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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厂没厂房役机器行不行?我看行。只要有咱老高在,我看没啥都行。说得人们一个个
张飞瞧绿豆——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话来。
“公爵王”的车门开处,高贯成探出头来,招呼道:“小吴。上车上车。”
吴冬莉摆摆手:“不了,我回家,不远。”
“正巧我也正要找你呢。快上车。还怕我把你拐跑了啊?”
高贯成是那种很少跟下边人瞪眼睛的人,尤其跟年轻的女同志,更常开些不伤大雅
的玩笑。
吴冬莉只好上了车,坐在了后座。司机旁边的座位是高贯成的专位。
高贯成把身子扭向后面:“还没去阀门厂报到呢?”
吴冬莉摇摇头:“高厂长……我真的不想去阀门厂,县里就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去
那儿和留厂里有啥区别。”
高贯成说:“也是也是。其实厂里何尝愿意放你走,老实巴交的,人年轻,业务又
熟。不是事情逼到这儿了嘛!妈的,那个王人蛋!早知他一肚花花肠子,我咋就没先一
刀劁了他!”
吴冬莉不想再提那个事,一提那事就觉有些恶心。她低下头,轻轻地叹口气,问:
“高厂长,你刚才说有事找我,啥事呢?”
“叫你去阀门厂的事,我也想了又想,就这么调过去,确实难免让人们瞎猜乱想嚼
舌头。既是在我手下干过的人,又受了委屈,我高贯成不给挣挣口袋,往后谁还给我玩
真的了?中了,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再找找工商行的头,叫他们给你安排一下。出了工
厂,进了银行,不言自明,足以证明了咱吴冬莉的清白,是不?可这事也得先跟你打个
招呼呀,别是我那边把养孩子的劲都使出来了,你再不愿意去,我岂不闹了个瞎忙
活?……
吴冬莉心里一热,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年月,谁不巴巴地看着银行的
大门眼热?风吹不着,雨晒不着,且不论工资,光奖金就让人眼晕。她相信高贯成的本
事,他既主动问你,就没有办不成的道理。她笑了,脸上密布了半个多月的阴云霎时间
就被吹得一干二净。连司机都插话逗她:“吴姐,吃了点小亏,拣了个大便宜,你就偷
着乐去吧。事要成了,请客啊!”她连点头:“请客,请客,随你点地方。”
心里有了这等好事,吴冬莉就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直奔了娘家门。她的父亲是县
高中的语文教师,叫吴瑞之。自从半月前的那件事一出,父亲就是敦促她向县领导直接
反映情况的幕后支持者。
还是在那件事的前几天,财务科长去外地出差,却把家里的户口本锁在了办公桌里。
科长的老婆急需户口本办个什么事情。着往纸袋里拣,那一拣就拣出了疑惑,印章竟都
了袋上还注明了是二车间,一袋子足有近百枚的占了印泥用过的。再细看。桌面上还有
相同的几个袋子,分明注明厂里的其他车间和部门。私人印章本该都在职工自己手里呀,
集中放在一起算是怎么个事呢?况且职工印章也只有发奖金、工资或什么福利待遇时才
用得着,牛角的,有机玻璃的,木头的,还有用铅字拼捆在一起的,形形色色。怎么袋
子呢?私人印章……暗藏于某财务人员的抽屉:这脑门上刷地出了一层冷汗,吓得手也
有些抖了。
吴冬莉本是个循规蹈矩,心里存不得一点芥蒂的女子,那一宿,她翻来覆去阂不上
眼。老教师吴瑞之给儿女们的教诲是,犯法的不做,毒人的不吃,老老实实做事,清清
白白做人,吴冬莉思来想去的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找了厂长高贯成,讲了印章的事。
高贯成也很吃惊,一反平时大大咧咧、潇潇洒洒的做派,不由地挠起了头,连说:“是
吗是吗?有这等事!妈的,真是胆子大得赛窝瓜子!”又嘱咐吴冬莉:“这事非同小可,
我自会搞它个水落石出,你千万不能漏出去,尤其不能传到职工耳朵里去。究竟是怎么
个情况还不清楚,厂子真要出个什么乱子,怕是你我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厂长这么
一说,吴冬莉竟也有些害怕起来。
几天之后,财务科长出差回来,高贵成很快把吴冬莉单独找去,说说笑笑地又恢复
了往常的样子,他先表扬吴冬莉的负责精神,又说情况已经清楚了,那些印章是开资时
有些工人马马虎虎落在了财务室,财务科长怕弄丢了,就收集在一起了。吴冬莉执拗他
说:“丢印章的每个月开资时都有。可也不会那么多呀?”高贯成说:“啥都怕往一块
凑,装在一块还不就显得多了?再说,就是再有几袋子私人的戳子又能怎样,每个月开
资发奖金的单子没有主管厂长的签字也是废纸一张。虽说具体账目我不管,可每个月的
职工工资总数。奖金总数我自是心里有数,他要耍鬼还瞒得住我这双眼睛了?”吴冬莉
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就没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暗存打算,只要财务科长胆敢动作手脚,
就休想逃脱自己的眼睛,老乡还怕界壁子(隔壁)呢,何况在一个屋子里。
可吴冬莉万没料到,事情仅仅过去两天,就发生了那不堪回首的羞辱的一幕。直到
厂长告诉她到阀门厂上班时,她才有些吧咂出其中的滋味。即定不是存心挤兑我,拔去
眼中钉,也好让有些人放开手脚继续胡作非为吗?她把心里的这些委屈与猜疑说给丈夫
听,丈夫却很不以为然,说阀门厂效益也不错,那就行了。又说让咱去个新地方也好,
眼不见,心不烦,就你那观念,早不适合眼下的行市了。到了新环境,你只管睁只眼闭
只眼,能把你每个月的工资开回家来就是了。丈夫在百货大楼当采购,整日天南海北地
跑,回家来常说些外面世界新奇古怪的事,让她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吴冬莉又回娘
家把事情说给父亲听,吴瑞之却完全是另一种态度,说雪再厚,终埋不住死孩子的,厂
里真要有人作假账私吞国家资财,知情不举便罪如同谋;又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
话喊了不知有多少年月,不能在咱身上变成一句空话。“农夫之褥,去害苗者也;贤者
之治,去害义者也。”又出主意说,那高贯成极可能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主谋,他既然有
闹龙宫、搅阴曹、上窜下跳的能耐,咱就得靠能耐制住他的西天佛祖,“度量权衡法,
必资之官”,直接找县委领导吧,吴冬莉接连找过几位书记都受了敷衍推搪后,再找楚
哲也是父亲的主意。老教师说他仔细读过楚哲写过的几篇文章,看得出那是个有些血性
的文人,且看楚书记怎么说吧。
吴冬莉兴冲冲地回了娘家,等到午间,老父回家吃饭,就将上午的事情在饭桌上说
了个详细。丈夫见吴冬莉午间没回家,灶台冷冷清清,也按惯例追到了岳父家。吴瑞之
听了女儿的述说。先露出几分兴奋,说,“怎么样?那些人心里要是没鬼,能白送你这
么个金碗盆?‘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已落水的败家狗一定要痛打下
去!”丈夫却使了个眼色,把吴冬莉勾到了外间,小声嘀咕道:“咱眼见是白拣了一个
大便宜,啥事见好就收吧,可不能再听咱老爸的。他教了一辈子书,教出了一身呆气。
再找下去,闹个鸡飞蛋打,就不值了。你前几次去找,我没拦你,是怕老爸生气。到了
眼下这一步,就不能再顾那么多了。反正你把情况已经反映给了几个大头头,就是将来
事情败露,上头查下来,也没咱的责任了,咱还白闹腾个啥劲?”吴冬莉听了,正与自
己的心思相合,回到桌上时,便不再接老爸的话茬,只是闷头吃饭。饭后又忙着帮老母
收拾洗涮,把早晨定好的给楚哲打电话的事彻底丢到脑后去了。
吴冬莉午后回到自己家里,还从书橱里翻出一本银行业务方面的书,看了一阵。虽
说都是理账拨算盘,总和企业财会有所不同,不能到了新单位因为白帽子让人家轻看了
自己。傍晚时,她又去幼儿园接回了孩子,做了晚饭,心境里有了一种多日不见的平静
与满足。没想吃过晚饭,三口人正围着电视机时,老父找上门来,张口就问和楚书记联
系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吴冬莉见遮掩不过,就说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吴瑞之勃然大怒,
恼恨地道:“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人生一世,就要活出个骨气!没想人家只给你
调换了一个多挣俩钱儿的大门楼,你就挺不起脊梁了!人家若是再给你点别的好处你还
不得趴在地上给人家当犬豕!你不想想当初你找这个书记那个书记,口口声声都是要揭
揭厂里的鬼帘子,到如今只为这芝麻大的好处就一改初衷,变了面皮,这叫人们怎样看
你?‘小人喻于利’,羞耻!羞耻!”丈夫忙给老泰山斟茶,又劝道:“爸,你老听我
说……”吴瑞之拂袖而起,斥道:“我在教训我的女儿,哪有你多话的地方!我现在就
把话放在这儿,若这样苟且为人,那好,今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再不要到我
那里去,我也绝不会再到你们这里来!”说罢摔门而去。
吴冬莉本是个孝顺的人,见老父真的动了怒气,忙抓了件外套,起身追了出去,说:
“我明天就去找楚书记,还不行吗?”吴瑞之气消了些,说:“这是事关钱财。法律的
大事,夜长梦多。你要反映情况,就得争分夺秒,不然谁知楚书记明天又有什么事情?”
吴冬莉说:“楚书记说去前可以先给他打个电话联系。”吴瑞之说:“那你现在就给他
去个电话好了,反正他也在县里住独身,晚上若没事,正好清静。”吴冬莉就在路边一
个小食杂铺子抓起了公用电话。
正巧楚哲在。吴冬莉报了姓名,楚哲就问她午间怎么没来电话,吴冬莉迟疑了一下,
说午间有点事情。她正想问楚书记什么时候有时间,楚哲那边的口气突然变得异常紧张
起来,极快地打断她的话,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再说。如果你有时间,就请马上到
我房间里来,咱们见面再谈。”
吴冬莉疑疑惑惑地放下电话。吴瑞之说:“那就去吧,我陪你。你去和楚书记谈,
我在外面等你。”
其时,正是万家灯火争相辉映之时,已入夜了。
四
楚哲口气陡变的原因是电话机旁边的一个小盒子突然红灯频闪,并发出一种尖厉的
警报声。
县保密局前些日子送来一种电话防盗用防窃听装置,说是一种科技新产品,含着推
荐兼推销的性质。县委办公室情之难却,就留下几个,先给书记们的办公室装配上了。
在此之前,防窃听的警报还从没有如此发过脾气,因此楚哲一时也拿不准真是有人在窃
听自己的电话,还是那种装置一时失灵在吓唬人。可细思之,下属单位还不至于为了推
销本不值几个钱的小玩艺,就公然把假冒伪劣的货色弄进一县的最高首脑机关来吧?这
般推断,那么警报的可能只会是前者,楚哲为此坐在桌前发了好一阵呆,脑门上还惊出
一层细密的汗珠珠。这种“待遇”于一介书生,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呀!
十几分钟后,吴冬莉进了楚哲的办公室。楚哲当然不会把防窃听装置报警的事讲给
她听,只说电话里说话不方便。吴冬莉静了静气,便接着早晨的话题,把厂里这些天发
生的事和心里的疑惑都说给了楚哲。这一来,楚哲就越发惊愕不已,他想起肖秉林早晨
叮嘱自己的那几句话,表面看似漫不经心,原来是另有深意呀。他又想起刚才电话被窃
听的事,那就绝非是一种偶然,而是有人已把枪口死死地瞄准了自己!
楚哲沉默了。坐在那里一棵接一棵地吸起烟来,好半天不说话。脑子里似很清晰,
一个明明白白再简单不过的案件,前因后果就摆在那里;一切又似乎混沌一片,他拿不
准他还应该问些什么,更拿不准问过之后该怎么办。
吴冬莉似己看透了他的心思,试探地阿:“楚书记,这件事,是不是……很让您为
难?”
楚哲忙掩饰地摇摇头:“不,不……你说的这些事,是不是跟别的领导也反映过
了?”
吴冬莉说:“我跟肖书记和冯书记都说过了。跟管信访的邹书记没说这么详细。”
“那他们的态度呢?”
“他们都劝我别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可我知道,其实我是个最单纯不过的人,每
天除了拨拉算盘,什么都不大想。可财务科长抽屉里藏私人印章的事,只要不是缺心眼,
谁都看得出这里肯定有磨磨儿。”
楚哲又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你回去后,抓紧写一份材料给我,好不好?”
“那您看,我是去阀门厂报到呢,还是去工商银行?”
楚哲又窘住了。“这个嘛……都别急,我们都再好也想一想,反正报到也不在这一
两天,是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电灯刷地熄了,眼前突然变得一片黑暗。楚哲怔了怔,忙起身摸到
墙壁前,咔咔地按了几下开关,电灯并没为他做出丝毫的反应。楚哲没有备手电,来县
里半年多了,还从没发生过夜里停电的事:一到夜里,勤杂人员就早早地将走廊里的灯
都打亮了,而且通宵达旦。为这事,楚哲心里还很有些过意下去,找过办公室主任纪江,
说:“我夜间备个手电筒就行了。不然得费多少电?”纪江笑了,说,“书记住在这里,
还在乎几个电钱了?生活上有啥不方便的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了。”渐渐地,楚哲也就
习惯了,把已带来的一只电筒也扔回了家里。
“楚书记……我……有点怕……”坐在沙发里的吴冬莉说话了,那声音抖抖的,夹
了哭音。
“别怕别怕,怕什么呢!”楚哲忙掏出了打火机,一束小火苗闪跳着,把小小的房
间映出几分神秘,两个人影忽大忽小地在墙壁上闪跳。楚哲口里安慰别人不怕,心里也
打起了小鼓,早不停电,晚不停电,偏偏在这种时候让人变成瞎子,是不是跟窃听事件
一样,也是有人在暗中搞鬼呢?打火机的小齿轮很快就被烧得烫起手来,楚哲忙又熄了
火。“要是事情就是这些呢,你就抓紧回去,等把材料写出来,咱们再谈。”
两个人来到走廊里。因没了临街的路灯的辉映,走廊里更是黑得难迈脚步。楚哲只
好不时按动打火机,给吴冬莉照一照脚下。到了楼梯时,两人就更需小心了,照一照,
下几阶,照一照。再下几阶,让人想到煤矿井下役电时的艰难。
楼下有了说话声和好几个人纷沓的脚步声,很快有一束明亮的光束晃射过来。“是
楚书记吧?看这事整的,停电也得跟咱先灯个招呼呀!我们来看看楚书记,看黑灯瞎火
的有啥不方便。”是纪江的声音。
楚哲笑说:“来了手电就送来了光明啊!快给我们照照。”
那束灯光在吴冬莉身上脸上晃了晃。纪江说:“哟!这个人是谁呀?”
楚哲说:“小吴同志来跟我谈点情况。”
纪江的口气突然就有了些不客气:“你这位女同志也真是的,想找楚书记,什么时
候来不好,非晚上来?你不休息,领导还不休息呀?”
楚哲不悦他说:“是我叫她来的!”
纪江竟仍不依不饶地盯着吴冬莉:“你是哪个单位的?”
楚哲没让吴冬莉回答,就把话头冷冷地接了过去:“我再说一遍,是我叫她来的!
你问得太多了吧?”
纪江竟不客气他说:“楚书记,我是办公室主任,办公楼的安全我要负责任。这时
候,闲杂人进到楼里来,尤其还是个年轻女人,我问一问还是应该的吧?”
楚哲火了:“按你这么说,是不是我也应该算个闲杂人员?我问你,你在‘年轻女
人’前面还要加上‘尤其’二字,是个什么意思?”
纪江窘住了,忙干干地笑了两声,赔笑说:“楚书记,您千万别误会,我不过是随
便问问,也是为领导的安全着想……”
楚哲刚想再说两句什么,下面楼梯的拐角处突然有一人朗声说道:“你用不着只审
查一个‘年轻女人’,这里还有一个老头子呢!我是这‘年轻女人’的主谋和后台,大
号吴瑞之,县高中的语文老师。楚书记,你让他们查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只有心
藏魅之事的人才怕审查。我只怕有些人是当查不查,惑众成灾呢!”
就在这一刻,头顶的日光灯闪了闪,又神奇地雪亮起来。纪江讪笑的脸在骤亮的灯
光里,显得很不真实,让人想起影视剧里的李莲英。
五
第二天是星期五。清晨一上班,肖秉林就到楚哲办公室来了,身后还跟着纪江。肖
秉林一进屋就连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纪江忙跟楚哲道歉,说昨晚一听说县委
办公楼停电,心里就有些发急,惟恐楼里发生点什么意外情况,尤其怕楚书记有什么不
方便,所以见了生人就狗带嚼子,信嘴胡勒起来。肖秉林说:“我看你也是狗眼看人低,
看楚书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