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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的,而是在墮落之中拖 帶出來的。所以墮落時之本身物量精神與數量精神仍是一種罪惡,其本身決不可說為合理。但是這些拖帶出來的結果卻豐富了下一代正面精神之内容,而促成一新型 態,正面精神之新形態,此就是精神之進一步的發展,超過了周文的形態(當然從某些偏面地方說,也許有不及周文處。但整個形態則是超過了它而進一步。)就在 這裡,我們說戰國秦,有它對下一代言的負面價值。但它本身,卻必須加以責斥。不責斥,不能指出是非,亦不能促成大家之覺醒(共覺)而促其速轉。這與今日之 共黨同。共黨之興起當然有其原因,但不礙其本身之為罪惡。我們責斥它就要立出一個是非的標準,守住一個是非。我們在責斥它中所表現的正面精神理想當然也不 必一時就能實現,但我們這樣守得住,就可以促成人們的共覺而向新形態轉。它對于新形態也許有其負面的價值,但不能說它在當前是合理的。
人不能常惺惺維持其向上精神與正面的文化理想,遇新問睿滦螒B要出現時,不能根據向上精神與文化理想來解決來完成,這是人的墮性在作祟。墮性膠著而不能 轉,則必物物相激而趨于毀滅。假借毀滅之一曲折來解決來完成,這是人間的可悲。黑格爾名之為“理性的詭譎”(cunning of reason)。中國人以前名為“天道之權變”。“理性”不能直伸,乃籍墮落之毀滅而一伸。此理性之巧,實人之可悲。我們要以耐心的智慧來觀照此一曲折, 更要以無可奈何的悲心之大仁來立出人間的綱維,使其不終窮。
四十年一月《民主評論》
人類自救之積極精神
我近來不自量,寫了一部講歷史的書,名曰“國史之精神發展的解析”(按:已改名《歷史哲學》,四十四年出版)。從黃帝堯舜起一直寫到枺鼭h止。此後暫不 寫。司馬遷寫《史記》,“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我的目的不在成一家之言,而在貫通吾人的民族生命及文化生命。惟在這種貫通中,始能見出人類的積極精 神來。人類的生命,發展到今日,實在是肢解了,僵化了。因此,到了極端膠固枯燥的境地。《莊子·天下》篇云:
古 之人其備乎?配神明,醇天地,育萬物,和天下,澤及百姓。明於本數,係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邿o乎不在。……天下大亂,賢拢幻鳎赖虏灰唬臁∠露嗟靡徊煅梢宰院谩F┤缍勘强冢杂兴鳎荒芟嗤ā*q百家眾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雖然,不賅不徧,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萬物之理,察古 人之全。寡能備於天地之美,稱神明之容。是故內拢馔踔溃湺幻鳎d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後世之 學者,不幸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將為天下裂。
由道術之裂,演變而為生命之裂。秦政一出,而天昏地暗。到了今日,生命之裂與道術之裂,超過戰國及秦政不知幾萬倍。近代的精神,一往是“判天地之美,析萬物 之理,察古人之全”的精神。現在,可以英美來代表。在這種“往而不反,必不合矣”的狀態下,不要說道術裂不裂,首先自己的生命已肢解而僵化。由此,起一個 反動,便是“心死”:陰險狠愎的變態心理淹洠Я艘磺小Gf子只見到“道術將為天下裂”的可痛,尚未見到今日變態心理的可怕。這裡邊的陰邪黑暗,不是以往的人 顯所能想像得到的。羅素說:
俄國還有一種罪惡,這是維持統治者之存在的重要條件之一。這個罪惡,就是秘密——漆黑的,絕對的,一切都保守秘密。……在鐵幕背後,究竟搞些甚麽鬼呢?我想總不是在那裡製造烏托邦罷。(《民主評論》第二十二期羅素文)
這種秘密不只是一種策略,乃是通著它背後的變態心理,以及由此心理而來的一切黑暗思想。黑暗、恨、狠愎徽至艘磺小T谒茄e,洠в泄饷鳎瑳'有愛,洠в泻拖椤H祟惖恼娣e極精神,如果不能浮現上來,來育和人類的生命,來掃除這種黑暗,人類不能救住它自己。
康德的哲學中,講到超越的統覺,超越的對象時,曾提到超越的親和力。人類內心深處的那種超越的親和力(亦就是正面的積極精神),最易於從歷史貫通的發展 之體貼中蕩漾出來。民族生命,文化生命,統在這種貫通發展之體貼中復活。人類的超越親和力,在中國歷史的文化生命中,表現得最親切。不幸到今日竟變成這種 斷絕的境地。生命不能通,隔斷了,乾枯了,循至于爆裂以死。洠в辛诉^去,那裡還有未來?“未來”只是齜牙咧嘴,昏迷狀態的眼花撩亂。
積極的精神,在靜定平實中澄清出來。我從歷史生命文化生命的貫通發展中,看出人類的積極精神不過是三種:一、綜合的盡理之精神,二、綜合的盡氣之精神, 三、分解的盡理之精神。相應此三種精神,廣義地言之,中國文化生命中有前兩者,而無後一者。西方的文化生命有後一者,而無前兩者。照這樣分法,西方在分解 的盡理之精神下,有宗教、科學及民主政治,即這三種枺鹘允恰胺纸獾谋M理之精神”之所貫注。中國在前兩種精神下,有儒者的拢t境界及英雄豪傑的天才境界, 總之是德慧的與藝術性的。拢t境界在綜合的盡理之精神下完成。何謂綜合的盡理?即是超越的理想在邸伪M性的本末貫徹中表現。“形”是形而下的,亦可曰“形 氣”。“惟拢藶槟苒‘形”。邸我嗑褪恰氨M氣”。惟拢说谋M氣是在“盡性”中貫通著的,所以形而下的“形氣”是在心氣天理的通透中涵融育化而不落於純粹的 “物氣”。惟因通徹到邸味憩F著超越理想,所以才是綜合地盡理的,亦可曰理性的盡氣之綜合。而天才境界則是在“綜合的盡氣之精神”下完成。惟天才為能盡 氣。而天才的盡氣是不自覺的,亦未通過盡性之貫徹的。若不是天才,則只是墮落乾枯,陰私邪僻,純成為物氣,而不能說是“盡氣”。天才能盡氣,這是他的天資 高,生命充沛,所以雖未通過盡性之貫徹,亦有暗合於道處。這就是朱子所說的漢唐。所以唯天才為能盡氣,唯盡氣者如能接受理想。他的生命充沛不滯,常常能接 受善言而客觀化其生命,這就是他的暗合於道處。這種“天才的盡氣”亦是一種綜合。因為由於他的生命洋溢,而未經過抽象的分解破裂,所以是一種藝術性的性 格。這種綜合,亦可叫它是天才的盡氣之綜合。這種精神,不獨表現在政治上的英雄豪傑身上,凡有藝術天才的皆可說是“綜合地盡氣的”。
西方的宗教,在耶穌那種偏至的超越精神下完成,是未通徹著邸伪M性而表現超越理想的。所以他的偏至的超越精神實即是一種“分解的盡理之精神”。在這種精 神下,成立了隔離的宗教,因為是偏至的,隔離的,所以敵對性強。這是本伲先绱耍也槐卣f因教會而產生的那些教條,因教條而產生的那些愚蠢慘酷的事件。但 是宗教究竟是人類正面積極精神之一。西方經過了近代精神,雖說社會文化上逐步向下趨,忘掉了神,忘掉了中世紀的超越理想,但就基督教本身說,卻謙虛多了, 軟化多了。這種謙虛軟化,一方也許是宗教精神之不足,甚至是墮落,然一方也正可以由此而向邸伪M性的天人貫徹方面趨,由此而重振其宗教精神,予以新的轉形 發展。(黑格爾的《歷史哲學》正是從歷史發展上證明神之實現於俗世,而表示這個趨勢。西方的宗教家不應再固執他的老形態。如是,這個世界方可有辦法。)唐 君毅先生講宗教意識之發展,表明最高的發展及形態必須發展至“包含對拢t豪傑個人祖先民族祖先之崇拜皈依之宗教意識”。他說:
在 一般之宗教意識中恆只信一惟一之神,或惟一之先知先覺,如耶穌、釋迦、摩罕默德等。此種宗教意識中,恆以為吾人不當更有視拢t豪傑祖先如神而崇拜頂禮之之 宗教意識。然吾人則以為真正最高無上之宗教意識,乃當包含視拢t豪傑祖先等如神之宗教意識者。蓋順吾人前之所言,吾人既言最高之宗教意識中所信之神或基督 佛菩薩為必然以擔負人類之苦罪為己任者。此即同於謂:神或基督佛菩薩皆為能自忘其為神,自超拔其同一於神或超越的我之境界,而下同於眾生或人以為眾生去苦 罪者。若然,則人類中之拢t豪傑之能實際作去人類苦罪之事者,即可能為忘其為神之化身而成人者。其成人乃所以擔負眾生之苦罪,則彼正可只以去人類之苦罪為 事,因而亦兼忘使其自己復成為神之目標,遂不復有神之信仰,不復同一於神。而神之自忘其為神以化身為人,亦必化身出此種忘神之信仰之人,而唯去人間之苦罪 為事,乃真見神之偉大。若然,則順吾人宗教意識之發展,吾人不僅當崇拜皈依“信有神,求自己同一於神之宗教人格”,且當崇拜皈依不求同一於神,但只以去世 間之苦罪為事之道德人格。吾人如真信神之偉大,當信此道德人格即神之化身,吾人亦當以崇拜皈依神之態度,崇拜皈依之也。故吾人謂宗教意識發展之極致,必包 含一視拢t豪傑等道德人格如神之宗教意識,以至包含視祖先如神之宗教意識。祖先對吾人自己言,必為一道德人格。蓋祖先在其本性上莫不愛其子孫,願分擔子孫 之苦罪,則在子孫心目中,其父母祖先皆耶穌佛菩薩也。而在此視拢t豪傑祖先如神而崇拜皈依之意識中,因念彼等之精神乃一直顧念人間,無求同一於神之心,吾 人固可無超越之神之觀念之肯定。然吾人之無超越之神之觀念之肯定,不妨礙吾人之在實際上以事超越之神之態度,皈依崇拜超越之神之態度,對拢t豪傑祖先,而 視之若同於超越之神,而在其前自“自己之欲望的我”超越,自“自己之我執”解脫。由是而吾人即發展出一純粹人格之宗教。在此種人格之宗教意識之中初無超越 之神之觀念之肯定,乃由體念拢t豪傑祖先之精神之嚮往,原不求同一於神,而只以去人間之苦罪為事之故,而非覺對拢t豪傑祖先之崇拜皈依與對神之信仰之相 礙。吾人可謂一人因崇拜皈依拢t豪傑祖先,遂自覺的否認有超越之神,可成宗教上之罪過。然不自覺的否認有神,對神存而不論,而在實際上只有拢t豪傑祖先之 崇拜皈依,無對神之崇拜皈依,則非一人之宗教上之罪過,亦非其人缺乏宗教精神之證。反之,如一人只有對神之崇拜皈依,而無對拢t豪傑祖先之崇拜皈依,則為 人之宗教意識未充量發展之證,而為宗教上之罪過。由此,故吾人以為最高無上之宗教意識,應為一方有對超越之神崇拜皈依,一方有對拢t豪傑祖先之崇拜皈依 者。只有其一,而未自覺否認另一,皆不成罪過,而同為宗教精神未充量發展之證。只有其一,而自覺否認另一,皆為宗教上之罪過。由此而言,則基督教回教徒之 反對崇拜人神,與中國後代儒者之絕對反對天神者,皆同未能充量發展其宗教意識,浸至犯宗教上之罪過者。而中國先秦儒者之一方崇拜拢t祖先之人神,而一方亦 信仰天神,至少未自覺的反對天神,乃真正最高之宗教意識。(見《理想與文化》第九期一文)
由這一段話看來,西方基督教實當有一新的轉形發展。在由近代精神之淘濾而成的謙虛軟化之狀況下,在信仰自由(宗教意識的)之肯定下,在蘇俄之黑暗心理否 定一切下,在枺魑幕笠惠^高級的綜合發展之趨勢下,種種外緣已具備,實到重新對於宗教本伲右苑词〉臅r候。只要宗教思想家們,猶如路德之改革宗教,能 自覺地對此加以反省,則新的轉形發展必然到臨,宗教精神之重新振作亦必然到臨。唐先生這段話,就是一新形態之合理的提供。若是基督徒們仍然固執原來的形 態,故步自封,椋шP自守,則對於人類社會固然無益,即對於宗教自身亦無好處。司馬遷云:人到窮困的時候,“未嘗不呼天也,未嘗不呼父母也。”“呼天”即有 超越天神之皈依,“呼父母”即有祖先人格神之皈依。這還是就困窮的時候說,我們還可以就精神本伲f。“呼天”就含有超越理想(天神,絕對精神)之肯定,而 崇拜皈依拢t豪傑祖先,即含有人格神(絕對精神之化身,通體是一純精神之人格。)之肯定。我們之視拢t豪傑祖先是當作一個“純粹是精神”“通體是德愛”的 人格而視之,我們在他們身上只見是一心之流行,而不見有物氣。父母對於子女,子女對於父母,其間之情愛是大家所知道的,這其間洠в幸缓岭s染邪念的,這就是 “純粹是精神”的意思。至于對于拢t豪傑之崇拜,更是因為他們純粹是精神的。我們若故意貶視拢t豪傑及祖先,我們便是有邪念,首先自己已陷於罪過中。我們 若只固執耶穌而不放,攀援上帝而不捨,鄙視其他,敵對其他,則耶穌上帝亦因我們之固執攀援而成為一物,而不復是純精神,而我們之固執攀援就是結於物俊丁∥铮藭r我們本身就是陷溺于罪過。我們崇拜耶穌亦因他通體是德愛,純粹是精神,一如我們崇拜拢t豪傑及祖先。(其實耶穌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拢t人格神之一。 他是“人而神”,就因為他通體是精神。於他只見有心,不見有物。而通體是精神,不必是耶穌一現實的形態。)依是,基督教以為只有一拢樱ㄒd為拢樱} 子只能是一,這種教義必須有新的改變。假若我們真了解“人而神”及“神而人”之所以,則拢涌梢允且唬嗫梢允嵌唷6覀兂绨莩降奶焐瘢瑏K不妨礙崇拜拢≠t豪傑及祖先。反之亦然。惟隔離而偏至的宗教,才以為兩相妨礙。固然,由於耶穌的偏至精神,隔離的宗教在其發展上,得到其本伲溪毩⒆猿傻木车兀蚨诮獭∫嗟糜衅浯_定的意義,但是執著一邊而妨礙其他,便是宗教精神未至于充其量,而且為宗教上之罪過。有確定意義的宗教,必須自其隔離的形態轉至綜合貫徹的形 態。“先秦儒者一方崇拜拢t祖先之人神,一方亦信仰天神,至少未自覺的反對天神。”此固為一綜合形態之最高的宗教意識,但宗教之獨立自成的確定意義,並未 在先秦儒者“綜合的盡理之精神”下完成,此所以人們以西方之隔離的宗教為標準而謂中國並無宗教,而吾人亦因此不能即以先秦儒者之綜合形態的宗教意識作為今 日所應當出現之綜合貫徹的宗教形態。然而,雖是如此,而由隔離的宗教發展而為綜合貫徹的宗教,卻必是先秦儒者由文化生命上所表現的那個綜合形態。這個形 態,從西方的隔離宗教方面說,便是發展到一個不隔離的形態。從中國文化方面說,便是先秦的綜合宗教意識發展到一個自覺完成的形態。這兩方面的協和一致,當 是人類最高的光明。這其中所應當說明的還很多,本文不必多從事於此。
現在我只想說明:這種綜合貫徹的宗教形態,因其變了 “隔離形態”的伲晕覀儺敯阉‘屬于“綜合的盡理之精神”下,而不應再把它搿畬儆凇胺纸獾谋M理之精神”下。這一改變,是人類的精神生命文化生命之最具 體活潑的周流貫徹溶液蕩漾。亦是備天地之美,稱神明之容,不肢解,不膠固的本來生命之復活。這樣,我們將永遠以“綜合的盡理之精神”表現超越理想,為人類 時時鼓舞浮現那貫徹通透的“超越親和力”。把“分解的盡理之精神”剔除宗教意識之外,使之不再應用(實在是糾結膠固)于宗教,而只應用于科學與民主政治, 以及社會福利之事功性的枺鳎瑔栴}性的枺鳌_@是分解的盡理之精神之恰當(如其分)的使用。在這種使用下,可以兩不相傷。宗教可以免除那種愚蠢殘酷的事 件,煩瑣不合理的教條,而人類在表現“超越親和力”的“綜合的盡理精神”之鼓舞下,科學與民主及一般社會風氣可不再有西方那個樣子的流弊,多表現一點和祥 氣。雖是分解的盡理的,卻可減殺其肢解性、僵化性、枯燥爆裂性。而在中國方面,亦必須引發出它的“分解的盡理之精神”,須知拢t境界與天才境界中所含的德 慧與藝術性,以及“綜合的盡理之精神”與“綜合的盡氣之精神”,皆不足以產生科學與民主政治,亦不是事功性的精神。我們若真參透了中國文化生命的貫通發 展,你就可以見出中國正缺少這一點。好處從這裡了解,壞處亦從這裡了解,而今日的悲慘之局亦從這裡了解。分解的盡理之精神就含著事功的精神。因為缺乏這種 精神,所以講事功者乃援用法家。須知法家並不真是事功性的精神。綜合的盡氣之精神,當能盡其氣時,便是神足漏盡的發揚(氣的),建立大帝國。當不能盡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