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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生撩起一捧水，洒在胸前，透明的水花在空中滑过，扑在身上，不痒不痛，可是心中的郁苦，无处播散。
一双小手摸上他的双肩，轻轻按压，疏散了不少赶路的劳累。泱生回头，见念生踩在板凳上，只穿了里衣，压下嘴角说：“回被窝去，冻到了怎么办。”
念生张口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她或许很笨，或许迟钝，但是对于泱生的事情，从来都是敏锐的。知道爹爹现在难过，她只能做一些很小的事情去讨他欢心。念生的手没移开，眼也移不开。
泱生的脸部线条十分柔和，不突兀，这样一张脸，配上细致精美的五官，才能造就一代佳人。水汽蒸蒸上升，朦朦一片中，泱生的眼睛虽然暗淡许多，但是形状依旧美好，宽长而深邃，比普通的凤眼更为好看。
念生看得有点呆了。尽管现在除了脸型和眼睛，露出来的都只是面具，也不管多少次看见泱生，她还是看不厌倦，尤其是她怀揣着他是她爹的想法时。就像泱生是妓子，她已经知道那个行业十分低贱，却仍不觉泱生有什么瑕疵。
泱生永远都是生在她心间的一朵白莲，淡雅清香，常开不败。
“念生要给爹爹洗头发？”看念生取了点皂角，在手中揉搓，他不禁感慨，自己的小闺女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他浅笑，一时间眼中有异彩流过，点亮晦暗的心房，“嗯，好。”
把皂角抹在泱生长长的头发上，从头皮到发尾，涂得匀匀的，然后以手柔柔搓洗。泱生的头发攥在她的掌心中，念生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想这样的静好画面，能存放百年。
百年……好合？念生的心猛地一跳，手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收了回来，跳下板凳，走远几步。她怎么会这么想？念生懊恼自己这不该有的念头，可是一想象泱生穿着大红衣娶亲的场景，呼吸就变得不大畅快。
泱生纳闷地问：“怎么了？”念生这副怪异的模样，还是头次见，“不洗了么？”
“不要这样看着我……”念生一惊！自己竟然说了出来！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泱生已经听见了，愣在水里。
眉头锁起，泱生开始冲洗头发。念生，是什么意思？他没发现，自己的手都是抖的。泱生偏头看去，念生还是很惊恐的样子，不肯看他一眼。这样的念生，让他很不安，“你怎么了？”
念生在那一瞬是恨自己的。爹为他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而自己居然在嫉妒爹爹将来的妻子！不孝！不孝！她不孝！可是当爹爹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真的很渴望……独自占有！
念生给了自己一巴掌，按下心中那股蠢蠢欲动的龌。龊思绪，回了句：“没事的爹爹。”走过去，接过小水桶，慢慢倒下，冲开白色的皂液。
“是不是不舒服？”泱生问。
“不是，”勉强安定下，念生感觉自己，好像又成长了一些，摸着泱生柔顺的青发，自言自语说：“爹爹的头发，真好。”
“好么？”泱生说：“喜欢吗？”
“喜欢。”
头发渐渐被冲净，泱生回过身，趴在木桶边上，眼角还带着一点孩童的调皮，笑说：“那念生要赶紧长大，给爹爹……”泱生的笑容僵住，话也说不下去了。
结发、结发，是夫妻才能结发，他和念生怎么能？泱生摇摇头，自己真是糊涂了，水太热了吧。
泱生擦干身子，觉得天儿还是很冷，赶紧抱着念生钻进被窝，给她搓着手，问：“我在水里，都忘了外面这么凉了。冷么念生？”
“不冷的。”念生低着头，靠在泱生很瘦的胸膛。手摸过泱生根根分明的肋骨，念生打定心思，以后一定要做好多好吃的，把爹爹喂胖。
见小闺女笑了起来，对她刚才反常的疑问也就散去了，问：“谁家小猫儿在偷笑？是不是偷吃了鱼干？”
念生仰起头，冲着泱生咯咯一笑，“我想学习厨艺，让爹爹胖起来，这里、这里，”念生的小手指着他的肚子、肋骨、胸膛，最后是大腿，“还有这里、这里，通通胖起来！”
当念生的小手掠过他的腿侧，泱生的下。身一阵酥麻，打了个颤栗，抓住她的手，“别动了。”
泱生的喘息有点沉重，念生不明就里，以为是弄疼他了，就不再乱动了。
那时灯阑珊，夜方启。
第二日起来，几个人都精神多了，坐上马车，车夫在前面扬起马鞭，痛快地喊了一声“驾！”，车轱辘再次转动。
新的一天，新的人生路。
出了一个镇子，泱生决定走水路去江阳，然后再从江阳一路南下，到达闽城定居。
第一次见到宽阔的大河，念生显得很兴奋。因为坐的是大船，念生可以趴在船沿上看水，水光粼粼，闪得人眼都花了。念生笑着踮起脚，想要用手替泱生遮住眼，才发现怎么也够不到，“爹好高！”
泱生无奈笑笑，把她抱在手臂上，念生把手挡在他眼前，说：“还闪么？”
这声音软糯如糖，听在耳中，愉悦至极。泱生透过她的指缝，看见浪打浪的水面，巨大空旷。
泱生回想起自己的前半生，站在那里，穿着低调普通的黑布衣，发被湿风吹起，飘扬着，舒展着。
他曾快乐过，当他娘还在的时候。父亲俊美多识，母亲贤良淑惠，日子美美满满。可是娘亲病逝后，爹整个人大变，整日沉醉在烈酒当中，甚至因此卖了他。
泱生在遭受徐明的玩弄和徐娇娇的冷漠时，无数次地问自己，你恨他吗？你恨那个明明答应了娘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人吗？泱生想了很久很久，才明白自己是不恨的。
爹他，只是太爱娘亲了。他死不了，只能用沉醉不归的方式去缅怀，抹杀爱人已死的事实。所以他离不了酒，越烈的酒越能让他从自己构想的幻境中得到纪念的满足。
正如他自己现在离不开念生。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而是因为念生是他在经历过那么多绝望之后的一道光，完整地照亮了他的人生。
念生移开自己的小手，见泱生眼神悠远地望着水面，想要跳下来。泱生这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念生指指旁边的人，不好受地说：“他们说……这么大的孩子还让爹爹抱，害臊。”
泱生转过头去看那些人，那几个妇人就说起了别的，眼光还时不时的往这边瞄。泱生厌恶这种人，特别是他们还想不让他抱孩子，就说：“别听他们胡说，爹愿意抱着你。”他亲一口念生的脸蛋儿，果然那边又传来阵阵抽气声。
念生八岁多了，已经懂得一些事情，其实她也知道女儿大了不该和父亲这么亲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脸有点红，是太阳晒的还是羞红的，念生看泱生面色不愉，暗暗责怪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又伤了爹的心，讨巧地用短胳膊环住他的脖子，说：“念生大啦，爹整日抱着，不累么？”
泱生低眼，瞧见怀里小猫模样的念生，呵呵笑开，“爹的双臂，比一般人强壮太多了。”
打念生出生，他就这么抱着她，直到现在的她已经沉甸甸，还是没有放下她的打算。不过这算什么，泱生重新看向水面，念生半岁前，他还做过苦力呢。那些泥那些木，不比她沉？
泱生从来都不是窝在烟雨楼中一无所长的公子而已。不过这些，不需要他的念生知道。
风有点大，泱生裹紧她，回了船厢。
船摇摇晃晃，船厢里人不少，空气也不是很清鲜，念生渐渐地就晕了，脸色煞白，软软地靠在泱生身上。
“睡吧。”泱生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唱着婉转的小曲儿，催她入眠。
天边是正高悬的太阳，泱生侧脸，睫毛高高翘起，平凡面容，难掩风华。
“哟，就是这对儿，还真没见过这么‘亲’的父女，不嫌有伤风化！”“就是就是，让人恶心！”
泱生的眼神瞬间冰冷，向那边看过去，凌厉地刮过。我疼我的孩子关你们什么事？摸着念生的头顶，想起她在面对这些的反应，不由得生气。
难道念生只能因为长大而离他越来越远？只因为那莫须有的一条界线？
念生的头发柔软，皮肤也很好，滑滑腻腻，泱生把唇贴上去，细细密密地亲吻。
你怎么能离我远去，念生？
作者有话要说：逃跑啦，逃跑啦，后面会发生什么呢？对不住大家其实，我最近和新文蜜月，就冷落了旧坑。
但其实，是因为新文太欢脱而泱生太令我怜惜才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吧……
☆、谁与亭廊西
*
船靠岸，乘客纷纷下船舒展筋骨，购置一些食品和用品。
久违了陆地和人声鼎沸的集市，念生立马从蔫儿了的小茄子变成活力充沛的小马，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摊上的零食。
泱生浅笑，普通至极的脸在阳光下也是十分耀人。他伸手要抱念生，念生却躲开了，说：“爹爹让我自己走吧，老让爹爹抱人家要笑话的。”
冰冷的寒意出现在眼中，压下嘴角，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泱生长身而立，伫在江边，一身玄衣被江风吹动，衣角鼓起。
念生突然觉得这样的爹爹很可怕，原来离了那样的环境，爹爹也是可以强硬起来的？她举起手去够泱生的手，想，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念生脸上带有委屈，泱生小声叹了口气，不禁怜惜。可是念生的所作所为，又实在让自己寒心。他蹲下。身子，抓起念生的小手，问：“念生，谁是你最重要的人？”
眼前是爹爹温和期待的双眼，念生毫不犹豫地答：“爹爹，当然是爹爹。”
泱生欣慰一笑，继续引导她，“那么如果爹爹没有你的陪伴就会很寂寞，你舍得抛弃爹爹么？”
“不会！”坚定如铁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喊出，“永远都不会！”
“可是那些人随随便便的一说，你就不要爹爹抱了，爹爹这里好疼。”泱生的眼底尽是喜悦，却故意皱眉，做出心痛的样子，拉着念生的手压在胸口，“念生你看，是不是跳得很快？”
是很快，这就是爹爹心疼的感觉？念生瘪着嘴，揉揉他的心口，安慰道：“爹别疼，儿给揉揉。”
念生的手像一颗定心丸，传达的暖意渗过衣服进到心里。泱生的眼里突放异彩，流光婉转，柔情载满，一动不动地盯着念生，突而大笑，把念生抱起来，起身向香喷喷的小摊儿走去。
泱生看着日益长大的小闺女，曾经她那么小，是他抱在怀里一团小肉球，现今她长这么大了，五官愈发精致漂亮，尤其是她的圆眼，不染一丝杂尘，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去维护她的纤净。
在船上飘了几天，没有吃到有滋味的东西，念生看着甜香的软糕直咽口水，长睫毛不停抖动，小鼻小嘴都敏感地寻找着任何发出香味的食物。
“小馋猫。”泱生笑得满足，眼睛眯起来，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孩子天下无双的可爱，在她软软的颊边亲了一口，说：“想吃什么？都买。”
“真的？”念生眨眨眼，搂着泱生的脖子咯咯笑，“爹最好了！”
最好吗？泱生接过那些零食，放在她鼻尖给她闻，果然念生的表情瞬间大喜。泱生恶作剧似的慢慢把软糕拿远，念生便像只小狗一样跟着食物向前倾身子，差点从泱生手臂上掉下去。
“爹爹给我吧！”念生垮着脸撒娇。
泱生微微仰起头，望着天傻笑，眼睛却悄悄湿润。真的，老天爷，你没亏待我。我吃了那么多苦，总算有这么一个慰藉，得到这么好的女儿，此生无憾！不，不对。他还要看着她长大，日日夜夜地陪伴着她，从晨起到落月，无止无休地看着她，直到她合上她那动人的双眼……
泱生带着面具，平凡的样貌不比以往的如玉面容，但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却让念生的心砰砰直跳。
他稍微低下头，碰上她的鼻子，挑起的眼角煞是媚人，呼出的气打在念生的脸上，一阵湿濡燥热。他开口，露出几颗闪着光的白齿，口里的味道清香，低低说道：“亲我。”
亲我，而不是亲爹爹。泱生没细究这其中的区别，只是口随心说。
看傻了的念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是那么多男人迷恋爹爹。爹爹要是真惑起人来，那真是谁都扛不住啊！
扑哧一声，泱生忍俊不禁，开怀大笑，自己的小闺女居然看他看到呆滞！把吃的给她，说：“喏，你的。”
于是念生更傻了。这样放肆愉悦的爹爹，她是没见过的。从离开了长安那个令人压抑的地方开始，爹爹就在变化着。他变得开朗，变得强硬，身上的阴柔少了很多。那种风流，就像是正值大好青春的男孩子，没有辜负最适合盛开的时光。
她也跟着泱生笑，笑得满足而心疼。是啊，爹爹本该是这样子快乐的。如果不是自己一个傻孩子体弱多病又痴又傻的拖累着他，他最好的青春当时这样度过的，而不是留在烟雨楼那种地方，受尽折磨。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很自责。五岁那年泱生无缘无故的离开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阴影。别人都说因为她傻，是爹爹的负担，所以他才会悄无声息地走。就算自己现在识了字通了点人事，又是否能永远的留住他？
傻子，永远都是傻子。不论你伪装得多么好，也不会变得太聪明。
念生抓紧他的衣襟，不说话了。
没察觉到念生的低落，泱生抱着她进了一家客栈，向小二要了热水，对念生说：“给你洗个澡再回去。”
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能沾水了，可是那些重重浅浅的疤痕看在泱生眼里，还是触目惊心。他抿紧嘴，更加珍惜牺牲了风吟才换来的现在的相依。
把念生放进去，自己也进去，才发现念生一直没说过话，便问：“不高兴了？”
念生呆呆地摇摇头。不是不高兴，只是忧心忡忡。不过不能让爹爹担心自己，遂打起点精神，撑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笑道：“爹好白。”
扑进他怀里，水的力量托着她，看泱生白皙的肌肤上挂着水珠，觉得美极了，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咸咸的。
泱生无奈地瞅着像只小兽一样对着他啃的小闺女，说：“念生也很白，”然后骄傲地扬起眉梢，语调轻快，“随爹爹。”
念生怎么就这么想笑呢，爹爹都二十几了，现在的样子好幼稚！念生撩起一捧水往泱生脸上泼去，泱生没来得及躲，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侧过脸去，拍着水面畅快地笑。
趁念生看他的笑容出神，泱生十分有报复心地反泼过去。念生反应慢，往后倒去，滑进了水里，灌了好几口洗澡水。
她心想，还好啊，这是爹爹的香香洗澡水！
乐归乐，看见念生被淹了，泱生很慌张，笑容很快被惊恐的表情替下，赶忙拽起壳儿卡咳嗽的孩子，拍着她的后背，帮她吐出喝进去的水，一边自责地骂自己：“都怪我！都怪我！念生没事儿吧？”
“咳咳咳咳，没、咳咳、没事儿，爹别怕，咳，喝了几口水而已。”咳喘不止，缠住泱生的脖子，两腿无赖地夹上泱生的腰，咳咳笑笑：“爹，吓死你了吧？”
心神未定，泱生疼惜地摸着她咳得发红的小脸，责备道：“爹爹不正经你自己也跟着胡闹。”
“我喜欢爹爹这样，”念生亲一口他冒了些胡渣的下巴，用鼻子蹭来蹭去，“我喜欢看爹爹肆意大笑的样子，不受约束，没有忧愁。儿希望爹爹永远都这样下去，永永远远的这样下去！”
听着女儿的心意，泱生的眼角有泪滑出，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时忘了回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说不震撼都是假的，他的闺女，不仅争气，千万次的从病魔和坏人手中逃脱，而且懂事，从不让他操心。
比一般人强壮的双臂有力地缠绕在念生的腰间，手还拖着她的屁股，虽然有点煞风景，可是她还是觉得怪怪的，稍稍动了动，爹爹却……闷哼了一声，调调还很……撩。人，这词儿放在合适吗？
念生拿探究的眼神瞧着泱生，见泱生脸有点红，很是奇怪，水温太高了吗？也没有呀，“爹爹，你头晕不？”
泱生哀怨又妖孽地瞄了小闺女一眼，胯。下之物雄纠纠气昂昂地抵在闺女小屁股上，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泱生咬着唇，不敢让她水蜜桃样的娇嫩小屁股碰到他那东西，苦苦撑着。
“爹！”见泱生不说话，念生显得有点急躁，扭来扭去，终于从泱生的胳膊上滑了下去，坐到了那话上面。
“嗯……”泱生轻哼一声，陌生的快。感从那处流遍全身，十分舒服。可是不该，不该是他的女儿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