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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储就接着说了:你啊都让高总克服了心理障碍,飚车送你进的医院,你说你可真不是一般人那,你简直都能创造医学奇迹了。。。。。。
什么?我立刻就愣住了,高力强?飚车?我没听错吧?这小子不是说他打出了次事故之后就握不了方向盘了吗?
小储看着我,撇了撇嘴:我当时这后悔啊,掐着腿,哦,大林的腿,掐着腿我真是恨啊,为什么我在上面就死活没休克过去呢?
啊?啊?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心说,小储,你掐着你救命恩人的腿心里却在后悔这个呀?大林要知道了那还不得气晕过去。
广愈烧疡中心,谁不知道这是全国治疗烧伤最好的医院,总军区直属,外人要想进来那得托多少人找多少门路还求入无门呢,就消防系统内的不是重大事故没介绍信和上级指示也进不来啊。你想你怎么能利马进来,你这伤可不算重度啊?小储手上的苹果皮提搂了一长串下来,看得我两眼发直。
是啊,我怎么能?我怎么知道呢?我顺着小储的话也问自己,我都迷糊了。怪不得老方曾经问过我,你们家亲戚几颗星啊?当时我还纳闷,人不都只有一颗心吗?还能有几颗心。
高总一个电话啊。他是看见你晕了就急的跳脚。当时陈总还能支撑下去,忙着指挥现场配合消防队救火,我们是被间接送到普通医院做的检查。只有你,必须马上送专门的烧伤医院。当时现场挺乱,周围又没车,拦了5分钟的计程车没拦下来,幸好黄姐本来把咱们那车的钥匙带着打算聚餐会的时候给你的,高总就拿了钥匙开着车从咱门口这单行道逆向行驶把你拖这来了。
这。。。。。。这是违反交规啊。。。。。。我条件反射地喃喃自语。
可不是吗?但那时候还管那么多啊,保你小命要紧。谁知道你烧得怎么样,身上一片黑,真吓人啊,也不知道是烧得还是沾的灰。小储面色凝重,想是回忆到那天的情形依然有些心惊:我听说,一开始还不给进,高总是生闯进去的,报了个名字,就把其他人就砸老实了,观察室都没呆直接进的急救室。
我静静地听小储描述着,心里却翻江蹈海一般,脑子里挺乱,高力强的脸都忘了什么模样,只忽然一句话就跳了出来,那时他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跟我说:我爱记仇我睚眦必报是吧?
闭了闭眼,他又站在电梯里仰着头说:把它忘了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奇怪,我在公司按说对高总的事那是了如指掌了吧,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高总会开车啊,还开得那么快。大林就说了,那是我来之前的事,高总是有名的快车手,后来出了次事故就再也开不了了。你说说看知道的人,象大林和陈总他们这惊讶该有多大吧?。。。。。。
小储,小储。
我做了个手势让小储停下来:你这苹果削完了没?。。。。。。再削下去它可就变成苹果核了。
那天夜里,我睡得不是很好。倒不是因为疼痛,事实上因为治疗效果,疼痛已经逐日减轻了。
我想是因为我终于又做到了那个梦。
有些日子不见了。梦倒还是一样没什么变化。
它老老实实地呆在一个窄门里,等着我推门进去。
可真的进去了,又和以前不大一样,一点喜悦感都没有了。那个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楚。
倒是我自己的脸模糊起来,最后变成一个淡淡的白影子,象瓷砖上的一抹水痕,一阵风吹过来就挥发殆尽。
梦中的我还有梦中的梦,我走进那个我的梦里,看到一片无边的草原。马匹在河边默默地汲水,浑身一甩毛就水花飞溅。滑翔机从天畔掠过,我躺下来,就躺在一个人的身侧,仰望着机身银白的镶着红纹的肚皮,一声巨大的嗡响震得我脑子发蒙,呼啦一下它就从我面前俯冲过来,还没来得及眨眼它又一个上仰冲上了云霄。。。。。。
醒过来以后,就听到一声一声的轰鸣,好象是盐水瓶里的液体在整个房间里每坠下一滴,就象水银炸弹一样扑噜一声。
再过了片刻,我听明白了那声音不是盐水瓶发出来的,而是从我的胸口。。。。。。是击鼓一样的心跳。
砰,砰。。。。。。象枪响后鸽子飞起的震翅声,又象远远地有龙子太郎要从暗黑里浮现出来。
等着等着,想抽烟,明知道不可能有,还是坐起来到处摸了一下。
颓然地重新躺下,窗外是楼下昏黄的灯光折射在树上,丝丝缕缕地往外漏着黄蒙蒙。有汽车轮胎划过街道的声音,橡胶和路面的摩擦,速度和载重,重卡和小车,我都能听得出来。
天边有三两颗淡星,轻纱也似的薄氤,一点一点地从深蓝到浅蓝,从夜到晨。。。。。。最后终于慢慢地白了。
48
虽然恢复的没有预期中那么快,但创面基本开始愈合。按医生的话说,我是属于农民们喜闻乐见的物种,甭管沙地肥地一律长势良好。
可这一开始长就比原来感觉更糟了,疼还好忍,痒意难熬啊。一痒我就心情特别烦躁,逮谁吵谁。当然了来看我次数最多的是那俩。
其他人都很忙,有忙工作的,有忙熟悉新环境的,有忙着恋爱和操办婚事的。。。。。。单位里的其他同事陆续来看过我,我都是笑眯眯得不疼不痒地说着套话。
来得人多了我就有点烦,可一个人没有的时候又寂静得想抓狂。特别是痒劲一上来,真是往哪都想蹭。我一急性子的人愣是变成了一个〃磨磨蹭蹭〃的主,不是猴住盐水瓶杆子就是拿脚在吊带里试图做摩擦运动。大夫和护士一个劲地做安抚工作:适当的活动是必要的,免的肌肉萎缩,但是你现在还不能动静太大,再忍忍,再忍忍,过两天就好了。
过两天?纯属蒙人!
我一开始还真信,可接二连三的〃过两天〃下来,还是一个字忍,我就受不住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如果来的是陈向阳,我发完火就挺后悔。又是道歉又是自责,陈向阳笑笑也不理我。
如果来的是高力强,那就没什么了,痒意全从和他剑拔弩张地对着干里发泄掉了。慢慢地我发现了这种精神转移大法还挺有效,就象有了瘾一样盼着他来。刚上来还不好意思,只在潜意识里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控制不住了,经常不自觉地吼:那姓高的呢?有本事来和爷爷较较劲。
基本上高力强现在十次里有八次不是我的对手。那没办法,谁象我这样见天地躺着,还受着含沙射影的酷刑,都会脑力和反应力呈线形增长。而且没别的事干,我净琢磨这个了。全身上下除了左手和右腿我就这张嘴最活络,有时候说得兴起简直恨不得多出双手来给自己拍拍巴掌叫个好,哎呀,真是早怎么没发现我这方面的才能,否则也可以参加个演讲比赛什么的。
三回两回的高力强老是占不到上风,他就不乐意来了。
我这边是趾高气扬啊。高力强不来,我就权当他被我击败了,心里每每意淫起来还挺得意洋洋。即便偶尔他来了,我也立刻患起了定向斜视,只看着陈向阳说话,磨着他问案子的追查进展。
陈向阳提过,老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事,应该通知一下我家里。我死活没同意。我就指着早点好了,能下地了,我自己回去见了老太太也好有说辞,省得她着急上火又帮不上什么忙。回头再把她折腾垮了,那我们娘俩算怎么回事啊。
那天换药的时候我就忍不住问护士了:什么时候才能下地,你们能不能给我个准信啊,人生孩子身上掉下那么大一块肉来一个月子也就坐完了。我这躺着眼见得就要一个月了,身上都快长草了,还长路漫漫兮痒得我上下求索。。。。。。
小护士笑了笑说:稍安勿躁啊,你这躺得还算久啊?人家有的一躺好几个月的,那还不是就那么干躺着,你这就算恢复的不错了。隔三岔五地有人探视,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让你每天都能这么精神抖擞地在这嗑牙!在楼道里就能听见你那大嗓门,这日子过去也就老佛爷吧才能过得上啊,你还这不知足!
我就叹了口气:提到嗑牙还真想念我们宿舍楼下的三子豆浆啊。嘴里少了这点味,真是上下不得劲。
第二天一睁眼就看见桌上有个保温瓶。打开来,上下两层,热气腾腾,一碗葱花油条末一碗白糖桂花丁。我就愣住了,这是谁?我这屋白堂堂的四壁光光,什么玩意也没有,难不成这墙里还真藏着田螺姑娘?
第三天一睁眼除了保温瓶,床头柜上还摞了一堆武侠小说。
我这可真是惊喜若狂啊。最喜欢的全雍古尤都在里面了,甚至还有几本以我的广博面都没听说过的。抓起来就一阵猛翻,连中饭都忘了吃。此后有这些书做伴就消停了好几天,大夫挺高兴,还摸了摸我的头说:古有关云长敲棋坪刮骨疗伤,今有你王胖子读武侠分散创痛啊,不错不错。
虽然他这话夸得我挺舒服,但那手势却让我老大不乐意,心想,我又不是头毛驴你要这么顺毛抹。奥,我就稍微闹了几天你们就把我当牲口看了。哼,哥们可是千里马啊,回头坐上一回我开的车你们就知道了。
书看得差不多了,天天早上能喝到熟悉的豆浆,还是热的,我心里这感动啊。陈向阳,你实在太好了,人不来心意来,还想得这么周周到到。我只是做了份内应做的事,你真是大可不必拿我这么当救命恩人一样伺候着啊。我这可不成了武松传里的武二郎,陈向阳可不就是施恩,这蒋门神嘛,我抓了抓头,实在没地安了,恩,就便宜了高力强那小子拉。当里个当当里个当,这医院活生生一个快活林,俺武二却手提梢棒是闷得慌。闲言碎语休要讲。。。。。。,我这正转着眼睛无聊地胡思乱想呢,门一开,三子搀着我妈颤巍巍地就进来了。
炮子!我妈一看见我五花大绑的,就一个踉跄。
妈!我又惊又怒又喜又悲,一抬眼,蒋门神抱着手脸朝门外站在最后,还真跟个门神一样。
炮啊,你。。。。。。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妈,你想气死你妈啊!我妈不由分说地就抄起书作势要打我的头,还没打下去呢,大约心想怎么这些人都这么没眼力介啊也不拦着点我,来势一顿,顺便往书上瞄了一眼,眼神就真的变了:你这个死小子,烧成这样了你还看黄|色小说你!
这下是真打下来了,我妈就恨我看这个,总认为黄|色小说就一定是黄颜色的书皮。
妈!我伸出纱布手在头上下意识就一挡。
大妈!三子及时拦住,就手就把我妈手里的书给卸下来了:这可打不得,打坏了原装货可没地配去,他这手已经烧得七零八落的了,人更是小风一吹就倒,您还能下得了手啊!
三子的话太夸张,可听在我妈耳朵里就完全把我当成了林黛玉,一搀我的伤手坐在床边就淅沥哗啦地开了闸:炮啊,心头肉啊,你老子去了,你要是也走了,让妈可怎么办啊。。。。。。
妈,我知道老太太又自动带入成不是贾母就是王夫人了,立刻用好手捏着腮帮子挤出一团肉来现摆给她看:你瞧,我这都养肥了,两脸蛋子都嘟出来了,一晃腮帮子就跟沙皮狗一样来回咣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啊?我妈有点愣,摸了摸我的脸,把势就跟上菜场约肉一样,还上下掂量:别说,真的哎,看着是象回到了上幼儿园的时候。。。。。。
我心想,恩不错,我天真可爱地真是一如继往啊。
我妈说:。。。。。。那时侯你得了痄腮,脸肿了,谁见了都说含着两包子呢。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这哼哈二将同时笑了起来,头一个是蒋门神,后一个是吴劲三。
高力强!我立刻把气对准了他:谁让你丫多事,你告我妈干吗呀!
高力强哼了一声,没理我。
我妈倒是吓了一跳:哎呀,你想死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跟你们领导讲话啊。然后赶忙走到高力强面前陪笑道:高总,我这个儿子不会说话,您多原谅多包涵。
高力强立刻把我妈搀住了,拉了张椅子让我妈坐下,边笑说:没事,大妈,我们是好朋友,平常就这么说惯了的。
哈,我心想这家伙还真拿出领导的款来了,装模作样。但是他那笑,不知怎的就看得我一呆,真是。。。。。。久违了。
我妈哪肯坐啊,再三推辞:领导坐,您是总啊。
妈,这就你岁数最大,不你坐谁坐啊。我又忍不住说。
你懂什么!我妈上来就冲我还瞪了我好几眼,等转向高力强的时候就迅速换了张脸:高总您别介意啊。回头我好好教训教训他。还对三子打了个哈哈:这傻小子一个,你看看,只长肉不长进!哈哈。
三子倒还真是笑起来了。高力强也抽起嘴角,看我的眼神甚至有那么点揶揄。
几个人看起来是相处地如沐春风啊,还主题一致,都是拿我这躺床上的五等残废逗闷子。我心想你们这是干吗来了呀?我妈也是,既然来了,好歹应该拿出点姿态,做做安慰儿子的慈母状啊,怎么这橡皮脸对我就是下里巴人,对他就改阳春白雪了呢。
高力强说还有事,让我们慢慢聊,自己先走了。
他前脚一走,三子就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掌:胖子,你这哥们人不错啊。
你怎么知道?
他前几天来喝豆浆,从此一天不拉地一大早就来买两碗,按你的老规矩,还拿保温瓶装着。我就奇怪了呀,这不一问才知道你出事了,他还说你说的不让惊动你妈。我想这那成啊,我们一合计,以后就都由我来接老太太来看看你吧。他就和我一起去接你妈了。。。。。。
我愣住了:。。。。。。原来是他。
我妈说:是啊,你们这高总人又年轻又没老总架子,把你的事前前后后一说,知道你已经养了有阵子了,恢复得还不错,妈才算没太担心。现在又看到你人挺精神,妈算彻底放心了。这伤慢慢养总能养得好的,高总说了,用进口药和中成药双管其下,一定不会给你留下大疤。
我实在说不出话了。就听着我妈和三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和我唠着家常,伙食拉,创面拉,详细经过拉,总之都是我跟别人解释过几十遍的,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讲起来也不费脑子,完全是唇肌的自然反射。我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一直担心我妈受到惊吓,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有三子陪着一起来,我也比较放心。又安抚了我妈半天,让她不用惦记着,把医生说的话加了十倍的佐料转卖给她。结果她也还好,说具体的情况高总都说了,她就比较有底,又亲眼看过了,这条件的确不错,你多养养也好。
我一肚子在我妈一进门第一眼就打好的腹稿忽然没了着落,白把一件事当回事半天,结果发现有人三下两下就给打发了,还解决得挺好。不止如此,甚至这豆浆和书,三子说书也是他去找的,还跟三子打听了租书的地方。。。。。。
当这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的时候,一切的一切汇成了三个字,斗大的浓墨重笔地写在天花板上:
为什么?
如果是陈向阳,我还可以理解,按他的想法,是我救了他。
可是高力强。。。。。。他为了什么呢?
莫名其妙地就心里有隐隐的怒意,觉得忽然欠了一些本来没必要的人情。
欠着难受,还又不好还的感觉。就象是湿手沾面,粘哒哒地糊了一手,搓不掉洗不脱,手也不象是自己的手了,摸什么东西都隔着一层,只好等它慢慢干结。。。。。。。可我知道,那时候再扒拉下来,容易是容易了可是不小心的话,也会很疼。那是连着油皮一起往下掉的,从细胞液里一点一滴渗出来的疼。而在一开始,却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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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万般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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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办了?我看着陈向阳。
他点点头:是一直想等你好来着,但是现在。。。。。。总之太不小心了就。。。。。。
噢,我明白了,先上车了再补票,看到陈向阳也笑了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小储,这个大林,嘻哩马哈的这日子过的!
陈向阳好象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拍了拍被子:你也别懊恼了,他们说先来看了你再回去吃吃喝喝,只可惜医院里不给折腾,不然大林的意思就在你这闹一宿了。
唉!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这好热闹的性子,哪回有哥们闹洞房能少得了我啊。一肚子的节目段子,清水的黄水的各省的都有。这回发挥不出来,可真让人心里讴得慌。
哼,没我,你们肯定玩不高兴,没我,你们一准觉得没劲。。。。。。哎,我说不对吧,小储和大林是不是故意的呀!
喝,这你都能想得出来?陈向阳啼笑皆非。
那就是因为我长得太慢了!这医生护士是不是拿我开涮啊!我一烦脾气就上来了,手上就想砸点什么,看见桌上的武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