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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面强抑内心惊奇一面走过去,对着太后盈盈拜倒。太后见状十分高兴,亲扶起身。
看着也大好了,她含笑看我:毕竟年轻底子好,若是哀家挨得此一剑,只怕真要去见阎王。
我嘴角微微扬起三十度。还未及说话,早被人一步抢先。那人替我笑道:太后娘娘说哪里话。您乃天子生母,原是天下最最有福之人。阎王老爷硬怕您福气太大,冲坏他地藏宫,偏不收娘娘!哪还敢想与您见面?可不又让他破财修建地宫不成?
说话这人团团脸,淡眉眼——正是太后身边老人赵嬷嬷。
赵嬷嬷果然是言语有道。她这话既显示出其不同寻常的地位,又很能讨主子们的欢心。这人原是太后从娘家带至宫中陪侍,几十年来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做过天子乳母,加之其子赵风将军又当着天子身边四品带刀侍卫,因而她的身份非比寻常。帮人说情办事,暗地收受财物,不在话下。
君主皇权,权倾天下。而皇奴似她这般做至至尊,亦可以覆雨翻云。
让赵嬷嬷这样一说,那太后果然越发高兴。她向我笑道:让荷烟受累。你既救哀家,必得重赏。有想要之物,只管开口。我顺赵嬷嬷话中之意,低头说: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没有奴婢挡此一剑,娘娘也必能躲过此劫。奴婢不敢居功领赏。
太后点头笑道:你倒很会说话。又说:哀家前几日并不得闲。今日正想问问你成王府的事。于是问些陈年旧事。我心里一一揣度,仔细回答。
突然太后话题一转。荷烟,她问我道:你在宫外有未听说,京城未婚配的女子暗暗倾慕五皇子浩王爷,都想嫁与他?
我一怔,继而轻轻笑道:回娘娘,奴婢在成王府时,也略有耳闻。据说浩王爷人品出众,年少英俊又兼文武双全——自是人人喜欢。
可不正是如此么?!赵嬷嬷又在一旁陪笑道:老奴听见市井上传着句话儿,就是说咱们浩王爷的。说什么“宁被恶鬼追,要做浩王妃”。
太后闻言,一脸诧异:什么?这是何话?
赵嬷嬷笑道:娘娘别急,请听老奴解释。爱慕浩王爷的人众多,但能做王爷正妃的,却也只能是一个女子。因此落选少女,个个相思而亡,变成恶鬼。恶鬼们自不会就此罢休,于是去追打嫁给王爷的女子。一心想嫁给王爷的女子却不怕,编出这番话来。
嗯。太后听说,也笑:心意倒还坚决,只是这话很慎人。
荷烟;她转头问我:在成王府时;又可曾听说?
我心知话虽有,却是另一番言语。传说中说的话是“宁做浩王妾,不当后宫妃”,与这赵嬷嬷嘴里的言语天差地远——却又不便说明。于是强忍住笑,说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在王府当差时,成日里并不出门,因此不曾听见。
太后闻言点头,命传早膳。膳食过来时,只吃小半碗便不再吃。她、用茶水漱过口,又向赵嬷嬷玩笑道:荷烟救驾,原该重赏。然哀家思前想后,很有些为难。赵嬷嬷陪笑道:主子有何难处?说出来看老奴能否为主子分忧?
太后道:难就难在奖她何物?奖少了,哀家怕失去皇家体面;但奖多,哀家却想省几两体己银子。你成日里博广旁收的,不知可有两全之策?赵嬷嬷笑道:这事好办。等回宫去,万岁爷亲征回来,娘娘只管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万岁爷自会奖荷烟。一来万岁爷为了娘亲,对荷烟必有重赏,能体现皇家体面;二来娘娘也保住体己,岂非一石二鸟之计?
太后笑道:好你个一石二鸟!哀家以为你老了老了便会稳重些。不想竟比小时还皮!哪里学得这些个市井粗话?惹哀家笑。看哀家哪日得了空可不撕你老嘴。
太后娘娘明鉴,赵嬷嬷也笑:老奴委屈。老奴是一心为娘娘着想的哇。
太后便又笑。揭开明黄色瓷碗的碗盖,低头吃了两口新用井水湃过的绿茶。屏退众人,只命我留下。听她赐坐,我忙告过罪,缓缓将半个身子斜坐在对面的雕花红木椅上。太后再次上下打量,点头叹道:果然是柳侍郎养出来的孩子。不仅模样长得好,身上自有一股子书卷气。
我忙起身称谢。
太后口中的柳侍郎便是父亲柳东海。我父为天下闻名饱学之士,获罪前曾官拜兵部侍郎。只是,我暗暗诧异:太后言语之中,怎么称父亲获罪前的官职?
这原是奴婢造化。我说:当年奴婢一家竟能得遇成亲王爷和成王妃。王爷与王妃对奴婢一家礼遇有加,并不曾当我们是下人——不仅聘请罪父教授其两位小王子学业,更允许奴婢与幼弟一同旁听,也许奴婢跟随罪父习诗作画,因此识得几个字。若成王爷夫妇并未关照,只命奴婢成日做那些挑水拾柴等粗活,虽罪父日日守在身旁教导,奴婢怕也只得流落粗俗。
太后闻言轻轻点头。她说:人确须有感恩之心,只你也不必太过自谦。学识固然师承你父,又或者是成王与王妃肯当你作千金小姐,你这模样又岂是旁人帮你长得不成?瞧你神态婉转,媚而不妖——倒有些哀家年青时候的影子。
我忙道:奴婢小时在家里常听罪父说起娘娘秀外慧中,当年风华绝代,一时无两。因而罪父在教导奴婢之时,怕是以娘娘为表率也未可知。
太后看我一眼,突然面色微变,竟一时无话。过半响才复又叹道:府上与哀家娘家原是旧交。想当年令祖获罪,哀家苦劝先皇无果,未能救你全家。这些年来每每念及,心中深以为憾。
随后她自己一挥手,叹道:旧年之事不提也罢。此次你救驾有功,哀家有意抬举。往后宫女活计自不必做,只需每日陪在哀家身边说说话,替哀家解解闷便算是尽了你心。
我忙跪下,低头说:奴婢谢太后娘娘隆恩。
太后道:你现今经此大劫,须静养时日。庄中有处名唤“荷风苑”的院子,哀家看着很好,又静,正适合养着。现赐你居住。另派两宫女并两个太监过去帮着做些事,兼照顾你。现你大病初愈,她又说:每日早上也不必按例过来。
我更是诧异,不安地辞谢道:奴婢何德何能?不敢领如此重赏。
太后闻言,脸色略显不耐。
柳荷烟只管领旨,她说:不必多言。
因太后有旨不议论刺客一事,礼亲王夫妇便是皇室中唯一知情之人。他们府上离得近,又是至亲,常过来请安并闲话。礼亲王增派手中尽数人马,庄中重兵防范,一时浣月山庄再度风平浪静,一派歌舞升平。
而我,就在这平静里,在一众宫人不同的目光之中,带领小萝等几人搬去荷风苑里。
荷风苑虽偏僻,却修葺精致,也很阴凉。从太后寝宫沿狭长的三百亩荷塘向西走至尽头,再顺着五彩鹅卵石一路过去便可到达。先入眼的是三两间白色外围房舍,房舍左右合围着的是荷风苑的红色拱形院门。院内种着成片的芭蕉,往里走临窗又种几十竿青翠湘妃竹。再往里是厅房。厅房又衔东西两房:东书房、西厢房。厅屋摆设干净简单。置一张紫檀木案几与檀木桌椅。几上置一只雨过天青的细瓷花瓶。这时节,天天有宫人采来新鲜荷花,高高低低插入瓶中。微风吹来一室清香,素淡幽幽十分怡人。
东面书房在建造时加伸出一处面塘临水的小平台。平台上围放青白色的石头桌子并四只石椅。三面围栏是大红色美人靠。西面厢房一色紫檀木雕花柜子、妆台、桌椅床品样样具全。家具雕花花样虽多却也并不重复:有梅花型、牡丹型、海棠型……床品雕花是应这苑名的荷花图案。床两旁挂着的纱帐,也是白纱底绣着水墨荷花。
我确认我是初来此地。但我心里,竟似住过多年一般。依依恋恋;中意十分。独自于厢房怔怔出神……突想起荷花暗寓,不禁飞红满面——幸得无人看见。
之后每日黎明即起。我梳洗整装,往永泰宫请安。我每日清晨,拿烟绿色玉石小瓶,采芭蕉与竹叶上露水。天天集齐一瓶,送给德仁太后煮茶。
太后初尝之下,入口既轻且浮,清香绕舌,十分欢喜。
我再随船娘入塘,收集荷花花心上晨露泡茶,亲手做出小茶果子。
不想太后吃着倒也觉得新鲜。
她赞我心思灵巧,越发喜欢。
第三章 奇怪的太监
这日,天特别热。
我又亲手做些新鲜的解暑茶点。待眼见响午已过日头西偏时,寻个小食盒装好,一路往永泰宫而去。刚至半路,正欲穿过涴芳水景处的月形如意门时,突然听门边处有人正细细交谈。
我听到她们言语之中,间或提及我的名字。
一怔,忙停下脚步。偷眼看去,交谈的两人原来是太后宫里两名年长的宫女。方脸的叫作春菱,长脸的唤作秋茵。不知为了什么,正在树荫底下闲话。
只听秋茵愤愤然地说:不过与你我一般是个宫女儿,长得有几分姿色,成日狐媚般在太后娘娘面前显摆,显得她倒能!现如今太后越发觉着你我粗笨……
春菱却在劝她。姐姐不必如此。她说:各人有各人的八字,岂能强求?再者荷烟能拼命为娘娘挡毒剑,并非常人可为。她人长得也好,娘娘欢喜,本也正常。
素喜春菱稳重大方,又听她言语回护,我不禁暗暗点头。
秋茵却仍不服气。她冷笑道:毒不毒剑我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却明镜似的。她既那样能,今日救娘娘,明日再去御前护驾罢!
你仍然那样要强!春菱摇头笑道:你这嘴里再饶不过人去。
秋茵冷笑道:我倒有要强的心,只没有那要强的八字!总不过是做一世宫女,服侍人的命。只是那一位也不必在你我面前拿模做样,明日能当上正经主子,我再服她不迟!只怕那时越发上脸,眼里可还不知有没太后娘娘呢——那时娘娘再悔可晚了。
春菱摇头叹道:越说越奇!就算是荷烟日后得蒙圣宠,眼里岂能没有娘娘?可见你是个糊涂人。
秋茵定要争个胜负。我糊涂?!她挑眉瞪眼道:妹妹今年二十一,我二十二。咱俩同一年进的宫,算算怕不也有七八年?咱们什么事没听见过?不说别人,只说那位主子,当年风光时又放谁在眼里?进宫当日坐象牙雕花七宝床;乘云锦内制流苏辇;暑天要吃冰镇百年葡萄酒;冬日要盖天山白狐腋毛被……吃的用的全要最好,恩宠长盛不衰。她又放当年太后在眼里?可见得小人最是得不得志的。
春菱闻言脸色大变。
姐姐提她做什么?!她失声道:还不快些禁声!姐姐好歹是宫中的老人,说话也没个计较,不怕犯这宫里忌讳么?
我看春菱如此紧张,不由对她们说的人与事十分好奇。正好奇着,突闻一声粗大男音旱天雷般猛喝道:好大胆的奴才们!竟公然在背后议论主子!
我也被那声音吓着。扭头看去,原来皇六叔礼亲王过来。此次他轻装简行,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太监。料想春秋二人谈得入神,竟没发觉。此时两人见是礼亲王过来,也吓得脸色苍白。秋茵身子一软,颤巍巍跪倒。春菱随后跪下。
奴婢不敢。秋茵说。她一连迭声央求道:奴婢错了,求礼王爷恕罪。
礼亲王却不为所动。他冷笑地俯视着她们,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杖毙。
我大吃一惊。正想出去求情,却见他身后的小太监已先一步出声劝道:礼王爷息怒。这两名奴婢是太后娘娘宫女,是不是先去向太后娘娘禀奏,然后再……
也有道理。礼亲王说。他眯起双眼,皱眉喝道:两个大胆的奴才去日头下跪好了。不等旨不得起身。
两人不敢不依,只得一路跪去日头底下。
我暗自长嘘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出白色月门。走至礼亲王面前微微行礼,说:奴婢永泰宫宫女柳荷烟参见礼亲王爷。
嗯。礼亲王鼻中哼了一声。略看我一眼,挥手道:罢了。
谢王爷。我微笑着说。还想说话,突然礼亲王身后的小太监开口询问我。
你是太后娘娘的宫女?他上下打量着我说:咱家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我亦暗暗吃惊。好个大胆的小太监。我想,礼亲王素以家风严格著称朝野,他竟敢在这主子面前如此放肆无状?!虽然诧异,我仍低头笑道:奴婢入宫时日尚浅。此次是首回来山庄,公公不认得奴婢也情有可原。
我一面回答,一面偷眼看礼亲王。却并未见他脸上有何不愉之色。礼亲王只命我前面开路,一起去太后宫中。本想为春菱求情,又怕那黑面王爷正在气头之上,不肯轻易饶过。
于是三人沿荷塘边黄绿色成排岸柳,一路前行。
说是荷塘,却也不完全布满荷花。池水原为活水,有暗流直通庄外。远方水面开阔处波光粼粼,近岸处、白玉桥下或人工分隔出的九曲弯渠里,才有密集荷花。微风拂过,粉白荷花如凌波仙子翩翩起舞。三两只绿色蜻蜒飞过微皱水面,有只大蜻蜒窜起身子,歇于一朵含苞欲放的雪色并蒂莲花心上。
正觉好看,突听礼亲王轻喝:不好好走路,为何左顾右盼心不在焉?
我忙停下,低头微笑道:回王爷,奴婢只想记清楚蜻蜒驻足的并蒂莲花,明日好让人采来给太后娘娘煮茶吃。
礼亲王还未说话,又是那小太监抢先问道:荷花能煮茶吃么?你倒不妨说来听听?
再看一眼礼亲王,他黑着脸不作声。于是我抬起头微微笑道:公公难道未听说新鲜荷花可以入茶?趁清晨薄雾将散未散之时,鲜鲜采下荷花。洗干净并着当时一起收集的露水珠子,同入小银茶壶,旺火煮至水沸腾起色,可以以此水泡茶。
那小太监又问:吃这种茶有什么好处么?为何定要采并蒂莲花?
真是奇怪。我暗自打量他,这下看得明白。这小太监生得好俊!他约摸十七八模样,脊梁笔挺,气宇轩昴。虽身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太监服饰,他那通身上下的一股华贵气质,却难以掩藏。这粗布衣服,更称得他象一块土布包裹着的无双美玉。
唯一不同的是,美玉没有波光,而他有。
他眼波明亮清澈,一如天山山巅将要融化的积雪。
那小太监用含着积雪的眼波望向我,微微含笑。之眼神相触那一瞬间,我的脸突然一热,忙扭过头去。
荷花全身可吃。我说。
我一边走,一边微笑道:荷花花茶主要有清火、去热、消脂之功效,年长之人也有一时积食的时侯,它能帮助消化。荷叶还可蒸米饭,做菜。荷花汁加酥油与面粉可制荷花酥……至于奴婢看上这并蒂莲花,只是取它的好彩头,并无它意。
好一篇荷茶论!那小太监笑道:咱家只知道用荷酿酒;还是头次听说用其煮茶的。又说:素看宫女太监们个个不苟言笑,木头人一般。只不想永泰宫还有你这样的宫女。太后娘娘能有你这小宫女天天陪伴,确也算是件赏心乐事。
我一笑作答。三人一路行至永泰宫。
德仁太后刚刚睡起正在梳洗,命礼亲王厅房吃茶等待晋见。
我问了问,太后并无不妥,便放下心来。唤过一名稳妥宫女,交给她食盒。又交待她说:这里面有四样新做的小茶果子:一样冰糖绿豆糕;一样酥糖荷花酥;一样蜜汁糯米藕;一样玫瑰梅子干。
待要走时,又不放心。回头嘱咐道:娘娘用过这些甜糯之食,须得吃几口热茶消腻,以免积食夜里睡不安稳。
那宫女一一记下。我说罢回头,却见门口站着那小太监,正眼睁睁看我说话。
我的脸又一红,忙扭过头去。他见状却并不说话,转身离开。
因记挂春菱安危,我并不按原路返回。远远找块树下石头坐着,不时打量宫门口动静。此时日头尚未西沉,地上暑热未消,头上知了叫个不停。
礼亲王进去已半个时辰,还不见出来。
我就有焦急起来。人更觉得热,伤口隐隐有些许作疼。鼻尖上冒出一些细密的小汗珠。正准备拿了帕子拭汗,突见那小太监一溜小跑出宫门。他看见我,迎面过来。
我忙站起身。他上下打量我,点头笑道:可找着你了!咱家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原来你就是那个吃了浩王爷雪蛤的小宫女儿。
嗯?我诧笑道:公公此言何意?
呵,他笑。他打量我说:你可知那雪蛤是浩王爷寻了整八年才得来。原有一公一母两只,平时稀世珍宝贝般放着——寻常人看一眼可都不行——只防着哪日有大病时可续命——偏被你吃掉那只母的。
停一停,他又说:礼王爷才刚跟太后说起,要咱家过了明日便服侍浩王爷去。咱家若见了浩王爷——哼哼,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