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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奴白了眼楼隐道：“他是我的琴师。”这样才算是过了关，两人一起做上了马车。
狭窄的空间内，两个人各自蜷缩着以免碰到对方，凤奴不满道：“你干嘛要跟着一起”
楼隐摸摸鼻子：“我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亏么。”
凤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楼隐，嘴角挑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你？担心我吃亏？”怎么说怎么不信。
楼隐不满道：“哎哎哎，我怎么也是担心你啊，你说话怎么就不能客气些呢，像只刺猬一样浑身带刺儿似的。”
凤奴哼一声，不理他了。
马车咕噜噜的在这两个人紧了闹市，楼隐掀开布帘往外面看了会儿，无趣的收回目光，就看到凤奴捏着衣袖看着车窗发呆。
楼隐眼珠子转了转道：“昨天晚上我喝醉了？”
凤奴掀起眼皮看了眼楼隐，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
楼隐摸摸鼻子：“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凤奴再次看了看楼隐，随即阖上眼帘翻了个身：“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楼隐睁大眼睛：“说了什么话？”
凤奴嘴角带笑，不是讥讽却是真心实意的微笑：“很多。”
楼隐抓耳挠腮：“能不能具体说说，我到底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凤奴支起下巴：“我想想啊……”
楼隐期待的看着她：“啊……”
凤奴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比如说……”
楼隐睁大眼睛，凤奴后面的话却不说了，楼隐只得问：“比如说？”
“比如说……”凤奴偏头。
“比如说什么啊？”楼隐倾身。
凤奴正色道：“我忘记了。”
楼隐傻愣愣的睁大眼睛。
凤奴扑哧一笑：“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只伪君子，后来觉得是个话唠子，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傻小子。”
楼隐不满的坐回原来的位置：“什么伪君子话唠子傻小子，我怎么也比你大吧，有你这样说话的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至少她现在不会觉得他是伪君子讨厌他了吧，傻小子就傻小子吧，比伪君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又或许是两个人独处了那么一两次单独说了些话分享了一些鲜为人知秘密，像是将自己完完全全没有掩盖的呈现在了对方面前，他也总觉得他们两个人比其他人更要亲密些。
楼隐嘴角意味不明的挑起，看着车窗外，凤奴也松了口气，昨天晚上，大概他是真的醉了。
之后车内的气氛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想心事的想心事，发呆的发呆，北郡王府很快就到了。
四郡郡王年年都要来贺，这样的规矩已经约定成俗了好几代皇帝了，东西南北四郡王府便是在那时候早就建好了的，郡王们每年来贺都住在自己的郡王府。
北郡世子北堂春今年便是代表北郡往来朝贺天子的，但是朝贺之后却没有回北郡，反而一直在昭阳城，于是便住在北郡王府。
☆、叙旧
他们到北郡王府的时候，是北堂春亲自出来迎接的。
楼隐登时觉得这个人心肯定有所图，不然为何对他们这么热情，难道说……
却见北堂春在他面上一扫而过，对凤奴时笑意更深：“没想到你的一个琴师也是人中龙凤，英俊潇洒的很。”
凤奴瞥了楼隐一眼：“不过是碰巧罢了。”
北堂春哈哈一笑，亲自引着两人往府内走。他和凤奴两人并排走在前面，相谈甚欢，楼隐跟在后面有些来气，不知道是气自己非要跟来还是气他们两个无视自己。气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竖起耳朵听他们两人的谈话了。
“你现在可还好？”北堂春问凤奴。
这么说他们以前是认识的了？楼隐惊讶的想看清楚凤奴的表情，凤奴却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凤奴笑了一声；“能唱能跳，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还有人陪着玩，好得不得了。”
北堂春道：“那我便放心了，我下个月就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北郡瞧瞧？”
楼隐心中立马警铃大作。
凤奴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要去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现在这样，每次见面都要问一问这个问题，扭扭捏捏的你也不嫌烦。”
北堂春哈哈一笑：“好吧好吧，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自己喜欢就够了。”
凤奴不置可否。楼隐听着更加迷糊了，又不好打扰这两个人，心里跟猫抓似的闹心。
北堂春忽然看着楼隐道：“这位……”
“楼隐。”楼隐报上家门。
北堂春笑道：“楼公子，不如让小四带你去逛逛北郡王府？我也和凤儿叙叙旧。”
凤儿？叫的那么亲热！楼隐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道：“我觉得北郡王府处处好风光，我自己到处看看便是，不用专门让人带路。”
北堂春的好心被拒绝，也不尴尬，只是用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楼隐一番，抖开扇子直在凤奴耳边，自己凑过去小小声的问：“他是不是……”
楼隐瞪大了眼睛看着扇子遮住了的地方，也不知道凤奴是不是被占了便宜，当下一个箭步踏上前去，一把扯开扇子，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这两人，一口气一下子就冲了出来：“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凤奴皱着眉看向楼隐，又赶紧扶着什么伤都没有受的北堂春，柔声问，“你没事吧？他就是这样，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楼隐的眼睛瞪得越发的大了，是个人都能看到这种区别对待。楼隐怒气冲冲的按下额头的青筋，依旧皮笑肉不笑道：“我去逛！逛！北郡王府！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说罢潇洒的转身离开。
北堂春无奈的看了看凤奴：“你的这位琴师脾气真不小。”
凤奴松开扶着他的手：“刚刚为什么忽然凑得这么近说话，还用扇子挡着。”
北堂春笑眯眯道：“因为想证实一些事情。”
“什么事？”凤奴问，“你刚刚问什么？”
北堂春扇扇扇子：“没什么……”看了看楼隐消失的方向，“我总觉得你的这位琴师很不简单啊。”
“嗯。”凤奴想到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可有可无的答了声，随即抬头警告般的看了眼北堂春，“他你就不用管了。”
“好吧。”北堂春耸耸肩，“昨天晚上送夜明珠的那个人……”
凤奴不耐烦的打断他：“够了，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北堂春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
凤奴不去看北堂春，在回廊边坐下：“我知道。”
北堂春挥挥手，立马有个小厮端了碟鱼食递上来。北堂春接过，交给凤奴：“那你以后可有何打算？”
凤奴接过鱼食毫不在意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吃穿不愁，能唱能跳有钱花有漂亮东西拿，就这样呗。”
北堂春皱眉：“那将来呢，以前我不能帮助你是因为我能力不够，现在我已经是世子了，近两年，爹的身子也不大好了，他一仙逝我就是是名正言顺的北郡王，我总能护你周全的，就是养你一辈子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凤奴嘴角含笑，朝池塘里撒了一把鱼食，池中的鱼儿们被美食吸引争相抢食，凤奴趴在栏杆边上偏头看了看北堂春，笑容讥讽：“你别告诉我说你这个世子的位置来的多容易，你还有那么多个兄弟姐妹……养我一辈子……虽然你不缺钱，但是一辈子的承诺，别说我不相信，你自己真的能做到么。”
北堂春一噎。
凤奴又撒了一把鱼食，语重心长道：“所以说啊，一辈子什么的，可千万不能随便承诺了，那可都是债啊。”
北堂春抢了一把鱼食抛下去：“你比我还小两岁呢，说的这么老成。”
凤奴摇摇头不说话。北堂春道：“但你这样得过且过的怎么能行？”
凤奴挑挑眉：“怎么不能行，趁现在还年轻的时候狠狠的赚上一笔我八辈子的都够花的钱，下半辈子的时候就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收养两个孩子给我养老，几十年后一抔黄土，到地下了什么都不知道，谁都是一样的。”
北堂春无奈摇头：“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凤奴笑着将几乎空了的鱼食碟子塞到北堂春怀里：“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不是说等我拿到桥主的时候奖励我看你这里的昙花吗，你总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世子。”北堂春的贴身侍卫北堂钰上前一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番话，北堂春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对凤奴苦笑一声：“看样子我要食言了。”
凤奴拍拍没有沾上一点灰的衣袖，朝北堂春笑嘻嘻的伸手：“我知道你是大人物有大事情要处理，今天可以食言一次，但是我要赔礼。”
北堂春招招手，北堂钰从袖中滑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他，北堂春递给凤奴道：“果然成财迷了，你看看这个赔礼可还满意？”
凤奴狐疑的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两章地契，忍不住惊讶的瞄了北堂春一眼：“拂钰轩一品楼？”
北堂春点头。
“你真的舍得，拂钰轩做玉器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一品楼这个酒楼真的不错的。”凤奴道。
北堂春挥挥手：“不过是两个铺子而已，有什么不舍得的，我早说过了，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店铺经营的好的话财生财，总比那些硬邦邦的金银要好些，凭你的能力，总不至于亏本吧。”
凤奴的嘴角忍不住的翘起，合上盒子揣到袖子里面，半点不谦虚：“那是自然。”挑了挑眉，又揶揄道，“真不愧是世子爷啊，果然财大气粗。”
北堂春无奈的在她额上弹了一记：“小丫头片子，居然打趣爷，爷我先走了，要是我回来的晚了，你回去的时候也不用打招呼，自己先走便是……小四，你带凤姑娘在府里到处看看，昙花开得时候让人送些酒到院子里给凤姑娘，晚些的时候还是你负责把她安全送回去，知道了吗？”
北堂嗣赶紧应下。
北堂春最后揉了揉凤奴的头：“我不能经常去看你，你自己小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让人来找我。”
凤奴乖巧的一一应下。北堂春遂不在多说，就带着北堂钰一人大步流星的离开。
北堂嗣引着凤奴道：“凤姑娘，奴才带你到处看看吧。”
凤奴跟着北堂嗣的脚步忽然问：“小哥很眼熟啊。”
北堂嗣笑道：“姑娘好记性，一个月前，姑娘的湖心舞可谓是一舞倾城。当时世子爷便在一品楼上看着呢，姑娘舞毕，世子爷就打发我去请姑娘翌日过府一聚，没想到被姑娘拒绝了。”
“不都是登台第二日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凤奴随口道，“我的琴师呢，知道他在哪里么？”
北堂嗣招手唤来一个丫鬟，问了两句，走回来道：“楼公子在花园里呢，凤姑娘要现在过去么？”
凤奴道：“嗯……现在便去吧。”
花园里自然不可能只有昙花一种或者只种着花，高大矮小的各种树木都有，现下正是炎热的时节，各色绿油油的树木倒是为这里增添了几抹凉意。夜风吹来的时候，树叶在空中摇摇曳曳，摩挲出声，像极了一首动听的乐曲。
整个花园之中最惹眼的便是最中心的一棵老树，硕大的树木几乎要三四个人环抱着才能抱住，粗壮的树木上郁郁葱葱的树叶凑成一个硕大的树冠，挡住白天炎热的日光。
树下一个矮树墩做的几，几的四周依次放着四个矮凳，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幽静。
凤奴四处看了看，除了树便是花，怎么也没看见楼隐，疑惑的眼神不免便飘向北堂嗣。北堂嗣也四处找楼隐的身影，回给凤奴一个无辜的眼神。
找不到索性就不找了，凤奴挥挥手：“算了，不管他了，你去把酒拿上来吧。”
北堂嗣领命退下。
凤奴坐在树墩做的矮几边，伸手抚着上面粗糙的纹路，苍天古树飘落两片绿油油的树叶飘下一两片，落在她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个标题，是叙旧不是酗酒= =
☆、女儿红
虽然落下一两片落叶实在很正常，但是接连不断的落下来就不是很正常了。凤奴奇怪的抬头，似乎在影影绰绰的树叶掩映之间看到了几抹白色的影子。
“楼隐？你在树上？”凤奴提高了一点声音问道。
楼隐哼哼了两声。凤奴就觉得这两声阴阳怪气的，忍不住昂起头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你怎么了？”
楼隐酸溜溜的来了一句：“你怎么不去陪你的北堂世子了？”
凤奴低头掩饰翘起的嘴角：“哦，世子去招待客人去了。”
楼隐气哼哼道：“他去招待客人了，你才来找我的？你不是他的客人吗，怎么都不好好招待你？”
凤奴似是感慨道：“你很关注北堂世子啊。”
楼隐急道：“我才不是关注他，我是担心……”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停顿了下来。
凤奴紧追不放：“你担心什么？”
楼隐不自在的挪了个位置，整个人兴师问罪的气势随着这个动作消失殆尽：“……担心……担心你被骗啊。”
凤奴依旧问：“为什么要担心我被骗？”
楼隐的声音很久之后才响起，毛躁躁的很是不耐烦：“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啊，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凤奴挑眉，北堂嗣这时候正好领着四个丫鬟送上几壶酒几碟下酒菜：“十六年的女儿红，姑娘慢用。”说罢便退下了。
凤奴揭开红色的酒封，沁人的酒香从酒坛中缓缓溢出，闻着这样的香味，有些感慨：“十六年的女儿红啊……”
“十六年的女儿红怎么了？”楼隐稳稳的坐在树上晃荡着双脚。
凤奴抱着酒坛子笑眯眯的摇头。侧头的时机正好看到昙花的花骨朵似乎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动着，像是从沉睡中苏醒了一般。
“隔得那么远，你能看到昙花开么？”凤奴转而问。
楼隐道：“在树上既能抬头看明月也能低头闻花香，可比下面要舒服些，你要不要上来？”
凤奴眨巴一下眼睛，似乎有点心动：“那我的酒怎么办？”
楼隐道：“要不你上来，我再给你把酒送上来？”
凤奴这才想起他是江湖人，是会武功的，带两坛子酒上树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再看了看这棵苍天古树，枝桠左一枝右一根的生长着，爬上去也不算很难。
想到便做到，随意的蹬掉鞋子，双手伸到所能及的高度的树枝处紧紧的握着，双脚踩在最矮的几乎及地的树枝那里，凭着这么多年的舞蹈经验，双手借力灵活的往上一跃，三两下就蹦跶上了树，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几乎与楼隐持平的位置。
楼隐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会爬树。”
凤奴上上下下打量楼隐，直看得他浑身发毛，像是在鄙视他的大惊小怪：“会爬树怎么了？很难吗？”
楼隐咽了咽口水，看着凤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会爬树的……女人。动作还这么……灵活……”
“你见到过很多女人？”凤奴挑眉。
楼隐没由来的心虚了一下，又听凤奴道：“乡下穷苦人家的孩子大都是会爬树的，爬树躲猫猫，爬树摘果子……”
似乎触到了凤奴的回忆，她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楼隐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却听凤奴一句话低落的说完之后，很快便恢复过来，皱眉看楼隐：“你不是说帮我把酒拿上来吗？”
楼隐深深的看了眼凤奴，长长的叹了口气，从那么高的枝头一跃而下至地面。凤奴的惊呼被他潇洒的落地堵在喉咙中，见他一手一个酒坛子，似乎就只在地面上踩了几下，就蹬蹬蹬的一下子从地面上窜上了树枝中间。
凤奴选了一根比较粗壮的枝桠上坐好，惊讶的盯着楼隐，接过一个酒坛子抱在怀中：“这就是你们江湖人的功夫？”
楼隐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别什么‘你们江湖人’，说的这么见外，好歹咱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么？”
“谁跟你一条船了。”凤奴瞥了楼隐一眼，嘴角好看的的弧度却被酒坛遮住。
楼隐讪讪的揭开怀中另外一个酒坛子的酒封，就闻到浓浓的酒香，忍不住尝了一口，砸吧两下嘴：“北郡王府的这酒倒是真的不错。”
凤奴狐疑的看他：“你的酒量不是不好吗，现在还敢喝，一会儿喝醉了就打算歇在这儿？到没看出来你和北堂世子的关系这么好了。”
楼隐咳了一声：“偶尔尝一两口还是没有关系的。”说罢又讪讪道，“大好的花前月下，咱们还是不要说那些不相干的人了，就赏赏月看看花……”
凤奴看楼隐的眼神依旧带着那么点狐疑，但是之后却安静的没有再提北堂春了。
昙花兴许是开了，淡淡的幽香从树下传来，凤奴背靠在树的主干上，一手支着树干一手拿着酒坛，仰头望着天边的弯月，偶尔抿一两口酒，双脚在树枝下晃晃悠悠的荡来荡去，圆润的双脚在夜空中画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脚上的铃铛玲玲作响，脚腕上的红梅花也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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