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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青凤眸中果然光影一亮,却不信,依旧箍着鸾枝不动:“当真?…分明你刚才还说不肯再与我过日子,忽然又肯叫我进宫。我不信,你惯爱作弄人。”
痴人,既知道我不肯,那你还胡搅蛮缠作甚么?自作孽。
鸾枝帕子轻拭着唇上的残…液,正好将一抹戏谑遮掩:“太后娘娘宫中的几张古画被虫噬了洞,等了你大半年,也不见你进来给她修补……活该你们沈家的贡品被退回去。走了。爱来不来是你的事。我可没有逼你。”
远处两名宫女轻声唤,推着早上沈砚青才送进来的‘婴儿车’,里头装着两个粉嘟嘟的奶娃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春画拦不住。问何事。
原来是一对儿小姐弟醒来了,见不到娘,哇哇的哭着要吃奶呢。
鸾枝迎上前去,偏把元宝如意给沈砚青看了那么一眼,下一瞬便用身子把视线挡住,端着腰肢儿娇挺挺地出了苑子。
那小木轮子轱辘轱辘,那女人娇影摇曳,那小儿嘤嘤稚语,只把沈砚青看得痴痴迷离。
一颗心就那么的被勾走了……
——*——*——
第二天清早就收拾出宫,太后娘娘与小德妃舍不得孩子,亲着元宝如意的小脸蛋,叮嘱鸾枝常进宫来看看。又赏下一堆的绫罗珠宝,赠与鸾枝做体己之用。
如意喜欢小德妃,睁着清亮的眼睛看了她好久,忽然咧开红红小嘴儿笑。那乖静的模样,只把小德妃看得眼眶儿都酸了。
元宝还不懂甚么叫分别,见老太后慈祥,踢腾着小短腿儿,一高兴又把她老人家尿了一泡。
鸾枝才皱眉要训他,奈何那一抬鎏金小轿已经抬至跟前,便只得叫太监把车子扶进轿子,晃悠悠的往宫外头走。
画廊上遇到沈砚青,今日穿一袭玉白镶云鹰暗纹修身长袍,腰束墨色革带,脚蹬玄黑皂靴,那玉树英姿,只把过路的宫女太监看得频频回眸观望。身后跟着魏五和十二岁的小程翊,一个背着画箱,一个抱着画轴,主仆三人步履缱风,好不春风得意。
阳光晴好,那红男绿女只把人看得目不暇接,魏五吧唧着嘴吧:“爷,奔着老婆和孩子去,这二进宫的感觉很是不一样吧?~怎么着奴才连看太监都恁的美丽!”
“扑哧——”轿子里的春画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程翊步子将将一滞,这才注意到迎面擦肩而过的鎏金大盖儿小轿:“不对,我听到春画的声音了!…二奶奶、二奶奶你可在里头吗?”
少年扬着声喊。
鸾枝正在给元宝换尿布,那小东西太淘气,差点儿晃到座椅下去,吓得“哇”一声大哭。
鸾枝便把他抱进怀里,撩开衣襟喂奶:“在呐。阿娘来京城了,四哥叫我出宫回府去了。”
不高不低的嗓音,偏叫那个人听见。
我出宫回府去了…出宫去了……多么熟悉的柔柔嗓音……这个骗子,又被她耍了一次!她怎么还能够如此淡定?
沈砚青步履一顿,只觉得一瞬间心思落进九层冰窟。兀自捺着一口气,凉凉笑道:“阿桃,你昨日才叫我进宫,今日自己又去哪里?”
不应他。帘子也不掀开。
一尾小轿吱呀吱呀,继续往宫外走。
“谢鸾枝。”
……
没人应。
“呜哇——”
元宝松开红果儿,不吃奶了,是爹爹的声音呢,宝宝要爹爹!
鸾枝端着腰谷,偏不肯掀开帘子给沈砚青看:“都说了你爱来不来,我可没有逼你……对了,太后她老人家说了,‘那沈二小子他竟然敢跑到我宫里头胡闹,这次不把我那半壁古画修好,他们沈家别的生意就也别做了!’…沈砚青,你要多保重啊~”
那尾音柔软含笑,太狠,太绝,屡屡钝伤自己一片深情。
“谢鸾枝,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轻易逃走的。这世间男人如何追求女人,他日我便要如何把你追回到手中!”沈砚青的声音阴沉起来。
才大晴天的,怎么好似忽然间一股阴飕飕冷风拂过。
“绝了,回回来京城准备没事……趁着还没跑太远,爷您自个照顾着,奴才先走了!”魏五连忙把画箱子在呆愕的程翊脖子上一挂,哧溜溜逃也出去。
小翠还在家里头等着自己弄她的‘细’腰肢儿呢,这一去二三十天,可不把黄花菜都晾凉了!
第103章 囚中犯
今岁的冬比去年还要冷的多;前儿个才凝霜;转天就下雪。那鹅毛纷飞;将本是五颜六色的人间红尘抹煞,只剩下一张单调的水墨画。黑的是路边蹲摊儿的半旧大棉袄,白的是棉袄们口中呵出的气。
没甚么生意。忽然见一辆阔气的马车从皇城里轱辘轱辘驶出来,连忙个个兜着厚重的袖子起身吆喝:“里头的太太夫人;给您捎些桔子带回去吧!瞧这新鲜,吃了可润皮肤!”
“老爷可要来两碗馄饨热热身子?这大冷天的;不定路上就着了寒,传给夫人可不好~”
哈着腰;陪笑脸。也不管你买是不买;全当喊两声给自己去去寒气。见你不理,又撸着皱巴巴的袖管蹲下来,低头刮着靴面上的落雪。
鸾枝透过微拂的窗帘子看见,忍不住就想起昔日风湿卧床的阿娘。彼时家里头穷困潦倒,连一条稍好的棉被都被谢秀才抱去押了赌资,可苦了阿娘那一双老寒腿。
想了想,便叫马夫调转了个方向,先拐去盛云衣庄给阿娘买几套暖身的衣裳。
马夫把婴儿小车抬进店里。那店中布匹红樱绿柳、花团锦簇,戴瓜皮帽的白脸伙计,手中一杆灰旧大木尺横也量、竖也量,就好似那戏台上耍枪弄棒的武生儿,只把元宝如意看得目不暇接。
“呃呜~”姐弟两个睁着黑亮的眼睛,兴奋得手舞足蹈。
那粉嘟嘟、白嫩嫩的可人模样,只把铺子里一众夫人太太们的眼神齐齐吸引了过来。
“喲~,瞧这一对儿小双胞胎,长得可有多俊!”
“这车子也新鲜,回头让人给我家小宝也做一张。”
“甭做了,新开的那家燕鸾绸缎庄就有卖,现成的!…倒是这个小娇娘,是谁家新娶的奶奶呐?怎么从前不曾见过她。瞧这脸蛋身段,啧,年轻就是好。”
压低的议论,眼神儿将鸾枝上上下下打量。见她虽年纪恁小,一身穿戴打扮与举手投足间的气派却分明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又忍不住把她艳羡。
不敢巴结,只敢远观,怕是哪个王族子系。风光做足了。
鸾枝因着四哥哥喜欢低调,便也很是收敛。只对众人笑笑,拣着阿娘喜欢的颜色挑了二三套衣裳,叫伙计先自抱去了马车内。
“迂——”
才踏出门槛,那门外空地上却忽然停下来一辆阔气马车。细棉绒的车帘布挑开,下来一个着亮色紫衣的丰美少…妇。圆脸庞,柳眉高鼻,眼角俏皮带笑,乃是沈家二老爷府上的蔚萱小姐。
“少奶奶小心,别搡着了腰儿。”丫鬟扶在沈蔚萱身侧,亦步亦趋。
“嗤~哪有恁的夸张?才两个多月呐。正好出来一趟,顺便看看相公的衣裳做得如何了?”沈蔚萱腆着腰儿不以为然的努努嘴,一抬头却看到面前笑盈盈的鸾枝。见她穿一身海棠色滚边荷袖小窄袄,白狐狸毛披风上缀着南海珍珠,周身一股道不出的柔和矜雅之气,忍不住在心中着实感慨了一遍——如今像变了个人,难怪不肯再回到从前那个老宅子。
“呀,这不是二嫂吗?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沈蔚萱搭着手腕儿给鸾枝见礼,依旧似当初热情不改。
鸾枝连忙把她搀住,看着婴儿车里头的元宝如意道:“是呢。太后娘娘欢喜孩子,一直留我们娘儿仨在宫里头住着,都没能去府上看望。听说你夏天成亲了,看样子还怀上了小公子,恭喜你。”
当初戏谑鸾枝与二哥恩爱如胶似漆,一转眼便轮到自己。沈蔚萱脸颊微红,抚着少腹道:“还小,才两个多月呐。妹妹也怀上了,和我差不多的日子。就是大夫说她不太稳,要卧床静养。我才从那边回来。”
“呃~,呃呜~”元宝如意对着沈蔚萱吐舌头,蠕动着小胳膊小短腿儿撒欢。
沈蔚萱顺着视线一看,眼神顿时亮起来:“呀,这就是祖母说的一对儿龙凤胎了?…瞧这眉眼,真真儿与我二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难怪祖母病得糊里糊涂,整日个总把小娇娇错叫成如意和元宝。这要是换我呀,别说一个月了,一天见不到面也能把我想疯……”
一边亲着元宝如意的小手儿,像是忽然才想起来怕鸾枝不悦,连忙又扭头添上一句:“也像二嫂,生得恁是个清秀~~难怪宅子里的人们都说二嫂最有福气!”
她虽笑得和从前一样大方,然而话里话外却无不透露着一股怨责。一个是病弱体残的老祖母,一个是二哥的妾,毕竟胳膊肘儿不舍得向外拐。
鸾枝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头估摸了大概沈蔚萱近日去过一回老宅子,便也不再避讳,笑笑着直言道:“从前没生下来的时候,倒不见谁惦记着我呢。对了,老太太近日身体可好?怎么听起来有些犯糊涂。”
“瘫了。”想不到鸾枝竟这样冷静,没有半分的自责,沈蔚萱不由直起腰来,一错不错地凝着鸾枝笑:“一激动就抽风流口水,家里头没办法,只得拿烟膏去喷她……用的就是你先前那枝烟杆儿。最近每天都在念着你的好,都盼着你早点回去呢。你也不回去看看她老人家?恁的可怜。”
第104章 丈母娘
早先的时候;元承宇派人到南边三番两次的请;朱秀又想来,又怕自己太拙、去京城给孩子们掉价;都只是捺着心思不敢来。后来张二婶子夫妻俩回乡祭祖,说了凤萧虎口救人、鸾枝满月当日带孩子出走;还有老太太后来的中风。可把朱秀实实的吓了好一大跳。那丫头自小又倔又犟,如今见凤萧回来;只怕这一遭闹下去;小俩口儿是不肯再好好过日子了。她这一年来;吃喝穿戴没少受沈砚青的照拂,心里头百般过意不去;末了还是随朱秀夫妻两个北上来了。
一辆精致的马车;门壁上镶着薄绒,暖烘烘的。两个粉团团的孩子,一个穿青色镶银边斜襟小棉袍,一个裹水粉的绣花小冬袄,依依呀呀的看得人满心欢喜——闺女头一胎就得了一对儿女双全,自个娘家人脸上都有光。
朱秀亲着元宝的小手儿,对鸾枝感慨道:“哎,听你这样一说,老太太做得委实是过分了些。只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不比我们的小家小户,规矩就是多。你说到底只是个妾,就是再疼他,也不能够把他独占,你也有不对。”
鸾枝正在给如意喂奶,小丫头一边儿吃,一边儿睁着清澈的眼睛看娘亲,安安静静的,可招人疼。
鸾枝拭了拭如意的小嘴,闷着声儿赌气:“我才没有疼他,巴不得他不要我呢。当初为了哄我同意,答应给我扶正的是他,说一辈子就我一个的也是他,我可没有无理取闹。”
她三言两语几句话,不知不觉间,却把昔日的挣扎轻描淡写揽括。
瞅着闺女那副执拗模样,只怕一开始没少受婆家的苦头,朱秀看了不免又伤怀又气恼,戳了鸾枝一指头:“吓,瞧这酸溜溜的样子,还说你不疼?你要是真不疼他,他娶一百房女人回来,你都不会生气……答应你也是一时的,这天下男人对女人就是这样。他肯把你放在心里就已经是最好了,较不得真。”
鸾枝可不这么觉得:“教我这样的也是你,教我那样的也是你……这要是换作凤萧,哪怕你对他说上一句,他一辈子就记在心里头去了。天下间的男人,不尽然个个都是薄情。”
果然还是没忘记……
朱秀便想起先前在荒草坡上,众衙役把凤萧往死里暴打的一幕,不免有些尴尬,喃喃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恨我当初把你和凤萧拆散……我的傻二奶奶,你跟着他不会幸福。他一个奴籍出生的小茶壶,拖着个妓…女老妈,如今又做了杀头的土匪,哪一点儿比得上沈家姑爷?给你穿金戴银,把你伺候得像个正经奶奶。咱们这样的人家,该知足了,不可以继续怄下去。”
别提杀头,提杀头心就痛。鸾枝咬着嘴唇不说话,抬头去看阿娘,分开这一年,阿娘昔日灰黄的病色褪去,白与红从肤表里透出来,看上去气色是比从前好多了。
她心里头也是无奈,晓得和凤萧一起,给不了阿娘如今这样的舒坦生活。
鸾枝看着窗外,默了默,低着道:“你当初为何要骗我凤萧死了呢……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碍着你们什么了,你们就合起伙儿来盼他死?”
朱秀‘哦哦’地兜着元宝:“还不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和姑爷过日子?…也不是我自个瞎编,是和他娘商量过了的。都以为他活不成了,怕你惦记他一辈子。”
昔日醉春楼前姹紫嫣红、嬉笑嗔痴的一幕幕又浮上眼前,鸾枝心坎儿有点痛。怕俏金花恨自己。
“那凤萧他娘现在可好?”
朱秀唏嘘叹气:“垮了,花姑突然生了恶疾,没几天就归了西,好好的一夜之间妓院就垮了。一群姐儿们大抢,俏金花年纪大、挤不过人,从二楼上摔下来,摔坏了脚骨头……早先的时候蜷在城门口等儿子,脚肿的像个大馒头,谁劝她也不肯听。后被那姓李的屠夫看到了,强行把她抱了回去。俏金花当街上就哭,哭凤萧他爹害了她一辈子,哭养了个儿子是条白眼狼。哭完了,等把腿脚养全,便老老实实的嫁了那李屠夫。人虽粗壮点,却把她当成宝儿,好吃懒做的供着。女人这一辈子,能落得这样结局也是造化了。”
人间悲喜,今昔何夕……怪来怪去,只怪自己那一念之间,扯了凤萧一袖子。鸾枝揪着小帕儿,把睡着的如意放进篮子里,不再说话。
大寒天的,街角的砖墙上结了冰疙瘩。怕割着嬉戏的孩童,端一盆热水往墙上泼,却一团白烟升起,那冰块顷刻间反而更厚重起来。
十月底了,再一晃,嫁人就满一年。
婴儿小车轱辘轱辘,母女两个一前一后的走路。朱秀悄悄打量着鸾枝,看她轻掂着褶子裙儿,那眉眼间温婉柔和,身段娇满满的,端得是一分矜贵。倘若这不是自己从小看大的闺女,只怕都想不起来她曾经有多么的青涩与犟硬。
心中叹一口气……天生就不是穷苦的命格。
杂货铺的老板正在卸门板。那半旧的茶色木头,沾多了人间烟火油气,看起来黑亮亮的,搬到墙跟下,哪家想要了自己便宜买走。
见鸾枝来,连忙迎上前去:“喲,不好意思了谢夫人。昨儿个下午有位爷多出了一成银子,把这间铺子要走了,这会儿正等着签合约呐。”
鸾枝不由皱起眉头:“都和韦老板谈了好几次,铺子我盘了,说好的今天就付款,怎么临时又变卦?做生意不带您这样的。”
老板是个老实人,闻言很尴尬,讪讪地搓着手:“不瞒您说,这间铺子虽说地段略偏僻,生意却多少年一直红火。若不是老家出了事儿,房子塌了,老人病了,实在是等着急用钱,我也舍不得把它盘出去……呐这么着,不然一会儿那位爷来了,您和他商量商量,让一让?”
“不用让了,这间铺子本来就是给她的。”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一声带笑的磁哑嗓音。
鸾枝顺势回头看,却原来是沈砚青凤眸含笑地端端立在两步之外,着一袭湛青色斜襟修身长袍,襟口镶着银狐狸毛边,那冷风将他衣炔向后轻扬,衬得他清伟身型好不英气逼人。
鸾枝不想让阿娘看到他,不免生气起来:“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自己生意不去做,整日个盯着别人这点儿小铺子做什么?”
沈砚青也不恼,只背着手把身旁的程翊斜觑一眼。
少年程翊便清了清嗓子:“咳咳,我们爷说了,二奶奶您是他的女人,他有权并且有义务要给你们母子更好的生活。不管怎样,您一个妇人家家也不能出去抛头露面。这铺子要开,也是他来开,他赚钱养活您。”
字正腔圆,正襟肃然……好啊,每个教出来的奴才都和他一个模子的坏。
鸾枝一口气呛在胸口,堵得慌,顿地把身子一转:“算了,铺子我也不要了,过几天我回南边去,在码头上开。春画,我们走。”
轱辘轱辘,春画推着小车子,一步三回头。
“呜~~呃呜~”元宝如意在篮子里使劲蹬腿儿,要爹爹,那个是宝宝爹爹,要抱抱!
鸾枝不理,硬把纱帘儿一垂,遮住姐弟两个的眼帘,拉着阿娘的手要走。
阿娘却已经看到了——那迎面走过来的清隽公子他是谁?
他不是传说中阴幽死气的二瘫子、也不是目中无人的冷傲少爷,看那凤眼噙笑,那面庞如玉倾城,真真儿的一表人才!……好个不惜福的闺女,这般误打误撞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