烟尘滚滚，剧烈摇撼，将附近的树丛震倒一片。
接近了！
瘴气越来越浓，混挟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一重一重，直叫人透不过气来。
长弓拄地，脚步踉跄，桔梗的前行越来越困难。
要快！可供净化的箭矢已经不多，再不能早点找到瘴气的源头就危险了。
眼前混杂一片，已不能分辩四周的环境，她索性闭上眼，凭感觉一步一步朝前走，向着瘴气最重的方向。
是了！就是这里！
磕磕碰碰，已走到树林深处，她感觉到了——
瘴气的中心。
就在前方。
她停步，站定，弯弓，上弦——
“可恶！居然能冲破幻影打中我的身体！”奈落低咒，隐藏在幻影之后的身体支离破碎。
“没用的杂碎！”杀生丸的声音高高在上，若轻若重，鄙薄而倨傲。
“不要得意得太早，杀生丸，”奈落的身体缓缓复原，“你也快到极限了。”
你的指尖已经出现了黑斑……只要再等一会儿，你就会承受不住瘴气的持续侵蚀而倒下，那时，我还是可以得到你完美的妖力……
迎面突然亮了起来。
白色的光。
破空而来，划开了瘴气，耀眼如泓。
那是破魔箭上纯净的灵光。
巫女的灵力。
奈落灰黑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杀生丸抬起头——
对面，持弓的女子。
由于破魔箭的净化作用，周围的瘴气一下弱化了许多，使他能够把她看清楚。
白衣红裙，身材纤弱，亭亭而立，也正微微扬首看过来。
灵光流转，眼神清冷。
是那个巫女。
那个他不熟悉，却也不感到陌生的女人。
他并不反感她的出现。
然而，下一刻，他却皱起眉——“让开！”
走开！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奈落，是我的目标。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抢在我前面杀了他！
他的冷淡态度使她微微颦眉。
“怎么，桔梗，这样赶来，是要救一个妖怪吗？哈哈哈……一个巫女，要救妖怪？……而且，你以为他会容许你来救他吗？”奈落放声怪笑起来，声音尖利刺耳。
“……”桔梗毫不理会奈落的嘲笑，稍稍偏头，看向杀生丸，仔细审视。
对方只是一脸冰冷地看着她。
他挺拔的身形傲立在一片焦土之中。
长身直立，只那么一站，便是渊停浪峙，形如岳耸，虽千万人亦不可夺。
强大、霸气、高傲、自负，这个男人是如此骄矜的存在，容不得一点轻视。
她看他半晌，心下了然，蓦地低头一笑。
她淡淡道：“我不是要救你。”
“我必须找出瘴气的来源，否则这一带都会被毁掉。”
“我的目标并不是奈落，只是瘴气的洞穴。”
“但我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
“所以，请允许我借助你的力量。”
她的声音低而轻柔，那种低调的态度令他惊异。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样的语气，心中漾起种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也听到过类似的话。
但事实上，他并没有那样的记忆。
他细细打量她。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
他见识过她的实力。
但是；她那样谦和而不卑不亢的态度，配合着他的自尊，使他不禁放松了下来。
那种姿态；使他有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的感觉。
“……随你。”他转过头，淡淡说了句。
三 以我之信，与君同战
“呵呵呵……杀生丸，你要与这个女人并肩作战吗？”听到他的回答，奈落的眼睛越发阴暗，笑容越发嘲讽，“这可一点也不像你会做的事啊……”
“闭嘴！”白袍飞扬，杀生丸抬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击：“奥义，苍龙破。”
锐芒拔地而起，蓝光接天，又是一阵地崩山摧的巨震，闪电一般的光球挟雷霆万钧之势劈向奈落。
“哼，杀生丸，你以为有桔梗在就不用畏惧瘴气了吗？”奈落的触手陡地袭来，不是向着杀生丸，而是对着桔梗，“去死吧！”
桔梗抬手，劈头就是一箭，势如破竹，将那只触手化为齑粉。
然而，她却忽略了背后——
背后，风声四起，奈落的其他触手，从背后伸来，迅疾如电！
回头已是不及！
“哄——”
光柱相拼，迸裂出道道碎芒。
桔梗跌坐在地上，长发散乱，鬓丝飞扬，零落却并非狼狈。
“谢谢你。”她淡然道。
紧急关头，杀生丸撤下刀势，回身倒劈，斩碎触脚，这才救下她。
“……”他看她一眼，并不回答。
“哈哈哈……杀生丸，你竟保护这个女人？……你刚刚可是把你的背后露出来了呢，这可不是你的一贯的作风啊……”奈落的声音依然极尽嘲讽。
空气中，破魔箭的净化作用已经淡化，瘴气又开始汹涌。
“废话说够了没有，奈落！”杀生丸面无表情，右手一抬又要攻击——
“等等——”桔梗站起来，容色平静，看向奈落，眼含讥讽：“奈落，你不断说话来分散我的心神，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吗？——你是怕我找到瘴气的穴洞吧？——没有瘴气，你根本就不是杀生丸的对手，是不是？”
“……”奈落愤恨地看她一眼，并不回答。
不再理会奈落，桔梗双眉一扬，举起长弓，同时抽出三枝箭，搭紧弦，瞄准——
我的感觉不会错，瘴气之穴，就在那里！
想破坏瘴气之穴吗？我绝不让你得逞！奈落的触脚再度伸出，袭击桔梗！
一剑横挥，杀生丸拦下了那些触脚。
“可恶！”奈落发动全部的触手，分别从背后袭击桔梗和杀生丸。
“混帐！”触脚太多，前后冲击，饶是杀生丸也有力不从心之感。
若只是他一个人，对付这些触脚是绰绰有余。
但是，他不自觉地在保护那个巫女。
同时，他不能把自己的背后暴露给奈落。
于是不免左支右拙。
这些多如牛毛的杂碎，怎么也砍不完！他怒咒，眉目间已越来越不耐。
“如果，你可以信任我，”混乱中，他听到桔梗的声音，清清冷冷，平平淡淡，却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就把你的背后交给我。”
什么意思？
他还在皱眉，却见她一句话说完，毫不迟疑，就转过身去，把单薄的背影留给他的方向。
……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信任我，所以把背后交给我？
你怎敢如此自信，巫女？
这样想着，他却已在不知不觉间转过了身，抵着她的背，相背而站。
冷风迎面，扬起他（她）的发丝，参差披拂，交缠在一起，黑白分明。
衣带随风，红色的巫女裙和白色的长袍衣角相叠，摩挲蹭触。
以一种绝然的信任姿态。
并肩作战吗？可恨！
奈落扬起触脚，正要用尽全力一击——
“破魔箭！”
仿佛白昼撕裂了黑夜，有如九天金虹贯日而来，三矢齐发，直接冲向无边的瘴气中心！
“桔梗！”奈落的怒吼声中，破魔箭深深没入了树干，将那棵带着瘴气之穴的参天大树击得粉碎！
气流倒卷，白光夺目，黑障被道道扭曲，撕裂。
土石飞溅，木屑四散。
四下空气顿时清明起来。
瘴气净化了。
“可恨！”奈落仍下一声咒骂，借地上扬起的尘土和最猛胜的掩护，逃走。
“奈落！这样就想逃吗？！”杀生丸的声音有如千年寒冰，冰冷不胜，“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哼哼哼，杀生丸，杀我之前还是先看看那个女人吧……”
那个巫女？
他一惊，回过头——
桔梗勉强以弓把拄着地，脸色苍白，脚底虚浮，身体摇摇欲坠。
身形一展，已转了方向，任奈落逃走，迅速掠到她身旁，右手撑住她，声音冷淡：“怎么了？”
她微微一抬头，身体颤抖，神色却坚韧：“没事。”
他挑眉，看见——
她的眼睛，还是清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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