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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樊林,虽然视线不佳,但凭那个背影他就知道是谁。
无言地抿起嘴,谢启迈过被雨水浸泡得湿滑的阶砌,鞋履早被浸湿了,寒意徘徊在脚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樊林?” 他小心翼翼的,轻唤了一声。
青年置若罔闻,仰高的头似乎盯着不远处秦府挂着的灯笼边上,目不转睛的,像宫门前伫立着的石狮子一样。
他拉住青年的冻僵了的手,扯了一下,“ 樊林。”
青年终于啊了一声,呆呆地低下头,还是一副飘忽彷徨根本找不到北的样子。
“ 跟我回家去,走。”
谢启牵起青年的手,不再询问其他,用了自己所剩的力气想将青年一步步从这儿带走,青年就像他饲养的大狗一样,亦步亦趋地乖乖被他拉扯走了几步,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终于定在原地,任谢启怎么拉动也没办法。
“我……我不回去,不回去。”
谢启苦笑一声,看着樊林额间凌乱遮眼的黑发和里面空荡荡的眼,明明已经是完全成年男子的体魄了,骨子里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么英俊的容颜其实真不适合扭曲,他摸摸樊林的侧脸,“ 好,不回去也成,那你想去哪里呢?不早点回去的话,你爹也是会担心的,记得明早还要上朝。”
如果樊林现在跟他回去,一切就跟昨天一样,是的,没有比这样更好的结果了。
谢启是这么暗暗乞求的。
可青年甩开了他的手,背脊如同绷得过紧的弓弦,猛然转身就要跑开,谢启心头一抽,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喊道:“ 樊林!你给我站住!”
“ 你以为你现在能进去吗?别做梦了——这儿守着的都是皇上亲派的御林军!没有圣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进去!你明不明白!”
雨倾盆而下,再也不是刚才细雨牛毛的程度了,他的吼声绝对够有力度,直接就让青年刹住了脚步。
对着青年的背,谢启继续厉声呵斥道:“ 在做事之前好歹想一想自己的立场!想一想你们樊家的立场!”
不想让青年过去……除了找这种理由,谢启想不到其他可以说出口的,比如说,好歹也为了他想一想吧。
青年终于还是转了身来对着他,雨水就沿着樊林深邃俊朗的脸往下滑滴下来,当然,他不排除里面可能也有眼泪。
“ 可是我没办法了,谢启……” 樊林喃喃开口,手指都在颤抖,哪有平日半点风流倜傥,嘶哑又可怜的声音,都被雨都冲刷得不成样子,“ 我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
“他就在里面,我想进去看看……”
“就……看看而已。”
他是谁,当然不是他谢启,他没那么大本事。
随风,秦随风。
那晚他就是被这两个字惊醒的,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了,就如同谢启心里最隐秘的警钟,半点也碰不得。
所以当樊林在梦中深情款款吐出这两字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要哭,茫然了许久后,他决定忍耐。
谢启在刑部十年,什么案子没见过,什么人没接触过,真情和假意并不难分,樊林待他是真心的,是真心想要对他好,这点毋庸置疑,只是他也一直都知道,青年心里最为挂念的,应该还有一个人。
他只是天真的想,既然樊林不说出来,那就是有心要忘记,谁没有点过去呢?就是他谢启,也不是没碰过别人,甚至喜欢过别人。
只要他努力点,对青年再好一点,等过些年,说不定青年心里头那个影子就可以消去,变成一滩蚊子血,一切都有可挽回的余地,只要他再努力一点。
大概,天底下的人就是抱着他这种一相情愿的想法,才会生出那么多痴男怨女,惹出那么多风月旧债。
半晌,他不再看樊林已经空荡荡的眼,径自垂低头,平声道:“ 秦敛不是你能……期待的对象,樊林,听我一句劝,跟我回家。”
秦敛的名字就像符咒一样,一下子让樊林清醒过来似的,青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 眼里浮起几分清明,顿时慌张起来,结结巴巴道:“ 谢——谢启,我,我不是……”
“……” 暗自握拳,他等着青年的解释。
“ 对不起。” 像做错事的孩子,等着惩罚一样垂低头,他认识的高傲青年终于第一次向他低头认错了,“ 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了……谢启,对不起……”
“我真是,太没用了……”
这样丧气的哽咽起来,扭曲的不行的脸充满挫败和痛楚,自我厌恶到极点的样子。
情字害人,真害人,好好的一个青年,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就跟以前的他一样,只有一腔真情热血,自己觉得抛头颅洒热血了,殊不知别人可能还嫌弃的不得了。
他装作满脸自若的走上前去,拍拍樊林的肩膀,僵硬开口道:“ 都是男人嘛,我了解的,对不起我做什么,真是的……”
可以的,谢启,只要声调再平缓温和一点,语气再冷静点,你就还是那个刀枪不入的酷吏,他在心里对自己重复道。
“ 年轻人,谁心里没有一两个挂念的,只是秦相不是那么容易动心的人,也不像我那么随便,你可要多努力啊。”
微笑的说出这些话,淡定又慷慨,剧烈颤抖的手掩藏在宽袖中,旁人也看不出半点异样。
“ 都是男人间的慰藉而已,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只是你还是要收敛一起脾气,喜欢不是坏事,只是别让其他人抓到把柄,你爹在朝廷里和秦相……还是……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做得很好,一切都没有破绽,做得很好啊,谢启。
青年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 那我就先回府了,你要是想去探望,就明天再去吧。”
说完后,他就转身走了,背脊挺得很直,比平时走的更有风度,忍住回头的冲动,只是耳朵一直保持着警觉,生怕漏了一些东西。
可惜除了潇潇雨声,再无其他声音来留他了。
虽然有想过这种结果,但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忍耐太不够用了,差一点就在樊林面前显出软弱来。
如果樊林心里住的是别人,他或许还有责骂的权利,但对方是秦敛,如果是秦敛的话,一切都可以说得通,而且理所当然。
说白了,自己的大度也就是给自己找回点面子而已。
像秦敛这种人,就算变成蚊子血,那也是一大滩,他花了十年都洗不掉,更别说樊林这种年纪的青年。
谢启一抹脸上冰寒雨水,踉跄扶着街墙,喘了几口气后也什么力气都给抽走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叫不到人通知府里的人来接他。
干脆就直接等天亮好了,谢启抱着头蹲在墙角边,隐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数人的脚步声,夹杂着‘大人,就是他吗’的询问。
还来不及抬头就眼前一黑,似是被类似麻袋一样的东西套住头,他心里一惊,试图挣扎,就被狠狠的一棍袭来,正中头部,一下子眼冒金星,鼻间热血涌出,疼得他再也无法弹动。
仇家吧……但是他仇家太多,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是谁。
单方面的拳打脚踢似乎让行凶的人更加惬意,杂乱声中谢启听见了对方喊出了‘往死里打的’的命令,不算熟悉,但也一定听过,到底是在哪里听见的呢……
哦,是他认识樊林的那个夜晚,在寻南馆里碰到的翰林院张大人。
最近这位大人被免职在家,原因涉嫌受贿和结党营私,旨是圣上下的,案子却是他办的,到头来人家还是把气撒到了他头上。
或许这种死法才合乎他酷吏的坏名头。
破了那么多案子,洗刷了那么多冤情,为什么没人愿意对他道声感谢呢?老是记着他坏的地方做什么呢。
“往死里他!就是因为他,就是因为他……”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但是打手们却停住了,嘟哝着不能闹出人命,说好开始只是教训一下而已,这样内部就闹起矛盾,不久后有人过来愤愤踹了他几脚后,就匆忙离去。
樊林,樊林啊……
不知道那个傻小子会不会真的夜闯丞相府,到时候要怎么保他呢?总之……不要受伤就好了,说樊林有哪里特别好的地方,其实也没有,皮相是好,可他见过的美人也不少,性子也冲动,少爷脾气大,连吃个饭也挑三拣四的……
有那么多的缺点,可还是舍不得放手。
樊林对他也是真心的,除了不是真心相爱,其他都是真的。
从麻袋里爬出来一半身子倒在水坑里,血水和水混在一起,实在太狼狈了,谢启一脸无所谓的咳出几口血痰,直接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想回家,不是京城这个,没混出头也想回去了……如果是爹的话,是不会计较他的无用和固执的,他也可以是别人心里第一顺位最重要的人啊。
有田有钱还有爹,只要回去就好了,不必像现在这样辛苦,也根本不会在家乡受到现在这种待遇。
很久很久后,就在他几乎昏睡过去的时候,有人朝他这里走了过来,他抬不起头,只瞧见一双做工精细的靴子停在理他不远的水坑边上。
谢启猛然伸手抓紧那人的腿,昏头昏脑的就叫了出来:“ 你……你来接我回家了?”
到这个时候,还幻想着来的人如果是樊林就好了。
靴子的主人当然没说话,不过也没将他踢走,任由谢启扯着腿。
“那,请我喝杯酒如何?”
谢启厚着脸皮,哑声笑问。
“ 如果是薄酒一杯本王还是请的起,不过,你还有力气站起来?”
清透的男声带着调侃,笑答。
“有人愿意请,那我…… 自然是……站得起。”
吠吼第十九声
宿醉后免不了头疼欲裂,谢启在清醒后直挺挺躺在床榻上,实在是口干的不行了,便翻身下了床。
身上都是干净的新衣物,昨晚的颓废肮脏都全数没了踪影,背部腰间的淤肿也可以被遮盖住,唯有镜中那张脸,惨淡的都让他不忍再看。
“ 哟,谢大人醒啦?本王还想着要不要找个美人来叫叫你呢。”
略显轻佻的男声从门口传来,谢启阴着脸把毛巾扔进盆中,转头一看,进来的男人凤眼长眉,乌发垂腰,明明是极好的风流相貌,偏偏就被那眉目间的吊儿郎当给破坏了。
他的视线飘到对方腰间的佩饰处,“ 湘王殿下,昨晚叨唠了。”
“哦,无妨无妨,路见不平本王自当要拔刀相助的,而且谢大人死活都要扯着本王的腿,本王又怎么可能抛下谢大人一个人来寻欢呢?”
“所以说,这里是?” 谢启揉揉额间。
湘王露出灿烂的笑脸:“ 南馆啊,谢大人你看这房是不是风景特别开阔别致?本王可是花了大价钱包了整年的呢。”
说完还动作夸张的推开窗户,暴雨后的阳光最是清透,窗外是一片盈盈泛绿的湖水,宁静祥和,风流别致,哪有昨晚记忆里残留着的荒凉惨痛。
谢启默默看了眼旁边的人,如果说朝中能和他谢启的臭名声相提并论的,湘王真的是当之无愧的,他谢启可吓恶徒,湘王就……堪比艳鬼,其所到之处,就是良家男子受难之时,在谢启眼里,湘王堪称天下第一断袖,不仅断的理直气壮,还光明正大。
这个不误正事的一个闲散风流王爷,昨晚他是怎么碰到的呢?
记忆慢慢逆回,包括自己一壶壶灌酒的情景也逐渐清晰起来。
“ 哎,本王没想到啊,谢大人原来还真是如此痴情的人,就不知道让谢大人如此牵肠挂肚朝朝暮暮的是哪家佳人呢?”
湘王笑得油滑,十分八卦的嘴脸。
谢启想了想,答道:“ 昨晚在下喝醉了,都没告诉王爷你,王爷觉得在下清醒的时候还会说吗?”
“ 枉费本王昨晚浪费良辰美景给谢大人当解语花,没想到却换来这种下场。” 湘王折扇一开,做凄惨状,“ 本王还想着,是朝中哪位大臣有如此本领,把谢大人迷成这般。”
谢启嘴角一抽搐,他忘了这湘王就是一断袖大家,自己这点癖好怎么会逃过,于是也不做掩饰,颇轻松答道:“ 那王爷觉得是哪位?”
湘王眉头一簇,还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哎哎,我大庆朝中如花美玉多如牛毛,谢大人真真是在难为本王啊。”
“……”
“其实谢大人不必如此气垒。” 湘王径自坐下后,端起茶杯,慢条斯理以过来人语气说道:“ 这事本王经历的太多了,实在挨不过就蒙头睡几天——说到底人和衣裳有什么区别呢?再喜欢的衣裳也有穿腻的一天,情伤就跟衣裳上的补丁一样,你越是想去补救就越是难看,自己别扭,别人看着也难受,你又不是没本事,倒不如换上一件,皆大欢喜啊。”
“……”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听本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
这个道理其实也是对的,谢启心头明白,做人就是要潇洒点,别人心头装的不是你这个人,你磨也磨不出个名堂出来。
可有句话不也叫做……铁杵磨成针吗?
湘王和他在这之前,是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大概都算的上是臭味相投的同好,而且在彼此并没有利益交际,就一下子放松起来。
“ 不甘心,又不是完全不合身,说不定……过些时候就习惯了,好不容易遇上称心的,还是……有点不甘心。”
樊林对他又不是完全没感觉,说没感情那肯定是骗人的,两人在一起厮混了大半年,他在为樊林努力改着自己别扭怪闷的脾气,但樊林也并不是没有为自己改进过那大少爷脾气,情人间会有的他们都有,甜蜜争吵,相互体谅改变,还缺什么呢?
如果只是火候的话,只要有点时间,不就可以水到渠成了吗?
反正……秦敛是绝对不会给樊林任何可以期待的东西,唯一能给的大概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和愿景,加上年轻人一往无前的执着,不到头破血流绝不甘心。
“本王知道你不甘心,昨夜谢大人已经揪着本王的衣服说了很多次了。” 湘王托腮眯眼,“那本王就好人做到底吧,要把人留在身边办法多的是,就看你敢不敢用,舍不舍的下本而已,只要敢想,就能上 。”
面对湘王的得意洋洋,谢启脸皮一颤,“ 没到那步,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如果没机会……就再说吧。”
失神间,陌生的熏香气迎面袭来,湘王俊美带笑的脸就径自凑了上来,手搭在他肩膀上,道:“ 没想到谢大人如此心慈手软,本王之前竟然走眼了……谢大人心里挂念的人,不知和本王比,如何呢?”
言罢,还暗示似的,加大了捏在他肩膀上的力道。
谢启不动如山,直截了当:“ 行,不过我只在上头。”
暧昧放着的手马上在这句话后就徒然松开了,湘王直起身子,退到三丈之外,啧啧摇头,“ 谢大人,何必执迷不悟呢。”
执迷不悟是他的改不了的脾气,谢启以前总是觉得,再坚持一下或者再忍耐一下,或许就可以有转机,说不定就可以柳暗花明呢?只要再等等而已,他又不是等不起。
如果……樊林可以别那么固执就好了。
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妥协,最近甚至会浮现出自己娶亲的画面,如果是尚书大人的话,还是可以给他介绍很不错的姑娘的吧。
这一次,谢启真不知道自己能再死守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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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伤有幸成了上朝前同僚们的谈资,并且连圣上也不改趣意地询问他:“ 爱卿啊,你家夫人是不是也太霸道了点啊? ”
金殿上气氛一下子就松了下来,文武百官似是配合好一样,因为皇帝陛下一句笑谈而跟着笑起来。
谢启躬身,平声道:“ 启禀皇上,微臣尚未婚娶。”
高坐皇位的人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道:“ 寡人知道谢大人府中无女眷,只是啊,京城如此不安稳,这让寡人如何在宫中安心?前日是寡人的丞相被人刺伤,今天又轮到了谢侍郎,众位爱卿觉得,寡人的京师已经乱到这种程度了吗?”
圣上震怒,百官下跪,谢启当然也配合着节奏,叩首谢罪,并请皇上息怒。
昨晚被人狠踹过的地方似是又裂了开来,疼得谢启眼角猛抽。
“五军都督,今日下朝后,自己去刑部领罪,明白吗?”
就连发怒时都是雍容矜贵的温和的语气让谢启背脊紧了紧。
他效忠着值得效忠的人,为人臣者,这已是最大的荣幸。
你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呢?
所以,樊林的缺席只是小小的遗憾而已,他瞧向武将那列,只有樊老将军依旧英姿威猛却同样焦躁不安的背影。
“ 樊爱卿,你家公子今日又去哪里风流了?寡人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不清不淡的一句话立刻使得樊将军出列谢罪,语气十分之恨铁不成钢,似乎有把独子分尸并弃尸荒野的冲动。
“ 回禀陛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