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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诚家族传 作者:窦应泰_2-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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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困境也不能忘记诗礼传家的历史。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贬朝阳路八千;
  本为圣朝除弊政,
  敢将衰朽惜残年。
  李嘉诚不知父亲当年抄录的是何人诗句,他怀疑会不会是那位曾在京城做过贡官的先祖的遗诗?因为诗句中饱含着对政坛强权的忿懑及怀才不遇的孤鸣,颇让少年李嘉诚深感困惑和茫然。祖上曾经有过光耀乡梓的历史,而今到了他这辈上,莫非真要流落在香港这英国人统治的地方,毕生只甘当一个仰人鼻息无所作为的茶楼伙计吗?
  不甘!真的是不甘啊!李嘉诚尽管在春茗茶楼做事认真勤快,深得老板和老板娘的欢心,而且所有他接待过的三教九流,几乎都对这位笑呵呵、仿佛每天都无忧无虑的伙计很喜欢。“这潮州伢仔真是个勤快的人,将来定会有出息的呀!”“老板,你的春茗茶楼能有这孩子跑堂,可是要发大财的呀。”“没有见过像他这么可亲的堂倌呢。有他在这儿,我们都愿意来喝茶的呢!”
  老板对李嘉诚更加喜欢。可是,已经16岁的李嘉诚人小心大,对自己的职业越来越产生了暗暗的抵触情绪。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客人五花八门,各色人等他难以伺候;也不是因为老板对伙计越来越挑剔,而是因为他人渐渐长大了,有了些新的想法。一旦对自己的生活能力有了新的信心,他就会多一份对未来前程的思索。他内心里始终滋生着一种奋进的念头,有着不甘人后的奋斗精神。“将相本无种,男儿自当强。”这是李云经在老家面线巷小院门楣上写下的春联。数十年后李嘉诚始终牢记着这两句话。
  1944年的旧历春节,庄静庵提着一袋年货,走进妹妹一家租用的低矮民房。那天刚好李嘉诚也在休年假,舅舅索性就在妹妹家里吃了一餐云吞面。饭后庄静庵再次向默然不语的外甥发出友好的信号,他说:“我知道你不想依赖别人生活,这说明你是有志气的孩子,可是,也不能因此耽搁自己学手艺的最好年华呀。”“阿诚,你为什么就这样固执呢?莫非舅舅的话也听不进吗?”
  庄碧琴见哥哥说得真诚,也在旁进言说:“阿诚,你舅舅可是为了你好,已经几次劝你到他表店里上班了,可你为什么始终不动心呢?”
  李嘉诚尽管理解母亲和舅舅的善意,可他笑着仍不作声。只听庄静庵继续说:“我不是说春茗茶楼不好,我是说你在那里即便做得再好,终究也只能跑堂,给客人端茶送点心,终究不是久计。在香港这种地方,没有手艺是不能安身立命的。如果你不嫌在我的表店没大出息,过了节,你就到我店里上班好了!”
  这次李嘉诚没有拒绝。他确实长大了,思考问题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纯。在初步满足一家人的衣食费用以后,李嘉诚也深感必须要在此基础上寻找一条可以终身受用的职业来做。继续满足现状,将来仍会一事无成,甚至有可能因年龄过大而失业。所以这次李嘉诚答应了舅舅,他含笑点了点头,说:“好的,舅,如果您老人家看我行,我就先到店里做学徒,做一阵子看看。”
  15、聪明好学,未来能工巧匠
  李嘉诚来到一条陌生的小街,名叫高升街。这里是舅舅中南表店的一家分店,铺面虽然不大,可在李嘉诚眼里总要比中环那家表店好一些。舅舅经常不在店里,这样他反而更加无拘无束。表店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新式挂钟,有中国制造的也有外国制造的,最出奇的是一架有小人敲钟报时的金色挂钟,让李嘉诚大开眼界。
  那一年新年刚过不久,香港城区还到处都弥漫着节日气氛,李嘉诚离开了他工作了一年的西营盘街,离开了那座大茶楼。他告辞那天,茶楼老板疑惑地望着李嘉诚,说:“阿诚,莫非我店里待你不好吗?”
  李嘉诚连连摇手说:“不不,店里待我甚好。我李嘉诚当初如果不是您收留了我,也许我家就没有今天了。”
  “那么是我给的薪水太低吗?”
  “也不是,我在茶楼里每月不但有劳金,逢年过节还有特殊的犏劳,怎能说薪水太低呢?我已经很满足了!”
  “哦,我明白了,阿诚,你想离开我的春茗茶楼,恐怕是担心将来没有手艺,到头来无法生存,是吧?”
  李嘉诚没想到精明的老板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否认了:“不不,也不是,因为舅舅他老人家的诚意,我不能不离开了。我在春茗虽然只做了一年光景,可我从这里学到了许多有用的经营之道,也是在这里我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特别是您和您的家人为了这间茶楼的兴旺,每天起早贪黑地做事,这种精神是我要学习的。我现在要到舅舅的表店去当学徒,可我还是留恋这间茶楼。以后我有时间,还会回茶楼来看您老人家的。”
  李嘉诚就这样恋恋不舍地辞别他平生第一处打工的地方,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在表店当学徒期间,李嘉诚每天必须在凌晨四点钟就起床,然后步行从城东奔到中环的表店,正常情况下他至少需要走两个多小时。最初他并不习惯表店过于紧张的工作,后来舅舅庄静庵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舅舅说:“我记得你家里有块小闹表吧?”李嘉诚点点头。舅舅又指点说:“那么,我问你每天何时从家里启程?”李嘉诚如实相告:“四点起来以后,草草吃了点饭,大约在4点20分就出了家门。可是这段路要走得两个多小时之久,即便我如何赶路,也总是要误点的。真不知如何才能准时到店里上班?”
  庄静庵说:“其实你起得比我们都早,因为我们住在城里,所以能及时赶到店里。这样吧,阿诚,你把闹表的时针,调前半个小时,这样,你就可以在三点半钟起床了。然后你再按原路向中环这边赶路,我敢保证你会准时赶到店里上班的。”
  “行,舅,我就照您说的做。”不过如此一来,李嘉诚的睡眠时间越加减少,特别是到了夏天,刚17岁的他由于睡眠不足,在表店常忍不住打起瞌睡来。舅舅发现这种情况以后,也感到有些为难。因为他在的中南表店里,多年来形成的规矩是所有店员或学徒,必须无一例外地遵守时间,当然亲外甥也不能例外。
  让李嘉诚更烦恼的是,庄静庵虽然是他的亲舅舅,然而在教外甥修表的手艺上,老人却执行着一成不变、按部就班的传授方式。每天早晨李嘉诚来到表店以后,首先要学的并不是如何修理钟表,而是让他打扫店内的卫生,要开店门、倒垃圾和倒脏水。最好的活儿也不过是让他开开顾客的票据,至于李嘉诚当初急于来中环表店渴望学得的修表手艺,庄静庵却对他始终讳莫如深。有时候李嘉诚向他询问修表的技术,舅舅竟然也顾左右而言它。如此一来,让李嘉诚越来越困惑,他不明白舅舅为什么竟对自己的外甥守口如瓶呢?
  “阿诚,你千万不要急。”舅舅有一天终于对他说,“你想学手艺,这种心情舅舅是理解的。当初我在潮州学修表手艺的时候,也象你现在这个年纪。也总是想马上就学会修表,然后堂堂正正地当一个修表技师。可是,人家老板总是先要试一试你的忍耐力,才肯实实在在教你手艺的呀。”
  李嘉诚对舅舅铁面无私的为人早有体察。刚进表店时他也理解舅舅对自己的过于严厉,甚至严于对待普通徒工。不过日子久了,李嘉诚难免失望和不满。他多次怯怯地跟舅舅说:“舅舅,我毕竟不是与您老人家素不相识的徒工啊。”
  每次舅舅都会冷下脸说:“在我这里没什么亲疏之分,任何人想从我手上学到修表修钟的手艺,都要慢慢来才行。你要知道,我小时候在潮州学艺的时候,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进了店里不但要打扫卫生,还要给老板娘倒尿盆呢。就是开了店门以后,也休想接触任何与钟表相关的事情。不瞒你说,我那时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给老板娘抱孩子。你想,那种日子多苦啊?如果把你今天的处境和我那时候相比,已经好多了。阿诚,你为什么还不知足呢?”
  李嘉诚虽然心中充满失意和茫然,但也很快适应了舅舅为自己限定的学艺条件。他不气也不恼,每天仍然第一个来到中环表店,然后开店门,打扫卫生和干杂活。不过,他已经懂得了“学艺不如偷艺”的道理。李嘉诚是个有心的孩子,每天他做完杂活后,多数时间都悄悄躲在技工们视力不及的角落,偷偷观察他们如何在桌案前修理零件精细的手表和挂钟。他一面偷偷地观望,一面把技工们修钟表时的所有细节暗暗记在心中。回到家里以后,李嘉诚再把从舅舅表店里学到和看到的细节,一笔笔记在小本子上。久而久之,他那小本上就尽是密密麻麻的铅笔字。日积月累,一些修理钟表的技艺他也烂熟于心。
  这种偷艺的日子大约过了半年。一天,庄静庵终于发了话,对他说:“阿诚,这半年来你在店里干得很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店了,……”
  李嘉诚大吃一惊,忙问:“舅舅,你让我到哪里去呀?”
  “到高升街的分店去。”
  “让我去分店,为什么呀?莫非我在这店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正因为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做,所以我才让你去高升街那家分店去学手艺呀。”
  李嘉诚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在中环表店的试用期已告结束,从现在开始已经有资格在中南表店正式学艺了。想起几个月来悄悄偷学的手艺,李嘉诚心里有种充实感,还有一股兴奋和冲动。
  “我让你到高升分店去,也有另一个考虑。”舅舅的脸上仍然看不到丝毫笑纹,他正色地叮嘱一贯循规蹈矩的外甥说:“你家距离中环实在是太远了,如果你到高升店去上班,你每天早晨就不用起大早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许偷懒。年轻人学手艺,就是要付出一番心血才行的啊!你可懂舅舅的话?”
  “我懂了!”李嘉诚恭恭敬敬给庄静庵鞠了一躬。
  16、年少位卑,渴望出人头地
  1945年8月的一天,当广播里传来日本天皇的投降诏书时,李嘉诚喜极而泣。从前横行在港九的日本军人如今都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灰溜溜从水路搭船逃回了日本。那天下午,久阴的香港天穹忽然露出久讳的阳光,李嘉诚独自跑到城外的沙岭坟场去,他知道父亲在世时最为痛恨的就是日本军人,他静静跪在父亲的坟前,说:“阿爸,当年您老人家的预言终于实现了。当初您告诉我,凡是穷凶极恶的东西,到头来都会受到报应的。现在日本人果然得到报应了,他们挂起了白旗投降了。阿爸,现在这些趾高气扬的日本鬼子都滚出了香港,也滚出了中国。如果您老人家还活着,看看他们的下场,那该有多好啊?”
  日本投降,就发生在李嘉诚刚到高升分店不久。高升街表店虽然是舅舅开的一家分店,在这里没有极严的等级观念。几位师傅对于新来当学徒的李嘉诚以礼相待,只是由于庄静庵有“凡是新学徒不经三年时间不能修表”的指令,本来他以为到高升店就会成为一个地道的技工,可却被分配当了一个推销员,这让他非常苦闷。
  他的工作就是每天到港九各地推销刚进店的一批进口手表。这个工作需要李嘉诚到处奔波,使他感觉又好象回到了刚踏入社会到处觅职的时期。如今他必须每天靠自己的双腿从香港岛奔波到九龙,再从九龙徒步走到新界。浅水湾、深水湾、太平山、凤凰径、上环和中环、铜锣湾和九龙的半岛酒店,……所有这些陌生的街道几乎都留下了李嘉诚的足印,而那建在半山上的巍峨高楼或英式建筑,还有那些低矮的民间“笼屋”,李嘉诚都在骄阳下或暴雨下频繁光顾。也就是这几年时间,李嘉诚对英国人统治的香港开始了若指掌。
  在那为推销瑞士手表东奔西跑的日子里,李嘉诚最大的收获是从与商客及市民对话的过程中,熟悉了在香港生存的必备语言。不过,尽管他十分刻苦,但学会一口熟练的英语对李嘉诚而言仍非易事。有时候由于与英国人的对话有此障碍,不但他的手表无法推销出去,甚至还会遭到对方的辱骂。李嘉诚自知如果要在香港安身立命,并想有更大的发展,无论如何也要学会英语。
  他在家里休息的时间,几乎全用来自学英语。那时的他根本请不起教师,只能自学。拼命地背英语单词、句子,然后在外面应用。虽然他发现英语并非一学就通,书本上的英语与现实生活中的沟通又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不过通过反复练习与实践,李嘉诚的英文特别是口语进步飞快。
  日本人败退归国后,英国人又趾高气扬卷土重来,李嘉诚恨不得离开香港。英国人似乎比战时更加倨傲,更加看不起新来初到的内地人。李嘉诚几乎每天都想念潮州,少年时居住的北门街,还时刻印在脑中;观海寺小学那琅琅的读书声似依稀可辨。往事只能成为回忆,李嘉诚即便再不适应香港,命运也要求他必须熟悉和接受它,甚至喜爱它。
  然而李嘉诚却无法喜欢钟表业,他再也不想呆在高升街那家金碧辉煌的中南表店了。到了1946年冬天,旧历春节将要到来的时候,他把自己新的谋职想法悄悄告诉了母亲。当庄碧琴听说儿子又将“跳槽”另谋出路的时候,觉得这种想法太幼稚了。
  “阿诚,你怎么总是异想天开呀?”庄碧琴严厉地指责李嘉诚之后又苦苦劝阻,叫他不要贸然行事,她说:“莫非在你舅舅的表店里也不能让你如意吗?如果说当茶楼的伙计不是长久之计,在表店当技工这辈子总是可以混碗饭吃的呀。你知道你舅舅当年不就是从小徒工混出来的吗。那时候谁能相信他有一天会自己开店呢?谁能相信他还能在香港开几家分店呢?阿诚,我劝你还是安份一点好,千万不能这山看着那山高啊!”
  李嘉诚对母亲的劝阻早有心理准备,他理解经历过苦难和饥饿的母亲如何珍惜今天的一切,也同情她随遇而安的宿命思想。可是李嘉诚的性格不允许自己庸庸碌碌混过一生,他一边为母亲擦拭脸上的泪一边笑着说出自己的打算,他说:“并不是舅舅的表店不利于我的发展,而是我其实并不喜欢修钟表。如果让孩儿把不喜欢的事情做好,那真是无法做到的。因此我想,与其这样为了生计让我在表店里混日子,倒不如让我放开手脚,到外边去做我自己喜欢的事。阿妈,您老人家尽管放心,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在茶楼里当小伙计的阿诚了。再说,经过这几年的工作,我们手边也有一点积蓄了。即便我跳槽以后暂时没有出息,您老人家也不要怕。我保证,只要有我阿诚在,就有您老人家和弟弟妹妹们的饭吃。”
  没有谁比庄碧琴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她知道李嘉诚尽管刚过十九岁,还是一个稚嫩的孩子,然而他决不是一个没有理想没有主见轻易改变主意的草率年轻人。尤其是这一年来他在兄长开设的钟表店里谋生,始终学不到真正的手艺,也让作为母亲的她心里不悦。不过她也无能为力。如今听了儿子一番经过深思熟虑的话,庄碧琴终于违心地点了头,只是她仍然不放心地叮嘱儿子:“阿诚,你要走也行,不过千万要听听你舅的意见。如果他不许你走,你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许离开中南表店一步,你可听懂了我的意思?”“阿妈,我会照你老人家的话去做的。”
  这年的旧历新年是在紧张的心情中度过的。大年初二的清早,李嘉诚带着换了新衣的弟弟和妹妹,离开了他们租用的小笼屋,前往香港中环舅父的家中拜年。庄碧琴特意把家乡亲友送来的一盒潮州凤凰童丛茶和和一块精致大方的潮绣窗帘,作为新年礼物让他们带给庄静庵。在中环那家熟悉的表店里,舅舅和舅妈早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年饭。李嘉诚好高兴,在舅舅家里吃饭就像回到了潮州故里,因为桌上有一桌子的潮州菜。庄静庵眼里的李嘉诚也已经长高了,再不是他刚随父母来香港时稚气未退的少年,特别是那双睿智的眸子透着同龄人没有的深沉与冷静,显得成熟多了。庄静庵也很高兴,他在为妹妹庆幸,有一个这样让人骄傲的儿子。
  饭后,几个孩子随舅妈到中环去观看花灯,李嘉诚没有去,他就在这时对舅舅说出了他想离开高升街表店的意向。不出所料,庄静庵听了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一脸疑惑地说:“看起来我的小庙容不下你这大佛了呀。阿诚,是不是我让你马上学修表就能留得住你的心呢?”
  “不,舅舅,即便您老人家现在就让我修表,我的心也不在钟表上了。”李嘉诚坦荡地向舅舅表白心迹,他知道舅舅一直都寄希望于他的早日成材。然而经过一年来的表店生活,随着他对香港社会的全面观察,他的观念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他慢条斯理地对舅舅说:“也许您老人家会责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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