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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一天她的鞭子可能实在抽得太重,抑或是他的手劲太大,她的鞭子竟然硬生生断裂在她和他手掌之间——或许那一刻一切都已注定,她与他的情缘不能到头。
萧贵哥伸手取出妆奁里断裂的金丝缠绕的牛皮马鞭,握在掌心,良久。终于扬手投掷于地,“……既已是残余之身,我还要它何用!”
二皇子阴冷一笑,已是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起身施礼,“母后,儿子这便去准备了!”
除夕之夜,天下皆欢。
清笛的心却难安。枯坐妆台,静望菱花,心中如急云流过。
“皇上万安。”清笛思绪飞远,耳边却听得翡烟问安。
清笛激灵灵一下子回神,转头去看,皇帝已经是走到了她的身后,正从菱花镜里端详她的神色。
清笛急忙起身跪倒,“皇上怎么来了?今晚是除夕,明早是祭天大典,皇上必是沐浴斋戒的。妾身以为皇上会留在宫帐里。”
皇帝却一笑摇头,“朕已将一切交与小六子去。忙的是他,朕哪里会忙。除夕之夜,天下皆欢,朕也不想一个人。朕便来看看你。”
皇帝垂首细望清笛面色,“你面色很不好,朕料想今晚你怕也睡不着。不如陪朕说说话,可好?”
皇帝自在地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地毡上,伸手召唤清笛,“你身子弱,且躺着你的。朕就这么坐着跟你说话。”
“皇上,这不合规矩!”清笛忙想起身。
“无妨。”
皇帝叹了口气,将头上的金丝盘龙冠也摘掉。清笛这才看见,这些日子不见的工夫,皇帝的头上已经又多了许多银丝。身为帝王原本操心劳力,平素看皇帝精神奕奕,此时方猛然想起,他也老了……
“今晚是天下皆欢的日子,朕便也最为想念贞懿。”
皇帝仰头望了望清笛,“如果贞懿还活着,今晚她一定是最忙碌的那个。欢欢喜喜给身边人压岁的喜钱。可惜今晚却早已没有了她……朕今晚虽然也高兴,但是高兴却怎么都遮不住难过。”
清笛只能黯然。
“连城,朕今晚便只想跟你说话——连城你可知道,你的脾气秉性都是像极了贞懿?”人并非都是要喝酒才会醉,有时候往事也能醉人,“我初次见你,几乎以为是她的魂魄归来。”
清笛点头。皇帝那时望着她失神,她便知道,皇帝看见的不是她,而是透过她的身子,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连城,朕明白,从前种种,你心里许是责怪了朕的。”
耶律真元眯起眼睛来,“你从未侍寝,朕却对外说你侍寝;你的孩子本不是朕的,朕却大肆张扬。朕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小六子能顺利迎娶月牙儿。朕小心绸缪,点滴计算,却一步一步都独独伤到了你。”
“那么今晚朕便可对你直陈心臆。”皇帝眯着眼睛望清笛,“朕,欠你一句解释。”
320、草原日落
“没错,朕知道你与小六之间有情。且不必说你刚来那天,玄宸的举止失态;其实在很久以前,小六便在我面前向我要过一个人——他说若霸州能够攻下,除了要给他娘一个追谥,他还要我为他要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连城。”悌
清笛缓缓阖上眼帘,眼睛里有滚烫的东西在滚动。
“玄宸是我的儿子,是六个儿子里与我性情最像的孩子,我岂能不明白他一旦动情,会做到何样的地步?当年我为了贞懿,险些废了皇后、裁撤六宫;那么今日的小六恐怕会比我做得更为决绝……果然,他跟我要你的那个晚上,就明白地说了,这一生不要皇位。他只要你——连城,你明白这句话对于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我是一个父亲,但是我首先必须是契丹的皇帝。我将契丹国的未来都寄托在他这里,只有他引领契丹,我才放心;可是他却对我说,他为了要你,而不要皇位。”皇帝闭上眼睛,眼角老态尽显,“作为父亲,我明白儿子的痴情;可是作为皇帝,我不能容许儿子的逃避。”谀
“对于距离皇位遥远的百姓来说,可能只看得见皇位所代表的至高无上;只有真正与皇位距离最近的人才明白,皇位实则更是沉重的责任……所以我不能答应玄宸的放弃。”
皇帝沉沉叹了口气,“可是帝王权谋永远不是自己拥有天纵才气便足够,帝王也需要朝堂的支持,才能顺利执政。所以月牙儿必须要成为玄宸的皇后……”谀
“皇上,这些您都不必说了,妾身都明白。妾身也没责怪过皇上,妾身也愿意这样配合皇上去做。”清笛努力微笑,“他不该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雪,他更应该是统驭北方草原的雄主,他更应该属于契丹千万万百姓。这个轻重,妾身明白。”
皇帝定定望清笛,“连城,你是不是以为朕从来没有为你考量过?你是不是以为朕对你的喜欢,是源于你与贞懿的气度相像?”悌
清笛没说话。
“朕是故意要造成这样的假象,可是朕对你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爱——朕的爱早在十几年前都已被贞懿带走,如今的耶律真元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清笛一怔抬眸。
“连城,朕对你的喜欢,实则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朕知道你是玄宸喜欢的女子,朕是将你看做女儿的……从你来契丹草原,朕一次次试探于你,就是想要看看,连城你究竟是何样的女子,你有没有资格未来站在玄宸身畔!”
“若你善妒而不能容得下月牙儿,因此而威胁到玄宸未来顺利登位,朕会杀了你;若你颟顸愚钝,只是个柔弱而没有智谋的宋女,朕会真的宠幸了你,从此绝了玄宸的念想;若你是个同样心怀狭隘而只知将我契丹当做蛮夷的汉女,朕会将你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皇帝的眼睛里寒光连闪,却终于,缓缓软了下来,“可是连城你用自己的作为证明了你自己:你爱玄宸,却依旧能为他着想,主动与月牙儿结交;你聪慧而灵动,善于利用眼前的条件为自己解困——女真的狸猫,朕都看在眼里;你眼界也渐渐展开,我在你眼里看得见对于这片草原和草原上的人的接纳与热爱……”
“连城,朕今日能与你推心置腹说这么多,便是因为你已经通过了朕的考验。玄宸与月牙儿成婚那夜实则是最难的一关,你却用你的表现最终赢得了我的赞许——连城,你是有资格站在玄宸身边的女人,你是值得他爱的女人!”
清笛惊住,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唯有惴惴,原来千古帝王的心思,绝无人能猜透。
“朕,老了,也累了。贞懿走了的这么多年,朕也只是在苟延残喘。她一生孤苦,不知父母是谁、家乡何处,除了草原上的狼群,她便只有朕这样一个亲人。朕舍不得让她在孤身去走那条黄泉路,朕当年便想陪她一同去!”
“可是,身为帝王,朕却连这一点自由都没有啊……朕不能扔下这一切,因为朕放不下玄宸、放不下契丹国;也因为还没能追谥贞懿,不能让她与朕同穴而眠……所以朕只能咬紧牙关活下来。日日看着朝堂上臣子们的勾心斗角,夜夜担心着契丹国未来的命运。朕,实在是累了……旁人只看得见身为帝王者,坐在龙座上一言九鼎的威严;可是谁能看得见一个失去了心中所爱的男人,永生永世的孤单?”
清笛听得心下凄然,“皇上,您!”
皇帝却摆了摆手,“现在好了,玄宸终于与月牙儿成婚,继承大统便是顺理成章。贞懿也已经追封为皇后,可以与我同穴而眠……明日一早,朕便会宣告天下,禅位于玄宸!”
皇帝一笑,转头望清笛,“而你的孩子也掉了,算不得朕生育过的嫔妃。若朕驾崩,你依旧可以名正言顺成为玄宸的侧妃。纵然委屈你,连城,朕却相信你也能明白,在我契丹,皇族与后族必须联手的道理。朕也相信,你只要留在小六的身边,名分都是次要……”
“皇上!”清笛惊得连忙从榻上滚落在地,跪倒在皇帝面前,“原来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皇帝摇了摇头,“你别害怕。虽然朕知道你是袁承道的女儿,知道你原本来契丹是为了给你爹报仇……可是朕的心中却并没有将你当做仇敌。”
“连城,玄宸这孩子纵然得天独厚,却是一生孤苦。朕希望将来,你能代替朕,甚至代替他娘亲,好好地护着他。”说到此处,皇帝的老泪也不由得落下,“朕知道你一直拼尽自己都想要护他周全,朕便将那孩子托付给你了……”
“皇上!”清笛心惊更甚。刚想对皇帝说话,却猛然被一股冷风吹到——清笛下意识循着风向望去,便是一惊!
毡帐缝合处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而缝隙外头正有一只阴森的眼睛在望着帐中的一切!
“皇上!”出于本能,清笛猛地扑向耶律真元,将要将耶律真元护在身子下头——却已经晚了,一支冷箭从裂缝处无声飞来,森冷地直中皇帝后心!
皇帝目光迷乱地望向清笛,忽地笑开,“甄儿,是你来接我了么?甄儿,你可知这多年来,我有多想你……你知道么,今晚本是我们儿子的婚礼,你定然因为知道了此事才回来的,是不是?”
“还有……我们儿子喜欢了一个女孩儿,她叫怜儿啊……她一定能陪着我们的儿子,当好,契丹的,明君……”皇帝说到后来,已是一声喘息一个词,再难连缀气息;口中随着呢哝,有血流淌下来!
大萨满的话在清笛耳畔回旋,“血,血啊……要落血啊……”
她曾经以为大萨满说要落雪,却原来是说要落血!
天上日蚀,便是帝王陨落之相。却没想到竟然是被他的嫡子弑杀,而且就在这天下皆欢的除夕之夜!
“皇上!——”
清笛惊呼着抱紧皇帝,却已无力回天!鲜血从皇帝背后的伤口和他的口中,不断不断喷涌出来。清笛用手拼劲去捂,却根本捂不住!那温热而粘稠的血液沾满了清笛的双手,她只觉自己指尖流淌而下的就是皇帝点点流逝的生命!
从前因为契丹南下攻宋,造成百姓涂炭,甚至间接害了她爹娘,所以清笛从小便对这位契丹皇帝恨之入骨。可是今晚,听了皇帝这些肺腑之言,她忽然觉得心中仿佛有一个结悄然而散——他不是什么帝王,他也不是什么杀人的魔鬼,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男人、一个父亲。
她刚刚认识了另一面的他,可是他就这样惨死在了她面前!纵然他的话语中已经透露了疲惫之意,就算他说他想去陪伴心爱的贞懿皇后……但是他却不该就这样被人杀死!
而那个人,更是他的嫡子啊!
“来人啊,来人啊!”
清笛发疯地大喊!可惜,今晚是天下皆欢的除夕之夜,,外头的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清笛的喊声纵然能传出帐外,却也极快地被外头的喧哗哄笑声吞没,没人听见。
守在帐外的翡烟和郭婆婆听见了,可是她们却都根本不能动!二皇子手下的亲兵早已一边一个制住了她二人,严实实地堵死了她们的嘴!
该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这位老人,谁来救救小六的父亲!
321。帐夜示警
皇帝的身子在清笛手中点点冷了下去,清笛努力冷静下来。她喊过数声,外头却一丝回话都没有,她又如何猜不到外头早已有人布了防?
门口靴子声笃笃而来,二皇子一身黑色战袍披着夜色走进!
还喊么?喊又有什么用?二皇子阴森笑着蹲下来,只翻了翻皇帝的尸身,便捏住清笛的下巴,你喊是想让你的小六来救你么?真对不住了,小六他现在怕是正在陪伴他的妻子月牙儿。有了月牙儿,他才能拥有萧家支持,也才能拥有皇位清笛,他哪里顾得上你?
耶律玄舜,你这个畜生! 清笛眼泪迸落,我知道你本不是人,却没想到你能干出这等弑君弑父的事情来!
弑君弑父?二皇子冷冷一笑,你说是我杀了父皇么?连城公主,你错了——他是皇帝,却早己不是我的父亲他只是小六一个人的父亲,有了那狼女之后,他再没给过我一天的父爱!
二皇子眼中迸射出一种绝望,像是能看得见他少年时代的悲伤。可是那悲伤却一闪即逝,随即被阴狠代替。他笑,伸手捏起清笛下颌, 更何况,此时杀了我父皇的人,那个要背负弑君大罪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二皇子冷冷伸手,一把将皇帝背心上插着的雕翎箭拔下来,然后伸手抽出清笛腰上的小腰刀,便照着方才的伤口,狠狠刺了进去
你! 清笛惊痛之下,哪里还来得及阻止这一切!
我会告诉所有人,因为父皇赐婚给小六与月牙儿,你便记恨于父皇。因为你是宋国的和亲公主,你其实更是肩负刺杀我父皇的任务 今晚父皇要你恃寝,你愤恨之下,以父皇所赐的腰刀刺死父皇!
二皇子回首向帐外,来人啊,将这个贱妇绑了,等候皇后发落这个帐篷不经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准任意进出!
是! 门外铁甲军士整齐回答,面窖全都隐在夜色里。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的喧哗声渐渐止歇。
清笛再看一眼伏倒在她眼前的皇帝,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从前在大宋的时候,痛恨契丹皇帝痛恨到了极点。掌院刚刚启动媚心之计的时候,她在脑梅中不止一次想象过,将来手刃契丹可汗的情形——可是当一切血淋淋地发生在眼前,她却只觉悲。
堂堂一代契丹雄主,竟然陈尸于此,默默地一点一点冷却下去,却无人知晓!
清笛双手被缚,口中被塞了布条,真是叫丢不应叫地不灵!
清笛悲哀地仰头向苍田,在心中无声地呐喊,贞懿皇后,倘若您在天有灵,请您一定要帮帮您的丈夫,帮帮您的儿子如果今晚的巨变无法被六皇子查知,那么二皇子和萧殷极有可能今晚便会作乱,他们杀了皇上,下一步要杀的人就是六皇子!
而此时的六皇子,还在宫帐中筹备祭天大典他哪里还来得及防范啊!
帐外有来来往往的军士,对她的帐篷严加看管。从那些人的着装上,清笛认得出这些人是萧殷的手下。
二皇子也是狡诈之人,他明白今晚若是调动他自己手下人,皇帝与六皇子都会有所防范——偏萧殷是萧氏的人,今晚又是他妹妹陪伴小六筹备祭天大典,所以便无人会多加留意萧殷,这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萧殷! 清笛心底呼啦敞开一扇窗般,她想起了手里还握着的一个物件儿。
当年萧殷在怜香院里欺负了静箫那晚,她曾经从萧殷腰上扯下来一块鱼形玉佩。鱼形玉佩历来为符节,用以调动军队任兑官员所用,萧殷腰上的鱼符自然便是调动他手下军队的信物。眼前的症结所在是,她该如何将这枚鱼符进出去,交到六皇子或者是韩大人的手上以六皇子和韩大人的智慧,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她此时手脚被捆缚,嘴又被堵住,帐外还有人在看押,郭婆婆和翡烟显然也不得自由该怎么办,怎么办?
清笛急得在帐中环望。小蓝在鸟架上,可是它太小,根本叼不住这个符节,清笛的目光终于落在角落里的阿离身上!
清笛用尽了心念,用双眼无声地凝着阿离。阿离既然是贞懿皇后生前的爱物,既然它答应了六皇子要替贞懿皇后陪着他,那么此时此境,一切的一切就只能拜托给阿离了!
阿离,阿离。拜托你,看懂我的眼神,求求你 若你有灵,若你还记着当年贞懿皇后与你的情分,求求你一定要看懂我的眼神!
夜色幽深,大草原上经过了一整天婚礼的欢腾之后,终于安静下来。冥冥里,却猛然听得一声惊呼,抓住那头狐狸。可是狐狸身如闪电,身形飘忽,几个闪转便从几个军士的手底下钻出去。玉白的身影直插玄黑夜色,倏忽不见。
快去禀报二皇子; 几个军士面面相觑。
却有一人伸手拦住,禀报二皇子?傻了么?不就是跑了头狐狸么,它又不会说人言,它就跑了又能怎么样反倒是,如果我们禀告了二皇子,二皇子反倒要牿我们倏忽的罪。
是啊! 几个人便都是点头,那便,那便什么都不要说了。
皇后帐中,皇后已经惊慌得瘫坐在椅子上,儿啊,你怎地这样快就动了手怎地,怎地不与为娘提前商量一下 !虽然皇后早也有了杀死皇帝的心,可是当一切猝不及防到了眼前,她心底还是悲哀。
多亏我今晚一直跟踪老东西,他进连城公主的帐篷,我便扯开帐篷缝隙偷听——否则我们母子便都被老东西骗过看样子他分明是想明早就要立储,他是想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
二皇子满眼的戾气,既然如此,我又哪里窖得他再括到明天早上更何况,母后您也说过,这件事总归要栽到连城公主的头上。今晚许多人都看见老东西进了她的帐篷,正好来它个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