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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枯骨.连城(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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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墨蛟呢?”看着焦急的连城,黑将无奈地抿着嘴唇,关于这点也是他急于知道的,侧首看了看上座皱着眉头的那加,黑将欲言又止。
  “你想到什么?”那加默契地问,黑将的眼睛扫过立在一旁的连城,后者似乎有些了然,面容多了几分冷凝。
  “我在想墨蛟的失踪会不会和连惑有关,易怀沙的生死亦不能轻易下定论,在这个时候,三个人的失踪对谁有利,对谁不利?”
  那加和连城都陷入深思,事情已经发展到出乎意料的复杂,如果易怀沙和墨蛟只是为了族人的出路,那连惑的藏匿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为了躲避风佑的追杀吗?他手上还有兵,他是在养精蓄锐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病入膏肓呢?连城的心又痛了起来,尽管兄妹间的心意相通让她知道哥哥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不能排除那潜意识里的不安,似乎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自己心底窃窃:不是这一个,就是另一个,只有一个。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
  突然间一阵昏眩,黑将手快迅速将她接住,连城失去意识前看到黑将欺近的脸,喃喃唤了声:哥哥……
  东隐
   花园中一个年幼漂亮的女孩一身男装,右手握着树枝,左手捏着剑诀,小脸的神情甚是严谨。停了片刻,但见她招招挑刺,力道甚微,方位却十分稳固。
  “侯爷!”
  蒙虎小声轻唤,想提醒立在一旁看得入神的风佑。
  “说!”
  “天都燕王的信函,看是不看?”
  风佑眉头轻蹙。随即又舒展开来,然后顾左右而言他的指着正在练剑的女童,问道:
  “她怎么样?”
  “呃……是练武的料子……可是这信……”
  “可知道我为何要留下她?”
  “小丫头和连惑有仇,可善加利用!”
  风佑哈哈笑了起来,讥讽道:“小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她只是软肋!”
  “啊?”蒙虎不明白。
  “她是易怀沙的软肋,南阳的软肋!”
  蒙虎抓头,易怀沙不是死了吗?难道主子已有确切的消息她没死?
  “易怀沙活着,总要顾及她,如果死了……”风佑说着顿了顿,看着念儿的眼睛发出了异样的光,“她就是最后的银鳞蛟,是蛟人唯一的希望!”
  蒙虎猛地一拍脑门,恍然道:“对啊!”
  风佑有些蔑视地扫了他一眼:“任何事都是这个道理,打击一项事物总要找他的弱点,你说如今天都的软肋在哪?”
  蒙虎茫然,风佑又道:“就在天都!”
  “你说燕王?”蒙虎兴奋起来,拿着信函的手高高扬了起来,耳边传来女孩的呼喝声,风佑一脸满足,慵懒地斜靠在长廊的柱子上,淡淡道:“还有帝阁!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果内乱了,破天都指日可待!”
  天都朝阳殿
  转过一个回廊,黑将看到前方一抹亮色,是连城纯白色的衣裙涟漪起美丽的摆摺。
  “跟着!”
  低吟了一声,他身后素装的女子微微底下身子,将手中的托盘又高举了些,刻意遮住自己的面容。
  连城回到寝殿缓缓走到阁中古琴前坐下,葱白纤细的双手,随意的拨动了下琴弦,在空寂的大殿内显的格外惊心。帐被吹的缦舞,衬的连城的脸清冷、孤傲、决然。
  听到琴音,黑将在门口停了下来,驻足凝望,身后的女子悄悄抬起了头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琴台上是一个忧伤的女子,她的面容已不是用简单的美可以形容,只觉得她频蹙的眉间都能挑生起万种风情。
  音符从琴弦上流泻而出,华丽而奢靡,就像这皇宫中放纵的孤寂,冰冷的周遭。黑将只觉得心被刺的痛了一下,分不清究竟是殿外的风太冷还是这琴音太冷。
  身后的女子喟然轻叹,隔着白色漫漫的纱帐,连城端坐在暗红色的古琴前,风冷冷的吹动着乌黑的发丝。露出一张没有丝毫温度的绝尘容颜,冰雕的一般透明华贵,一如这乐声般。
  “谁?”
  琴音嘎然,女子吓得一缩,又躲到黑将身后,黑将自顾自地进了殿,将她留在门外,女子趴在门框上,听殿内人轻声交谈,努力的搜寻当日惊鸿一瞥的记忆。
  “进来吧!”
  软软的语调传来,女子身子一颤,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连城打量着眼前这个蛾首低垂的女子,不论身段气质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是她的记忆里不曾有这样一个人,更不明白她为何要冒死进宫来见她。
  女子从贴身的荷包内翻出一个什么,紧紧握在手中,顿了片刻抬头递给了连城。四目交接时女子的心狠狠痛了一下,望向连城的目光带着微微的绝望。
  连城诧异的接过,触手是熟悉的温润,她赶忙低头去看,低呼起来:“是墨蛟,他在哪?”
  “我是紫烟,墨蛟临行前让我将这颗珠子交给你!”
  朝阳殿外,风依旧吹,偶而有几只飞鸟拍打着翅膀掠过云端。躲了一整天的太阳,终于露出脸来,照的地上的树影也显的懒洋洋起来。

  南阳易主 朝阳还珠

  “咳咳……”
  墨蛟扶起床上孱弱的怀沙,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药。
  “定海珠……可找到了?”
  怀沙断断续续的声音令墨蛟皱眉:“你别说话,只管养身子,其他别管!”
  “不……”怀沙摇头,“墨蛟,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总对自己说要快,似乎晚了就要有大事发生!”
  “你急也没用,敲响定海鼓的方位未定,就算敲破了也没用!”
  “怎……怎么会……族长呢?”
  “族长也没有办法,当年知道方位的只有我娘,她死前只见过你,连你都不知道,谁能知道?”
  怀沙沉默了下来,没想到努力了这么多年却还只是空。
  “怀沙……”
  墨蛟出声,似乎想问什么。
  “你问吧!”
  “为何要假死?”
  “因为范梁!”怀沙苦笑,见墨蛟还是一脸茫然,便幽幽道:“墨蛟,你认为世都真的是战死的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的箭是万俟清的。”
  “可箭上有毒,这种毒不是谁都有的,万俟清虽坏但也没有喂毒这种奸诈的做法,我与他也算共事多年,这点我是清楚的。”
  “你怀疑范梁?”墨蛟有些难易相信,怀疑和自己共枕多年的人,他不知如何去揣测怀沙此时的心境。
  “我没有证据!”怀沙无力地向后靠,其实这种怀疑一直存在,直到见到世都的灵魂才变得强烈。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范梁会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
  “所以你假死?”墨蛟有些惊讶地叫出来,“你怎么骗的过他?如果世都真是范梁杀的,已他的为人,他会放过你吗?”
  “不会!”怀沙冷笑,“尸体虽易了容,但凭他绝对瞒不过去!”
  “那他还大办丧事?”墨蛟越发迷惑了。
  “这就是范梁!”怀沙恨恨地咬了咬下唇,“他一定知道我怀疑他,他这样做是将计就计,正好可以接管南阳!”
  “那你呢?就这样将兵权交给他?”
  “不然如何呢?墨蛟,你太单纯,别说我身体这样,就是健健康康一个人,你觉得我一定能斗得过他吗?南阳是他早就想要的东西,这里面也包括我,但我的牺牲至少可以看出他的野心,与其每日在他身边于他暗地里斗智,不如早日脱身出来,墨蛟,我只想找到定海珠,一旦族人回归,我的心愿就圆满了!”
  “那你呢?你今后怎么办?”
  怀沙凄楚一笑:“世都的魂……散了,念儿也不知身在何方,我想我也许会去找她,也许不会,有时候我在想也许她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怀沙……”
  墨蛟心痛地将她抱紧,感受着她的脆弱:“范梁会不会对付念儿?”
  “他不会,他至少是爱我的,不然他不会让念儿出生,又将她隐藏起来。”
  墨蛟低首沉默,范梁,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到底他要的是什么呢?
  天都
  稀薄的黄昏,夕阳沉醉地粘着树梢,缕缕余晖跳跃在青灰色的屋檐上,空气里透露出慵懒,缕缕清淡的花香,若有若无的浮散在风中。
  “为何要在宫外见我?”握紧手中的珍珠,连城有些迷茫地将它贴近心口。
  “我也不清楚,他只是这样说。”紫烟依旧垂首,盯着连城莲花缎面的布鞋,黑将站在不远处,看两个女人立在余晖之下,仿佛溶近了金色的画中。
  “可有其他要求?”预感事情有些不对,连城警惕地看了黑将一眼,墨蛟约他出宫而又瞒报行踪是不是意味着天都有什么问题?连城觉得为难,不管是那加还是墨蛟,都是她愿意去相信的,但如果两者对立起来,她该信谁?
  “他说,一定要单独相见!”紫烟说话极其小心,庆幸黑将作为,丝毫没有偷听的意思。
  连城手心的珠子握得生疼,咬了咬下唇道:“好,我去见她,不过你帮我安排个人!”连城压低嗓音低喃,紫烟细细听来,说了声:“好!”
  “黑将,我想去一趟墨将军的府邸。”
  “去那里做什么?”黑将诧异,不知连城为何会心血来潮,墨蛟下落不明,那所无人的府邸有什么好看的。
  “墨将军留了一些东西给我,我想去看看!”连城说的很轻松,但也让墨蛟起了疑心。
  “什么东西,我帮你拿就好了,外面不如宫里安稳。”
  听了黑将的阻挠更坚定了连城出宫的决心,难道说墨蛟查出了什么?难道说最危险的人其实在天都?她抬首淡淡扫了黑将一样,那铁面上反射的冷光让连城寒心。
  “有些东西是取不来的!”
  “什么东西?”
  “比如……人心!”
  第二日清晨,一辆简单的马车停在了墨府外,连城跨入高高的门槛,府邸前院空无一人,越过中庭,隔着花圃连城看到自己昔日居住的小楼,她缓步走了过去,门扉轻轻一推,有人惊呼起来,连城定睛一看,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拉住那人的手,唤了声:“素颜!”
  与此同时,黑将的人马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墨府,黑将盯着那辆空空的马车,不悦地皱眉。
  “将军!”
  “有什么发现?”
  “后院偏门发现两辆马车!”
  黑将眉头深锁,调转马头刚要走,忽又有人来报:
  “将军,有人上了车跑了!”
  “什么方向?”
  黑将急的怒吼一声,震得路人瑟瑟发抖。
  “东、西各一辆!”
  “该死的,分头给我追!”
  “是!”
  天都街道上顿时乱作一团,只是府邸内话家常的二人仍然浑然未觉。
  “姐姐,宫里好不好玩?你不知道那天你走了我有多担心!”
  连城浅笑,重温素颜的活泼,多日来心里的隐晦也仿佛一扫而散了。
  “姐姐,也带我进宫看看嘛!我……”素颜正说着忽而身子一软,连城大惊,用手托着她后背喊着她的名字。
  “她没事,只是药效到了!”
  从里厅走来的紫烟一身简装,一改平日的娇媚,倒平添了几分英气。
  “墨蛟在哪儿?”
  “随我来!”
  带着连城在府内转了几个圈,转的连城有些懵了,才找到一个破旧的小门,紫烟拿出一套平民衣衫吩咐她换上。
  “你是谁?为何对墨府如此熟悉?”
  连城不敢大意,但心中也有了一些答案。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那你可还记得婉娴楼?”
  “你是那个花魁?”
  连城惊呼,眼睛又将紫烟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来墨蛟很信任你!”
  有了这一层关系,连城似乎放下了戒心,墨蛟的风流韵事她是知道的,并不会去介意,只觉得这样的墨蛟有了人情味,自己的愧疚也减轻了点。
  “怎么说?”紫烟反问。
  “不然他不会将珠子给你!”
  连城抿嘴一笑,紫烟却是一愣,随即有些落寞的转身。
  “走吧!”她说,门外停了辆寻常的板车,紫烟拉着连城坐了上去,拉车的汉子回头嘿嘿一笑,向前飞奔起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简陋的板车不是如预料般的驶向荒郊,而是钻入了密集的人群之中,连城惊讶的抬头,灰色的天空浮现出厚厚的积雨云,不肖片刻便下起雨来。
  紫烟细心地帮她将头巾盖好,混乱的街道,淅淅沥沥的雨,连城看着那些在雨中奔跑的人,仿佛依旧身在梦境。这一生太过奢华,甚少体味这平凡的生活,如今坐在这平板车上,放松的心情反倒不真实起来。
  车子在浮桥边停下,湖泊里停着许多华丽的画舫,入夜后,这里是男人的天堂,软玉温香的荒唐一梦。
  天上的太阳昏昏的,被厚厚的云层遮挡起来,带着些阴郁,风,是低低的,吹过草丛,有些呜咽如泣。连城皱了皱眉,身子被猛地一撞。一个男人擦着头上的雨珠和他的女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唤在孩子回家。
  一时间连城心生羡慕,只是那样的情景似乎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边走!”
  紫烟拉着连城上了一叶小舟,在画舫间穿行,那翠绿的岸越来越远,连城突然有些慌张起来。
  “为何要这么隐蔽?这不像墨蛟的作风。”
  紫烟回身一笑,那笑容里有太多的意味,可连城只能读懂轻微的不屑。她下意识的后退,脚跟踏到船沿,看着眼前碧蓝的湖水,内心却又在犹豫着。
  紫烟眼尖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力道之大,让连城整个人都跌入她的怀中。
  “对不起,不是我要骗你,我只是受命于人!”
  闻着她身上淡淡茉莉的清香,紫烟沉闷的话语在连城头顶幽幽响起。
  “谁要见我?”她问。
  “一个曾经为你抛弃过自己的人……”
  …
  有人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雨夜呢喃 画舫缠绵

  这个季节早已过了蛙鸣蝉唱的时光,风吹过,夹着些潮湿的味道,就这么扑面而来,卷过衣角的折痕。连城在黑夜中坐起,船舱外是不知亡国恨的商女传唱,夹杂着觥筹交错的嬉笑声,在这个夜的水波中荡漾。
  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连城懊恼的走出船舱,甲板上风不甚轻柔的刮过脸庞,带来冷冽的痛感,连城在船舷上坐了下来,夜,浓的化不开的黑,那些画舫太远,灯光早已依稀不可见,只残留断断续续的余音。连城向着记忆中的岸边望去,那里的绿树花红在浓黑中根本辨不清模样,只感觉它们同她一样,在冷风中悲情的挣扎。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雨落在水面上,仿佛敲疼了沉睡的灵魂,瑟瑟低泣的疼痛向岸边蔓延。
  “佑……”
  连城低喃,雨顺着发梢往下流,打疼了她的眼睛,连城闭上眼,四周是岑寂的黑色,包围着她,一点一点的往下坠。
  远处响起水浆的声响,她抬头,一艘渔船在不远处亮着微弱的光,那光越来越近,冲破了黑暗,连城忽的被泪蒙湿了双眼,那既期待又抗拒的情绪仿佛要将自己撕裂了一般。
  透过迷雾般夜色,隐约蒙胧,连城看到一个身影立在船头,风雨中,他撑了一把油纸伞,伞沿低低地盖过面容,连城想喊他的名字,可话卡在喉咙口,不知为何,这个位置,这个角度都太过熟悉,仿佛在梦中演习过千遍万遍。连城分不清脸上的泪是喜是悲,这样的城市,这样的夜,这样经过精心策划而相见的瞬间,已不用去计较什么。
  船身靠近,听得见两船相擦沉闷的声响,头顶的雨丝消失,连城恍惚地扬起面容,入目的是灯光下根根毕露的伞骨,风佑的目光温润柔和,不似记忆中的轻浮与暴戾,连城的泪依旧止不住的流,湿透了衣衫,看着风佑的手停留在发边,又柔和的轻轻落在她肩头,他随之缓缓半蹲,这一刻的姿态在连城的眼眶中停格,惹得她浑身轻颤。
  于是一把伞骨,撑出三十六重恩爱,离人雨絮,再也掩不住彼此微湿的眷恋与相思……
  “真的是你!”
  连城的话让风佑的唇边浮起笑意,两人的目光隔了许久的时光再一次这么近的交接。连城被他的笑迷惑了,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南阳,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北理的鬼王与南阳一无所有的痞小子,风佑的身份不停地重叠,连带着不同的微笑,可不论是北理的郁郁寡欢的他,还是南阳放纵燃烧的他,都让连城心痛,在接触到他湛蓝而热烈的眼光后,连城的心淡落了,这一晚,他终于又回到了她的瞳仁里,虽然,她看不清他身后的结局。
  眼光凝视的瞬间,时间好象停止了,空间也随之凝结,
  “是我!”
  风佑的手从肩头滑落,紧紧的握住了连城的手臂。他抓得太过用力,以至她听到自己的骨骼轻轻作响。除了痛和热,身体没有别的感觉,但是心中的欣喜已经涌上。
  然而犹豫依然在,连城为自己这样仓促的回应害怕,为了打击他也好,提防自己也好,她慢慢把自己的手臂往上提,一点一点,带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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