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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四娘的船还没回到画舫就听到岸上扯着嗓子喊开了。
“我家公子龙涛佳送凤奴姑娘一百朵绢花！”
“我家少爷庖汇郏送给凤奴姑娘两百朵绢花！”
“我家少爷……”
苏四娘听着这些喝声，挥着手帕合不拢嘴的回到画舫，一见凤奴就拉着凤奴喜笑颜开：“我的凤奴儿嘞！今儿你可真是大放光彩了！这桥主的位置除了你谁还敢坐上去哟！”
抱琴噗嗤一笑：“可不是么，你们看，现在都没人敢去表演了。”
抱琴身后的丫鬟笑嘻嘻道：“姑娘们你们是认真在弹琴跳舞，可没人看到醉意楼的白若水，嘻，那是灰溜溜的回去的，她的舞到最后都没什么人看了，全都被凤姑娘给吸引过去了！”
侍剑感慨道：“我本来还以为我玩剑胆子够大了，可我真没想到凤奴你胆子可比我大多了，居然真的敢玩火！”
一提这茬，其他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说起来，我一直不明白最后那火怎么就自己熄了啊？”
凤奴捏了一下那姑娘的鼻子，笑道：“那鼓周围是特殊处理过的，放灯笼的旁边就有不少的小孔，孔里面装的都是水，到时候把孔上面的塞子拔了就是了，反正那些人隔得远，看也看不到。”
弄玉“啊”的一声娇俏道：“你这家伙，之前你都没有告诉我们会有放火这一茬，等到你放了，我们想阻止也来不及的，还好你好好的没事，要是你伤了一根毫毛，四娘可不得找我们拼命，白白害得我们担心！”
凤奴嘻嘻一笑，甩着袖子道弄玉脸上道：“你是担心自己被四娘训，还是担心我出事，嗯？”
弄玉一愣，哼一声转开头：“你都会玩火了，还用我担心么。”
凤奴抓着她的衣袖，故作可怜道：“哎呦，我的弄玉妹妹，我错了我错了，你跟你赔不是，下次……绝对没有下次了。”
弄玉眼睛一转：“那你把你的那根蝴蝶的金钗子给我，我就原谅你。”
凤奴笑骂：“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打着我那金钗子的主意呢。”
弄玉吐着舌头扮着鬼脸：“我打它的主意好久了，反正你也不怎么用，凤奴姐姐你就给妹妹我呗。”
凤奴捏了捏手指：“你这丫头，平时要你叫我一声姐姐可得费好大的力气，每次有求于我的时候才肯叫我一声姐姐，真是只小白眼狼！”
弄玉双眼一亮，挤开其他姑娘，递了盏茶给凤奴双手奉上：“桥主大人，弄玉给您敬茶了，还请笑纳。”
凤奴笑着接过，就听见画舫外面一个男声道：“凤奴姑娘，我家公子请您明日过府一叙。”
☆、桥主
凤奴和苏四娘对视一眼，苏四娘走过去问：“不知你家公子是？”
“北堂春。”那人答道。
苏四娘一愣，悄声道：“北郡王世子。”
凤奴放下茶盏，半掀开帘子，自己能够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自己的脸。她看到那小厮乘着的正是一舟花船，眨眼间便明白了。
那小厮见是熟悉的红衣，赶紧指着花船道：“凤奴姑娘，这是我们家公子送给你的。”
凤奴从画舫窗口对着下面的小厮盈盈一笑：“谢谢北堂公子的花，我可喜欢的紧了。这位小哥，请你去告诉你们家公子，承蒙公子不弃，看得起凤奴，只是凤奴一月上一次台，这个月已经算是表演过一次了，下个月的时间定在七月初七，这是早已经商量好了的，凤奴也是出来讨生活的人，烦请公子怜惜，到时候凤奴精心打扮一番才好见见你家公子。”
含娇带媚却又不矫揉造作，再被姑娘盈盈一笑，这小厮霎时有些魂不守舍了：“放心吧，凤奴姑娘，我一定将原话一字不漏的带给公子。”
凤奴又是一笑：“劳烦小哥了。”
苏四娘看着小厮的背影叹息一声：“我倒是忘了，三月，东西南北四郡王都是要来朝贺天子的，今天又是十年一次的花魁赛，少不了有四郡的富贵人家来，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么快的是北郡世子。”说着又担忧起来，“你这样拒绝了，就不怕世子打击报复？”
“怎么会，他一个世子犯得着和我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计较么，而且他们自诩仁义之士，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事给我为难，”凤奴左手支着下颌：“虽然天子懦弱，但是这里毕竟还是京师，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强迫我去了，可不就是仗势欺人么。”
苏四娘无奈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口无遮拦的习惯要改改，要是被外人听到这些不该说的话，可有的你哭的！”
凤奴嘻嘻一笑：“这不是只有我们内人在么。”
谢书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景，自从凤奴上台就一直没有人表演了，此时看客们将花也送的差不多了。
谢书看着纤舞楼的花船过来，忍不住欢呼一声：“满满七大船花啊！四娘你这些天没开张的今天一下子都给赚回来了！”
寻画也道：“可不是么，四娘，你以后可得好好抱紧凤奴这棵摇钱树了。”
苏四娘也乐得和她们闹腾，扑过去抓着阿时的手臂：“红玉，还不赶紧把我的摇钱树的鞋子拿来，赶紧给你家姑娘穿上。”
红玉道：“姑娘的鞋子在红袖那儿呢，刚刚红袖就不见人影了。”
苏四娘眉头一皱，倒是凤奴不在意的摆手：“算了，我赤着脚习惯了，大不了少走动几步就是了。”
苏四娘不赞同道：“你对你身边的丫鬟也太放松了些，这样早晚会翻天的。”
凤奴悠悠闲闲的呷了口茶：“四娘，咱们楼里现在迎客的青衣丫鬟十二个，又有琴棋书画玉箫春夏秋冬红橙黄绿青蓝紫这些个姑娘一共十七个，不过我看琴棋书画玉箫六个似乎有点少了，不如多加一个袖，你看怎么样，读着也顺溜些。”
苏四娘看琴棋书画玉箫六个姑娘：“你们可有什么意见没有？”
弄玉第一个反对：“我不喜欢她。”
凤奴问：“为何？”
和弄玉一样心直口快的谢书道：“我也不喜欢她，最不喜欢她那双眼睛，整天滴溜溜的乱转，像是没安什么好心一样。”
苏四娘一笑：“楼里的姑娘出身都不好，红袖又是去年才来的，在外漂泊这么多年，遇到的事肯定也多些，思考的也要多谢，这也无可厚非，我看她一双手上的茧都不薄，以前肯定也是个苦命的。”
凤奴道：“这一年她和红玉跟在我身边，红玉是个老实的，就会蒙头做事的傻丫头，红袖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学东西倒也快，身段也好，她自个儿也愿意，反正都是楼里的姐妹，都是苦命的女子，她既然有那个心，我想我也该拉一拉。”
弄玉撇撇嘴：“算了算了，你们都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好话，就我最笨什么都不会说，随便你们把。”言罢，又添上一句，“反正我还是不喜欢她。”
凤奴噗嗤一乐：“又不要你陪她喝酒陪她睡觉，你要那么喜欢她做什么。”
弄玉一跺脚。
谢书指着外面道：“唉，你们看见了没，凤奴刚刚扔的那块绸子好像被人抢到了……哎呀，打起来了！”
众人都好奇的掀开帘子看，就看到那大红的绸子在岸边的一块人头顶上飞扬，有一个白衣人一手拿着绸子，身边的人倒了一地。
凤奴无趣的收回眼光，谢书道：“怎么凤奴你都不感兴趣的，人家抢的是你的东西呢。”
寻画酸溜溜道：“可不是么，凤奴你还是第一次登台呢，就博了个满堂彩，那些男人要是看到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么块绸子，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
凤奴拿了颗瓜子丢她：“就你最阴阳怪气的寒碜我，你都说了不过是块绸子，楼里楼外的多了去了，我还在乎作甚。”
寻画扭着身子躲开，正想说什么，清点绢花的人已经数完了，高声喝道：“纤舞楼凤奴姑娘得绢花七千六百五十四朵！得今年桥主之位！”
唱喝的姑娘声音很高很响，凤奴说不出的舒心。
苏四娘走到甲板上对看客们道：“承蒙各位爷厚爱，纤舞楼凤奴半月后将会登台献舞，欢迎各位爷届时前来观看。”说完便回到了画舫中，吩咐开船回楼。
红黑两色鲜明的画舫在最前面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高昂着头回楼里去了，船里的姑娘欢喜鼓舞，后面跟着六七条装满了绢花和银子的小船，气焰雄雄。
可苦了这些看客们，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惊尘绝艳的一支舞，还没看清楚这新一届桥主的相貌，人家还半月之后才登台，心里就跟猫抓似的被挠啊挠。
苏四娘吩咐画舫从纤舞楼后面绕回去，在凤奴住的晓香水榭停下，她先回去穿了鞋子换身衣服再到前厅，大家一起去吃晚饭。
红玉扶着凤奴紧紧的盯着脚下，小心翼翼的走着，凤奴忍不住一笑：“这都到了水榭了，我平时也都是这么赤着脚走着的。”说到此处，又有几分感慨，“也就只有你还担心那里忽然蹦出来个东西割了我的脚了。”
红玉理所当然道：“当然了，我是姑娘你身边的丫鬟，自然是要注意到这些地方保证你不受伤的啊，现在您可是桥主了，金贵着呢，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看你跳舞呢，所以千万不能受伤来了啊。”
凤奴挑起红玉的下巴，两人视线相对，凤奴风情万种的一笑，红玉首先红了脸：“姑……姑娘，你别这样……”
“这样？哪样？”凤奴故作无辜。
红玉支支吾吾。凤奴放声大笑：“哎哟哎哟……所以说我就喜欢你这点傻劲儿啊。”
“姑娘，红玉，你们回来啦。”红袖赶紧迎出来。
凤奴一挑眉。红玉直接就问出来了：“红袖，你拿着姑娘的鞋子去哪儿了，我找你好久都没找到，害得姑娘到现在还赤着脚呢。”
红玉身子蹲了蹲，红玉眼尖的发现红袖穿的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而且和凤奴的那双有些相像，但是先前她穿的不是还是和她衣服一样的蓝色鞋子么。
凤奴掐了一下红玉的手，阻止了她要说出口的话，径自走过红玉身边，带起一阵微风。
纤舞楼闭门的十天中将整个楼的经营方式和格局都改变了，现在最前面的厅堂是接客用的，那里有大堂有雅间，后面一个小院子是个楼里的姑娘和其他人自己的私人住处，在后面便是这个依水而建的水榭，是凤奴一个人的住处。
这里并不像一般姑娘家的摆设，一进水榭，看到的就是一个甚至占了半面墙的大衣柜，另一半没有被衣柜占到的墙竟然被放了一面及地的铜镜。临水的一方一高一矮横拉了两根长长的栏杆，低的一根只在腰腹处，高的一根踮着脚才能够得到，栏杆对面的墙边摆放了一张床。
凤奴进门，直接就进去打开衣柜了，果然看到里面乱糟糟的，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在衣柜角落处翻到自己需要的那件衣服拿出来扔到床上，对红袖道：“我已经跟四娘说过了，以后你就和抱琴姐她们一行一起接客吧。”
红袖一愣，眼里先是闪过惊喜，随后微蹙着眉，赶紧道错：“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姑娘嫌弃我了，所以要赶我走？姑娘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我改。”
凤奴笑容不变：“不是你前个儿说想要在前面接客么，现如今我跟四娘说过了，你就跟抱琴六个老资格一起，既遂了你的心意了，也对得起你我主仆一场。”
红袖低垂着眉，一个劲的道歉，凤奴有些不耐烦了：“你在我身边一年多，我也大致知道你的性格，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身上的本事没学个十成也学了七八成了，在前面唱歌跳舞的可不是就能发挥你最大的优势了么，而且我已经给四娘说过，四娘也答应了，总不好反悔。”
红袖咬唇：“但是，我并没有什么准备……明天照常开业，我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什么的都没有准备好。”
凤奴笑中带着几分嘲讽：“我衣柜里的那些衣服你也知道我没穿过几次，好些衣服都是没上身的，还有那些朱钗，我也用的少，你全都拿去吧。”
红袖惊喜的看着凤奴，生怕她反悔了似的，连连点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说着便老实不客气的去拿那些衣服朱钗了。
“那根蝴蝶金簪子留着，其他的簪子也都拿去吧。”凤奴说了一声，又对红玉道，“东西有些多，红玉你帮红袖拿到她房间里去，赶紧收拾好了都到前面儿去，大概晚饭都准备好了就等我们几个了。”
红玉虽然不情不愿，但是既然是自家姑娘吩咐下来的事情，自然只有答应了。
看着那两个身影渐渐走远，凤奴捏着那支蝴蝶金簪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所以我就最喜欢真小人嘛。”
放下簪子，换上轻便的衣裳，长发编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脑后，最后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衣柜，明儿个该去置备新衣裳了。
☆、暗潮
厨娘早已经将吃食做好了，一桌子几十号人全部围坐在一起，好不热闹。众人看到凤奴下来的时候，都纷纷起身招呼。
弄玉端着一盘子莲藕走过来，凤奴一挑眉，将袖子里的簪子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给他插上。
弄玉双眼一亮，放下菜，摸着头上多出来的东西，摸到那两只惟妙惟肖的蝴蝶的时候，双眼更亮了，黏在凤奴身上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
众人纷纷落座，弄玉就坐在凤奴身边，笑嘻嘻的，可见是真的高兴了。
其他人见怪不怪，可见这两人的互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四娘无奈：“这群丫头，凤奴你就是对人大方，这簪子我记得差不多一百两银子吧，既然买了自己又不用，当初又何必买呢。”
弄玉不赞同道：“四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叫做浪费呢，凤奴的眼光那叫一个好，买回来的东西楼里的哪个姑娘不喜欢，凤奴人又大方，既然自己不用，给我们这些姐妹用，这些东西也是用得其所了，凤奴姐姐天生丽质，不用这些金银首饰的打扮也很漂亮了，用她买的这些将其他姐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们也高兴，客人看着也舒心，楼里的生意不是就越来越好了。这有怎么算的上是浪费呢。”
苏四娘被她绕的晕晕乎乎的，最后只得无奈道：“你这鬼灵精，就数你的歪理最多。”
其他姑娘们被逗得纷纷一笑。
“哎……那不是凤奴你身边儿的红袖么？”谢书看着楼梯上穿着红衣下来的人问。
楼里的丫鬟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前厅招呼客人的丫鬟，这种丫鬟不伺候姑娘，只需要在楼里开门迎客的时候穿一样的衣裳。另外一种便是专门伺候楼里当红的姑娘，这样的丫鬟，跟在姑娘身边做些杂事跑跑腿，一般都是穿着一样的衣裳。这样的丫鬟，凤奴身边便有两个，一个红玉一个红袖。
楼里总共也就这么几十号人，大家相处的也很好。凤奴舞跳得好，为人又大方，大家都比较喜欢她，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红玉有时候傻乎乎的，红袖有些小聪明，大家也都相熟，说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此时谢书就看到红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走下来，远远看去，和凤奴倒有几分相似。
红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罗裙，头上金钗也戴了两三根，在一众穿的随性的姑娘当中显得突兀。
凤奴一挑眉，今天晚上吃饭，又没有客人，也算是为她得了个桥主的名头而庆祝，大家也都懒散的打扮着，天气又热，姑娘们多是穿的抹胸裙子外罩轻纱，图个舒爽，就红袖一个人穿着正式。
姑娘们都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苏四娘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心下一叹，起身拉着红袖坐在自己身边：“今儿个凤奴跟我说过了，红袖以后就和抱琴她们一起接客，琴棋书画玉箫加上个袖，正好八个人。”
红袖拉了拉四娘的衣袖，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怎么？”苏四娘果真停了下来。
红袖露出一抹羞怯的笑：“四娘，我想改个名儿。”
苏四娘眉头一跳，第一个朝着凤奴看去。红袖是她身边的丫鬟，她也从没亏待过红袖。甚至连红袖这个名字也是当初凤奴给取的，明明挺好的一个名字，现在却提出要换，当下几个不喜欢红袖的心底下都暗骂她忘恩负义。
凤奴盈盈一笑：“红袖说的也是，以后就是姑娘了，重新起个名字也好，琴棋书画玉箫袖的听起来也有些拗口，依我看不如……琴棋书画玉箫锦，就改成红锦好不好？”
“谢谢姑娘赐名。”红袖低垂着头道。
弄玉看看凤奴再看看红袖，就看到她一张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真的害羞的还是被气的。心下有些想笑，想要摆脱个做丫鬟的命，想重新换个名儿……结果小妖精还是被大魔王给收了。
解决了这一茬事，苏四娘问：“那凤奴你身边就只有红玉一个丫鬟了，要不要再添个丫鬟？”
凤奴点了点头：“厨房里不是有个臭丫头么，我就要那个。”
“这……”苏四娘有些为难。
那个丫头是八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