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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绥远痛的锥心,“嘶嘶”的吸着气,扳着静研的下巴又怕伤着她。
那些血冒出的太多了,铁锈气的液体涌进静研的嘴里,那让人厌恶的味道直冲大脑,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呕吐。
血越流越多,静研渐渐的终于撑不住喘了口气,却被满嘴的血呛了一下,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顺带着也就松开了他的手指。
她咳得太厉害了,几乎要将自己的肺都喘出来,捂着嘴巴,那鲜红的颜色就顺着指缝一点一点渗出来。
夏绥远好不容易解救了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她咬的快要见了骨头,血还在不停的滴答答的往下淌。
他阴郁着一张脸,索性伸臂一扯,将她整个人拎着脖领子揪起来,横放在马背上,冷冰冰的眸子扫了黄志刚一眼,策马绝尘而去。
黄志刚还傻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过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这小爷当庭广众之下把人就这么带走了?
他这时候倒是有了眼色,知道要替主子瞒着,顺手呵斥了手下的士兵几句,一众人这才向着都官司继续前行。
夏绥远策马带着静研朝着璐王府一路飞奔,坐在马背上的静研很安静,动也没动的任由他揽着,乖顺的像是某种被吓怕了的小动物。
他怕她出事,特意捏起她的下巴。她的脸上如同附上了一层无形的面具,将喜怒哀乐瞬间收在里面,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漠然。
夏绥远叹气,这孩子怕是被吓着了,看来还得好好的哄些时日。
等到了地方,他抱着静研下了马,信步走进了府内,顿时一院子的人都顺着这边望了过来。
怀里的静研似乎觉得被这么多人注视有些不自在,揪着他的领口身子缩了缩。夏绥远便将她裹得紧了些,用手臂遮住,直奔后院而去。
最傻的无非是若姑,她忙着忙着就把后院关着的那个小美人给忘了,这会儿看见璐王爷黑着一张脸把人带回来,顿时皱了皱眉。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也去了后院,就见自家主子正把那个女娃娃往自己屋里放,出门还阴着一张脸对她道:“若姑,叫林婆婆做点软和的吃食,她饿的一点劲都没有。”
若姑还没反应过来,那门就在她眼前“砰”的一声关死了。
她恨恨的跺了一下脚,心道这祸害怎么还能被弄回来?这不是摆明了给一大家子人找事儿呢吗?
可惜就算再忿忿不平也无法,谁叫那位是当爷的?
夏绥远将静研平放在床上,坐在床边搂着她,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
静研目光平静,冷冷的回望他,过了半响低声开口,嗓子有种莫名的嘶哑:“你杀了我阿爹?你和他们是一党的?”
诸党争位,不管是本朝还是前朝都是司空见惯了的,她不是三岁小儿,自然没有那般天真。
只是她想不通,明明就在两日之前阿爹还牵着她的手,那时候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已经变了天。
况且阿爹平日为人严谨,如果单纯只是站错了党别,又岂能遭这般罪过?
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有人故意要办他们刘家,要让这一族以后无法翻身,再联想到身为贵妃的表姑姑,她依稀算是想的明白。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阿爹,他从来没做过任何事。为什么要逼死他?”
“我没杀他。”夏绥远肩上的旧伤还未好,这会儿扯着难受,就换了个姿势,将她放开。
他的眸子清正,深深的望进他眼底不似作伪:“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自尽了。”
静研冷笑,只是低声的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
她这话一出口,夏绥远就明白这事儿估计是说不清楚了,静研有个毛病,从小就有些拧巴,说白了就是犟,而且女人家又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小心眼爱记仇。
如今她遭了这么大的变故,一腔的怨气无处发泄,信他才会有鬼。
不过夏绥远觉得自己没必要抗这口黑锅,首先他确实没想让刘延庆死,哪怕刘延庆这人实在是阴损,以前下手害过他。其次他不想静研恨他。
他伸手摸了摸静研的头发,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躲了开。他也不以为杵,讪讪的将手抽回来,低声道:“不管你怎么想,有些事我得说清楚。第一,我没杀你阿爹,太子只令我派人查抄你家,顶多将你爹削官为民罢了。第二,静儿你若是真的相信你阿爹清白无辜,干嘛又要来质问我他为什么会死?”
“朋党之祸,祸在误国。清者岂能自保?”她不屑的冷笑。
好吧,这回不光恨他一个了,连带着恨上一窝了。夏绥远摸了摸鼻子,索性也就懒得再说下去了,有些事情得靠她自己去发现,否则他就是在这儿说破了喉咙也没用。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以后好好在这儿呆着,有我在一天,就没人敢欺负你。”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莹白如玉,十指纤长,嫩如葱根,握在手中只觉如一股冷泉沿着掌心缓缓划过去,滑的人心痒。
别想?静研冷笑,他倒是说得清闲,这个刽子手,她一直以为他是好人,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他一手毁了他的家。现在这个人居然还好意思舔着脸说要照顾她,凭什么?
她这副阴阳怪气的摸样让夏绥远也有些不爽了起来,冷下了脸,他这些年来自问待她不薄,没想到最后还被这么鄙视了,顿时觉得有点受侮辱的感觉。
静研似乎没察觉他的异样,仍是定定的瞧着他,讽刺道:“你照顾我为的什么?安了什么好心吗?我倒宁可你把交给都官司去,为奴也好,为妓也罢,我认了。总比在这儿整日对着小人,徒增恶心来的强!”
这话说得就有点重了,饶是夏绥远平日脾气再好也克制不住,额角处青筋直跳,强忍着才没发作出来。
“对,我是小人。爷就是没安好心,怎么着?爷就喜欢你这调调。”夏绥远不怒反笑,一把将她扯过来按在身子底下压死了,在她耳边低声道:“静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直接给办了,可惜我不想,没那个必要。”
他倒是想给她尊重,可惜人家不稀罕,上赶了在这儿逼他。
他这一咬牙切齿倒是带了点阴狠的劲儿,可以想见一个从来没发过火的人发起脾气,那效果绝对是爆炸级的。静研就算觉得再委屈,也不由得瞳孔缩了缩,心底发寒。
夏绥远一见她睁大了眼,娇弱无依的样子煞是可怜,禁不住自己先软了三分。况且这事儿他毕竟有些理亏,刘延庆再过该死也是她爹,总不能不许人家难受不是?他于是叹气把她揽进怀中,低声哄慰道:“好了,好了,乖……”
静研靠近他怀里,只觉得这个平日里一向温暖的怀抱如今冰冷的如同冰窖,隐隐的还有一股子血腥气飘了过来,让她恶心欲吐。
她闭上眼嗅了嗅,不错,确实是血腥味儿,这人的手上沾了阿爹的血,一定是这样。
她沉默着在身上摸索着,出来的时候走的急,没来的及上簪子,就顺手取了一根银的,如今手头又没有利器,当真是急死人了。
她环臂搂住他的腰,手慢慢的向下,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夏绥远浑身一震,以为她是想的明白了,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尽管肩上的伤口裂痛,也强自忍耐着反手搂过她的肩膀。
静研稳稳的被他抱在怀里,手上却是一寸一寸的摸上了他腰间配着的那把剑。
夏绥远自然察觉不到,他鼻端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只觉得满心都是欢喜的。
“静儿……”他喃喃的埋进她乌黑的发间,感受着她身体微微的震颤,想说,只要你乖乖的,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小爷,你的气场显然是不足的。。。。
与君绝
静研摸到了剑柄上,随手向外一拔,身体猛的向后一窜,整个人滚到了一侧,手中的剑不偏不倚的直直的冲着他的胸口刺了过去。
夏绥远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身体微微一偏,堪堪躲过了她不要命了似的一冲,那剑在他胸口处擦了过去,划过肩头,将他的衣衫和缠好的绷带尽数挑断,本就未痊愈的伤处再度渗出血来。
静研这一扑过去,用尽了全力,一下就收不住,整个人跟着向前撞了过去,额头正冲在床板上,砰的一声。
夏绥远一愣,赶忙慌手慌脚的去把她捞起来。一见她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委屈的抽着嘴角,额头上撞红了一大片,倒忘了她是因为什么搞成这样,赶忙伸手替她揉了起来。
静研猛的从他怀里挣起来,手中的剑没头没脑的朝着他劈了过去,然而又累又饿折腾了这么久,身上那点力气早被耗光了,战斗力压根可以忽略不计,几下子就被夏绥远夺了兵器抱死了。
“你要杀我?”他掐住她细嫩的脖颈,恨恨的问道。
静研毫不畏惧的抬头直视他,还煞有其事的握拳:“我要替阿爹报仇!”
夏绥远华丽丽的窘迫了,就这小身板,小摸样,报仇个六啊。也就平时耍耍小聪明,下点泻药什么的还有可能。
他微微一笑,索性带着些痞气的捏了捏她的脸蛋,低声道:“行啊,你伺候的我舒坦了,我躺这儿让你拿剑砍,怎么样?”
他以为静研肯定会回他一句流氓色狼之类的话,没想到静研绷起了脸,很严肃的看着他,像是在做一个大决定:“你说真的?”
“假的!”夏绥远彻底抓狂了,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啊?
静研一声冷哼,鄙视的瞧着他,意思很明显,就知道你是个说话不算话的!
夏绥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像是很艰难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静研,你很讨厌我对不对?那好,我放你走。”他微微的牵了牵嘴角,肩膀上的伤处崩裂着火烧一般的剧痛。
静研抬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不信任。
“别那么看着我,我说真的。”夏绥远摊了摊手,颇为无可奈何道:“你走吧,我不拦着。”
静研狐疑的瞧着他,低头带着些忿忿,苍白的脸色上已经激动有了一丝潮红:“你保证不派别人拦着。”
“我不会派人,不过你可得藏好了,现在外面抓勇王余党抓的正厉害,别人把你抓住了我可不管。”他嬉笑了一下子,就要转身离开。
“把我的鞋子还给我。”身后的静研喊出了这么一句,紧紧的攥住了衣角。
她穿上了鞋子,慢慢的朝着屋外挪了出去,脚上的扭伤使得行动迟滞,只能小步小步的走,不过是几步的路费了大半天的事儿,忍不住心中对夏绥远恨意更深。
她甫一出门,王贲一眼瞧见了,立刻上前阻拦。开什么玩笑,刚才让她跑一回已经够丢人的了,再搞出一次当他们这些人都是吃闲饭的吗?
“老王,放她走。”
王贲一怔,回头询问状的看着夏绥远。见他默许,方才闪身让出路来。
静研的一张脸雪白,头发有些散乱,看着也狼狈,脚上痛的几乎迈不开步子,瞧着模样可怜极了。
夏绥远面无表情的闲闲的抱着臂看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之外方才垂目,攥了攥拳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打眼瞧去,却是若姑。
夏绥远坐回到木桌旁的椅子上,用手支住了额头。
若姑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一瞧他这副架势,再一看屋内已经没有了那个女人的踪迹,多少明白了几分,就将手里的碗放下,劝慰道:“小爷,人走了倒好,省的无故惹是非。”
她扫到他还在冒血的手指时,眉毛拧的更厉害了,一边扯了布条帮他裹好了。一瞧他肩膀上本来包好的伤处也徐徐的向外淌血,赶忙开了柜子去取伤药。
夏绥远沉默着由着她将伤口处全收拾好了,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浑身轻巧了许多。
“你怎么看的人?”他这一好就忍不住多埋怨了她几句,“知不知道外面现在多险?且不说她的身份,勇王的余党还没肃清楚呢?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若姑错愕,自他身侧抬起头来。他居然因为那个女人倒来责备她?
本来也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候被他一说也炸了毛,“对!对!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就活该被千刀万剐的糟践,人家刘姑娘就是天生命贵!小爷,奴婢管您一个三长两短的也就罢了,旁的人与我何干?什么刘姑娘,李姑娘的,奴婢没把这祸害塞井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奴婢要是您,还压根不把这人往家里引呢?”若姑说的一点都不客气,干脆不给他留面子,“小爷,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您?旁的不说,太子本就不好交代,如今众人皆知刘家是勇王余党,是该全家发配的。您倒是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家闺女拐回来了,被人知道,还不得说您三头两面,吃里爬外的。”
她为人本就刚硬,对夏绥远这事儿不满的太久了,索性一次说了个痛快:“您倒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人家,讨逆之前还不忘了把人带回来好好护住,生怕伤着,可是人家领了你的情吗?没准儿还恨你杀了她那个混账老子!”
“行了,行了。爷知道了,这事儿看谁敢说什么。”夏绥远倒是豁达,满不在乎的模样。
若姑见他这样,冷哼了一声起身道:“您自己看着办吧,总之再叫奴婢伺候她,别想!”说罢起身,二话不说,摔门走了。
夏绥远捂额,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个个的都被他惯出来的,脾气大,他脾气还大着呢,找谁发作去了?
他一想也憋屈的难受,索性将身上的软甲系好,出门嚷嚷了一嗓子:“老王,备马,爷要去城外的武威营!”
王贲匆匆的将马牵过来,还在纳闷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主子怎么突然想起到处乱跑?
夏绥远看都没看他一眼,翻身上马,甩了一鞭子,那马便恢恢的撒蹄向城外奔了过去。
王贲摸着下巴,惊诧的看着他远去,回头一望,若姑也正黑着脸进了厨房,忍不住上前多嘴问道:“哎,这是怎么了?”
若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扭身不搭理,转到一边去了。
身后忽然晃出了一个人影,闪进了厨房,随手拿了个馒头揣进怀里,就要往外走。
“哎哎。”王贲赶忙把他扯回来,心想这次算是碰到了个明白人了吧,得好好问问:“小爷怎么了?”
“不知道。”戴青很冷淡的扫了他一眼,明显是在嫌弃他啰嗦。
“不对啊,戴青你不是应该时刻跟着小爷吗?”
“小爷说让我先滚回来,他一个人待会儿。”
“那你就这么听话,回来了。”
戴青摇了摇头,不想再多说话。他当然不会就这么回来了,这不是,小爷从宫里奔回来还一口饭都没吃呢,这会儿军营里早就过了时辰也不会做饭,他纯粹是回来取馒头的。
“奇怪。”稍微有点八卦的王贲望天沉思,“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戴青把馒头包好了,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老王你果然年纪大了,头脑僵化。”看不出来小爷是泡妞不成反被甩,吃力不讨好正找人撒气呢吗?
一句话总结就是他家小爷失恋了,而且失的很彻底,所以自然会如此悲催。
王贲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被他给嘲笑了,忍不住反唇相讥:“你才僵化,你全家都僵化!老子今年才26!不许再说我老了。就算头脑僵化也比你从头到脚哪里都僵化的强!”
“糟老头!”戴青依旧面无表情。
“僵尸脸!”王贲回击,奈何对方过于淡定,所以很不给力。
“糟老头!”戴青如故。
“大冰块!”王贲换了个词,方觉对方仍然一脸的不在乎。
“糟老头!”戴青继续。
“你再敢说那个词我对你不客气了!”王贲这次直接把拳头挥了起来,愤懑到家了。
“糟老头!”
“你!”王贲气结。
他们平时吵闹的惯了,戴青虽然不常说话,但是属性是闷骚系生物,每一句都很有力度,每每搞得王贲想撞墙。偏生他不过二十六岁却未老先衰长得像三十六的,一被攻击这个就要郁闷,进而怀疑人生。
以前偶尔若姑见了,本着同情弱者的态度还会上来帮他说两句。但今日不知道怎么了,若姑从厨房里出来,冲着他们两个吼了一句:“烦死了,要吵架滚远点!”说罢把厨房的门一关,将嘈杂声都挡在了门外。
王贲傻在了原地,甚至忘了挥拳头揍人的事儿,直愣愣的转过身来问戴青:“她这又是怎么了?吃炮仗灰了?”
这还用问,也失恋了呗。戴青抿唇,酷酷的瞪了他一眼,清楚的吐出了三个字。
“糟老头!”
说完他不顾王贲吐血,施施然伸展轻功离他远远的,并在对方不断的追打中朝着城外的武威营跑去。
那里可是有一个憋气的家伙在饿着肚子呢,饿坏了可就罪过了。
状元心
静研小步小步的在大街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