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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里面的人还在谈笑风生，进来的人是完颜风。
“抓到一只猫了。”他轻叫着，声音轻得让她的心，像在天上人间地乱跳着。
那眼，多熟，似曾相识，只是，那脸上怪异的黑，必是有些问题，这女人，他见过，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看过一面，他就会记住了。
这个女人，他更不会忘了，镇定，美丽优雅的女子。
那个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他轻轻地笑：“我们真是有缘。”
他不抓她吗？不叫出来吗？那么，她就死得更快。
黑暗中，他拉住了她的手：“聪明的女人，我怎么会又在这里遇到你呢？”
她没有说话，但愿，不要知道是她。
可是，她看不到他的眼神，看不到他脸上的笑，她仍旧知道，多少，他是认出了她，他对裴奉飞是恨之入骨啊。她是他的——妻。
“没想到，想取些酒饮，会有更大的惊喜。”他笑着，一个使劲，她就落入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一手还捂着她的嘴，将她抱出了藏酒的地方。
此时，里面的人都退了出去，外面的灯光一亮，妩音反射地往他的怀里藏着脸。
“原来二王子对天朝的女人也有兴趣啊。”有人打趣地笑着。
他扬眉：“这个女人，我要了。”
他抱着她走，外面很黑，下了楼道，他沿着城墙一直走，妩音用力掰开了他的手：“二王子。”
他笑，有些张狂：“我以为，你不曾记得我了呢？”
他的笑，在夜空中，那般地荒凉，像是，找到了猎物一样。
眼前又有些灯光，香风袭来，她看见了那幽朵儿，丝毫不减的美丽，她好像叫出来，又让完颜风捂住了嘴。
香风，慢慢地从身边消失，她的泪，也滑了下来。
第八十三章：妩音与完颜风（二）
她如惊惧的小鸟一样，在他的怀里，直抖着身子。
心里，翻转过千万种的想法，她被抓住了，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她慢慢地平静下来，也不再挣扎，就凭那一夜，他知道，契丹二王子完颜风不是好色之徒，而且她并不是绝色之辈。
但是抓住她，又是为何？他有什么企图。这二王子只凭一面，尚还能认出她，却是不简单。
他抱着她进了一间雅房，似有些作恶的将她放在软椅上，她没有吓哭，而是很冷静地看着他。
完颜风失笑，眼里有些异色：“你这个苍国人，倒是冷静自持。”他一开始就欣赏于她，现在也是，以前也是。
不愧是他佩服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焉能留。
他挑眉：“老天待我不薄，看我抓到了什么？裴奉飞的女人，是吗？你不是阿蛮公主，真正的阿蛮公主我见过，是一个俗人。”
他见过阿蛮，倒也是不很奇怪，那阿蛮公主和剑客曾经到过契丹，就是想要拿那赏金，得到契丹人的重用，就是执行任务杀裴奉飞。
妩音倒是知晓些为什么了？他这样说，就是恨裴奉飞的，裴奉飞的女人，那女人怎么样，要杀她吗？待他不薄，听来，恨意是浓得化不开了。她坐起身，将脸上的发拢好：“我也不过是个俗人，逃命之人。逃到了潼州，然后，抓到了这里来奴役。”
“说得很好听。”他说，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摊开，痛得她紧咬着牙，还是强扭不过他的力气，手掌心呈现在灯火之下，细嫩的肌肤上，并不多的茧，那不是干粗活的手。“我希望你老实一些交待，虽然我佩服于你，可是，我还是会杀了你，不想受些死前的痛苦，就给我老实说，我并不好糊弄。”
“你不是将我从那里救了出来吗？”她缩回手，不想让别的男人触摸。
“你是裴奉飞的女人，我发过誓，我要裴奉飞一辈子后悔，我要杀了他的妻。”他笑得有些冷，有些嗜血：“我要亲手杀了，当着他的面杀，让他一辈子后悔。”救太好听了，他是抓到她的，如果不是心中气愤，想去拿酒发泄，喝个痛快，怎么会抓到人呢？说救，也不无道理，发现偷听者，焉能有命在。
是这样吗？那么恨裴奉飞：“我可以问为什么吗？”有果必有因。
他没有说话，紧咬着牙关，似乎想去了他以前的恨，握掌成拳。
他太气愤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说的话，那么自相矛盾。裴奉飞根本就在他们的手中，如果他们一个发狠，就会杀了裴奉飞，他都死，杀了她又何用。
“我值得吗？你看起来，以为抓到了一个有用的人，我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女人，不过是一个替身，做了瞒天下的事，我的路，也就只有一条了，那就是死路，我被困在潼州，我跟在契丹人身边，我尚还有一丝活路，蝼蚁尚偷生，何况是人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吧，苍国的人不会饶了我，天朝的人，也不会饶了我，裴奉飞也不会放过我，在契丹做奴婢，却是他们所管制不到的。”她淡淡地说着，没有一点的怕死，也为她能在这里，说了一些借口，不想那个密道让人发现了。
完颜风有些认同，她说得很对，但她，不是一个怕死的女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她轻笑：“相不相信，是一回事，这是我所说出来的事实，那好，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在报复，裴奉飞毁了我们苍国，你说，只要是苍国人，何来的不恨，这个大阴谋，就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打败打胜他都只有一条路，也就是死路，他可是负责迎亲的，不是吗？”
她的眸子，装得很无情，不让人看出一点端倪：“我大功告成了，我还不退吗？回苍国，必定要经过潼州，只是，我现在出不去潼州。”
二王子完颜风拍拍手：“比起那个贪俗的阿蛮公主，我更欣赏于你，可是，欣赏是一回事，相信，是一回事，女人，万不能相信的。”
妩音歪头问：“你上过女人的当吗？不过，你说得很对，女人是不能相信的，瞧我，骗了多少人啊，这一次，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了。”
“你的话，同样说得好听，女人，你叫什么名字？”他有了些兴趣，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奇怪的女人啊，那么大胆，那么冷静，做事，有条不紊。
“妩音，我叫妩音。”她没隐瞒。
他摇着头：“妩音，你很聪明，可是，你还是骗不过我，抓到了天朝人，怎么说，知道吗？你是他的夫人，裴夫人，我抓到你偷听，又是怎么解释呢？”
看来，什么也瞒不住，他能听她将话说下去，对她所编的精细阴谋就信了一半了，怎么解释。这个自也不是很难。
“为人奴婢，如果不知道一些更高的机密，如何活命，更何况说要逃出潼州。”
“你在说谎，你很爱裴奉飞，是不是，所以你是想来救他。”他的眸子，那金光四射，不容人欺骗他一分，似要将她看穿一样，让她无处可躲。
她叹口气：“你说，我那么大的恨，能和爱相提并论吗？我就不怕苍国人指着我的背骂吗？我尚不怕死，因为我是苍国人，我的目的，就是要将他扳倒，在最好的时机里，将他扳得永远也起不来。哪怕是付出我的命，也不算什么？”
为什么在契丹，他就没有遇到这么不同的女子呢？可以不爱，但可以同行。
她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的直觉还是不相信她。太有恃无恐一般。
妩音还在说服他，她站了起来，重重地叹气：“我能爱他吗？他心里不是有个幽王之女幽朵儿吗？我嫁到天朝，他负责迎亲，要赶回去阻止他的情人嫁给三王子，我直笑，这是不可能的，我一步也不能急，他焉能不怪我，就以二王子加在我身上的名声，也足以让男人止步了，天朝的人没有杀我，把我嫁给了他，叫我情何以堪，嫁给一个破我苍国的人。”
义正言辞，句句滴水不漏，他甚至找不到什么毛病来。
从来女人在他的鄙视之下，都会抖得像是兔子一般，她不，她一点也不害怕。
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怎么这般的与众不同。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所说的，就是这些了，难道你以为，我进潼州有什么目的？”她反问着，她不能害怕，和亲之路，他掳走她的时候她都过来了，和裴奉飞经过的大风大浪还少吗？这些，怕什么呢？只是，也不能这般太理直气壮，显得太假了。
她缓下脸色：“二王子，我只想回苍国而已。”
完颜风摇头：“我不能相信女人，即使她们能说动我，说得天花乱坠，我都不相信。”
他的脸，有些苦涩，他一定，曾经栽在女人的手里过。
男人的心伤，都是女人给的，裴奉飞几次丧命，都因为幽朵儿，是幽朵儿太自信于裴奉飞，现在想想，幽朵儿可怜外表下，是何等的一副玲珑心，女人可以不比男人强，只要手腕高，照样翻云覆雨，让人千里奔波，她真的太小看幽朵儿了，前尘往事一回想，才觉得，她很厉害。
只是，裴奉飞从来没有想过去恨女人，他放开心来接纳她。她放开心去爱他，他们过得都不错。
人不能沉浸在过去的伤害中，如果不走出来，何来快乐。
“你打算放我出去吗？”妩音虔诚地看着他。
“不，一个我也不会放走，你是他的夫人。”他叫着。
“徒有虚名而已，一个只有空名字的裴夫人。”她叹气。
他制住她的下巴，眼神锐利地鄙视着她：“妩音，听好，只要他在乎过一点的女人，我见一个，我就杀一个，我要裴奉飞后悔他以前的所作所为。”
那种恨，似乎从骨子里积起来的一般，那么深，浓得化不开。
完颜风不比完颜天，他做事尚还有理智，一遇上裴奉飞，就什么都没有了。
妩音叹着气：“裴奉飞就在你们的手里，为何你们不杀了他呢？”
“你不是听到了吗？”他轻笑：“我大哥不仅想要做契丹王，更想要做天朝王。”
“我并不认为他做得到，天朝皇上御驾亲征，少年天子何等的威风，你们不曾见过他，他是个很有谋略的帝皇。”皇甫玉华的网，大多都是滴水不漏的。
她想他早点来，又怕他早点来，如此的矛盾啊。
“你究竟是谁？”完颜风有些迷惑了。
她朗朗出口，时局，也看得清楚，这么一个女子，怎般的奇特。
“我是妩音，一个宫女，妩音。”
“为何，你竟然比公主还要有气度，还要有眼光？”可是，她却不是公主。
她当然不是，她不过是个宫女，福也享过，苦也受过。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妩音心里终是不舒服。“为什么那么恨裴奉飞，一直，他也没有直接攻打于你们契丹，要说恨，也是契丹和天朝交战，死伤，自是难免的。”战场上的恨，是大恨，，不是个人的大骨子里冒出来的恨。
完颜风眸子变得冷骇：“他多残忍，杀了我们契丹的阿洁丽，每一次，他不是直接杀了她，一次一次，伤得她四肢不全，都是爬着走的了，她最美丽的眼睛，也只有一只了。这般残忍之人，叫我如何不恨之。”重重地，一拳击在桌上，顿时打出一个洞。
妩音吞吞口水，阿洁丽，裴奉飞曾经跟她说过。
他那么恨，那么，他必然在乎她。“你很爱她？”她小心地说着。
他没有说话，是的，是那种爱，她的美丽，她的爱，都爱。
“她欺骗了我。”他沉声说。
“一个你爱的女人欺骗你，必是不喜欢你，或是太喜欢你。”觉得，真是好怪，竟然可以平静地坐在一起讨论这些事，可是，想要解开他的心结，或者，完颜风是光明正大的人，不会屑于完颜天这般的做法。
“阿洁丽，并不爱你。”她淡淡地说。
完颜风像疯子一样地抓着她单薄的肩头，眼神凌厉地看她：“在胡说，我杀了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一个女人，我再欣赏，我还是会杀。”
她平静地摇头：“我也欣赏你的为人，完颜风，你是一个正直的二王子，我说的是事实，事实人并不爱听，可是，就是事实，阿洁丽不爱你的，她爱的是裴奉飞。”
脸上，火辣辣的脸，几乎让她昏过去。
她咬着牙尝到了血腥味，也看到他扭曲的脸。
她依然不害怕地看着他：“我说的是事实，你连这个也不敢面对吗？你可以杀了我，可是，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件事，我略有所闻，是因为裴奉飞欣赏阿洁丽的勇敢。他杀了她的父亲，她在仇恨和爱意中挣扎，一次一次的刺杀他，明知道，她不是他的对手，她还去，就是想死在他的手里，裴奉飞没有杀她，每一次，取走她一样东西，让她不敢再来。她依然来，她不放开。”妩音顿了顿，看看完颜风，他眼里的有些东西在流淌着，那狂戾之气收敛得全无。
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他不应该挣扎在这里的。她感觉，他比完颜天更有所为，如果契丹在他的手里，也不会总是进攻，不断打仗，对契丹又有何用呢？
她不了解他，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他的一些事，有时候，一些小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思想。
但是完颜天，他想得太美太霸气了，终有一天，只怕他惨不忍睹。
“我听说，最后一次，裴奉飞把刀送到她的一只手里，叫她刺进去。她大概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泪流满面，却始终下不了刀，她让裴奉飞杀了她，将她葬在潼州附近，但是，不要是契丹的地方，她想，她死后，也是天朝的了，和他就更进一步了，她无法杀他，却让他永远记住了她，裴奉飞并不是不许她出城，而是，她根本就不会出去，全潼州的人，都知道，那个勇敢的女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很佩服她，可是，我下不了手，因为我怕痛，我怕他伤了我。想来，我也只是一个极度自私的女人，完颜风，这就是她所谓的爱，难道，你还要欺骗自己吗？”
他像一个木偶一般坐在那里，手揉着眉头。
晚间的风，呼呼的响着。
过了好大一会，他还是摇头：“我不会相信你。”
她笑，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些恨，加起来，是一个多大的恨。当支撑起来的恨意没有了，还剩下什么？他挫败，不是看不清，而是，不愿意去看。
但是，他不会相信这个女人，女人说的话，不可信。
颤抖的指尖，收拢了紧来，像他的心，一下，没有了寄托。
这时候，门外有人轻声说话：“禀告二王子，幽小姐招了十个艺妓陪着大王子，又去民房了。”
他一直在监视着幽朵儿，那个女人，万不能轻视的，大哥以为，他能控制得住她，但是，可以看得出，那女人的地位，越发的高，在军中，居然无人敢不听。
给一个女人这么高的权利，这如何得当。
妩音的心颤抖着，那幽朵儿又去看裴奉飞了，原来，这已是三更过了，怪不得寒气更袭人。
她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
完颜风眉头一紧：“那些女人是何来历。”
“属下不知，幽小姐是亲自挑去伺候大王子的。”
完颜天好女色，只要长得不错，来者不拒，这是他的死穴啊，偏偏他不准人说半句，在契丹，父皇尚可管制他，可是在潼州，无人所管，他越发的张狂着。
他是有意要夺王位了，只怪自己兵败，无权无势。
“我就带你去看看裴奉飞。”他站起来，走在前面。
妩音心一紧，跟在他的后面。
他带她去见他，不是没有目的的，让幽朵儿和她见面，只要看到裴奉飞眼中的爱意和不舍，他会，杀了她。
去吧，为什么不，能见他一面，死也不怕了。
第八十四章：相思成堆
夜很黑，凌晨特别的冷，风吹得几乎要站不稳，她扶着城墙跟着他走。
那城墙上冰冷的触感，深到骨子里去。
风吹得她的发，像是漫天飞舞一样，偶尔微弱的灯光照来，像是一幅让人触到心里的最美的画。
没有人会认真看这些，一路静悄悄地走着，她的眼一片黑，看不清四周，完颜风将她的眼蒙住了，所以，她只能扶着城墙走，他走路的声音大，走得不快，一步一步，等着她跟上。
他防心真强，这大黑夜的，还怕她认得路。
她是摸着墙，心里数着步子，转了多少个弯，她都清楚地记在心里。这些都是有用的，一旦她得到自由，她知道他在哪里，必然会来的。
走了很久，很久一只手伸到她的脑后，解开了蒙着她的黑布，一丝丝的光亮泄入眼眸，她揉揉眼，适应这里，居然不多加把守，那墙，像是铁打的一样，好一个铜墙铁壁啊，叫他如何飞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