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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恽虽被秋谷劝醒,却终是个悭吝的人,见秋谷肯替他到陆兰芬处去要回戒指,只喜得眼笑眉开,连忙立起身来,朝着秋谷深深一揖。秋谷慌忙拉住,笑道:“这点小事当得效劳,又算什么?”当下便拉了幼恽同到兰芬院中,幼恽觉得不好意思,不肯同去。秋谷道:“有我同着,尽去不妨,你难道怕他再要糟蹋你么?”竟扯了幼恽的衣袖向外便走。幼恽力弱,拗他不过,被秋谷一把拖着,好似鸡雏一般,一直走到马路上。
幼恽着急道:“你放了手,我去就是了。你不怕马路上人笑么?”秋谷方才放手。
到了兰芬院内,兰芬尚未起来。秋谷问知昨夜没有客人,便直走兰芬卧房坐下,叫幼恽去叫兰芬起来。幼恽摇手不肯,要叫娘姨去唤时。秋谷止住,自己掀开帐子,坐在床沿。看兰芬时,穿着一件湖色绉纱小袖紧身夹袄,盖着一条熟罗薄棉被,睡得正浓;星眸双合,杏脸微红,一缕漆黑的头发拖于枕畔,约有三尺七八寸长,香气扑人。秋谷便低低的叫了两声。兰芬已经惊醒,开眼见是秋谷,忙笑道:“阿唷!二少,那哼今朝有工夫到倪搭来,耐是难得格客人啘!”一面说,一面坐起身来,挽了一挽头发,又披了一件玄色绉纱夹袄,斜盼着秋谷一笑。秋谷乖觉,便走了过来,在靠窗一张洋圈椅上坐下。幼恽却不开口,秋谷正要问他,陆兰芬已下床来,换好弓鞋,又问秋谷道:“二少,倪搭耐是勿大来格,阿是怪仔倪勒勿来介,今朝陆里一阵风拿耐格二少吹仔来哉?”秋谷笑道:“那里是什么风,倒是你的方大少同我来的。”兰芬还只认秋谷取笑,口中答应道:“倪陆里来啥格方大少,耐例说说看嗫。”不防回身过来,却却的与方幼恽打了一个照面。
原来兰芬下床之时,面向床里,所以不曾看见。当下兰芬吃了一惊,倒诧异起来,只得叫了一声:“方大少!”便回头问秋谷道:“唔笃阿是一淘来格?啥格勿声勿响,倒拿倪吓仔一跳。”秋谷笑道:“你说没有方大少,这不是方大少么?”
兰芬也笑了。幼恽见了兰芬,脸上不免有些冢и'的。
兰芬见他和秋谷同来,心中已瞧料了几分,略略应酬了幼恽几句,便一面梳头,与秋谷细细谈心。幼恽在旁看他眉敛春山,含烟如笑,目欺秋水,娇盼欲流,同秋谷谈得娓娓不倦,却并没有狎昵的话头。但觉两人眉目之间,若离若合,幼恽方相信秋谷的话,与兰芬果然没有交情。只听得秋谷同他说道:“现在的客人固然难做,现在的倌人更加难做。倒是那没有什么名气的人,不撑场面,还可支持,你们有了这个名气,撑着这个外场,要想从良,又拣不出个可嫁的人,生意虽然闹忙,日后终无结局,你也要自己留心才好。”兰芬拍手道:“划一,耐格闲话一点勿错。勿瞒耐说,要讨倪转去格人多得势来浪。
倪为仔一生一世格事体,勿肯瞎来来,拣来拣去,总无拨对劲格客人。倪格做格个断命生意,也叫呒说法。”兰芬说到此处,忽咽住不说,神气黯然。秋谷也相对不语。
两人这一席长谈,兰芬已梳完头,秋谷对他招手,将兰芬招至后房,剩幼恽一人在外。不多一刻,便见秋谷先出来,随后兰芬走出,到床头边去拿了一个拜匣出来,身边摸出钥匙开了锁,取出一件东西。幼恽偷眼看时,原来是他的戒指,喜得心中乱跳,见兰芬将那戒指递与秋谷,秋谷接来,就带在手上。
兰芬对秋谷道:“倪也并勿是要俚格戒指,为仔怕俚勿来,说戒指放勒倪搭,等俚自家来拿。倒说俚自家末勿来,叫仔俚格朋友来问倪要,倪拨俚要得光火起来哉,索性勿还拨俚。今朝是耐二少爷来,勿好勿答应,勿然是随便啥人来要,倪定归勿拨俚格。”秋谷笑道:“承情之至,改日再谢。”便同了方幼恽出来。兰芬送到楼梯,叫秋谷常来走走,秋谷答应,回栈去了。正是:红袖青衫相偎倚,佳人名士两倾心。
要知以后如何,请听下回交代。
第十回 兆贵里刘厚卿行令 吉升栈张书玉发标
且说秋谷回栈,把戒指交还了幼恽,又劝他早些回去。幼恽已经被他提醒,又因家中有信催归,当下也便应了,收拾行装径回常州去了。只有刘厚卿沉迷不改,又做了一个中尚仁里的时髦倌人,叫做洪笑梅。这洪笑梅面貌中平,身材却生得甚是长大,走到人前摇摇摆摆的,毫没有一丝婀娜的神情。自与厚卿落了相好,天天叫他吃酒碰和,还要叫他置办衣饰。厚卿是个钻在钱眼中过日的人,那里拚得这般挥霍?却为着张书玉待他冷淡,跳槽出来,要争这一口闲气,不得不熬住心痛,略略应酬。在洪笑梅虽把他看得并不在眼,刘厚卿却已着实出了一身臭汗。幼恽回去之时,想要与厚卿一同回去,厚卿不肯,依旧住下。
这几日工夫,刘厚卿在洪笑梅处约莫也花了五六百洋钱,曾在笑梅院中请秋谷吃过一台花酒。秋谷为他是幼恽至亲,自己又与他向来认得,不好推却,勉强应酬,却厌他是个胸无点墨、目不识丁的人,只略略的坐了一坐,便托故先走。
隔了数日,秋谷又因他先来应酬,只得在陈文仙处还他一席,坐中免不得仍是辛修甫等几个人。坐定之后,酒过几巡,秋谷便要行令,修甫道:“还是联句,还是飞觞?只不要搳拳摆庄,闹得头痛。”秋谷道:“联句虽好,只是座中恐有不能遵令的人,我想用个容易些的字面飞觞,这才雅俗共赏,你道如何?”修甫等大家称是。只见刘厚卿连忙嚷道:“章秋翁不要故意难我兄弟。我小时虽然读过几年书,这些年来都已还了先生的了,那里行得出什么酒令?我情愿先行受罚三杯,这酒令是不能遵的。”秋谷微笑道:“酒令严如军令,旁人不许阻挠,怎么令官刚才出令,你就先自喧哗,且先罚酒三杯再说。
以后如再有人违令,取大杯来连罚十杯。”厚卿听了,把舌头伸了一伸,不敢再说,怕真要罚起大杯来。秋谷叫娘姨斟了三杯罚酒放在厚卿面前,逼他一气饮干。厚卿无奈,只得直着喉咙将三杯酒一齐灌下。
秋谷先饮了令杯,道:“我的意思,用’风花雪月’四字飞觞。我们在坐恰好七人,从第一字起,各飞唐宋诗一句,飞至第七字为止,要依着次序,不许颠倒乱飞。各人饮门面杯一杯;说不出者罚五杯,再敬合席一杯,请旁人代说;说错一字者罚一杯;飞到本地风光或贴切本身者,大家公贺一杯。如今我是令官,就先从我飞起。”便又饮了一杯门面杯,先飞”风“字道:“风波不信菱枝弱。”大家赞好。其次却轮着葛怀民了。怀民也干了门面杯,飞第二个”风”字道:“春风得意马蹄疾。”秋谷赞道:“吐属不凡,的是金马玉堂中人物,这是明年恭喜的预兆了。”大家公贺一杯,合席饮了。第三轮到秋谷的同乡、一同来沪的何玉山,虽然没有什么才情,也还勉强来得。想了一会,飞了一句:“二月春风似剪刀。”秋谷笑道:“虽不甚切当,恰也总算亏他。”
待要过令时,早见王小屏立起来拦住,道:“且慢。”随取酒壶斟了三杯酒,放在秋谷面前道:“你且吃了罚酒再说。”秋谷呆了一呆,道:“为什么要罚起我来?就是说错了,也没有罚到令官的道理。”小屏道:“你且吃了,再和你说罚酒的缘故。”秋谷不肯。小屏道:“我若说得不是,吃还你加倍罚酒,何如?”秋谷一笑,把三杯罚酒折放在一个茶碗内,一饮而荆小屏方才说道:“怀民说的是第二个‘风’字,第三个’风’字还没有飞,如何就跳到第四个‘风’字去?他说错也还罢了,你这令官怎不检举出来,还要旁人来替你纠劾,难道要你这令官是摆样的么?”秋谷方才省悟,大笑道:“该罚,该罚!”连忙罚了何玉山一杯,要他再说一句。玉山想不出来,就连饮了五杯罚酒,又自己执壶敬合席的人各一杯。秋谷代飞了一句:“只愁风日损红芳。”方才轮着小屏。小屏随口飞一句:“飒飒东风细雨来。”又及修甫。
修甫正与一个叫来的倌人名叫谢兰荪在那里并肩携手,细细的讲话,秋谷叫他过令,道:“你们只顾谈心,连酒令也顾不得了。有心违令,要罚十杯。”修甫不答应道:“既要过令,你做令官的就要早些招呼,我不罗唣令官也就罢了,你反要罚起我的酒来,这不是有心罗织么?”秋谷道:“你们既把我举作令官,就要大家遵令,你这般倔强,要加倍罚你二十杯。”
修甫愈加不服。吕仰正主张着罚了修甫五杯,修甫勉强饮了,就把令杯递与仰正,叫他接令。秋谷早劈手夺过令杯,道:“第五个‘风’字尚未飞出,便自过令,要罚七杯。”修甫无言可答,也觉好笑,只得又饮了五杯。谢兰荪因秋谷不许代酒,暗地里替他泼掉了两杯。原来修甫不会喝酒,不多几杯便要沉醉,吃了这十余杯急酒,已是头晕眼花,勉强撑住了,飞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秋谷还叫他是敷衍过令,再要罚他五杯,经大家劝住了。吕仰正便飞了一句:“年初十五最风流。”众人都赞他本地风光,合席贺了一杯。原来仰正叫来的局是个雏妓,叫做小媛媛,年止十五,玲珑第一,娇小无双,大家都赞他是个后来之秀,所以仰正就借了这个本地风光。
结末才轮到刘厚卿,厚卿一手接了酒杯,面涨通红,假作思索。秋谷将象箸敲着桌子催他,厚卿更加着急,急得咳嗽连声,还是秋谷看不过,向厚卿道:“一时想不出来,我就代飞一句可好?”厚卿就如逢了郊天大赦一般,忙道:“我实在荒了多年,竟一句也搜索不出,秋翁肯替我代说,兄弟认罚就是。”众人十分好笑,秋谷就飞了一句:“昨夜星辰昨夜风。”厚卿连吃了五杯,秋谷也陪了一杯。
正要从新起令,用”花”字飞觞,只见厚卿的家人走了进来,向厚卿道:“张书玉亲到栈里来寻少爷,说有要紧话说,叫小的立刻来请少爷回去,已经坐在房里等了半天,看他着急得了不得,也不知他有什么事情。”厚卿听得张书玉亲身到客栈寻他,还有要紧话说,觉得这句说话,耳中甜迷迷的钻了进去,料想他没有什么事情,不过为了几天不到他院中去,所以自己寻他。心中欢喜,面上便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气来,立起身向秋谷道:“我回去走走就来,不知他来寻我有甚缘故,须要回栈问他一声。”秋谷却早料到书玉到栈寻他,必定不是什么好意,见厚卿十分高兴,不好当面说穿,便答道:“去去就来也好,我们在此专候。”厚卿连称不敢,告了失陪,穿上马褂,一直回栈而来。
到了自己的房间,抬头一看,只见书玉高高的坐在床上,却是怒容满面,同娘姨阿宝姐在那里咬着耳朵说话。见厚卿跨进房门,娘姨便含笑向书玉道:“先生勿要发极哉,刘大少来格哉。”有啥闲话末,同俚商量商量,料想刘大少也总要替耐想点法子格。”厚卿见书玉面有怒容,已是吃吓,又听得阿宝姐这等话头,虽摸不着头脑,知道事情不妙,老大着忙,又不好退回出去,只得进房坐下。正要开口,只听张书玉迎头问道:“刘大少,耐倒好格!倪就是有啥格推扳耐格地方,耐心浪勿舒齐末,也好朝倪说格啘,耐倒好意思跳槽,跳到仔洪笑梅搭去,倪搭人影子也勿见,还要瞎三话四,说勒倪搭用脱仔几化洋钱哉。耐倒自家摸摸良心,阿有介事?勿要有仔天呒拨仔日头。现在外势才晓得耐刘大少用仔歹格洋钱拨倪哉,倪格新欠帐格店家,才来问倪收帐,逼得倪走头无路,人也急杀快。
耐想半节里向阿有啥格洋钱还帐?勿还俚笃末,倪又坍勿落格个台。倪想想,也无拨啥格法子,横竖横竖格哉,倪归碗断命堂子饭也吃得勿要吃格哉。耐刘大少既然放仔格句闲话出去,叫倪做勿落生意末,倪索性拜托仔耐刘大少,一塌刮仔替倪开销仔罢,耐刘大少也勿在乎此格。
厚卿听他要他开销帐目,口气说得大了,早发极起来,勉强向张书玉道:“你这话从那里说起?非但我没有对人说过,并且待你也没有什么怠慢的地方,不过应酬场面多带了一个局,这就算是跳了槽么?倌人也不止做一个客人,客人也不见得做一个倌人,怎么你的店帐要我替你开销?难道你不认得我这个人,就欠的帐目都不要还么?你们想想可有这个道理?”书玉听了只冷笑一声,向阿宝姐道:“耐听听看,才勿关俚事,阿要推得干净!”又正色向厚卿道:“刘大少,耐勿要假痴假呆,倪向来格闲话说一句是一句,勿是啥格说仔搂白相。耐倒要替倪打算打算笃嗫!”
厚卿被他逼住,没有转身,已是十分惹气;又见张书玉声色利害,明知他不肯空回,只急得两足乱跳道:“这是什么说话!无缘无故的来寻起我来,叫我怎样的打算?我又没有用你的钱,没有欠你的帐,听凭你怎样便了。”书玉冷笑道:“上海滩浪有铜钱格人末也多煞,倪啥勒勿去寻着别人,独独寻着耐刘大少一干仔?耐自家想想,说出该号闲话来,阿对倪得住?”
厚卿听他说得没头没脑的,更加摸不着缘故,只是干着急,口中嚷道:“我倒底说了什么,你也要说个明白,不要半吞半吐,弄得人糊里糊涂。依着你的心上,要我怎样,你放着正经话不说,单单的同我转起大远的圈子来,我可知道你是个什么主意?”书玉道:“耐自家对别人说格闲话自家明白,倪也勿来替耐啥对格话头。倪现在牌子拿脱仔,生意也勿做哉。娘姨笃格带挡,一千几百块,各处格店帐末,二千多点;一塌刮仔勿到五千洋钱。说起来是也呒啥希奇,就不过半中节里,一歇辰光要倪还起洋钱来,收末收勿着,借末无借处,叫倪身浪也勿会出啥洋钱。刘大少,倪一径待耐末也朆坏过歇良心,耐勿应该放倪格谣言,故歇弄得倪勿上勿落,格一杯酒是要挨拨耐吃格哉。”
厚卿听他盘子开得阔绰,心上没有了主意,虽然明知书玉有心敲他的竹杠,然而张书玉既然起了这个念头,料想不是三百、五百块钱可以打得倒他的,免不得要忍着心痛买个彼此相安;却不料他开口就要五千,早吃了一吓,心想就是一半,也要二千块钱。厚卿向来为人比幼恽更加刻啬,那里割舍得下?
心中踌躇,方寸交战了一会,不觉恨起张书玉来,恨他无故生枝,硬敲他的竹杠。又被书玉说了一席不讲情理、一厢情愿的蛮话,心中更加了几分焦躁,那怒气竟按捺不住起来,便也变了面孔,冷笑道:“倌人敲客人的竹杠,也要客人情愿,方才显出交情。你说这样的蛮话,就是我情愿出钱,你也没有什么趣味。我在上海多年,倌人要客人的小货,我也见得甚多,却从未看见你这种泛蛮的人,真是第一遭儿,实在可笑!我还有正事在身,也没有工夫和你讲理,你请罢,我却先要失陪了。”说罢,立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出。
那晓得张书玉性情本来悍泼,淫恶非常;又因厚卿跳槽到洪笑梅家,天天摆酒碰和的报效,眼睁睁看着大肥的鸭子,盖在锅里还被他飞了出去,已是气得不可开交。却没有想到他自己,那一天在张园看见了章秋谷,心荡神飞,恨不得立刻与他团成一块,把十分情意都用在章秋谷身上,去吊他的膀子。万不料章秋谷眼力高强,他这一副尊容那里看得上眼,所以凭着张书玉百般做作,搔头弄姿,抹巾障袖,只如没有看见一般,付之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张书玉却受了个老大没趣,又羞又气,他却还不死心,想慢慢的跟着,再去打动于他。刚刚走出弹子房,就遇见厚卿寻他,叫他一同回去。张书玉满肚皮没好气,只得上了马车一同回去,反怪着厚卿不该打断他吊膀子的心肠。看着厚卿的面目委琐,举止堪憎,越看越气,心中便二十四分厌恶他起来,便待他淡淡的,冷言冷语的讥诮。及至厚卿叫局,故意迟至台面将散,催了几遍方才到来,是有意叫他知难而退的意思。又不料厚卿跳到洪笑梅那里,居然的放开手段,银钱挥霍起来,懊悔前日不该做断了他,便要想个撒下瞒天大网,捞他一个罄尽的主意。同娘姨们商议了几日,才想出这一条计策来;预备先软后硬,要和厚卿大闹一场,万不肯空回白转。他明欺厚卿虽然滑溜,却是个无用怕事的人,就是事情决撒,也不怕他去告状经官。听见厚卿一场发作,正中下怀,只见他腮边起两朵红云,眉际横一团杀气,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声说道:“刘大少,耐勿要勒浪摆啥格松香架子,勿要说耐格种客人,就是比仔耐再要利害点,倪也勿见得吓杀仔人。
耐开口闭口说倪敲耐格竹杠,倪就算是敲耐格竹杠末哉,老实说,倪格排客人勒倪身浪用格一千、八百,三千搭仔二千洋钱,也勿算啥事体。只有耐末一格铜钱才勿肯用,寒色搂抖极杀仔人,还要说倪敲仔耐格竹杠哉。倪自然总有道理勒,好敲耐格竹杠啘。耐今朝到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