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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郎,他那有钱的父母每月都从日本汇钱来,桥本太郎随时可从银行取出日元或美
元,娜塔莎决定去找桥本太郎换钱,反正他在中国总得花人民币。一天晚饭后,娜
塔莎看看周围没别人,便小心翼翼的拿出300 块钱问桥本太郎能不能给她换成美元,
桥本太郎看了看那几张纸币,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这点钱怎么换?最
少也得凑个整数100 美元吧,算起来容易些。”娜塔莎红着脸把手缩了回来,她想
想也是,总不能为这点钱就去麻烦人家一次,还是攒起来凑个整数再换吧,不过这
样她就得重新制定一下花钱的计划,要是每个月只能省下300 元人民币。那凑满100
美元差不多要等上三个月,这样时间太长了,她决定咬咬牙再节省点儿,每两个月
给母亲汇一次钱去。
第三章
汉语课上这个句型老师已经解释了三遍,娜塔莎依然听不懂,她茫然地盯着黑
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年轻的中国女教师有着足够的耐心,她准备再为娜塔莎讲解
一遍,可四周早已听明白了的学生则发出了不耐烦的响动,咳嗽或者是喝饮料,那
样老师就得考虑全班同学的情绪,不能为娜塔莎一个人耽搁宝贵的课堂时间。于是
老师只好请卡佳把这个句型翻译成俄语告诉娜塔莎,因为娜塔莎的英语不行,中国
老师又不会说俄语。卡佳得意洋洋地翻译完了,脸上又是那种习惯性的讥笑,娜塔
莎羞愧得抬不起头来,来中国前她好歹也是海参崴大学的教师,现在却好像成了全
班最笨的学生,这样太突然太强烈的反差,是她心理上很难承受的。
午饭后娜塔莎总是迫不及待地打开汉语课本,除了课后拼命复习外,她不知道
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走出课堂上尴尬的怪圈。课本已经被她翻得卷起了角,其中
的每一个汉字都注上了俄文解释,但她对课文的内容和语法依然似懂非懂,有时候
她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她第一次感觉到汉语是这样的难学,最要命的是不过语言
关,她就不可能去历史系听专业课,一年的进修时间很快会过去,到时候她怎么向
海参崴大学交待呢?一旁的卡佳正准备出门,她看出了娜塔莎的苦恼,有点怜悯道
:“你学汉语光知道坐在房间里查字典有什么用?你得多跟中国人接触,聊天,这
样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就像我,连玩的时候都不耽误学汉语。”卡佳边说边得意地
对着镜子摇晃了几下顶着一头新烫卷发的脑袋,见娜塔莎不接她的话头,便在心里
暗暗骂了一句:“海参崴的乡巴佬,死倔。”
电话铃响起来了,卡佳不去接电话却跑到窗边对着楼底下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
那儿停着一辆银色的轻型跑车,又不知是哪个国家的男生来接她去兜风了。卡佳穿
上一套用迷彩服面料做成的时装,肚脐和后背都裸露着,她那修长的美腿,盈盈一
握的细腰,无不绽露着青春的美丽。卡佳走过娜塔莎身边说了声“拜拜”,娜塔莎
倒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直到估摸着她下到楼底了,娜塔莎才悄悄站到窗帘
后面往下看去。卡佳袅袅婷婷走向那辆跑车,而后车子就一溜烟开走了。娜塔莎突
然转身将桌上的书本全部推到地下,身子重重地倒在床上,说不出是委屈、羡慕还
是嫉妒,止不住的泪水流了下来。卡佳不但来自圣彼得堡那样的大城市,而且还有
个好家世,她爷爷是前苏联国家科学院的院士,得过斯大林勋章;父亲曾是空军特
级飞行员,苏联解体后成了一家大公司的总裁,步入了如今俄罗斯最富有的那个阶
层,卡佳从小在圣彼得堡学芭蕾舞,要不是家里硬让她考大学,也许她早就是最负
盛名的马林斯基剧院的芭蕾演员了。卡佳还有个男朋友在圣彼得堡当导游,专接中
国旅行团,那可是俄罗斯年轻人中很吃香的职业,旅游旺季每个月光是小费都比普
通人一年的工资还多。卡佳来中国留学简直就像来旅游,从不见她用功过一回,却
是回回考试得优,课堂上还能与中国老师对答如流,班上各国留学生众星捧月般哄
着她这位公主,几乎天天有人请她吃饭喝咖啡逛街,有时卡佳自己都不知道该去赴
谁的约会好了。她娜塔莎有什么?丈夫离了,孩子死了,只有一个靠卖黄瓜西红柿
补贴生活的贫困母亲,自己天天捧着书本读得头昏眼花,还常常连个简单的造句都
会出错,上帝造了人,为什么又要让人活得这般不公平?
娜塔莎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卡佳临走时忘了关上的衣橱
门发出一声轻响,娜塔莎起身想去关上橱门,却又禁不住细细打量起衣橱里的东西
来。卡佳已经在上海买了许多衣服,有些还没来得及穿,价格标签还挂着呢,每看
到一张标签,娜塔莎都会惊讶地吐一下舌头,这些衣服不要说买,她连想都不敢去
想。有一件墨绿色的羊绒长大衣又轻又软,透着高贵气,标价是1800元,现在只是
秋天,离穿长大衣的日子还早着呢,可见卡佳的口袋多么富裕。娜塔莎着实喜欢这
件大衣,她拉上窗帘,又跑去把门反锁上,然后把大衣从塑料套里取出来穿在自己
身上,镜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个优雅漂亮的少妇,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点也不比卡
佳差,差的只是衣着,如果衣橱里这些衣服都归她,她也可以成为留学生中的公主,
可是她哪有钱呢?来上海后她买过的惟一一件衣服是楼下小卖部里出售的印着F 大
学字样的运动套衫,25块钱。娜塔莎脱下大衣按原样挂好,她暗暗下决心要在上海
挣到钱,买好衣服穿,虽然她没有卡佳那样有钱的父亲和男朋友,可她不相信在这
样物欲横流的大都市中会找不到一丝机会,她甚至有些感激衣橱里的这些华丽衣服,
它们强烈地刺激着她,让她鼓起了为达到生活中某个目标而奋斗的勇气。
这天下课后,班主任老师告诉娜塔莎,F 大学俄语系要在俄罗斯留学生中找一
个给中国学生练口语的人,每周上三节课,报酬是每个月500 块钱,要是她愿意可
以去面试一下。娜塔莎听了惊喜万分,恨不得当时就给班主任老师跪下,整整500
块钱啊,她上哪儿挣去?不要说每周三节课,就是上十节课她也是愿意的。面试很
容易,俄语系的几个老师分别用俄语跟娜塔莎聊了聊天,又提了些问题,他们似乎
很看重娜塔莎海参崴大学教师这个工作背景,认为她有教学经验,就让她回去等候
消息,娜塔莎怕俄语系的人找不到她,便把房间里卡佳的电话号码留下了。娜塔莎
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卡佳,她想如果卡佳跟自己竞争这份工作,那挣到这份钱的希望
就小了许多。其实班主任老师也通知了卡佳去面试,这很正常,为的是让俄语系有
个挑选的余地。卡佳本来倒不在乎这份活,每星期上三节课,一个月才500 块钱,
还不够她买套时装的,不过一个留学生能登上中国大学的讲台,怎么说也是一件挺
出风头的事。俄语系最后决定请娜塔莎来上口语课,他们打电话通知她的时候正好
卡佳也在房间里,见娜塔莎兴奋得满脸通红,卡佳就有点忍不住了,她不是为了这
份工作的钱,而是见不得这个海参崴乡巴佬在自己面前占上风。卡佳理直气壮地责
问娜塔莎:“你不是说过不用这个电话的吗?凭什么把我的电话号码留给别人?”
娜塔莎的脸更红了,这会儿是因为用了卡佳的电话引起的,她低下头喃喃道:“卡
佳,电话是他们打进来的,不花你的钱,我可从来没用你的电话打出去过啊。”
“那也不行,你有本事挣钱怎么连电话也不舍得装呢?这种事只有你们海参崴的人
才做得出来,往后要是再看到你碰我的东西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客气了。”卡佳一
脸的鄙视,娜塔莎咬住嘴唇不出声,以后好多日子,卡佳总在房间里做出防贼的举
动让娜塔莎难受,娜塔莎心里生气却不敢有任何反击的表示,她想的是自己已经占
了俄语系这份工作的便宜,别的地方就该忍耐点,千万别再让她的同屋不高兴。
娜塔莎所上的口语课是一门副课,只是作为给俄语系学生练习说话创造的一个
语言环境,不需要考试,学生一般就不太看重这门课,爱来不来的,再说现在学俄
语的前景远不如学英语日语那样看好,除了几个有兴趣的女学生外,大多数时间教
室里都是空空荡荡的。尽管这样,娜塔莎却从不敢有一丝马虎,每回上课她都提前
等候在教室里,哪怕只有一个学生来,她也认真备课讲课,她对俄语系的老师学生
永远笑脸相迎,甚至看到打扫卫生的女清洁工也是主动打招呼,俄语系的人很快就
喜欢上了这个俄罗斯姑娘,上课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第二个月系里就将娜塔莎的
讲课报酬提高到了每月800 块。
第四章
娜塔莎给母亲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本来她是可以像其他留学生一样去学校图书
馆发电子邮件的,可是她海参崴的家里没有电脑,母亲连电脑都没见过,打国际长
途电话又太贵,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写信。娜塔莎在信里把上海描绘成一个漂亮繁
华的人间天堂,她告诉母亲除了奖学金外,她还有了一份教俄语的工作,每月能挣
不少钱,母亲收到这封信同时可以收到100 美元,她还让母亲不要再去列宁广场摆
小摊了,把那些黄瓜西红柿留着自己吃,以后她每个月都会寄钱回去。信封里还有
几张照片,那是娜塔莎在F 大学和南京路步行街上照的,她真盼望有一天能挣上很
多钱,让母亲也来上海看一看,可怜的母亲,一辈子还没有离开过海参崴呢。
信扔进了学校门口的邮筒,往外国寄钱却要到市中心的大邮局才能办理,娜塔
莎背着双肩包,骑上自行车前往,如今她已经对上海的主要马路很熟悉了,经常一
个人骑自行车出来逛街。在一处十字路口,几十辆自行车黑压压一片被红灯挡住了,
骑得太快又来不及刹车的就连人带车向前撞去,娜塔莎也被挤撞得倒在地下,身后
好像有人立刻将她扶起来,这时绿灯又亮了,娜塔莎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扶起她的人,
就被向前涌去的车流淹没了。在邮局汇款窗口前,娜塔莎解下双肩背包,背包上的
拉链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一半,她将手伸进背包,脑子轰一下像是炸开了,钱包已
经不翼而飞,那里面不仅装着要寄给母亲的100 美元,还装着她全部的生活费,今
天因为要上邮局汇款,早上她才将钱从内衣口袋拿出来的。娜塔莎疯了一般跑到邮
局门口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去找钱包,她拉住身边每一个人重复着她这时惟一能说出
的汉语句子:“我的钱包呢?我的钱包呢?”周围的中国人同情地看着这个外国姑
娘,有人让她再好好想想把钱包放哪了,有人建议她赶快报警,不知是谁用手机打
了110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年轻的女警察拨开人群,把蹲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的
娜塔莎扶到警车上,又把她的自行车装进后备箱里径直向警署驶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娜塔莎喝下两杯女警察端来的热茶,才渐渐停止哭泣清醒
过来,她用断断续续的汉语加上手势比划,把丢钱的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那女警
察一边记录一边向周围的同事使眼色,他们心里都明白,娜塔莎的钱包最有可能是
在十字路口自行车倒地时被人乘机偷走的。女警察心里特别难过,她没想到面前这
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其实是个真正的穷学生。娜塔莎面对一群同情她却又一时无
法为她找回钱包的中国警察,想起那封已经寄走的信,要是母亲等不到这100 美元
的汇款会作什么样的猜想,她又不能把丢钱包的事如实相告,那样母亲会急死的,
想到这些娜塔莎又流下泪来。警察们执意留娜塔莎在警署吃了午饭,才让女警察开
车送她回F 大学,娜塔莎进房间后,女警察悄悄来到留学生楼服务台,拿出一只装
了钱的信封请服务员转交给娜塔莎,女警察不肯留下名字,她说只想给这个俄罗斯
姑娘一点安慰。女警察走后,服务员上楼去娜塔莎的房间,在电梯里碰上了卡佳,
就把娜塔莎丢钱包的事告诉了她,顺便让她将信封交给娜塔莎。卡佳进屋的时候,
娜塔莎躺在床上,红肿的双眼盯着天花板,卡佳走过去把信封放在娜塔莎床头,也
许因为上次娜塔莎用了电话后,卡佳处处挑剔这个同屋,这会她倒想说上几句安慰
话也说不出来了。卡佳去公共厨房做了一锅俄罗斯红菜汤,又烤了两份肉肠夹面包,
还拌了生菜沙拉,端到房间里来叫娜塔莎一块吃饭。娜塔莎突然又大哭起来:“卡
佳,中国人偷了我的钱,那是我要寄给妈妈的钱啊。”卡佳坐到床边抚着娜塔莎的
手臂:“娜塔莎,听我说,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会偷你的钱,在我们俄罗斯也有小
偷,谁碰上谁倒霉而已,你看刚才送你回来的中国警察给你捐了钱还不肯留名字呢。”
娜塔莎止住泪拿过信封,卡佳乘机端上吃的,这顿饭让两个身处异乡、开始过得并
不和谐的俄罗斯姑娘心贴近了些。第二天上课时,娜塔莎在课桌里又发现了一只信
封,里面装着各种票面的人民币,差不多有500 来块钱,她有些困惑,却见卡佳在
一旁挤眉弄眼,她知道一定是卡佳在班上作了宣传,让各国同学为她捐钱,只有卡
佳才有这种号召力。娜塔莎的眼睛又变得湿润起来,现在她是多么需要钱呀,她连
吃饭的钱都被偷光了。
警察和班上同学的捐款刚够娜塔莎支付这个月的生活费,可是母亲怎么办,她
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女儿信上说的那100 美元汇款,每每想到母亲,娜塔莎的心就被
揪得发痛,她无论如何也得再想办法去挣钱寄给母亲。这日下午做作业时,娜塔莎
无意中翻出了那个她在绥芬河火车站邂逅的瓦丽娅的名片,瓦丽娅当时说过,她丈
夫在上海也有生意,让娜塔莎有事找她。娜塔莎知道自己跟瓦丽娅不是一类人,但
总算是俄罗斯同胞吧,现在自己在上海过得不如意,倒也不妨给瓦丽娅打个电话,
在上海多个熟人总是好事。娜塔莎收起了书本,跑到楼下去打磁卡电话,运气真是
不错,瓦丽娅还正巧在上海家中,娜塔莎甚至听得出瓦丽娅很高兴接到她的电话。
瓦丽娅问清了娜塔莎住的地方,说是今天晚上就开车接娜塔莎去她家吃饭。挂下电
话娜塔莎兴冲冲回到房间里准备起来,犯难的是去瓦丽娅家吃饭她竟拿不出什么礼
物来,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她翻遍了箱子,终于决定把那条粉红色的缕空花三角披
巾送给瓦丽娅,那是来中国前母亲赶着为她编织的,她一直舍不得用,要不是丢了
钱包,实在没钱买礼物,她是不会将这条披巾送人的。
瓦丽娅开着一辆白色“帕萨特”车来留学生楼接娜塔莎,车里还坐着瓦丽娅五
岁的儿子马克西姆,瓦丽娅亲热地拥抱了一下娜塔莎,仿佛她们是相识多年的老朋
友又重逢了,这个举动此时此刻令娜塔莎十分感动。马克西姆是个黑头发黑眼睛高
鼻梁的混血儿,他正坐在车里吃巧克力,顺手塞了几颗给娜塔莎:“这是意大利巧
克力哎,很贵的。”他居然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瓦丽娅向娜塔莎解释:“马克西
姆的爸爸俄语不行,喜欢儿子跟他说中国话。”
瓦丽娅是莫斯科一个邮递员的女儿,中学毕业后没考上大学,有一段时间就整
天在莫斯科东北角的集装箱市场附近闲逛。集装箱市场是著名的中国倒爷集散地,
在那儿做生意的倒爷大多是东北人,他们把从中国运来的衣服鞋帽日用商品倒卖给
莫斯科的小商贩,挣了钱却不舍得住旅馆,三五成群地住在废弃的集装箱里,时间
一长这个集装箱市场竟成了莫斯科的一景,莫斯科人时不时喜欢到这来买点中国货,
虽说有不少中国倒爷卖假货坑人,不过中国日用品样式漂亮价格低廉,还是很能吸
引囊中羞涩的俄罗斯人,以至于十多年来这个地方人气不散。瓦丽娅就是在集装箱
市场上认识她现在的丈夫都军的。那时的都军胡子拉碴满口脏话,腰里系着鼓鼓囊
囊的装钱包,动不动就跟俄罗斯小贩大打出手。有一回都军跟人打架被警察抓走了,
在警察署里交了罚款后,有几个心术不太正的警察盯上了都军的腰包,非要他另外
拿出些钱来孝敬警察,都军不干,警察就不放人,瓦丽娅闻讯后领着市场里的中国
人直闯警察署,嚷嚷着要给莫斯科最高警察局打电话。莫斯科警察执法中专向外国
人敲诈索贿是出了名的,逮住外国人点小错便一律来个黑吃黑,有些不懂俄语的外
国人就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