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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看他说到了正题上,就顺势说道:“可是大叔,您从来没跟我说过,还认识一位会烧雕花瓷的高手!”
她刚说完,朱少监已经收住了笑容,“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贞也不瞒他,“我听别人说过,先皇去世时,您亲手挑了一件鸡首的三足雕花香氯陪葬。鸡首三足的样式,是最近二十年才开始有人烧制的新花样,可雕花瓷的工艺,自打三国董卓之乱之后就已经失传。现在流传在世间的雕花瓷,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古物。如果您不是认识会烧雕花瓷的高手,又是从哪儿找到这种既是三足鸡首,又是镂空雕花的宝物呢?”
朱少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许久,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好!你果然不负我的眼光,当真是冰雪聪明。”
他慎重地带着陆贞一路走到库房的一个角落,打开那儿放着的一个不起眼的箱子,“你自己看吧,这里是我这儿所有的雕花瓷了。”
陆贞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件雕花瓷,在手上自己端详,只见其雕花细致,镂空精巧,不由得看得格外入迷。她神往地说:“这绝对是前几年才烧出来的新瓷!天啊,我原来以为雕花瓷的技法早就失传了,没想还真的让我蒙对了!大叔,那位高手在哪儿?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
没想到朱少监却长叹一声,“唉,失传不失传,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陆贞一奇道:“为什么?”
朱少监缓缓道:“想必你也知道,雕花瓷出自西汉丁缓大师,向来只在丁家嫡系后代中传承。只是自我入宫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此门绝技,已然是后继无人了。”
陆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试探地问:“难道,这些雕花瓷,都是您自己……”
朱少监沉吟道:“不错,我的私邸附近,就有一座瓷窑,这些东西,不过是我一时的游戏之作罢了。”
陆贞没想到面前的大叔却是丁家的传人,她对烧瓷技术本就喜爱,敬佩地说:“那大叔您干吗不早些告诉我?早知道那会儿我烧白瓷的时候,就应当找您好好讨教讨教,您想,要是让白瓷配上雕花,可不比玉雕更漂亮更大气吗?”
朱少监大笑着说:“哪有那么容易?别说雕花瓷的技法向来不传外人,就算你真心想学,没个一年半载,也不可能知道个中奥妙。”
陆贞听他说得入神,思量着向朱少监深施一礼,“朱大叔,陆贞有个不情之请,您知道我也是爱瓷之人,如果您也不忍让雕花瓷的技艺失传,何不传授于我呢?”
朱少监愕然道:“这……我已经说过,丁家祖先有遗训,这门本事向来只传丁家嫡系后代。”
陆贞疑惑地说:“可您也不姓丁啊。”
朱少监叹了口气,“我去世的母亲,是丁家最后一位嫡女。”
陆贞想了想,说:“那不就结了?朱太夫人已经破例将丁家的绝学传给了大叔您,那您又何必墨守成规,让这门绝技后继无人呢?”
朱少监一时语塞,“可是……”
陆贞又诚恳地说:“大叔,当时我把做白瓷的窍门告诉你,你还夸过我不会藏私,有大家气度,可是现在您却这样……”
朱少监本有些犹豫,想起和陆贞交往至今,对她品行也极为了解,不禁微微一笑,“瞧你这一脸委屈,好,好,老夫就教你两招!不过事先说好,我们俩只是相互切磋,用不着搞什么师徒名分!”
陆贞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自己,喜不自禁,赶紧道:“谢谢大叔!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她本来听玲珑说起往事,推断出朱少监应该认识这能烧制出上等雕花瓷器的匠人,却没想到自己运气这般好,这丁家的传人竟然是朱少监本人。自己若是能学得这上等技术一二,想来地下的父亲也会大感安慰。她不禁感激地看向了朱少监。
两人准备了几日,朱少监很快就在内侍局的工棚里手把手地教起了她,“雕花瓷的技法,说来神秘。其实做起来并不复杂。你看,首先这胎泥就必须得用最贵的余干瓷石,这样做出来的泥坯,才有足够的张力,风干过后雕花的时候便不会轻易坍塌……”
陆贞手里拿着朱少监制好的泥坯认真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待泥坯干了,朱少监又继续说:“等到泥坯八成干后,就可以用雕刀动手雕花了。喏,就是这样。”他动作熟练地在泥坯上雕起了花,“做好之后,再入窑焙烧就行,不过你要记得,这雕花瓷胎体轻薄,所以不能用猛火,要慢慢地烧焙至少十四个时辰,才能出窑。”
陆贞目不转睛地看着,看他雕完之后就将泥坯送进了火里,疑惑地问:“就这么简单?”
朱少监沉着地对她说:“古来制瓷,讲究的都是一个‘巧’字……”
自此,陆贞泡在工棚里尝试了数日,才烧出了一只雕花瓷碗,她一路拿着瓷碗回了司宝司,总觉得这碗看起来不知哪里就是不顺眼,自己却怎么也想不通,正好玲珑在这时路过,她连忙招手让玲珑过来,“玲珑,你来看看,这只碗,怎么我越看越不对劲儿?”
玲珑打眼一看大吃一惊,但很快看出了问题在哪儿,连忙说:“大人,这是您烧的?嗯……这只碗嘛,样子挺好看,就是这镂空的图案,不那么细巧。你瞧这洞一边大一边小的,厚薄也不一样……”
陆贞让她一提醒,顿时也明白了,“对了,原来问题是出在雕花上!唉呀,看来我还得花工夫好好练练才行。”
玲珑笑着说:“大人您哪儿有那个时间?这雕花可是件工夫活,营造部那些会雕玉的宫女个个都是练了七八年才敢下手雕玉呢。”
陆贞心想,七八年时间?……啊,我懂了,难怪朱大叔不肯正式收我当徒弟,原来他早就知道,就凭我这点本事,就算知道雕花瓷的工序,也没本事做出真正的雕花瓷来!
她想了想,有了主意,“玲珑,你现在就带我去找那些会雕玉的宫女。”她跟着这些宫女学了几日雕刻,又烧制了新的,但总是没有一件好的。实在不行了,又找来朱少监问。朱少监一进门,就看到陆贞放在桌上的碎瓷片,“这……就是你要让我看的试制品?”
陆贞怕他笑话自己,低着头说:“朱大叔,我没有你那雕花的本事,只能请雕玉的宫女和我一起在泥坯上试了几次。没想到这泥坯和玉,实在是差了太多,我们无论如何也雕不好一整只瓷器,只能拿些碎片烧出来,让你看个意思。”
朱少监拿起了一片看了看,“呵,你倒是挺会取巧。嗯,这雕工确实还有点意思,但是瓷雕和玉雕还是有很大不同啊。”
陆贞又说:“朱大叔,您就不能好好教教我怎么雕花吗?我现在算是知道了,雕花瓷的精髓,就在‘雕花’两字上,要学不会雕花,就算再会烧瓷也根本没用。”
朱少监看着她,“这个道理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陆贞赶紧点了点头,朱少监舒了一口气,方道:“孺子可教,当初我没有直接收你为徒,就是不知道你在这方面有没有天分。不过,你既然能想得到让玉雕师傅帮忙,也就说明你的思维还算开阔,够得上当我徒弟的资格。”
陆贞听到这里,心头一热,跪倒在地,“徒儿拜见师傅!”
从此以后,朱少监开始手把手地教着她。雕花瓷的秘诀,就在于一个“变”字——千古以来,瓷器无非就是瓶、盏、杯、洗几种,材质釉色虽有不同,但整体形式上,却没太多变的变化。而雕花瓷,便是将瓷器当纸,用雕刀在上面作画……雕花要精,必先会画,此后再用眼力、腕力、臂力,细雕出各种花纹,下刀要准而快……只有先在平直的泥板上练好了,以后才能慢慢地转到立体的瓷器之上……
他先让陆贞在泥板上反复练习着,但陆贞没多久就雕坏了泥板,朱少监让她试了几次,看出了问题,“你病后无力,平时也没有练过腕力,想要雕好这花,难啊!”
他没留陆贞,先让她回去休息了。陆贞并不服输,当天晚上回到青镜殿就开始重新练起字来。她落笔极慢,直写到满头大汗才写完一篇,看了一番自己写出的字,才满意地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
丹娘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姐姐,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睡呀。”
陆贞看她催自己,有点不情愿,“我还想再写两篇呢。”
丹娘却不管她怎么说,“那哪儿成?杨姑姑说了,要我看好你,千万不能让你再累着了。不然你要是又病了,多少根人参都养不回来。”她扑过来就要抢陆贞手里的笔,拿到手里却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笔呀,怎么那么重?”
陆贞看着她就笑了,“这是铅石做的笔,我专门拿它练腕力的,怎么会不重?”
丹娘看陆贞对自己笑了,激动地说:“姐姐,你终于对我笑了!都这么些天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生我气呢。哎呀,姐姐,你这字写得真漂亮,简直比太子殿下的还好看……”她话刚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急急地又停下来了。
陆贞平静地说:“说呀,你继续说就是。”
丹娘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还在生他气啊?”
陆贞哼了一声,“不但生他的气,还生你的气呢。我问你,你早知道他的身份,干吗一直瞒着我?”
丹娘却生怕陆贞生自己气,着急地说:“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元禄,元禄跟我说千万不能告诉你的!再说,太子殿下的话,我哪儿敢不听啊!”
陆贞却又笑了,“好了,看你那副模样,放心吧,我不会生你气的。”她顿了顿,又和丹娘打趣,“可是,你既然犯了错,就必须得罚!好了,从今天开始,到这个月结束,你都不许吃一口酥!”
这才本来松了口气的丹娘又愁眉苦脸了,“啊!姐姐,能不能商量一下啊。”
陆贞却故意沉着脸说:“不能。”
丹娘只能委委屈屈地说:“好吧。”转念一想,又不难过了,“没事,元禄还欠我好多赌债呢,我让他去给我买豌豆黄、脆皮糖,吃起来也不差!”
陆贞哑然失笑,“你现在怎么变聪明了,居然也学会阳奉阴违了?”
丹娘搂着她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说:“嘿嘿,那也是跟着你学的嘛。”她又好奇地拿着陆贞的笔玩着,“这么重的东西,你还能拿着写字?姐姐,你现已经当上女官了呀,干吗还要那么辛苦呢?”
陆贞从她手里拿了过来,淡淡地说:“杜司仪入宫二十年,当年进宫就是六品,可到了现在还是六品没变,可见女官想要升位阶,可谓是比登天还难。现在我除了烧瓷什么都不会,如果不继续精益求精的话,我都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才能更上一层楼了。”
她连着练习了数日,又增加了每日把玩着石球,这才又去重新雕刻了泥板,送去给朱少监。朱少监细细看了她做的功课,说道:“嗯,这手法是对了,以后就只有慢慢地练。等到你什么时候能在蛋壳上雕出一朵花来,就可以正式在做好的瓷胚上雕花了。”
陆贞看他肯定了自己,高兴地说:“好,那我就继续回去好好练。”
朱少监看她这么用功,心里也十分舒畅,但还是说道:“不用操之过急,你的进步虽然已经算很快了,可没个一两年工夫还是出不了师的。”
陆贞说道:“师傅您放心,我每晚都会练至少一个时辰……”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一个小内监走了进来,施礼道:“大人,太监大人传旨,令内府局各级官员,齐聚阖闾门外,迎接太子殿下与长公主殿下的车驾。”
陆贞乍闻此言,一张脸变得雪白,很快拜别了朱少监,丹娘在门外等着她,两人一路走到靠近修文殿的地方,刚好太子的车驾也到了,陆贞心里一紧,拉着丹娘就躲到了墙角,只见高湛从车里先扶了长公主走了出来,之后又走到后面一驾马车上,扶出了另外一个人,那人牵着他的手款款而下,先时她以为是长公主的人,却没想到眼前一亮,那人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长相颇为甜美,衣着也极为华丽,看起来像是皇家的人,她一边带着笑容一边和高湛亲热地交谈着,两人像是认识了许久似的,隔得再远,陆贞也能看到那个少女一脸仰慕地看向了高湛,像是看不够一般。
她内心没来由地升起了一阵无名火,怎么看那个少女怎么不顺眼,再看一旁的高湛,对她还极勤快,心里暗想他倒是好,和自己才闹翻,就和别的女人这么亲近了,再细细看高湛穿得极为整洁,倒像是在外面一直过得很好,不禁想,说不定他说去陪长公主是借口,又另结新欢才是真的,男人真不是好东西,高湛这个骗子,幸好自己跟他恩断义绝了。她可没想到自己为什么好端端生了这么大的气,直看到高湛扶着那少女一路回了修文殿,她的目光还落在两个人的手上,恨恨地跺着脚,转身就走。
这少女与高湛相熟,她进宫不久,就和长公主、高湛一起参见了孝昭帝,孝昭帝并不认识她,长公主笑着介绍,“皇上,她就是沈国公家的二小姐嘉敏,沈国公的封府平州离豫州不远,我在那边的时候也常去沈国公家做客。”
孝昭帝这才想了起来,“哦,我说怎么看起来有些面熟?沈国公不就是皇姐驸马的表亲吧?这样算起来,我们也算是远亲了。”
长公主又说:“可不是吗?这孩子生得漂亮,我打心眼里喜欢。唉,可怜嘉敏她自打十岁离开京城就再也没回过,我也是不忍心看她这个花样年华的姑娘荒废在边城,所以才把她带到京城,想替她寻个好夫婿。”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含笑一直看着高湛,嘉敏的心思谁都知道,要不是为了高湛,才不会甩小性子一直跟到了京城。
高湛却没注意,只是看向孝昭帝,“皇上,关于那批新罗军的情况,臣弟已经拟了一份密折,您有空看看。”
长公主看他不解风情,有点不大高兴,“阿湛,嘉敏还在这儿呢,怎么就说起公事来了?”
孝昭帝却知道高湛的用意,连忙打起了圆场,“皇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湛他对军国大事一向比朕都还要上心。阿湛,这一路走来,没什么事吧?”
高湛笑着说:“臣弟一切安好,皇上,您呢?还有后宫那些人,可都安好?”
孝昭帝微微一笑,阿湛还是挂记着那个陆贞呢,也说道:“你放心,有我照看着呢,一切都平平安安的。”
高湛这才放下心来。
司宝司上下却是乱作了一团,腊梅前去宣了太后的旨意,“奉太后娘娘懿旨,册沈嘉敏为六品司珍,执掌司宝司,钦此!”
众人都不明了好好的怎么又空降了一个沈嘉敏,腊梅宣完旨后,又悄悄拉过陆贞说:“大人说了,这位沈司珍是沈国公家的小姐,又和太子、长公主交好,不过她只会玩,不会做事,你们就把她当尊菩萨一样供起来就好了,千万别招惹她。”
原来这沈嘉敏一直暗恋高湛,长公主知道她的心思,带着她一路进了京,又去和娄太后提了提。娄太后想了想,觉得沈家虽然贵为国公,却没什么权力,比起给高湛许一个王公重臣,这个沈嘉敏倒是好多了,对高湛没有任何帮助,而且看她为人骄纵,自以为是,是天大的麻烦。就顺水推舟卖长公主一个人情,将嘉敏留在了宫里,怕她无聊,就给了她事做。
但陆贞却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么多道道,她塞了腊梅一颗金瓜子,“谢谢姑姑提醒。”但腊梅走后,众人还是忧心忡忡,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琳琅就先说道:“陆大人管得好好的,怎么又冒出一个司珍来?”
玲珑却考虑得更深入一些,“天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来就是六品,还是太后娘娘亲自册封的,只怕来头不小。”
陆贞却很是平静,她听了沈嘉敏的来历后,就猜想这人大概就是自己那日所见到的少女,扬声先道:“大家静一静!”
众人立刻就安静了,陆贞又说:“六司首领,向来都应当是六品女官,陆贞以八品之身暂掌司宝司,本来已经算是越矩。沈司珍即将到任是我们的荣幸。还请大家继续各司其职,切勿慌乱。”
大家七零八落地回答着是,陆贞又说:“大家都散了吧,赶快整理一下手头工作,小心司珍大人来了查问。”她看众人都去忙了,才露出愁容,不知道这位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以后的相处不知道会怎么样。
陆贞担忧着回了司宝司自己的房间里,刚写了没几页账册,琳琅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大人,你快去正殿吧,沈司珍派侍女送了她要用的东西过来了!”
陆贞好奇地看着她,“送东西过来?那你安排就好了,后院的正房,我不是已经给她腾出来了吗?”
琳琅却着急地说:“没那么简单,唉,大人,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陆贞还没走近正殿,就已经看到正殿上满满的放着各色物事——有妆台,有贵妃榻,甚至还有一只鹦鹉!她不禁睁大了眼睛,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呢?
一个陌生的侍女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