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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夫 作者:非夕(晋江12-6-15完结)-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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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玉楼走过来,关切地问她:“你如何……哭了?”
  他似乎想伸手,沈妮儿下意识躲开,别过脸道:“方才的戏太过伤感。”
  她边说边扭头往回走:“你还有事,我便不打扰了。”
  沈妮儿回到包厢,君盼已经在等着她。见她回来了,迫不及待站起来,掬着手问:“去哪了?不是要你别乱走吗?我很担心。”
  沈妮儿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听到对方关切的声音:“怎么哭了吗?哪里难受?”
  她便慢慢走过去,挨进对方的怀里,她嗅到他身上难闻的烟味混合着香料,垂着头闷声说:“累了,想回家。”
  君盼立刻抱紧她,连声说:“嗯,这就走,这就走。”
  他扶着她下楼,完全忘记了包厢内的另一个人。
  小梅他们身后气闷地跟着,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真的太刺眼。
  走廊的昏暗尽头,阮十一少对着少女离开的背影默默垂立。
  过了一会儿,忽而回身。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立了数名灰衣人,周身散发着压抑悚然的气息。他们以迅雷般的速度将门口想要喊叫的少年制服,捂着唇按进房间。
  有人扶着十一少进房,关上了门。
  门外戏子还在依依呀呀地唱着,不知疲倦。
  阴柔的少年哭叫着:“为何是我?!为何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如同上刑场的死囚。
  十一少坐在软椅上,扭头吸了一下侍者递过来的鼻烟壶。久病成医,他新近想了一个法子,将那药沫混成膏脂装进鼻烟壶里,难受的时候吸一下,立刻神清气爽。
  他满足地吐出一口气,淡淡道:“方才之前,你的确是死的无辜。”
  “不要!不要!”少年惊恐地尖叫起来,挣扎着想要抱住十一少细瘦的双腿,却被人死死按着,动弹不得,他哭着,“求您!我知错了!阮夫人想怎样,我都愿意……”
  听到母亲的名字,十一少厌恶地皱眉:“堵住他的嘴。”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了少年一眼,对方被捂着口鼻,眼泪四溢,形容凄惨可怜。
  他弯下腰摸了摸少年的头,而后说:“处理干净。”
  十一少看着窗外,外头天色大好,少女依偎着男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渐行渐远。
  身后传来喀喇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他喟叹一声,眯起眼。

  心口朱砂

  阮夫人骂骂咧咧地抱怨,阮玉楼看着那张因未施粉脂而显得发黄浮肿的脸,忽的想,这偌大的扬州城,敢同他这般讲话的人,也只剩下这一个了。
  这一个即便有再多的不好,也是那唯一的一个。
  他也是她那唯一的一个,就算她也同样的不喜欢他。
  他无骨地倚在软榻上,闭着眼听女人泄愤般地骂他:“你这个恶毒的家伙!那个唱戏的男娃才多大,你如何那么狠心就给他弄死了?我也只是看他长得像君盼,贪新鲜玩那么一两次,不会把他如何……”
  他歪斜着不说话。
  屋子里的烟味渐渐浓了,呛的人无法呼吸,阮玉楼就皱了皱眉,对女人道:“别抽了,呛人。”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女人倏地恼起来,指着他厉声问,“你给我说清楚,为何要把他弄死?!我玩过的人也不少了,你怎么单单弄死这一个?!”
  他阮玉楼虽说不是好人,却也并非喜欢草菅人命。
  那个戏子过于招蜂了,性格又倔强不好控制,骨子里同时有些不安分的血液,若是日后得势,定是祸患。同阮夫人一起看中他的,还有有些嗜好独特的大官,最近正在蠢蠢欲动。他不过是早些下手,将这根有威胁的刺剔掉,免得横生事端。
  他懒得解释,就睁开眼看着女人,疲惫地说:“那我弄死沈君盼如何?”
  这话其实并不是随口一说,他早有此意。
  沈君盼的威胁,绝对要比那戏子还要大。
  像他这种人,日后若得翻身。定是他软玉楼最大的敌人。
  他早该在沈君盼羽翼未丰的时候除掉他,只是至今未有动手,只因一些说不清的原因。
  再说,他也未必会活着等到沈君盼强大的那一天。
  女人愣了愣,她知道他做得出来。
  旁人不了解他这个儿子,以为他有今天这个成绩,是家世和运气的结果。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他爬到这一步,全靠他自己的冷血和手段,他的脚下踩着太多人的骨血。
  这世上没有阮玉楼不敢做的事。
  他杀个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女人的气焰软了下来。她知道他的底线,他任由她骂,他任由她成天折腾不休,哪怕是气得他吐血,他也不会将她如何。
  可他说过的话,向来算数。
  他不会威胁人,他说出口的事,都是要做的。
  “你敢?!”女人有些慌乱,扑过去捶着儿子单薄的胸口,“你想要你娘死吗?你这个不孝子!你想你娘死吗?!你不要杀他!你答应我不要杀他!”
  阮玉楼闭着眼,随着女人的敲打咳嗽着。这房间的烟味太大了,他觉得喉咙痒的难受,胸口又有些憋闷,他歪头用力咳了一声,刚觉得气顺了些,喉口却猛地窜上了一阵血腥味。
  他抿唇忍了忍,竟是忍不出,索性一口血喷了出来。
  呼吸立刻顺畅了很多,他喘息着看着女人骤然变色的脸。推开她坐起来,随手拾了帕子擦掉唇边的血珠,然后软软倒回塌上,闭眼道:“别吵了,我累了。”
  女人的身体有些发抖,儿子吐出来的血将床褥都染红,那么触目惊心的一大滩。她退了几步,艰难地掩了唇,砰的坐回椅子上。
  她不是没有见过血,玉珠死之前,也是这样不停地吐血。
  她觉得害怕,她成天骂他“如何不去死”,却不敢想象他会真的死。
  “小楼……”她从唇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话来。
  **
  沈妮儿整理着房间,她有一个习惯,所有用过的东西她都舍不得扔,逐个分类放在箱子里。每过一段时间,就翻出来整理整理。那些不用的衣物就剪裁一下做成褥子或是鞋垫,其他东西也争取物尽其用。
  她翻开了一个小木箱子,最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荷包。
  沈妮儿想起来,那还是她在沈家做姑娘时,娘给做的。
  她颇为怀念的将它拿起来,放在手心摩挲着。
  里面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沈妮儿有些疑惑,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块莹莹红润的血玉,不大,像一滴血。
  沈妮儿思索良久,才想起这是那个叫玉楼的琴师,当年跳崖时强塞给自己的。当时她随手放进这个荷包里,经历了那么许多事,竟未遗失。
  她知道旁人的东西再好也不能要,于是想着一定要找机会还给他。
  可与男子单独见面,总是不好的。她想了想,决定邀小梅一同去还玉。
  当晚君盼回家,她便要君盼给她捎口信,邀请小梅过几日一同饮茶。
  **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
  君盼不用忙的时候,在院子里搭了一个葡萄架。本是想种些葡萄制成果脯,给沈妮儿冬天无事的时候吃。这时候,却成了夏天纳凉的好去处。
  他便想在葡萄架下修一条躺椅,小妮儿热了的时候,躺在这儿,一定蛮舒服的。
  小梅去的时候,他正挽着袖子叮叮当当地钉椅子。
  衣服的下摆也是随意地提起来塞在腰带上,太阳很大,将他的皮肤烤出微微的粉,其上细密撒着汗珠,透着随意和不羁。
  那时候,君盼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在扬州城也算小有名气。再加上他本人不苟言笑、冷漠艳丽,在他人眼里本就是接近完美的人物。
  所以这一身扮相,实在出乎小梅的意料。
  她看得有些呆,看到男子微微敞开的领口,心跳的厉害。
  沈妮儿正在房间里煮凉茶,倒是先看见小梅,叫道:“梅,你来啦?”
  君盼这才发现有外人,站直了擦了擦汗,放松地笑道:“快进屋去吧。”
  他从来不曾用这种柔和的语气同她讲话,小梅倏地红了脸,猛地低下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身后又传开来叮当的敲击声。
  凉茶煮好了,沈妮儿招呼君盼进屋来饮茶。
  君盼洗好了手,笑眯眯坐过来,颇有些邀功的语气说:“就快弄好了,到时垫上凉席会更舒服。”
  沈妮儿笑了笑,用湿巾给他擦了擦微红的脸:“我同小梅出去一趟。”
  “我送你们。”他立刻说。
  沈妮儿摇摇头,摸摸他的额头:“你累了歇着吧,不然就睡一觉,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他想了想,又看看沈妮儿的神色,闷声道,“好吧。”
  家里已经有了下人,不过君盼和沈妮儿都更喜欢简单随意的生活,因而只是请了必要的车夫和打杂,都是城郊不远处的人家,有空的时候过来帮个忙。
  车夫的驾车技术很好,沈妮儿和小梅很快进了城。
  站在桃花源门口的时候,小梅和沈妮儿都挺拘谨的,生怕给人赶了出来。
  好在那门童未作阻拦,一听说是来找一个叫“玉楼”的人,立刻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同时派人通报。
  两人走在悠长凉爽的走廊上,小梅扯扯沈妮儿的衣角,嘀咕着:“我听着玉楼这名字怎地如此耳熟?他是什么人?”
  “我只晓得他是这儿的琴师。”
  “琴师?”小梅惊了一下,厌恶道,“不会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吧?”
  沈妮儿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会。”
  走到一半,就有小侍前来接应,对领路的门童耳语了几句,那门童便退下,有小侍引着朝前走。
  沈妮儿来过这里,对路稍有些熟悉。因而也不那么胆怯,跟在后头走着。
  小侍将两人引到门口,就退下了。
  沈妮儿敲了敲门。
  小梅便小声道:“不过是一个琴师,好大的谱。”
  里面有人咳了一声,道:“请进。”
  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头黑发的男子坐在椅子上,正对着门口,浅浅笑着,他柔声问:“你如何来找我啦?”
  他的脸很白,甚至连嘴唇也没有颜色。
  她想起自己几次见他,男子竟是一次比一次憔悴,不免替他难过。
  不过,她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因而将那血玉拿出来,道:“我来还你这个的。”
  男子依旧微笑着看她,轻声说:“你留着便好。”
  沈妮儿摇摇头,坚定地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他似乎有些累,方才一直挺直的背脊稍稍弯了些,他道:“我送你。”
  “我不要。”沈妮儿平静回绝。
  男子不说话了,靠在椅背上。
  沈妮儿看了看他坐着的椅子,觉得有些异样,仔细一瞧,才发现,竟是一把轮椅。
  这时,从进门便在盯着他瞧得小梅猛然喊出声来:“十一少?!”
  她说罢便使劲儿地捂住嘴,一脸不敢置信的震惊模样。
  她拉着沈妮儿的衣袖,在指缝间尖声重复:“十一少,我离他这样近!我快要摸到他!”
  沈妮儿看了呼吸急促的小梅一眼,又看向眼前憔悴的男子。
  男子笑了笑,抱歉道:“我真的也是这里的琴师。”
  沈妮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本不在意男子的身份,可她的潜意识又分明觉得,他的身份对她来说可能很重要。
  她在陌生的环境很难快速转动脑筋,需要慢慢想。她决定先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好,于是把玉放在桌子上道:“你的玉,还你。”
  男子把视线放在桌子上,眼底滑过一丝痛色,而后撑着手臂勉强站起来。
  他最近身体虚的不行,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也许他过得了这关,会多活些时日。
  也许,他很快会死。
  他站稳了,道:“这玉本就是我妹妹的,她已经不在,你很像她,我想你替她收着,行吗?”
  沈妮儿咬了咬唇,眼中出现了犹豫。
  阮玉楼便接着道:“我怕睹物思人。”
  他的确怕,妹妹的死,他是罪魁祸首。娘之所以那样恨他,不是没有理由的。
  妹妹本可以不吃那块有毒的糕点的,是他非要同妹妹分享,才使两人都中了毒。
  妹妹最喜欢那血玉,戴在胸口,像是熨在心口的朱砂。
  他不愿意看到,不愿意想起。
  沈妮儿低下头,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抬起头:“抱歉,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一枚铜钱

  回去的时候,小梅看沈妮儿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不断问她同十一少是怎样相识的。问了几次,沈妮儿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便有些气闷。
  结果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门口聚了不少人,个个凶神恶煞的。她晓得定是那赌鬼爹爹惹的事,想躲已然来不及了,那几个人一见她便围了上来。
  小梅脑子转得快,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立起眼睛装凶,冲那几个大个头嚷嚷道:“你们想要干嘛?!这皇天后土的,还想强抢民女不成?!”
  她这样一凶,那几人便有些含糊。只是这些人平日里霸道惯了,依旧口气不善地硬声问她道:“赵四五是你爹吗?!”
  小梅闻言脸色微变,心里咚咚直跳,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不认识他!”
  说罢一咬牙,用力甩开那几个人:“放开我!”
  “真的?”那些人上下打量着他,狐疑地道,“你若是不认识他,又怎会在他家门口出现?”
  小梅手都有些抖,却只能死鸭子嘴硬道:“我只是他家的邻居,他欠了我三十文没有还,我是来讨债的!”
  她用力凿了凿自家的破木门,冲里面喊道:“赵四五!你欠我爹爹的银子何时还?”
  那几人观察着她,见她说得绘声绘色,就有些信了。眼见天黑,这几人无法回去交差,只好对她道:“你若是见到赵四五的女儿,便通知她一声,他爹爹欠了我们赌场五十两银子,若是不想他爹爹被活活剥层皮,就在明日天黑前,把银子凑齐交来!”
  “多少两?!”小梅吓得反问了一句。
  “五十两!一个子儿不能少!”
  她捂着嘴不敢再说话,她怕被那些人看出异样,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五十两银子!就算她不吃不喝,也要工作五年才能赚得回来!况且她在绣庄赚的银子,都被她那个赌鬼爹爹拿去败坏了。家里根本是家徒四壁,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变卖典当!五十两!她要到哪里去凑齐这五十两!
  赵梅儿不敢回家,怕那些人找上门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
  她哭了,边走边哭。
  她向来要强,从不肯开口向任何人示弱,就连沈妮儿,也不知道她的窘迫。
  她总是穿得大方得体,可没人知道,她其实只有那一件像样的衣服。甚至连这一件,也是她哭死哭活从爹爹手里抢来的。
  她不想再管这个人,她已经太累了!同龄的女孩大都已经出嫁,过相夫教子的悠哉日子。只有她!由于爹爹恶名在外,根本没人愿意娶她!还要每日辛苦劳作,去填那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她为何偏偏这样悲惨?!如果她又蠢又丑,她便认了。可她明明长得漂亮,又心灵手巧,她应该过幸福无忧的生活!她应该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夫君!
  她太不甘。
  她无法自控地想到沈妮儿,为何她是那样的好命?有一个疼她又有能力的夫君,甚至连扬州城的十一少都对她有意!十一少,有多少女人做梦都想接近的男人!她竟然看都不多看他一眼?!她竟然明摆着地拒绝他?!
  赵梅儿哭着哭着就笑了,笑这个世界的荒唐和不公。
  **
  沈君盼在绸缎庄门口被人堵住了,一个个流里流气的。
  他这个人习惯每日清点库存和银两,即便生意做的大了,多开了几家店铺,也要核对一下总账才能安心。
  这日绸缎庄新来的账房对不上账,又见他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等着,更是手忙脚乱,总是算错。他便把算盘拿过来,帮账房结了帐,一直忙到很晚。
  本来已经走到半路了,他又想起给沈妮儿买的绿豆糕还落在铺子里的柜台上。沈妮儿最近变得尤为爱吃,每日睡觉前还要吃一顿点心,已经成了习惯。若是给她饿着,说不定连觉也睡不着。
  他便打发同路的小账房先走一步,自己回身去取。
  关门的时候,被人一脚踹在腰上,身子撞在门上弹了一下才倒下去。他疼得几乎爬不起来,全身使不上一点劲儿,冷汗都冒出来了。
  绿豆糕也撒了一地,被那些人几脚踩了个稀烂。
  他边强自镇定,边暗骂自己倏忽。
  这些日子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好,挤兑了不少店铺。一个毫无背景的毛头小子异军突起,已经很让人眼红嫉妒。更别说他是一个外乡人,怕是早就有人看他不爽,想要整整他了。
  他没想到这一点,实在太不应该。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但星子很亮,沈君盼就咬牙撑着坐起来,抬头看了看这些人。
  只微微抬了下头,那些人就早有准备似的,甩着呼呼生风的厚掌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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