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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当时在上海影响最大的《申报》也刊登了伪造的伍豪启事,我党又利用与《申报》的关系,在2月22日的《申报》上,以曲折的笔法公开刊登了一则辟谣启事,全文如下:
伍豪先生鉴承于本月18日送来广告启事一则,因福昌床公司否认担保,手续不合,致未刊出。申报馆广告处启。
明白人一看,便知这是一条别有寓意的启事。按一般情况,报刊如不同意刊登某一启事,直接告诉本人就可以了,用不着也绝不会在广告栏内这样答复。再从时间来看,伍豪要登而未能登出的启事是2月18日送给《申报》的,而当时从2月16日开始,《时报》、《新闻报》等先后登出“伍豪等脱离共党启事”,《申报》也在2月20日、21日两天连续刊登这一启事,而22日《申报》又刊发了拒绝刊登另一个“伍豪启事”的声明。人们从这样的前后过程中不难联想到,这另一个“伍豪启事”肯定是为否认“伍豪等脱离共党启事”而写的,只是慑于国民党的淫威,《申报》不敢刊登罢了。
这是当时我党在国民党统治下所能做到的公开否认国民党反动派伪造启事的一种方法。
40年之后,亲身经历的陈云同志仍非常清晰地记得这一举措。1972年6月13日,陈云同志在谈到国民党伪造的“伍豪等脱离共党启事”时说:“当时临时中央设法登了一个小广告,用报馆回答伍豪先生的方式,间接说明伍豪有一个否认并揭穿国民党造谣的声明,但因为保人关系,不能登出。用这个小广告使白区和全党同志知道国民党的阴谋,不受欺骗。”
为了进一步公开揭穿敌人的造谣,澄清问题,我党继续在党内党外采取了各种明确有力的辟谣措施。
1932年3月4日,我上海临时党中央以周恩来的另一别名周少山的名义,用重金托在《申报》担任常年法律顾问的法国律师巴和,在《申报》上登出了一篇《巴和律师代表周少山紧要启事》。《启事》说:
兹据周少山君来所声称:渠撰投文稿曾用别名伍豪二字。近日报载伍豪等243人脱离共党启事一则,辱劳国内外亲戚友好函电存问。惟渠伍豪之名除撰述文字外绝未用作对外活动,是该伍豪君定系另有其人,所谓243人脱离共党之事,实与渠无关。
与此同时,在中央革命根据地,党中央也曾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主席毛泽东的名义,发布了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布告:
上海时事新报、时报、申报等于1932年2月20日左右连日刊登“伍豪等二百四十三人”的冒名启事,宣称脱离共产党,而事实上伍豪同志正在苏维埃中央政府担任军委会的职务,不但绝对没有脱离共产党的事实,而且更不会发表那个启事里的荒谬反动的言论,这显然是屠杀工农兵士而出卖中国于帝国主义国民党党徒的造谣诬蔑。
至此,国民党当局热热闹闹的一番算计,又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据当时在国民党中央党部调查科任驻沪调查员的国民党中统特务、曾因捕获顾顺章而受到蒋介石嘉奖的黄凯在1953年6月供称:这个所谓的《伍豪等脱离共党启事》,是他和当时任国民党中央党部调查科情报股总干事张冲合谋伪造的。由张冲执笔,黄凯派人送往上海各报刊载。这个伪造启事“丝毫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好久并无人来向各机关秘密自首”。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当年伪造启事的捉笔人张冲和被诬陷的周恩来,后来在民族危亡的紧要关头,捐弃前嫌,为抗日救亡事业,为国共第二次合作,携手共进,风雨同舟,为世人演绎了一个从昔日的政敌对手到后来的私交密友的动人故事。1941年,当年仅38岁的张冲(字淮南)不幸染上恶性痢疾病逝后,周恩来感情激动地挥笔写下了“安危谁与共?风雨忆同舟!”的挽联,并在《新华日报》上撰写了2000余字的悼念文章《悼张淮南先生》:“我识淮南先生甚晚,西安事变后,始相往来。”“我与淮南先生初无私交,且隶两党,所来往者亦属公事,然由公谊而增友谊,彼此之间辄能推诚相见,绝未以一时恶化,疏其关系,更未以勤于往还,丧及党格。这种两党间相忍相重的精神,淮南先生是保持到最后一口气的……”
然而,九泉之下的张冲做梦也想不到,当年他执笔伪造、没能打倒周恩来的伍豪启事,这样一件历史上早已澄清、共产党内外许多人都很清楚的事情,竟在周恩来主政中国的时代被江青当作射向周恩来的一发毒弹。
红卫兵知道伍豪是周恩来的别名后,立即将这一启事抄下来送与江青。
如果说,年轻的红卫兵不知道国民党伪造的伍豪启事的真相,还情有可原,那么,作为从延安过来,又是长期在领袖身边生活的江青是应当很清楚这一事件的真相的。1943年在延安整风审干时和中央工作会议上,周恩来都作过汇报和说明。
但这时的江青却如获至宝,以为这是打倒周恩来并置之于死地的绝好材料。
在与中央文革一伙一番密谋后,江青采取突然袭击的手段,于5月17日突然给林彪、周恩来、康生三人写了一封信。信中阴险地说:“他们查到一个反共启事,为首的是伍豪(周恩来),要求同我面谈。”
江青此举,实际上是逼周恩来的一个通牒:你必须就此作出交代!
江青的险恶居心,我们还可从康生的举动中得到印证。
作为当年上海中央特科负责人的康生,对国民党伪造伍豪启事的前前后后是一清二楚的。1962年10月31日和1963年12月27日康生在两个提到“伍豪等脱党启事”的材料上批过:“这完全是造谣诬蔑……实际上,当时周恩来同志早已到苏区去了,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事。”“当时在上海的同志都知道这件事。”
然而,此时的康生深知江青欲置周恩来于死地,竟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江青居心叵测
当江青一伙在策划陷害周恩来时,周恩来正忙于处理内蒙古问题。
自2月以来,在内蒙古自治区,军队与红卫兵的矛盾持续恶化,局势一度失控。成千上万的群众拦阻火车,上京告状,甚至发展到到中南海新华门前集体静坐,其中还有部分军人。
5月11、12日,呼和浩特市数千名群众(其中有数百名内蒙古军区的机关干部和战士)闯入中共内蒙古自治区委机关并发生武斗。周恩来紧急约集中央军委常委和内蒙古军区有关负责人在京西宾馆开会,处理内蒙古问题。
在此前后,周恩来为处理内蒙古问题先后接见赴京的内蒙古各方代表达十几次,常常是通宵达旦。
不分昼夜苦撑危局已是不易,还得随时对付江青一伙的无端刁难与攻击。可以想象,当周恩来收到江青用心险恶的信后,是怎样的一种悲愤心情!
面对江青的居心叵测,周恩来断然予以反驳。他在江青的信上愤然批道:“伍豪等脱离共产党启事,纯属敌人伪造。只举出二百四十三人,无另一姓名一事,便知为伪造无疑。我当时已在中央苏区,在上海的康生、陈云等同志均知为敌人所为,故采取了措施。详情另报。”
然而,周恩来深知,对江青一伙,仅仅作这样简单的说明和反驳是不起作用的。江青、康生一伙一手制造的“六十一人叛徒集团”冤案就是前车之鉴。
试想一下,既然薄一波等人“自首”出狱这样一件中央知道并在党的两次代表大会上作过结论的事,在这伙别有用心的阴谋家的一再诬陷下,转眼间就被定性为“叛徒集团”,那么,谁又能保证“伍豪等脱离共党启事”不会演绎成第二个“叛徒集团”?江青一伙正是基于诬陷制造“六十一人叛徒集团”的“大获全胜”,才敢明目张胆地以“伍豪事件”来诬陷周恩来。更为要紧的是,如果周恩来在这个时候被打倒,那就并不单是他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党和国家前途和命运的大事。在目前这种特殊的历史环境下,周恩来负有一种别人无法替代的责任与使命。陶铸被打倒了,几位老帅和三位副总理也因二月抗争失利而被迫靠边站了,唯有他有条件争得毛泽东的支持,同党内正义力量一起,与林彪、江青两个反动集团相抗衡。一旦他被打倒,林彪、江青两个集团将更加肆无忌惮,党和国家的前途安危不堪设想。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周恩来又怎能不慎而又慎、防而又防?
就个人来说,周恩来不怕被打倒。但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周恩来又不得不考虑自己被打倒的后果。
5月19日,接到江青信后的第三天,周恩来断然放下手头各事,亲自调阅了1932年上海各种旧报,将1931年至1932年的有关事件编为《大事记》,并亲自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
毛泽东看了周恩来的信及所附的材料后,批示:“送林彪同志阅后,交文革小组诸同志阅,存。”
显然,毛泽东没有搭理江青的企图。
1967年底,北京有一学生给毛泽东写信,重提“伍豪等脱离共党启事”。毛泽东明确批示:“此事早已弄清,是国民党造谣诬蔑。”
外交生涯的“冰点”时刻
缅甸,是中国的友好睦邻。中缅两国有着2000多公里的共同边界,两国边民自古以来就结成了亲如手足的“胞波”关系。
缅甸,是非社会主义国家中第一个承认新中国的国家。1950年6月8日,缅甸就同中国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
中缅两国领导人也因此结成了深厚的友谊。1960 年12月,周恩来和陈毅率中国代表团赴缅甸庆祝缅甸独立节。缅甸总统吴努授予周恩来“崇高、伟大、博爱和光荣的拥护者”最高勋章。
然而,周恩来用心血浇灌出来的中缅两国人民深厚的“胞波”情谊,在文化大革命中几乎被浓厚的极左思潮所窒息。
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极左思潮很快祸及外交领域。
中央文革一伙在一旁推波助澜。他们要求国内有关部门向我国各驻外使馆、领馆大量寄送毛主席著作、语录、像章和“文革”宣传品。
康生说,世界已进入毛泽东思想的新时代,宣传毛泽东思想是对外工作的中心任务。
于是,许多驻外使馆人员、援外人员、留学生,乃至有些华侨就不看对象,不考虑驻在国的法律规定,强行发放毛主席语录、像章及“文革”宣传品,甚至同外国人会谈也要首先念毛主席语录。
这种可笑的事情,周恩来自己就亲自遇到过。一天,周恩来在钓鱼台陪来我国访问的巴基斯坦空军司令吃饭。刚一坐下,服务员就严肃地念起了“一切魔鬼通通都会被消灭”的毛主席语录,使得周恩来和巴基斯坦空军司令都很尴尬。事后,周恩来愤怒地批评说:“这是牛头不对马嘴。”
周恩来还多次批评驻外人员和留学生对外宣传强加于人的极左做法。他说:中国专家挂毛主席像章是我们的权力。外国朋友要,我们不好不给。但是,驻在国政府不让他们本国人员挂毛主席像章,我们就不能因此说他们反华。否则,反华的国家就多了。有些国家和政府对我们是友好的,也敢讲毛泽东思想,但也还反对本国人挂毛主席像章。我们热爱自己的领袖,也要尊重人家的领袖。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自尊心,强加于人,适得其反。
周恩来还说:对外宣传要见缝插针,见缝插针也得有缝才行,铁板一块就插不进去,硬插,针就断了。见缝插针插得进去,见缝插棍子就不行,不能倾盆大雨。
尽管周恩来一再强调对外宣传要看对象,不能强加于人,但在极左思潮和无政府主义的猖獗中,周恩来的话被置若罔闻。
对外宣传中的极左做法,引起许多国家对中国的怀疑、不满和反感,严重的外交纠纷纷至沓来。
1967年6月,我国驻缅甸人员不顾缅甸政府的劝阻,强行向华侨和缅甸国民散发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像章,引起缅方的不满和干涉。
对于中缅双方政府来说,理智的做法是双方同时采取克制的态度,以避免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缅甸政府一再表示,愿同我国保持友好关系,不愿意把关系搞得很紧张。
但在中国,极左思潮趾高气扬。
中央文革一伙扬言:报纸的调子可以高于政府声明,群众的调子可以高于报纸,要逼缅甸同我们断交。
6月29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以醒目的容易刺激对方情绪的粗黑标题《缅甸政府唆使暴徒袭击我使馆杀害我专家迫害我侨胞,我国政府向缅甸政府提出最紧急最强烈抗议》,刊登了我外交部给缅甸驻华使馆的照会。
6月30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继续以更醒目的粗黑标题刊登: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发表声明,最强烈最严重抗议缅甸政府的反华排华的法西斯暴行。
周恩来坚决阻止了逼缅甸政府同我国断交的极左做法。他说:不怕断交还可以说得过去,这是被动的。如果提逼它断交则变成我们是主动的。
从6月29日起,北京几十万群众连续在缅甸驻华大使馆门前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
在缅甸驻华使馆前,一支支抗议示威的队伍首尾相接,怒吼声震天动地。缅甸使馆外的墙上和门前马路两旁,贴满了密密层层的声讨大字报和大标语。
在那种极左的氛围里,群众游行示威和报纸上的高调宣传,周恩来难以阻止。但是,绝不能让示威群众“以牙还牙”,去冲击缅甸驻华使馆。
为此,周恩来打电话给外交部和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傅崇碧:群众只许在使馆外面示威,绝不能冲入使馆,更不能伤害使馆人员。
在卫戍区部队的严密控制和疏导下,连续几天的群众示威没有出现冲砸缅甸使馆的情况。
7月初,又有一些造反派操纵部分群众准备冲击缅甸驻华大使馆,周恩来及时制止了这一行动。
在周恩来的努力下,中缅关系的事态得到控制,没有进一步恶化。
英国驻华代办处被烧
1967年8月7日晚9时,钓鱼台中央文革小组办公室。
不久前在武汉七二0事件中被当作“英雄”的中央文革小组要员王力,拖着一条打着石膏绷带的伤腿,靠在躺椅上,接见匆匆应召赶来的外交部造反派。
刚刚在上午因揪斗陈毅受到周恩来严厉批评的造反派一见到王力,就像在外头受了气的奴才见到了救命的主子,纷纷诉说各自的“委屈”。
造反派一阵“诉苦”后,王力开讲了:“外交部运动阻力大?外交唬人嘛!别人不能干,了不起?这么神秘,只有少数专家才能干,你这个外交就这么难?红卫兵就不能干外交?他们说你们方向路线错了,那陈毅的方向路线倒对了?你们一月份夺权夺了多少权?业务监督权有多少?能监督得了吗?部党委班子还没有动吧?革命不动班子?!这么大的革命,班子不动还行?为什么不能动一动班子?”
接见从9时开始,一直持续到11时。
周恩来是在第二天从造反派散发的传单上得知王力的讲话内容的。
王力的讲话,矛头明显是冲着周恩来来的。但周恩来没想到王力竟说得这么露骨。
自从一月夺权风暴发生以来,周恩来在各种场合对外交部群众组织一再强调:夺权只能夺对文化大革命的领导权,外交业务大权属于中央,绝不允许夺,只能监督。对业务的监督也是有范围的,不是全部。
不光是外交业务大权不能夺,中央、国务院各部委的业务权,如财政权、国防权、军事权、新闻权等都不能夺。
2月份,周恩来还当场下令逮捕了操纵造反派打倒李先念、夺财政部财政大权的财政部某副部长。
对陈毅,周恩来更是一保再保,不同意造反派打倒陈毅。
这些,王力都是知道的。
也许是想要当面问个究竟,周恩来看到王力的讲话后,曾提议与康生、王力一谈。但康生、王力置之不理。
康生、王力是不敢前来与周恩来谈的。他们无法直面周恩来的质问。对此,康生已经领教过一次。
在6月份,康生就向周恩来砍了“一刀”。他在接见外事口造反派的一次讲话中,给建国后的外交扣上了“三降一灭”的帽子,说:“我最近看了一些文件,发现不是三和一少问题,是三降一灭,向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反动派投降,扑灭人民的革命。”
周恩来得知后,非常气愤,曾当面责问康生:“外交部总的政策不论是我兼外交部长的时候还是陈毅当外交部长,都经过我的手,我都送毛主席看。对外政策基本上是主席讲的,我们办具体事项。”
康生做贼心虚,推说他是指中联部的王稼祥。
王力不敢同周恩来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