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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玉见了秋谷,也不觉呆了一呆,停了一刻方开口道:“倪当仔是啥人,想勿到就是耐。”说着向秋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向主位上坐了下去。秋谷见了觉得诧异,忙问:“为什么这般坐法,今天请客,可是你的主人么?”张书玉横波一盼,启齿嫣然,还未开口,李子霄见张书玉和秋谷这般熟落,好似素来相识的一般,不觉疑惑起来,插口问书玉道:“你和这位章大少可是一向认得的么?”书玉听了李子霄这样口风,晓得他有了醋意,便连忙转口掩饰道:“格位章二少爷,来浪上海滩浪真真是多年格老牌子哉,稍微有点名气格倌人,陆里一个勿认得俚?勿要说是倪,就是金刚里向格林黛玉搭仔金小宝,也才认得俚格呀。”一面说着,暗中伸一只小脚,把章秋谷钩了一下,又微微的递了一个眼风,似乎叫他不要说穿的意思。秋谷会意,乐得假作不知,轻轻的几句话儿就被他遮过去。
李子霄听了,心上不觉释然。张书玉方回头过来向秋谷道:“今朝是倪专诚请格位李大人搭仔沈大人,到该搭来吃大菜,难得碰着耐格二少,也肯赏倪格光,总算倪靠仔李大人格福气,今朝借花献佛,绷绷倪格场面。”秋谷听他说得文绉绉的十分客气,觉得好笑,便也调侃他道:“阿唷,今朝书玉先生请客,是百年难遇格事体,倪阿好勿领耐格情,只怕倪无拨格号福气,吃仔耐格大菜,转去生起病来末尴尬哉。”这几句话说得好笑,修甫等一齐大笑起来。张书玉也忍不住抿着嘴儿好笑,笑了一回,书玉方才向秋谷说道:“刚刚倪听见俚笃说,有两个外国人吃醉仔酒,拿仔洋枪打人,倪倒拨俚吓仔一跳,只怕外国人勿讲理性,瞎打一泡,打起倪来末,那哼弄法!勿壳张就是耐,耐啥格道理搭仔外国人两家头吵起来,阿好讲拨倪听听看?”
秋谷听书玉说得夹七夹八的甚是可笑,不免约略和他说了一番。
正在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只见门帘起处,又走进一个倌人来。秋谷只道是陈文仙来了,正要叫他,却一眼看去似乎要比陈文仙长些,缩住了口没有叫出来,再聚起眼光仔细看他时:秋水丰神,远山眉黛;西子凌波之步,夜来红玉之香。好像有些认得,却又叫不出他的名字来。那倌人走到席间,先叫了沈仲思一声,又招呼了李子霄,然后回过头来,向章秋谷等微微一笑,就在沈仲思身旁坐下。秋谷见了,晓得就是沈仲思做的倌人,见他年纪也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儿,风头却还甚好,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射来射去甚归妖媚。秋谷暗暗的问张书玉,方晓得那倌人是兆富里的洪月娥。
当下书玉便请各人点菜,秋谷和修甫等随意点了几样。秋谷向修甫道:“文仙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不见来?”修甫道:“或者有什么客人,耽搁住了也未可知。”说着又等一会,陈文仙方走了进来。张书玉因是主人,立起来招呼了几句。陈文仙就坐在秋谷左边,张书玉先开口向陈文仙道:“刚刚耐阿晓得险格(口虐)!”陈文仙并不晓得这件事儿,没头没脑的被张书玉这般一说,不觉呆了一呆,微笑答道:“啥格事体,倪勿晓得啘。”张书玉便把方才的事和他说了一遍,倒把个陈文仙吓得来香汗淋漓,花容失色,半晌方透过一口气来。章秋谷见陈文仙这般关切,不觉触起心事来,低头默默,如有所思。陈文仙定一定神,急忙回头过来问秋谷可曾被他打着,秋谷不觉哈哈笑道:“若是被他打着了,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么?你怎么说出痴话来了。”修甫等听了都觉好笑。陈文仙自己觉得岔了话头,面上一红,趁势拉着秋谷的手和他不依道:“耐格种人直头少有出见格,倪搭耐说格闲话,总归一句也勿肯听。
别人家勿好阿关得耐啥事?要耐去嘤嘤喤喤瞎说一泡,几乎弄出性命交关格事体。区得耐运气还好,朆拨俚笃打着,倘忙一格勿当心,拨俚笃打仔一枪,耐阿犯着豁脱仔自家格性命,去拼格排杀千刀格强盗坯。”文仙说着又道:“格个辰光,耐来浪新马路打啥格流氓,阿记得倪?白心图讣富裣谢埃鹂钦拍鸵痪湟参鹛芄樵歉窀镀⑵衲┮步姓嬲嫖匏捣ā!蔽南伤蛋詹痪醴衬掌鹄矗彻橙パ鹧鸩徊牵锕群退祷埃皇遣焕怼G锕让荒魏危ё懦挛南傻亩渌盗思妇洌南晒室忄恋溃骸跋酶裨眨斗车美矗 鼻锕纫恍Γ毓防创钰ㄗ藕屠钭酉鎏噶艘换兀毕抡绽悴私芯郑圆槐厮怠?
吃到十点多钟方才散席,各人自到相好那边小坐,只有辛修甫不到西安坊,同着章秋谷到兆贵里去。到了院中,文仙先已回来,招呼坐下。文仙免不得又把章秋谷埋怨一回,秋谷只好笑而不辩。辛修甫向秋谷道:“今天这件事情,倒把我吓了一大跳,幸而文仙没有看见,不受虚惊。你没有见那当时的样儿,真正人也吓得坏的。”修甫说首,又向秋谷道:“我原晓得他们那班留学生,随便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没有一样做不出的,所以我暗中把你的衣裳拉了几回。你正是说得高兴,没有觉着,果然被他们听见,要和你拼起命来,你虽然没有被他打着,却也受了一个虚惊。究竟这样的人,正该把他送到捕房,问他一个凶器伤人的罪名,也好警戒警戒他的下次,怎么轻轻易易的竟是把他放走,可不便宜了他!”秋谷道:“你不晓得这当中的道理,我说出一个缘故来你就明白了。他们开枪打我,自然情理难容。我们就把他送到当官,也不算什么罗织。但是他们和我没有什么冤家,不过听我骂他们的说话骂得刻毒了些,一时气极了,不顾利害做出这样的事情。究竟我和他们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我既然没有受伤,放了他就是了,何必定要惊天动地的闹到当官,结这个无谓的冤家作甚?万一为了这事弄假成真,他们这一班留学生当真的结了团体和我做起对来,从来暗箭难防,明枪易躲,我虽然不怕他们,却也防备他不尽,不如还是放他去了的好。我想他人非草木,此后也不至于再来和我为难,你想我这话可是不是?”修甫听了恍然,不住的点头道是。
秋谷便对修甫说起打算就要回去的话,修甫也劝他不必久在上海,还是回去的好。文仙听了,急问秋谷道:“阿是耐说要转去?”秋谷点头,文仙又道:“格末倪搭耐讲格闲话,到底那哼!”秋谷微笑,朝他摇一摇头,文仙发急道:“耐格人啥格总是实梗。归格辰光,倪搭耐说格闲话,耐阿记得?故歇又是实梗搭倪格浆,倪定规勿成功。”说着,便柳眉颦蹙,杏眼含珠,着实的横了秋谷一个白眼。修甫在旁看了这个样儿,已经猜着了八九分的光景,只听得秋谷向陈文仙笑道:“你不晓得我的家事也有多少为难。第一,太夫人性情严厉;第二,我家计不过中资。如今若是趁了一时高兴,做了这件事情,将来万一有什么说话出来,我怎的对你得起?到了那个时候,不是要好,反是害了你的终身,你也要自家想想。”章秋谷这几句说话原是真心,不料陈文仙听了眼圈儿一红,反止不住掉下泪来。停了一回方说道:“故歇倪也无啥说头,耐到陆里倪跟到陆里,随便耐叫倪那哼,倪总无啥勿肯。”秋谷又笑道:“话虽如此,但是我晓得自家福薄,消受不起你这样的人,所以不敢答应。”文仙听了他这样话风,生起气来道:“照样耐实梗说法,是拿倪当仔坏人,恐怕将来要出啥格毛病,耐倒自家想想看,倪阿曾有啥格地方待错仔耐,无拨真心拨耐看仔出来,耐倒说拨倪听听看。”秋谷笑道:“实不相瞒,我自从十七岁上出来,纵情花柳,歌场酒阵,整整的阅历了五年,做了无数的倌人,攀了许多的相好,没一个不是密意缠绵,深情宛转,赌神罚咒的定要从良,到得后来,一个也没有成功。所以你虽然一片真心,我却不敢相信。”
陈文仙听了气得粉面通红,蛾眉斜竖,逼着问道:“耐既然实梗格念头,为啥倪问耐格辰光一口答应,阿是拿倪来浪弄白相,寻倪格开心?嘴里向说出来格闲话赛过放屁,耐自家想想阿对得起人?故歇倪只有一句闲话,耐答应末也是实梗,耐勿答应末也是实梗。阿有啥闲话说得明明白白,到仔故歇倒装起妈虎来哉,倪末白白里快活仔一泡,耐自家心浪阿有点意勿过?”秋谷听了自己回心一想,果然有些对不起他,但是要答应他却又有好些的为难之处,没奈何,只得附耳和陈文仙细细的说了一番,指望他回心转意。不料陈文仙听了,愈加动气起来道:“倪晓得自家格命苦,所以落到堂子里向做仔倌人,勿想嫁啥格大人老爷,过啥格好日脚,勿壳张碰着格客人,又是实梗样式。”说到此处便咽住了,说不出来,眼中珠泪一行行向下直挂。秋谷见了心上觉得可怜,想要劝慰他几句,不想陈文仙倒动了真气,娇喘微微,泪流满面。
秋谷正在无可如何之际,辛修甫坐在旁边呆呆的听着他们讲话,因为插不下口去,不便开言,见陈文仙气到这般模样,忍不住向秋谷道:“这件事儿却是你的不该,为什么既然答应了他,如今又要变卦?其实你们成就了这样好事,总算是一段美满姻缘,为何你一定不肯答应?”秋谷道:“不瞒你说,并不是我不肯答应,实在有为难的事情,不好向你们细说的。况且他们堂子里头的人,总是吃惯用惯,我不过一个中人之产,那里供给得来?你想他们做着倌人的时候,把多少客人的家财精力,通通用在一人身上,尚且横不愿意,竖不称心,讨不着他们的欢喜,不要说一个人的财力,那里填得满无底的深坑?
你想这件事儿,我那敢冒冒失失的就答应他?”修甫道:“你的话虽然不错,我看陈文仙还不是这样的人,将来决不至于闹什么笑话,你只顾放心就是了。”秋谷听了正在踌躇,修甫忽然笑道:“我有一句话儿你可不要见怪,你这个人,在朋友面上极有义气,极有交情,若要讲到倌人面上的交情,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委实的没有良心。”秋谷听了诧异起来,忙问:“你这话儿怎生说法?”陈文仙正在气得昏头搭脑的时候,忽听得修甫这样说法,也觉诧异,倒住了哭,呆呆的听他怎生说法。
只听得修甫笑道:“大凡一个客人做着一个倌人,虽然不要处处认真,上了倌人的圈套,却也不好过于诈伪,学那王莽的谦恭。从来男女居室,人之大欲存焉,天下的事情,惟有这样地方最是看得出一生的品行。若是一个人到了这等地方还是满口胡言,满身诈伪,没有一点真心,这个人的居心就不可问了。你想花丛柳阵的地方,粉黛笙歌的境界,最容易激发真心,你虽然是个个中老手,却不能太上忘情,不过阅历既深,有些强制的工夫罢了。却不晓得资格渐深,天良渐泯,做了一个倌人,无论那倌人和他怎生要好,总是随随便便的没有真心。我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儿,像你这样的一个风流人物,又天天混在那脂粉丛中,绮罗队里,居然毫不动心,没有一丝儿迷惑。
不是那元奸巨恶,和曹孟德一样的行为;就是个木偶刍灵,和晋惠帝一般的人物。我劝你还要诚实些儿,宁可做一个明知故犯的瘟生,不要学那些奸巧刁钻的行径,你的意思以为何如?”这一席话,竟把一个能言善辩的章秋谷骂得顿口无言,眼睁睁的看着修甫。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我自从出世以来,没有个人把我骂得这般结实,你今天的几句说话却正搔着我的痒处,说到我心眼上来,真是佩服得狠。”修甫听了也笑起来道:“我不是有心骂你,不过是议论现在的嫖客罢了,你可不要多心。”秋谷笑道:“我也不是个怕骂的人,只要你骂得有理,就多骂几句何妨。”说着两人又笑了一会,陈文仙又向修甫诉说道:“辛大少,耐想想看,格号事体俚阿对倪得起?”修甫听了,又委曲劝解了陈文仙一番,却向秋谷说道:“我看文仙狠可娶得,你不妨答应了他,不要学那李益一般,做那负心男子。”正是:水殿春风之影,镜里情郎;摩登软幛之图,中爱宠。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 章秋谷名花成眷属 张书玉陌上遇萧郎
且说陈文仙对着辛修甫说道:“俚耐说倪勿是真心,倪格心只有自家晓得,勿好挖仔出来拨俚看看。故歇倪只有两句说话,无啥别样花头:第一勿要俚格洋钱,第二随便俚那哼分付。
闲话说到仔实梗样式,俚耐还要说倪勿是真心末,听凭俚自家格良心好哉。辛大少,倪格事体瞒勿过耐。要讨倪转去格客人勿止一格,倪要无拨真心待俚末,老早嫁仔人哉,陆里等得到故歇!”修甫听了点头叹息,便又开导了秋谷一会。
秋谷此时见陈文仙果是真心,心上已有八九分懊悔,不该这样的回他,现在又被辛修甫劝了几句,自然顺水推船,一口应允。文仙见秋谷已经答应,方才眉锁重开,梨涡浅晕,收拾了一天烦恼,打叠起无限娇矛,喜孜孜的提起精神,应酬他们两个。秋谷便向修甫道:“这件事情我虽是已经应允,却还要回去一趟,和家内说明了委曲的情形,方能成就,现在却不能就这般草草的娶他。”文仙瞅了秋谷一眼道:“耐格闲话,有点妈妈虎虎,勿好算数。倪倒勿相信耐格枪花。”秋谷道:“这一回不比前番,有修甫在中间介绍,不是我们两个的事情。
我若再要反悔,非且对不住你,并且对不住朋友了。”当下彼此商量一会,说明秋谷过了月半回去一趟,至多耽搁一月,再回上海来办陈文仙的事情,三面讲得明白。文仙恐怕章秋谷还要反悔,又问得着着实实的,估量着没有什么变动。好个陈文仙,当时叫了娘姨进来,和他说明嫁人,叫相帮去把牌子除下。
娘姨呆了一回,虽不愿意,但陈文仙不欠他们的带挡,不好拦他,只得骨都着嘴,自去分付。
辛修甫见文仙做事这般剪绝,暗暗称赞。秋谷见他如此,自是欢喜。文仙又当场叫了本家上来,叫他把帐算清,房钱认他一节,因是节后不多几日,不过四十几台菜钱,算起来倒还不甚吃重,又叫秋谷和他去看房子,预备搬场,回报了一个娘姨,一个大姐,宝珠姐仍旧暂时服侍。文仙还有一个小大姐,也叫他一同过去。秋谷替他算了一算本家的帐,约着不到一千块钱,便打了一张一千块洋钱的票子,交与文仙,叫他开销一切,又另外赏了房间里一百块钱。文仙起初还不肯要,秋谷道:“你虽然不要我的身价,难道好倒反要你贴钱?况且我也不是这样的人,你不必这般客气。”文仙方才收了,章秋谷一连看了几天房子,在新马路租了一所两楼两底的洋房,把陈文仙搬了过去,自己也把吉升栈内的行李搬到新马路来,和陈文仙住在一起。正是:花枝并蒂,春融秦女之箫;蛱蝶同心,月满温家之境。双星无恙,碧落团圆;三千天女之场,一枕风流之梦。脂香满满,未销宝鼎之烟;人面田田,占尽柔乡之福。
章秋谷这边的事按下不提。如今且把李子霄、沈仲思的来历补叙一番。
看官且住,在下这部小说,原名叫做《九尾龟》,又叫作《四大金刚外传》,如今做到五集,差不多就要结束全书,不得不把他们的事实再细细的补叙一回。那四大金刚里头,陆兰芬已经死了,金小宝暂时收场,不做生意,却和贡春树住在一处。林黛玉住在惠秀里内,算个住家,有向来相熟的客人,也可过去坐坐,他自己却竟是销声匿影的不大出来。只有张书玉仍旧住在新清和坊,艳帜高张,香名愈噪,真是枇杷花下,车马如云。每天牵算起来,总有五六场和,十余台酒,那生意比先前好了几倍。书玉得意扬扬,十分高兴。
有一天,书玉坐着轿子在一品香出局回来,轿子走到大新街口,忽然迎面撞过一个客人,正在四马路走过,轿子走得甚快,那客人也低着个头直撞过来,恰恰的撞了一个照面,轿夫避让不及,彼此一碰,把那客人仰面朝天的跌了一交。那客人在地下扒了起来,心中大怒,一把扭住了轿夫的衣服,喝道:“你走路不带眼睛的么?乱撞你娘的什么?”轿夫见那客人衣服都丽,气概出众,却也不敢得罪他,况且委实把他撞了一交,只得陪着笑面,说声:“对不住,实在没有看见。”那客人那里肯放,要叫巡捕到来,把轿夫带到捕房里去。张书玉坐在轿中,一眼看见那客人的手上带着三个金刚钻戒指,晶宝夺目,光彩照人,身上穿着一身外国缎子的衣服,颜色配搭得甚是匀称,更兼仪表轩昂,身材俊伟,生得倒还不俗。看了他这般气派,晓得定是个有钱的阔客,便有心要笼络着他,对他嫣然一笑道:“大少对勿住,总是轿夫勿好,碰仔耐一交筋头,勿得知身浪向阿曾碰痛?”说罢星眸低漾,杏脸微红,含羞带笑的瞧了那客人一眼。这一个眼风,就把那客人的身体酥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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