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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远树没说话。现在男人的去处多了,女人赚钱的地方也多了。
李京京说,你带我到这种地方。
对不起,我只想到这地方没有蚊虫,也不受天气限制。彭远树笑着说,我们和他们
不同,他们是以盈利为目的的。
李京京很满意这样的解释,彭远树的拘谨让她相信他的话时具实可信的。她知道彭
远树为什么至今未婚了,读完研究生要时间,工作后找意中人要时间,工作性质不允许
他过早地结婚一一、一个人的进步不能被婚姻坠住。她希望未来的伴侣是彭远树这样的
人,工作出色,生活严谨。如果生活不严谨,那他有了权之后就会不断有女人。她想把
情绪往高潮煽动。
你这样,你丈夫怎么办?彭远树突然说。
丈夫?李京京在彭远树的耳边热热他说,你干吗在这时候提他?
彭远树的心就像一只归巢的鸟那样安定,他希望李京京是有夫之妇。他又说,你丈
夫是干什么的?
李京京决定逗逗彭远树,以李茫为原型描绘着自己的丈夫,她没说李茫的张狂,却
加进去了彭远树的洁净和温文尔雅。
本能的妒忌让彭远树的心中一阵刺痛,但他还是很高兴。从李京京的口气中,他判
断出李京京的婚姻没有危机,因而他就没有危机。李京京一定是要在婚姻之外得到某种
补偿,就像自己要得到某种补偿一样。
彭远树的沉默是李京京期待的,这说明她在彭远树心中的分量。她兴趣盎然他说,
说说你的太大。
我大大很一般。彭远树说。过去的岁月云一般向他涌来,让他深陷其中。他用婚姻
不幸福作基调,话语中又带有对方小岑的怜悯。别有用心的男人总是以婚姻不幸福作为
开头,虽然这是俗套,却实用有效。一开始李京京还不时地在他耳边吃吃笑着,后来他
眼里空了,他摸了摸,对面已经没有人了。
六
李京京当天晚上就呼李茫,约第二天见面,她又把这个决定通知了刘萍。
刘萍已经睡了。这几天总是睡不着,今天她吃了安眠药,她家正面临一个难题,已
婚的女儿唐艺爱上了未婚的李茫,或者说未婚的李茫爱上了她已婚的女儿唐艺,女婿陈
林松经常在一些大城市之间飞来飞去,为永远也做不完的生意。陈林松从乡镇起家,凭
雄厚的资产娶到了省电视台新闻部播音员唐艺。他很放心唐艺。唐艺是名人,名人就等
天明人,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注意,当然要注意影响。他也是明人,他能把对唐艺垂涎
三尺的男人罩在自己身后的影子里。他没想到有人对他不买账,这个人是他的朋友李茫。
李茫帮他做过几笔大生意,李茫和唐艺很快就在暗地里来往了。前不久刘萍去唐艺家,
发现了这个秘密。
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刘萍严肃地对唐艺说。
唐艺耸耸肩,头发蓬乱,睡裙上的扣子松着。她和陈林松认识的时候,她刚做播音
员,不多久就被热烈的陈林松融化了。婚后,陈林松给她的印象最深的是背着她抠脚丫。
抠得龇牙咧嘴又心迷神往。他在家里把自己的另一面暴露了。
刘萍意识到吓不住唐艺,人一与文艺界沾边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你和陈林松怎么
办?
唐艺还是耸耸肩。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种事情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凭感觉,
如果一切按计划办,那就不是爱情而是阴谋。而且,她和李茫来往也不一定要考虑陈林
松怎么办。两个男人就像两匹马,她骑上这一匹,并不是要杀掉或者卖掉另外一匹。两
匹马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那你准备和陈林松离婚吗?刘萍问。
唐艺不耐烦地看着刘萍,刘萍这样年纪的人总是动不动就想到婚姻,仿佛有了婚姻
就什么都可以不要了!而在她看来,正因为有了婚姻所以才需要有别的东西。即使婚姻
是面包,总还要一杯牛奶咖啡吧?即使婚姻是红炯老鳖,总还要一些素菜吧?她说,我
和他不离婚,就不能和他来往吗?
刘萍把两个“他”分别指代谁想清楚了,然后松了一口气说,就这样混下去?
那怎么办?唐艺问。
你总不能耽搁人家一辈子。刘萍说。她想如果李茫成了家,两个家庭就稳定了,李
茫和唐艺再闹也闹不到哪里去,李茫说不定会淡忘唐艺,唐艺说不定也会躲避李茫。她
试探着说,我给他介绍一个对象,我们编辑室的。
唐艺觉得刘萍永远也不会明白爱情和婚姻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随你。她又说,
妈,你什么时候为自己操点心?你和爸的感情本来就不好,他都去世——
刘萍制止住唐艺的话,严肃地说,可我对你爸是负责的。
现在刘萍躺在床上,安眠药失效后,她头痛是像要开裂。她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她
的身体如同漏水的热水袋快要干瘪了。往事很清晰地站在她面前,像一根根闪光的麦芒,
怎么掸也掸不掉,人却在一阵阵刺痛下抽搐起来。
李京京第二大晚上和李茫见面。吃过饭,李茫问李京京去哪里,李京京说沿着马路
散步,李茫只好跟着她。李茫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一副小心翼翼谦虚谨慎的样子。后
来李京京发现自己走到科技会堂的街边公园。他们找到一张石凳坐下,蚊虫马上热情地
围了上来,李京京立即想到了“黄金时代”歌舞厅。
李茫显然不适应沉默寡言的角色,许多次欲言又止使得他处于跃跃欲试的状态。他
喜欢唐艺,除了唐艺本身可爱之外,还带有报复陈林松的色彩,如同一只外来的狮子趁
狮王不注意摸了狮后的屁股。陈林松一方面和他做生意,一方面又不把他这个官商放在
眼里。有一次酒喝多了,陈林松说,老兄你不要穿了杉杉西服太潇洒,你神气是因为你
占了好位置,要你像我这样凭二百八十块钱打天下,你只有用二百七十块钱吃一顿,再
用十块饯买根绳子上吊,现在李茫送给了陈林松一顶绿帽子。他当然不可能和唐艺这样
走到哪里哪里亮的人结婚,他要选择李京京这种类型的人,韵味一半在身上,一半在身
外,像一个精致的花瓶,本身美妙无比,又能让人联想到插花之后的美丽和芬芳。
李京京看着李茫极具攻击性的剪影,如果她愿意,她瞬间就会披这剪影吞没。她坐
在李茫身边,连一点心跳的感觉都没有,面目不清的李茫时常让她以为是彭远树。她真
怕这样坐下去会让李茫心灰意冷,好在她是以淑女的身份出现的,不到实在坚持不住的
时候,淑女不会迈出第一步,她利用这一段时间想她和彭远树之间的事。彭远树并没有
骗过她,而且彭远树也不像拈花惹草的人,从头至尾主动的都是她,彭远树是那样的放
不开!
没有女朋友,大太总有吧?
你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李京京就栽在这个回答上,这个回答并没有什么错,是她错误地理解了这个回答,
可她还是恨彭远树,彭远树真实的面目暴露之后就把她的今后毁了,让她对任何男人都
难以进人情况。
你对爱情怎么看?李京京问李茫。
李茫的目光正盯着远处石凳上的一对男女,他们先是各坐一边,两人之间的距离渐
渐缩短,然后两人合二为一,现在两人以与石凳平行的姿势堆在一起。他觉得这两个人
的发展太迅猛,他们不是痴男痴女爱得发疯,就是嫖客和妓女赶紧把事情办了,又觉得
这两种情况的终极目的就是一样的。她一愣,说爱情……就那么……一回事吧。
那婚姻呢?
就那么一回事吧。
李茫说完了才明白是李京京在问他。唐艺曾经问他这两个问题,他曾经沧海难为水
似的回答了。他忙说,不不不,爱情是……婚姻是……
你急什么呀。李京京有些怜悯他说。她觉得李茫今天像被阉割过了似的,不知道李
茫是为爱情还是为婚姆。
两个人在这个晚上没有说更多的话,就到该回家的时间了,两人出了公园。李京京
不让李茫送,李茫把李京京送到大路上,目送着她消失在远处。他看看表,骑车去唐艺
家楼下。唐艺的窗口亮着,窗台上有一盆花。他顺着楼梯摸了上去。
谈到现在?唐艺上下打量着李茫,极力想看出什么破绽。
坐到现在!李茫坦然地说,我如同和一具尸体坐了一个晚上。
唐艺笑了起来,妩媚和娇柔随笑声扩散。她见过李京京,她要让自己的美丽无节制
地释放,把李京京留在李茫脑海中的印象冲得七零八落。她在关窗子的时候看了看夜空,
夜空被城市的灯火映衬得发黑。她不知道陈林松这只鸟是在空中飞行还是在林中栖息。
她突然同情起陈林松来,陈林松在为他和她的巢奔波,她却在巢里接纳了另一只鸟。她
看到兴致勃勃的李茫准备进卫生间,忙说,今晚不行,我妈一会儿要来。
李茫看看表说,你妈半夜来查岗?
不,是摸哨。唐艺笑着说。
七
七辆轿车组成的车队在雷雨中行驶,警车在前面开道,车顶上滚动着红蓝两色警灯。
彭远树坐在最后一辆车的副驾驶位置上。身后坐着省政府副秘书长。副秘书长双手虚握
在丹田那儿,两眼闭着,反车道上迎面行驶的汽车一掠而过,车灯使他的脸从黑暗中凸
现出来,如同一张贴在墙上的广告。车队排列顺序意味着主人的位置,开道的去车是马
前卒,第二辆车是省长,第三辆车是副省长,第四、第五、第六辆是秘书长和厅局长,
副秘书长只有殿后。彭远树听到车轮飞速压过积水的声音,想起了当学生时经常被积水
溅了一身的情景,那时候他总是破口大骂。现在他在车里,他是副秘书长的随从,听说
副秘书长当处长的时候是准备离婚的,后来提拔了,离婚就成了谣传。从处长升到副秘
书长很不容易,从副秘书长往上升要容易得多。部委厅局办的正职位置全满的,但如果
需要,马上就可以挪出一个位置来,或者干脆到下面去当副市长。代市长,等人大开会
后把“副”和“代”字去掉。机关就是这样,不愁无处安排,只愁没人提拔。
彭远树又回头看看副秘书长,四十岁出头不久的副秘书长脸上是满足安逸的神色。
他已经进入一个正常的轨道了,如同车队已经编成。只要不出事,他就会有一个好的前
程,就像一辆车不出事总能到达目的地。
跟省领导下去是秘书的希望,这一次彭远树却不希望下去。他总是担心那天不辞而
别的李京京会闹事。虽然他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可这样的事一旦闹起来,女的就是受
害者。老虎可以随时对人形成威胁,人却不能轻易打它,否则就会犯法、受到舆论的谴
责。在机关里出了桃色新闻那就完蛋了,难怪副秘书长会叫夫人到省政府参加舞会,两
人跳得相亲相爱。彭远树希望车能飞速超越,立即回到厅里,但是车队的顺序不可以随
意变更,即使前面的车慢得像蜗牛爬,你也得跟在后面,而你能跟在后面恰恰又是你的
荣耀。
彭远树心情复杂地暗笑着,倾盆大雨仿佛全泼进了他的胸膛。
办公厅的下班几乎被大雨取消了。彭远树没看见有什么异样。他在两个牌局后面站
了一会儿,又看了半盘象棋,再去看书报的同事那里打听有没有新闻,还借找东西问候
了写文章的同事。他从进办公厅开始就是谦逊的,谦逊就成了他的特征,就不允许他有
出入。读大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在进大学的第一天打扫了厕所,立即被校广播台表
扬,于是扫了四年。这次他下去了三天,他必须用格外的谦逊来抵消同事对他的妒忌。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内心很悲哀,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改变自己的个性。一头驴子要
想吃到豆饼就必须围着磨盘拼命奔跑,驴子这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奔跑的四条腿和
一个吃豆饼的愿望。他觉得有这种心态的人还想在爱情上有所作为,简直滑稽透顶。
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窗外爆发出瞬间的光亮,在电闪雷鸣。暴风骤雨中忍气吞声
的房屋树木抓住这个瞬间挣扎了一下,接下去是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往往最先从家里
发生。
回来啦?方小岑问。
回来了,彭远树听出方小岑对雨夜的恐惧和对他平安回来的欣慰,还隐隐听出了对
他的依赖,依赖是不拖他后腿的方小岑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方小岑刚才一定是把头埋在
枕头里,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回来就好,他们都在玩吧?你也和他们玩吧,多和大家联络联络,这样有好处的。
方小岑尽量镇静,声音还是像装了假牙一样有些异样。再说现在回来也危险,我不要紧
的。
彭远树在办公室不便多说,对方小岑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他听到方小岑这样的教诲
就反感厌恶,方小岑好像把赌注全押在他身上了,而且总显得比他看得更深远、想得更
周全。他在机关每天身心疲惫,格外渴望方小岑营造绵绵不绝的温馨柔情等着他,可方
小岑把爱剿搞成了作坊。
彭远树却没有办法说方小岑有什么错。
彭远树坐在电脑前,手在键盘上随意敲击,电脑却认真地反应着。他郁郁寡欢的样
子引起了同事的注意,以为他在下面出了什么问题。
有什么事吗?同事问。
彭远树笑笑说,没什么。
通常说没什么就有什么,同事谅解地拍拍彭远树的肩,没什么就好。
彭远树故意装着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说,真没什么,真的,不就是那点事吗?他看到
同事笑了一下走开了,他也笑了一下。其实他这次在下面工作很出色,省长在秘书长和
副秘书长面前表扬了他,说他很动脑筋,是一个思想型的秘书,彭远树不担心秘书长和
副秘书长把这句话传开去,那属于私下谈看法,传开去就成公开表扬了,省长公开表扬
就成了一件大事。虽然省长的话未必现在会决定他的前途,但至少能说明他的努力是对
的。
彭远树腰间一阵震动,七个数字像七只蚂蚁爬上他的心头,颤栗如同电流从头麻到
脚。他走到众人不注意的窗边。外面一片漆黑,玻璃上的水一批接一批地往下泼。他漫
不经心地拿起电话。
你好。彭远树说。
李京京说,回来啦?
刚回来。彭远树说,你怎么知道我出去的?
下午打电话问的。李京京的声音像被雨水淋湿了。
彭远树停了几秒钟,突兀他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李京京笑着说。
彭远树看看日历说,我明天晚上去听课。
现在有空吗?李京京问,现在。
现在下雨,这么大的雨。
你要是怕雨——
不,我怕你不方便——
我现在就在你的对面,白云大酒店一楼音乐茶座。
彭远材全身猛地热了,他像一个热气球马上就要飞起来。李京京一定是知道他今天
回来而在对面等他,一定是没见他下去而打BP机约他,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浪漫的事
和这样火爆的女人。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一道闪电及时划过,白云大酒店童话般地显
现着,仿佛某种神秘的昭示。他搁下电话,看了看扑克牌,再看了看象棋,然后打开抽
屉拿出几张卫生纸,又拿了一张报纸,像去厕所那样出了办公室。他稳步通过长长的过
道,剩电梯到大厅,稳步走向大门口,他和警卫打了招呼,抬头看看天,不得不走似地
顶着报纸冲进雨里。他越过宽阔的广场,越过宽阔的大门和宽阔的马路。
八
方小岑像感觉到危险的羚羊那样抬起头,警觉地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她看到有一
个姑娘站在办公室门口。她用女人特有的敏感飞快地打量了这个不速之客,心被来人隐
约透露出来的美丽划了一道血口。
李京京同样飞快地打量了方小岑,她=眼就找到了彭远树说不幸福的症结。方小岑
呈现出来的是精打细算的秀丽,哪儿也不肯多长,也让人说不出哪儿少长了多少,恰守
最经济实惠的品质,而女人正是靠富余的部分让男人爱怜和满足的。
光线浑黄,空气异常潮湿,一些蚊子大概在角落里憋不住了,扇着沉重的翅膀无目
标地乱飞。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找谁?方小岑有礼貌地问。
是这样,李京京情不自禁地发慌,我是出版社的。
方小岑笑着说,是推销书吗?
李京京本能地要逆着方小岑的话说,不,不是推销,是——调查研究的。她从包里
拿出一本《中国服饰文化》,这一本送给你,我编的。
方小岑接过书,我看过这本书。
你买的?李京京问。
我爱人从单位借的。
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也许你们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