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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斩人,无有不中。又有五言诗一首,赞高思继勇壮云:白马高思继,征胡屡有功。
防牌悬猛兽,拭剑插飞熊。
义勇真无敌,雄威不众同。
讵知存孝病,诸将畏交锋。
当日,两军对敌,思继出马,与李嗣源更不打话,共战四五十合,思继诈败逃走,嗣源引军赶人阵来。谁知思继已先埋伏,用手指挥,五千兵一齐围定。嗣源在中间,左冲右突,不能得出,周德威与樊达各自溃散。
晋王在城上,望见嗣源困于垓心,慌问:“众将!谁人出马,以救嗣源?”薛阿檀曰:“小将愿往!”晋王遂命阿檀披挂上马,引部下壮士数十骑出城。晋王领将士于城上擂鼓吶喊,以助其威。阿檀引军离敌兵数里,遥与嗣源招呼,阿檀大叫一声,飞渡浅沟,众皆奋力而过。阿檀独自当先,奋力杀人,对阵副将谢墨迎之,不能抵敌而走。阿檀直至核心,救了嗣源,回头看时,尚有数十骑在阵中,不曾离得重围。阿檀复回杀入阵中,所到莫敢挡抵,再救出这一彪人马。正遇高思继拦住去路,被阿檀奋武冲散,嗣源跃马混战,五路军马大乱。安休休亦引军士,大战敌兵,缓缓唱凯入城。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逸狂诗曰:白马将军久战持,嗣源受困计无施,阿檀奋勇冲开阵,谢墨奔逃始解围。
卓吾子评:
李晋王以酒酬功,勇南公遽因染疾,复又鼓众军与五路兵交锋,壮哉!
第三十一回 存孝病挟高思继
却说李嗣源败了一阵,得薛阿檀引兵救援,退入城中,坚闭不出。高思继日夕在城外搦战,存孝病不能起,晋王亲自煎药,遣康君利、李存信二人,送至存孝帐内。晋王吩咐二人,若存孝有问,只说不曾对敌,若说高思继是好汉,必然怒激存孝,其病难好,二人领命去了。
当日,康君利对存信道:“这老汉用人不当,一般皆是太保,偏他爱牧羊子。不如先对存孝说,思继好汉,先气死了这贼。”存信曰:“此言正合吾意,即可行之。”却说存孝染病在牀,人报康君利、李存信二人来探病症,存孝遣人迎接二人入见。存孝以被蒙头而卧。君利曰:“汝病若何?”存孝曰:“心中呕气,药不能用。”君利曰:“适来老父遣吾二人径送药来,服此即愈。”存孝曰:“吾染病许久,不知五侯之兵,曾与交战否?”康君利曰:“自汝染病之后,新来一将,姓高名思继,是赫连铎部下,使一面防牌,背插飞刀二十四把,百步取人,无有不中,右手使一条浑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被他杀败七十二阵,今日老父引领五百家将,十二太保出阵,又被杀败大半。看来世上英雄,只有此人,兄弟虽然人称好汉,亦不及此人矣!”
存孝听罢,大叫曰:“苦哉!气杀我也,誓杀此贼,以彰吾志。”原来存孝激怒,浑身是汗,遍体生津,卸甲风出了这一身冷汗,其病即愈。遂叫备过五名马来,乃披甲上马,诸将见者,无不骇然。存孝自变量百骑出城,来望高思继兵,已布成阵势,思继自立子门下,扬鞭大骂。存孝从群骑后突然而出,曰:“高思继匹夫!见勇南公否?”五侯兵看见尽皆惊骇。思继大怒,挺枪直取存孝。存孝挺毕燕檛来迎,二人战上十余合,存孝逼开枪,大喝一声,正是:战马宝鞍空退出,滴溜拿过马鞍来。
径进宾州城去。五侯人马,各自惊慌,逃回本镇。
存孝将思继放于马下,众将一齐向前捆缚,来见晋王。晋王喝令斩之,存孝告曰:“父王赦之,留与儿部下听用。”晋王从之。思继泣曰:“纵大王不杀,吾亦不用这性命矣!”存孝曰:“汝不愿跟吾,告父王放你若何?”思继曰:“果肯放回,你是有仁有义的好汉,吾到山东,誓不与人相持矣!”存孝曰:“何为如此?”思继曰:“我在死里复生了一遭,这一去,苦身三顷地,付手一张犁,改恶而从善矣。”存孝曰:“只今便放你去。”随即放起,与了衣服,赐之酒肉,临行又赠鞍马,差人直送出城。思继拜谢,往山东而去。逸狂有诗一绝,赞云:英雄自古惜英雄,义释高郎此日中,从是一犁归去后,短蓑春雨夕阳风。
却说李晋王,见五侯人马退去,内外无事,回入后宫,欣欣然而有喜色。刘妃进曰:“妾每见大王,常时眉头不展,脸带忧容,以国家为虑,何今日如此喜也?”晋王曰:“五侯倚着高思继雄势,逼临城下,累败吾兵。今日存孝带病挟了高思继,退了五侯人马,如何不喜?”刘妃曰:“此人累有大功,先灭黄巢,恢复唐室天下,吾等富贵,实赖此人也。古人以德报德,大王何不将沁州封他镇守,使其快乐,岂不为美!”晋王曰:“汝见甚明,吾正欲如此!”遂使人唤存孝来。晋王曰:“汝自随我数年,苦争血战,日夜不得休息,吾受富贵,皆赖汝恢复之力。今天下略定,合宜封爵,以报汝功。沁州富饶之地,鱼米之乡,封汝去镇守,独霸为王,受享富贵何如?”存孝曰:“儿有甚功劳,敢当此职?又抛离膝下。”晋王曰:“汝勿辞,可领人马二万,副将六员,即日上任供职,勿使有失。
”存孝顿首拜谢,便领人马,径上沁州,赴任去讫。
却说晋王部下众将中,只有康君利、李存信二人,不服存孝,常有谗谮之意。当日,见晋王封出沁州,心甚忌妒。君利遂与存信商议曰:“父王待人,何有轻重,把这牧羊子爱如金宝,言他在宾州不得自在,今封在沁州,受其富贵。吾等亦有汗马之劳,何待人如草芥也。”存信曰:“存孝出外,正好行事,吾思一计,使存孝死无葬身之地!”君利便问:“计将安出?”存信附耳低言数句,只消如此如此。君利曰:“此计甚妙,可急行之!”商议已定。
次日,二人入见晋王,告曰:“儿等久困,不习武事,身体疲倦,欲去打围一遭,请父王尊旨。”晋王许之,二人即上马,持弓搭箭,出了宾州,径投沁州而来。早有小校报知存孝。
存孝降阶而接,三人相见叙诉兄弟之情。存孝设席,酒至半酣,存孝曰:“有劳下顾,何事见教?”君利曰:“专为吾弟一事,特来报知。自汝到沁州之后,老父终日耽乐酒色,不理政事,有大将呼延谏阻,老父大怒杀之。称言五百家将,十三太保,只有一个亲儿子,余都是义子,叫众人都出了姓,原姓赵今还姓赵。吾弟却不姓李,原名安景思,可竖起安景思的旗号,以别骨肉亲疏。”存孝大惊曰:“吾父真老悖耳!岂有此理?吾宁就死,不敢出姓。”存信曰:“既不出姓,老父令剑在此,若不出姓,叫我二人斩汝首级,去见父王。”康君利曰:“兄长相随数年,尚不知老父性如烈火,既有令剑,即可改之!”
未知存孝肯从否?且听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高思继连败晋兵七十二阵,而李存孝扶病缚归,一如探囊,且又释之,毋乃惜其英雄耶?晋王报功,封存孝食禄于沁州,恐不免康君利、李存信妒功爵之忌耳!
第三十二回 五牛挣死李存孝
原来存孝实是有勇无谋,一闻此语,遂使人按倒原旗,一声号令,不移时,城上竖起一派尽是安景思的旗号,二人辞别,还到宾州。却说康君利与李存信来见晋王,拜伏于地。晋王曰:“吾儿打围何如?”二人曰:“围也不曾打得,倒与父王打听一件大事来了!”晋王曰:“是何大事?”二人曰:“不料沁州已反了存孝矣!”晋王失惊曰:“存孝忠义之人,如何肯反?
”君利曰:“吾二人眼见明白,他既不反,因何出了姓,城上一派旗号,尽是安景思的姓字?”晋王怒曰:“虎儿不可养也!
果是出姓,急去擒此贼来杀之。”言未绝,闪出刘妃,向前告晋王曰:“妾见存孝赤心报国,累建奇功,故劝大王封出沁州,今反情未见,况是二人素与存孝有隙,听闻其语,便欲擒杀此人,恐其中有诈,妾与嗣源径上沁州,打听虚实,然后杀亦未迟。”晋王从之。
于是母子二人,实时上马,径投沁州进发。行了数日,已到沁州城下。母子遥望城上,果然尽是安景思的旗号,刘妃大惊曰:“事已实矣!果改旗号,此人反面无情,恐中其计。”
母子勒马便走。此时,存孝与六将正在巡城,忽见刘妃与嗣源到城下,看了一番,急下城来追赶,大叫:“老母、大兄缘何竟不进城来,勒马便回,此是何意?”此时,母子只说反了存孝,遂跳下马来,大叫:“勇南大人,乞饶母子二人性命,可看昔日薄面!”存孝听闻大惊,急下马来,跪于路侧,告曰:“存孝有甚异志?”刘妃曰:“汝在沁州,爵位已极,富贵足矣!因何反了?”存孝曰:“是谁说来?”刘妃曰:“你既不反,如何城上打着安景思的旗号?”存孝听言,遂将康君利前事,细说一番。刘妃骇然曰:“你中了逆贼之计,可急到父王面前分诉明白!”于是,三人一同上马,径投宾州城来。
却说君利、存信,望见母子三人回来。君利对存信曰:“事不谐矣!倘此贼到老父面前诉说明白,漏泄此事怎了?”存信曰:“此事不妨,吾有一计,假传父王令言,说贼犯黄河,调你母子二人带领人马,前去截杀,去迟者斩首,军前号令。
二人若去,吾与你便无事矣!”君利然之,一依其言。果然刘妃与嗣源闻此语,不敢停止,二人遂往黄河截杀,只留下存孝到晋王面前分诉其事。是日,天色已晚,晋王深有酒意了,人报:“存孝自沁州来见。”晋王曰:“吾醉矣!醉后不言公事,吾儿远路劳神,且向后宫睡去,来早再说。”
君利知晋王之意,暗谓存信曰:“乘老父迷睡不起,先将存孝杀了,以绝后患。”存信曰:“此计其妙,便可行之!”
于是,君利即假传父令,言:“存孝反叛,擒出辕门,五车挣之!”此时,存孝欲进宫诉说,四下皆康君利心腹之人,不能得入。存信曰:“老父怒汝,立等回报,安敢再入?”急使军人将存孝捆缚,用五辆车来各系一牛,分作五队,号令一声,五下鞭开牛去,只一挣,被存孝把身一纵,都纵到身底下来。
原来五车上,有五五二千五百石重,五牛之力,不计多少,存孝一生力大,是以皆被纵到身底下来,以此较之,存孝一臂有二万五千斤之力,两臂有四象不过之勇。存孝大叫:“我得何罪?将五牛挣我!”言未绝,只见半空中一金甲神人,叫曰:“存孝不得挣挫,吾奉千佛牒文,玉皇敕旨,你原是上界铁石之精,降临凡世,今日功行完满,取汝归天,若是迟缓,神人夺了你的坐位。”存孝听言曰:“既上天叫我,安敢不从?”
遂叫军人曰:“这等如何挣得我死,除非是将剑割断我手足之筋,吾即死矣!”当下君利传令,大喝五下里挣响一声,存孝躯分为五块。存孝亡年三十六岁,时天复三年秋九月也。后来史官有诗赞云:两岸西风起白杨,沁州存孝实堪伤,晋官花草埋幽径,唐国山河绕夕阳,鸦谷灭巢皆寂寞,宾州尘路总荒凉,诗成不尽伤情处,一度行吟一断肠。
后来宋贤吊存孝挽诗云:
鸦谷遗蹀迹,英雄有将声。
威容赛夏育,风味若陈平。
常领三千士,破除百万兵。
宾州天命尽,谁不痛伤情。
第三十三回 晋王痛哭勇南公
却说晋王,正在宫中熟睡,宫人来报:“五车挣死存孝!
”唬得晋王汗流沾背,魂不附体,急跑出殿前来视之,存孝已死,挣为五块。晋王大哭数声,望后便倒,昏绝于地,左右急救,半响方苏。晋王问:“谁杀存孝?”左右细说前因。晋王曰:“存孝已死,只吾休矣!”此时,君利、存信逃去数日,晋王遣人追之,半路捉回,正欲碎剐,忽报刘妃还宫,晋王急令接入。原来刘妃与嗣源,径到黄河界口,绝无动静。知是二人用计,急回宾州,知存孝被挣死,直来见晋王。刘妃曰:“君利、存信如此无礼,罪不容诛,请大王剐此二贼,为存孝报仇!”晋王曰:“存孝如此,吾岂能独生哉?”
正在恸哭,忽见一彪人马,飞奔而来。众视之,乃存孝之妻邓瑞云也。瑞云知此消息,带领六将到来,放声大哭,昏绝于地,三五番几死,众军无不哀恸。瑞云再三上言曰:“今存孝死于不幸,大王念父子之情,早为报仇!”当日,具棺椁盛装存孝尸首,停于正庭,六将挂孝,军土举哀震地。晋王唤武士,将君利、存信二贼,倒浇一对照天蜡烛,在于柩前,请高僧做水陆大醮超度,复图存孝仪像挂起。晋王亲自设祭一坛。
祭文曰:
呜呼勇南!天下战士,古今无双。何天不吊,令死于奸人之手?使我恸伤。呜呼!吾今年八十,儿今既死,吾料随亡!
吾今取二人于市,熬油点烛,照尔幽光。尔冤既白,尔仇亦报,尔名孔扬。呜呼勇南!魂其有知,曷维尚享。
后人读史至此,有诗叹云:
存孝英雄独占奇,开疆展土定华夷,
当时恨杀丹青手,不画山前打虎威。
晋王伤悼不已,望棺前欲拜下,德威急向前止之曰:“不可!大王父也,存孝子也,岂有为父而拜子之理乎?”晋王乃止。晋王曰:“吾岂不知之,但以先死为神,吾之哀毁逾礼,不觉形于此耳!”后人有诗云:李存孝能文能武,灭黄巢盖世功名,是晋王不合拜子,也须知先死为神。
当时报入长安,昭宗知存孝已死,念存孝英雄冠世,有恢复之功,大加恸切,遂遣官具礼前来致祭。晋王请使者入见了,始知昭宗遣周德威代祭,德威就将祭品,摆列存孝灵前,亲自奠酒拜下,令赵文宗读祭文曰:维大唐天复三年秋九月上旬,祭主大唐昭宗皇帝,遣兵部大司马周德威,谨以清酌庶馐之仪,致祭于敕封镇守沁州地方协理军务飞虎将军勇南公李存孝之灵曰:呜呼!存孝不幸横亡,天高日短,无人不伤。伏念生居朔漠塞北之方,长自飞虎灵求之峪。灭黄巢,扶僖宗,复入长安,诛奸党,立昭宗,建都天下。官居一品,加为勇南公之职,势压诸邦,是飞虎将军之誉。
唯君正宜享富贵于高堂,岂期命早丧于奸谗。人之死没,自古难免。不料君父以酒误害忠良,将二奸尽行诛戮,与汝雪恨。
将军阳世不将金印挂,阴司多握鬼兵权。呜呼哀哉!尚享。
德威祭毕,泪流满面,哀动三军。晋王自叹曰:此事非于别人,只是我以酒误害忠良,致有此失。”遂自感叹一诗云:终朝饮酒醉醺醺,耳听谗言害好人,破巢之时用存孝,太平不见勇南君。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
奸谗阴害忠良,何代无之?不特克用之于存孝而已。然则克用酒误太甚!
第三十四回 梁兵劫夺勇南柩
当日,晋王令邓瑞云同六将带领三千人马,保护存孝灵柩,葬于灵求峪,安灵守孝。六将领命,径上去讫。早有细作报入汴梁,朱温大喜曰:“李存孝已死,吾无忧矣!”今又令军士护丧葬于灵求峪内,急遣尚让七将,领兵前去劫夺存孝灵柩,七将领命。正行之次,忽见前面一彪人马,尽打红旗,当头截住去路,为头闪出英雄,身长一丈,膀阔三停,赤脚蓬头,膂力过人,乃寿章人也,姓王名彦章。因存孝巡行河北之时,在淤泥河相遇,二人斗了数合,被存孝连人带马打落岸下。彦章誓言,存孝若在十年,吾十年不出,除是死了存孝,才敢出名。
径上寿章隐姓埋名。今探听存孝已死,引了人马欲来投奔梁王,正值七将兵至,彦章拦住大呼曰:“吾乃浑铁枪王彦章也!来的人马何往?”葛从周曰:“吾等梁王手下七将,今奉我王命,领兵前去灵求峪,劫夺李存孝灵柩。”彦章曰:“汝等错矣!
君子不念旧恶,人死不计旧冤,存孝亦是好汉,只因晋王恃酒误死,抢他尸首何益?不如引我去见梁王,陈说和解之事。”
七将从之,合兵一处,径到汴梁城来。
七将入见,朱温曰:“李存孝尸首如何?”葛从周曰:“不曾抢得,只与大王寻得一个前部大将。”温问曰:“是谁?
”从周曰:“此人真定寿章人氏,姓王名彦章 。”温曰:“闻名久矣!吾正欲见此人。”从周引彦章至殿下,温即欠身相迎,彦章下拜,温答半礼。温曰:“足下近在山东,正欲遣人来请为将,破灭李克用,共图霸业,今日得遇,三生幸矣!”彦章曰:“李克用死了存孝,其势已孤,臣视之,乃疥癣之疾,不足介意。大王欲取天下,不如先图了昭宗,再擒晋王未迟。”
温大喜,即封彦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设宴犒劳。席间便问彦章图昭宗天下之计。彦章曰:“臣见昭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