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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养蜂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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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人势呢。我打仗的时候他连一条精虫都没当上呢。我说找唐书记,他说不在,我说我跟唐书记一起打的孟良崮。他说什么孟良崮不孟良崮我不懂这里又不是菜场随便让你进去。我一急说老子毙了你这个小杂种。他倒好,笑了。说这里没有姓唐的书记,让我到乌有巷居委会去找找。可是老唐明明是在省里当书记呀,他自己告诉我的,乌有巷在哪里?小同志你知道乌有巷在哪里吗?乌有巷吗?往东,再往西,走回来,往南,再往北。怎么找?别找啦。我笑起来。乌有巷就是没有这条巷,别找啦。小杂种,他耍了我呀?!老头尖叫了一声,他突然扯开了裤带把裤子往下褪。你看看这是什么?这儿有两块蒋介石的弹片呀。我看见了老头干瘪蜡黄的小腹上有两道褐红的伤疤,像两条蚯蚓僵卧不动。老头说小杂种他怎么敢耍我呀?!老头扯开着裤子对我吼。我看见他脖子下的肉瘤气愤得快要炸裂了。遇到这样一个暴躁的老革命我真不知如何安慰他!我不能让他老扯开着裤子,因为天气很冷。我实在找不到帮助他的方法,只能温和地对着他耳朵喊:〃把裤子穿上吧,当心感冒。〃在城市里你经常能见到一些新奇古怪的玩意,让你着迷。我曾经迷恋过工人俱乐部里的碰碰车,我每隔几天就到那儿去花五角钱买一张门票,我一走进圆形车场就直奔那辆火红的碰碰车,跳上去捏紧塑料方向盘狂跑一圈。我吹着口哨驾驶碰碰车,见到别的车就冲上去猛撞。要知道在碰碰车场里撞人是不违反交通规则的,可惜就是撞不翻他们。我知道迷恋这种儿童游戏实在可笑,但我忍不住地要往工人俱乐部跑,我忍不住地要去撞人,这也实在可笑。直到有一回我撞了那辆由一对烫发男女驾驶的碰碰车,烫发的小伙子突然从车里跳下来,冲我瞪着眼睛,〃你再撞我们我一刀捅了你。〃我说干嘛要捅我?他说,〃你还装傻?你撞了我们还不知道?〃我无言以对,我觉得他一点也不懂游戏规则,比我还可笑。从此我就对碰碰车倒了胃口。后来我就经常出没于西区的鼓楼周围。在鼓楼的顶台上有一架天文望远镜,你花二角钱可以看三分钟城市景观。我就把眼睛紧紧贴着镜筒鸟瞰全城,你在望远镜里看这个城市会觉得它更加神秘漂亮。扫兴的是那个看守望远镜的老头不停地在边上提醒你。〃一分钟了。两分钟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但我还是从望远镜里看见了不少街上看不见的东西。我看见过五一医院的停尸间,看见一盏蓝色的灯泡照着一排裹白布的死人。看见过一个梳辫子的女孩跟一个男人接吻的场面,镜片里只有一根独辫子随着头部的后仰往下坠,两个人的脸都看不见,但我知道那是接吻。我还看见过一座在八层楼上的巨大的会议室,窗户里面有好多人像企鹅一样呆板而可爱地游移着,不知在开什么会。在城市里你只要花钱就可以干很多开心的事情。这是我对城市下的第一条定义。这一点谁都理解,所以也许就不存在什么城市的定义了。城市是复杂的。我每天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回百子街,在百子街与青海路交接的医药商店橱窗里总能看见一只带有微刺的高级避孕套。有时候想想城市真是复杂的,你不能说城市是一只高级避孕套。你喜欢城市就不能随便糟蹋城市。但我看见有的人在糟蹋城市,就在医药商店门口,四个穿牛仔裤的小伙子在吹那种避孕套,他们把它吹成了一只大气球,狂笑了半天。他们把气球塞给一个背书包的小男孩,小男孩不要,他们在后面追,我看见那只避孕套气球在一只焦黄多毛的手上轰然爆炸,炸成碎片掉在街道上。他们在糟蹋城市。我如果是他们的爸爸就扒下他们的裤子,朝每人屁股打50巴掌!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面对人类的堕落我无能为力。我已经习惯于在街头漫游,在街头漫游是调查城市的主要途径。我这样把手插在冰凉的大衣口袋里,沿街摇晃,从商店玻璃反光中我看见自己变成了这个城市的人,我的严峻的面孔我的轻缓的步态已经全无家乡小镇的特征,我把这种变异的结果叫做城市化。城市化意味着我逃出家庭的成功。从此那个小镇离我远去,那个倒霉的小镇最多像一条掌纹留在我手心上,我只要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只要不去回忆,父亲母亲大哥二姐统统见鬼去吧。
            
  我路过堂子巷的时候,看见区政府门口拥了好多人。水泥门楼上拉着一条横幅:市人才交流中心市场。我挤进人群时一个围着大口罩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后面把我胳膊拽住,〃别插队,排好队登记。〃我说,〃登记什么?我不要登记。〃那人甩开我胳膊说,〃真没教养,小流氓也到这里来登记。〃我说,〃谁是小流氓?我看你才像个老特务,你不是特务干嘛又戴口罩又戴鸭舌帽的?〃特务对我翻了个白眼,没再理我。我就跟在他身后,随着队伍往一张长条桌前挪。长条桌前坐着一排国家干部模样的人,他们微笑着把一张表格发给排队者,轻声细语地和他们交谈。我觉得他们就像天使一样纯洁可爱。环顾四周,人才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脸上有一种相通的郁郁寡欢的气色,我就知道那是生活不如意的人们,各有各的不幸。但我觉得那个老特务肯定是冒充的人才,我盲目地排到了长条桌前,听见老特务对国家干部说,〃这社会总算变了。〃总算变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又听见他说,〃这是我的学术著作,出版了21年了。可是我还在家禽公司当出纳员。〃我侧过身子瞟了眼老特务的学术著作。真的是一本学术著作。书已经发黄,封面上印着《激光在化工机械生产中的应用技术》。老特务的手按在上面,手指苍白失血,仿佛一排切碎的萝卜条。我内心对老特务油然升起一种敬意。我相信了他是个激光人才。轮到我了,一个女干部把表格递给我说,〃请填写。〃我不知道该不该接那张表格,我说,〃填好了会怎么样呢?〃她说,〃交流呀,到发挥你专长的地方为四化多做贡献呀。〃她慈爱地看着我,说,〃你有文凭吗?〃我想了想说,〃有一点。〃她笑起来,〃什么叫有一点?有就是有,别谦虚。知识分子是党的栋梁呀。〃她又问,〃你学什么专业?〃我就怕别人问我学什么专业。我迟疑了一下告诉她,〃城市学。〃〃城市学?〃女干部考虑了一下说,〃目前还不需要城市学人才。〃我说,〃我知道不需要。〃女干部拍拍我的肩说,〃别急,你会人工培育蘑菇吗?〃〃不会。〃〃你学过微波载送吗?〃〃没有。没学过。〃〃那么你懂西班牙语吗?你会设计时装吗?你懂康奈斯电脑操作程序吗?〃〃我都不会。〃我说。女干部开始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说,〃那你只能呆在原单位了。你在哪里工作?〃我说了声不知道就溜出了人才队伍。我也不知道怎么闯到了这里来。我根本不想交流到哪儿去,我的专业就是他妈的逛遍城市。我不是什么蘑菇微波康奈斯人才,也不需要别人对我问这问那的就像我母亲临睡前干的一样。离开区政府时我看见那个搞激光的老特务还站在台阶上,他的露在大口罩外面的眼睛红红的,我听见他还在口罩里含糊地念叨,〃这社会总算变了。〃那是一个怪人,我就不知道这社会到底在哪儿变了。
            
  好像就是那天,在堂子街的公共厕所里我遇到了另外一个怪人。那是个矮个子男人,他站在小便池的一端看着我走进去。他的眼神很怪。我小便的时候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他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动作。他抖动着男人的玩意从小便池那端往我这儿移,眼睛斜睨着我。我瞠目结舌,退下了台阶。我说,〃你要干什么?〃他又叹了一口气,看看我没说话。他把脑袋顶在墙上撒尿,却撒不出来。我想他可能是病了。我走出厕所没几步,发现矮个男人又追了出来,他用一根手指往我腰上捅,说,〃去看电影吧,〃我说,〃看什么电影?〃他说,〃随便。看电影。〃我说,〃我为什么要去看电影?跟你去?〃这时我听见他叹了第三口气。我断定他是个精神病患者。我加快步子离开了臭烘烘的厕所,猛回头看见精神病患者又钻进了厕所。我觉得碰上这种事情真让人好笑。你一辈子也不容易碰上一件这种奇怪的事情。
            
  和平旅社旅客二
            
  你见过一个养蜂人吗?
            
  我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
            
  那么你见过一个养蜂人吗?
            
  他是哪儿的?不知道。他说他常在这儿住。
            
  他长得什么样子?高个子细长眼睛络腮胡子黑皮夹克。一个养蜂人。
            
  那叫什么特征?中国人都是这样子。再说我一般都住江南大酒家,我难得上这样的破旅馆来,连暖气也不送。新来的房客穿一件银枪呢子大衣,鼻梁上夹一副金边方镜。我看见他用手套不停地掸着床单,然后放下那只黑色公文包。他说,〃脏死了。〃打开公文包。包里显得空空荡荡,最醒目的是一排放着的六个各种颜色的证件,还有两根领带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他从夹缝里掏出了名片,递给我,〃相逢何必曾相识,交个朋友。〃
            
  我把名片翻来倒去地看,那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密密麻麻的头衔让人眼花缭乱。中华实业公司林城分公司董事长
            
  南方摩托车贸易中心副经理
            
  幼苗文学基金筹委会主任
            
  中国集邮协会常务理事胡成
            
  中国
            
  〃老胡,你主要是干什么的?〃我满怀崇拜之情地望着新来的房客。〃什么都干。〃老胡拿出一把日本电动剃须刀按摩着光滑的脸部,他仰着脸说,〃我没有胡子,但我喜欢玩电动剃须刀,经常使用对皮肤很有好处。〃
            
  〃我是说你主要干什么工作?〃
            
  〃这回出来是为基金会做点宣传。〃他突然对我笑笑,说,〃你能给幼基会募捐资金吗?〃
            
  〃我?我还需要别人募捐呢。〃
            
  〃没有巨额的一百二百也行。我们可以考虑你当幼基会顾问。〃〃你就是专门找人要钱的吗?〃
            
  〃怎么叫要钱?是筹集基金。我也不能肥自己腰包啊,主要是为了下一代。我们基金会的宗旨就是要把少年儿童培养成未来的大作家。〃〃我觉得人愿意长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培养没用。〃〃你这人年纪轻轻思想倒挺僵化。〃他说着砰地掀开了公文包的铝锁,〃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拿着一叠毛边纸小心翼翼地铺开,一张一张地掀给我看。每张毛边纸上都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墨迹。我说:〃这是什么?〃他说,〃你来看看落款。〃我一看落款上都是些很重要的名字。你听新闻联播节目看《人民日报》时经常听见看见那些名字。我又朗读了一遍题字。题字内容基本一致但气度各异:祝幼苗文学基金会蓬勃向上今日幼苗明天栋梁全社会都来关心下一代给予精神物质双关怀等等等等。〃题字没提钱的事呀。〃我说。
            
  〃你这人真死脑筋。〃他把毛边纸迭整齐了锁进包里,说,〃有了这些题字还不好办?要多少有多少。我们已经收到三万元捐款了,计划年底突破五万。〃
            
  〃五万?我有了五万就能坐飞机到拉萨到乌鲁木齐去了。〃〃我们准备办一张儿童文学报纸,还筹备办一个儿童画刊。你会写故事吗?要又有趣又刺激的,只要能提高发行量就行。你要是写了我给你发表。不过试刊阶段可能要自费发表。每3000字寄50元给编辑部。〃
            
  〃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发表。〃我躺到床上打开那一角《南津晚报》,想起了泥江城外那个养蜂人。我只是想问一问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养蜂人。谁也没见过那个养蜂人。
            
  谁也没见过那个养蜂人但我见过他。我走遍了九座都市不知道以后干什么好。干什么都比回家好。我想跟养蜂人去养蜂,可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泥江在冬天不会盛开紫云英花朵,他到哪里去追赶花期了呢?
            
  你在城市里会发现头发鞋袜和身子特别爱脏。你必须勤着洗澡,否则你就不能把头凑到服务台姑娘前打电话。她会把鼻子吸得像个可爱的小蒜头一样让你羞愧不安。我每隔一星期就要去百子街东端的清泉浴室洗澡。清泉浴室大池子的水一点也不清,但池子要比我家的大木盆大上几十倍。人们都光溜溜地围坐在池子边上,好像是一排湿漉漉的木桩。我觉得人要是光溜溜的就没有什么等级差别城乡差别了。这是我在清泉浴室得到的理论。人跳进了浴池就都一样,都挺纯洁挺可爱的。这样想着就觉得世界光明得多了。我洗完澡躺在一张铺着蓝白浴巾的木榻上。我想摹仿他们睡一会儿,才闭上眼睛就有一双手抓住了我的双脚。我看见有个修脚老头坐在小板凳上抓着我的双脚,一只手从白褂子口袋里掏出修脚刀。我赶紧把脚缩回来。
            
  〃我不要修脚。〃〃你有脚气。多修修就好了。〃
            
  〃我从来没有脚气。〃〃那就做个全活吧。舒舒筋骨。〃
            
  〃什么叫全活?〃〃全身都活。做了你就知道了。舒舒筋骨的。〃〃可是我没买全活票呀。〃
            
  〃没关系。做了再给,不舒服不收钱。〃
            
  修脚老头把我的脚架在他的膝盖上,他慈祥地微笑着,手指在我的脚趾间不停地揉捏。然后他空握双拳在我的腿上像敲鼓一样敲打起来,然后又是背上手臂上,敲得很有节奏。我听见浴室里扑扑嘟嘟的响声此起彼伏,朝四周一看到处都有做全活的修脚老头在浴客身上敲打修脚。〃怎么样?〃老头说,〃不舒服不收钱。〃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舒服的,但我只能说,〃舒服。〃我突然笑了,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深奥的问题。全活到底算一种什么服务行业?城市是什么时候出现浴室和修脚工的呢?这又是我想研究的一个城市问题。
            
  〃你干这行干了多少年了?〃
            
  〃从15岁干到现在。算算大概修过10万双臭脚了。〃〃干什么不行非要给人修臭脚呢?〃
            
  〃我就会修臭脚,这是命你懂吗?〃
            
  〃命也不会让你修臭脚的。〃〃命里让我修臭脚,我刚生下来就让算命先生看过,他一见我的手就说,'这孩子长大要进浴室给人修脚的。'〃〃那算命先生可能想让你给他修脚。〃
            
  〃我谁也不相信可我就相信算命先生。〃修脚老头突然在我的什么穴位上猛敲一下,我差点被弹起来,〃喂,你看过算命先生吗?〃〃没有。我不相信。〃〃你还是去看看吧。我告诉你你去找白丽华,她的眼睛最毒。一看一个准,不准不要钱。〃
            
  〃她在哪儿?〃〃养马营。你到养马营问白丽华谁都知道她。〃去养马营找白丽华实在是无所事事的后果。我根本不要巫婆神汉对我说三道四,但我真的去了养马营。养马营由几十栋破烂的年久失修的棚屋组成,隔着一条狭窄的碎石路面。你走过养马营时注意横跨路面的晾衣竿,空中飘舞着尿布片子裤头背心羽绒衣羊毛衣还有许多日本株式会社的化肥袋子,要小心空中的滴水。我在城市里从没逛过这样肮脏的街道。我想那个巫婆白丽华也只配住在这里。
            
  白丽华坐在一只铁床上绣花。小屋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猫屎臭。白丽华是一个著名的瞎女人,但我确确实实看见她在绣花。不是绣花,而是绣蜘蛛。她手里抓着一件鲜红的马甲,马甲上已经有了一条蛇一只蝎子。我奇怪她是瞎子怎么能在马夹上绣出蝎子和蜘蛛来?
            
  〃过来。〃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布满白翳的眼睛瞪着我,〃把左手伸给我。〃〃男左女右。〃我嘀咕了一句就朝她伸出了左手。她怎么知道我是个男的?白丽华的手冰凉冰凉的,像一只老猫爪子在我手掌纹路上爬行,我的心也冰凉冰凉的。我斜眼看着铁床上那件红马夹,揣测她还会绣出什么鬼东西来。〃你不该来找我。〃白丽华突然说。
            
  〃为什么?〃〃你的命大凶。〃白丽华的瞎眼盯着我的脸,〃忌七忌三。你逃过了八七年逃不过九三年。〃
            
  〃我马上就要死吗?〃〃客死异乡。〃她说,〃你赶紧走,要不你会死在街头汽车轮子下。八六年剩下没几天了。〃
            
  〃可是我在等一个养蜂人来,我要跟他去养蜂。〃〃别等了。他不会来。〃她推开我的手,又摸起红马甲,〃没有人会救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啦,白丽华算的命真的让我恐慌了一阵子。我在那间充满神秘气氛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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