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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林·散文集2-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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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如果你读了这个故事,对于这历尽苦辛的小小银翅蝴蝶起一点儿同情,想不至于为满足
你文学的趣味,而希望她得着一个悲惨的结果啊。

    至于那小小银翅蝴蝶,如何回到她的故乡,如何无意间与蜜蜂相遇,如何彼此消除了从
前的误会,那都是些无谓的笔墨,我也不愿意将它写在这里。一言蔽之:他们后来是结了婚
了。

    结了婚了,而且过得很幸福。他们所居之处,不在天上,不在人间,只在一个山明水秀
的地方。那里也有许多花,蜜蜂构起一个窠,和蝴蝶同住,两个天天采百花之菁华,醉众芳
之醇液,酿出了世间最甜最甜的蜜。

    他们现在是互相了解了。从前的事重提起来,只成了谈笑的资料。有时蜜蜂也问蝴蝶
道:“我那时因工艺不曾学成,以为不是结婚的时候,所以老实地将话告诉你,为什么竟教
你那样伤心,我到今还不明白呢。”

    蝴蝶说:

    “你不来,我并不怪你,不过你的信,不该那样措辞。”

    蜜蜂道:

    “奇了,我的信措辞有什么不对之处?我的思想是受过多时科学训练的。只知花粉刷下
来就做成腊,花液吸出来就酿成蜜,如人们所谓二五相加即为一十似的。我不能到你那里,
就直截了当的说我不能到你那里罢了。难道一定要学人间文学家肉麻麻的喊道:‘……爱人
啊!我蒙了你的宠召之后,喜得心花怒开,连觉都睡不成了。我恨不得多生出两个翅膀,飞
到你那里,但是……’那样说才教你满足么?”

    蝴蝶道:

    “自然要这样才好,这也是修辞之一法。”

    蜜蜂大笑道:

    “这也是我永远不懂你们文学家头脑的地方!”小小银翅蝴蝶故事之二一

    小小银翅蝴蝶和蜜蜂结婚以后,开始一段岁月,过得也还相当美满,但蜜酒里常搀有苦
汁,柔美的旋律也往往漏出不和谐的音韵,蝴蝶又渐渐感觉这种家庭生活与她不甚协调了。
这不是说“结婚是恋爱的坟墓”果然是一条颠扑不破的定理,不过是因为蝴蝶现在身到庐
山,认识了蜜蜂的真面目而已。

    大自然是慈祥的,但她的律法却是残酷的,她慷慨地给了你这一样,却吝啬地收回那一
样。我们的银翅蝴蝶虽仅有一枚青钱般大小,她那两扇翅子却也的确不比寻常。大凤蝶的衣
裙,镂金错彩,华焕夺目,但嫌其富贵之气过于逼人,不及我们银翅蝴蝶的天然本色,赤斑
蝶随季节变换服装的色彩,人家笑她太像好趋时尚的摩登少妇,又不及她的文秀可爱。其他
如翠绀缕、丁香眼、绯睐、紫斑,也不过名字好听,实际都属于粗陋木叶蝶科,与银翅蝴蝶
更不可同日而语,于是自然的老祖母对她皱一皱眉:提起笔来,便把她婚姻簿上应享的幸福
一笔勾销了。

    论到银翅蝴蝶的丈夫——蜜蜂——也算得一个优秀的工程师。他能够在一根纤细的柄儿
上造起一座比莲蓬还要大的房子,狂风暴雨都撼摇它不动,房间的设计更具惊人的精巧,一
孔一孔都作六角形,既省材料,又不占地位,人间的建筑家见之也每自叹不如。此外则储藏
室、育儿室、浴间、厨房,应有尽有,都造得既经济而又舒适。

    蜜蜂诞育于专讲规律的家庭,又接受过于严格的工程训练,他的头脑不免也变成了机械
化。他只知道一只蜜蜂生来世上的职务无非是采花酿蜜,酿蜜做什么呢?无非为维持下一代
的生活,好让蜜蜂的家族,日益繁荣昌盛。蜜蜂除了他的本身和一家是不知天地更有芸芸万
众之存在的。

    以下是蜜蜂一天的生活表,也可说是他一天的工作表,原来蜜蜂的生活便是工作,而工
作也便是生活。

    当温和的晨曦才以他黄金色的吻,吻醒了大地的灵魂,小鸟们尚未开始他们的“晨之礼
赞”,花儿们似尚流连于昨夜什么可喜乐的梦境里,朱唇边还残余一痕的笑涡,娇靥上还泫
着晶莹的喜泪,蜜蜂已从他的香巢振翼飞出,到数里以外的花圃采蜜去了。

    他从琼珊珊的玉兰,拜访到铅华不御的素馨,从清香满架的酴醾,巡游到锦帐春眠的
海棠,直到腋下夹带的蜜囊,鼓得满满的,又用脚刷下花粉,预备携归作为制蜡的材料。

    直到日午,他才背负工作的成绩飞回窠中。吃过蝴蝶亲手替他预备的午餐,又飞出去
了。傍晚归家,又要修缮破漏,扩充房舍,家中虽有个甜蜜的伴侣,对之似乎并不感什么兴
趣,他所欢喜的,集中精力以赴的,只是工作——一刻也不停的工作。

    蜜蜂虽然年纪尚轻,却好像经验过多少次灾荒,又好像饱经过饥饿的威胁,为预防起
见,他遂终日营营,以储蓄为事。

    他将采来的蜜,除少许日用以外,都灌进蜜房里。他常对蝴蝶描写冬季来临时之苦,那
时候北风整天猎猎地呼啸着,大地满积冰雪,百花都凋残了,田里的五谷也一粒不存了,那
些平日懒惰的鸟雀们,昆虫们,便都一批一批地饿死。昆虫界盛传的蝉与蚁的故事,即蝉在
夏季终日抱着树枝唱歌,冬天无食可觅,到蚁穴前哀求布施,遭蚁拒绝,蝉遂饿死路旁的那
个寓言,他可以百述不厌。说完后,一定告诫蝴蝶说:

    “所以你现在整天在外游荡,一味吟风弄日,实非生活常法。你应该帮助我努力建立家
庭,从事储蓄,为下一代着想。”

    “下一代?我们的下一代在哪里?你这么着急,也未免太未雨绸缪了吧。”蝴蝶听了蜜
蜂的话,不觉失笑说。

    “真的!我们结婚也算有一段时光了,还没有孩子的朕兆,我们去抱一个如何?我们蜂
类本来讲究养螟蛉子,这是有古诗可以证明的。”蜜蜂兴奋地嚷道。

    “我们结婚还没有几天呢,而且我们也还不算老,你就顾虑到嗣续问题。瞧!又是储
蓄,又是子孙,好实利主义呀!”

    蝴蝶颇为不悦地说。

    “实利主义!是的,我们蜂儿讲究的便是实利,不像你们蝴蝶,一天到晚,轻飘飘地,
飞舞花间,脑子里满泛着绮丽的幻想,和那天边彩霞一样绚烂的梦。你也曾啜取花汁,可是
我从不见你带一口回家。你自负翅上发光的银粉,以为可以替大块文章,补上一笔,但对我
有什么好处呢?”

    果然,蜜蜂对于他爱侣彪炳的文彩是从来不知注意的,他就从来没有对她的翅子正眼瞧
过一次。

    “这算什么呢?可以御寒?还是可以果腹?”当他听见别人赞美蝴蝶的翅子时,常这么
咕哝地说。

    青蝇们的话,果然证实了。蜜蜂所爱的果然是那能吐丝织茧的蚕,那能纺织的络纬之
流,而决不是他认为浮华无用的蝴蝶。他后悔自己没有在蜂类社会里,选择配偶,照他那实
利主义的观点看来,那爬行地上,黑陋不堪的蚂蚁也还比蝴蝶强。

    二

    小小银翅蝴蝶虽然不带花汁回家,增加蜜蜂的储蓄,然而她也没有把自己每日辛劳的成
果,付之浪费,她来往花丛,传播蕊粉,让花儿们雌雄配合,子孙繁衍,增美大自然明媚的
风光,也使生物获得可口的粮食,于是大家奉送她一个美丽的名号:“花媒。”

    蝴蝶的亲属甚多,可惜生活均陷于贫困。她有个同胞姊姊,乃是属于木叶蝶科的黄裾
蝶。这类蝶儿虽无可观的文饰,但她那紫褐色的翅子上印着树叶筋脉一般的细致,肖似俏丽
的村姑,荆钗布裙,自饶一种朴素之美,她嫁了一匹蛇目蝶。

    蝶儿们大都爱好阳光,蛇目蝶则偏喜徘徊于阴暗污浊之处,因其性好流浪,失踪已历多
时,黄裾蝶带着两个孩子,仃伶孤苦,银翅蝴蝶友爱情深,将她母子三人的生活毅然挑到自
己肩上。

    说我们银翅蝴蝶亲属多,那并不假,她除姊姊外,还有个寡妇嫂子哩。那是匹赤斑蝶,
她的孩子比黄裾蝶多出一倍。

    夫亡以后,生活无着,子女嗷嗷待哺,惨况难言。银翅蝴蝶最爱她的亡兄,对于他的未
亡人和遗孤,当然不能坐视。

    这两房人口的赡养,也煞费蝴蝶的张罗。她不过是匹小小蝶儿,气力有限,每天忙碌着
采取花汁,自己只享受一点,大部分都填了那一大群寡妇孤儿的肚肠。为了工作过度,营养
又嫌不足,更因蜜蜂脾气不好,欢喜和她时常闹气,我们的蝴蝶一天比一天瘦了,她银翅的
光辉也日益黯败凋敝,有时她和她姊姊黄裾蝶并立枝头,人家几乎错认为两片同样的枯叶。

    蜜蜂时于他妻子本无若何的情爱,所以也就从来不管她的闲事。一天,他在外工作,却
于无意间发现了蝴蝶的秘密。

    那晚蜜蜂回家,蝴蝶落后一步也飞入窠里。

    “那一群大小蝴蝶是谁,要你一口一口地吐花汁喂他们?”

    蜜蜂气愤愤地对妻子盘诘。

    “那两匹大蝴蝶是我的姊和嫂,那一群小的是我的甥和侄。”蝴蝶想这也不是什么不可
告人的事,便如实说出。

    “你嫁了我,便是我的人,你采来的花蜜也该归到我的名下,现在你却去津贴外人,这
是我万万不能忍受的!”实利主义者说出了他久蕴于心头的话。

    “可是,亲爱的,做丈夫的也应该负担妻子的生活,自从我嫁你以来,你采来的蜜汁,
让我啜过一口没有?”蝴蝶和婉地回答。

    “你既然能够自立,何必还要我赡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储蓄也不过为我们将来
打算,我说‘我们’当然连你也在内。我们都是生物,生老病死,都要受自然律法的支配,
将来我们都有飞不动的时候。到了那时,我们沿门托钵,去哀求人家的布施,人家肯理你
么?”蜜蜂理直词壮地说。

    “你老是这一套,我听也听厌了。”蝴蝶微嗔道:“什么‘将来’‘将来’,你们蜜蜂
就有这么多的‘将来’,我们蝴蝶却只知道‘现在’。我讨厌你的实利主义,请你别多谈
了,好么!”

    “我自知是个俗物,配不过你这位不饮不食仍可生活的神仙,清高的小姐,咱俩分手
吧!”

    蝴蝶一气之下,也就真的离开那个蜂窠,率领她的亲属,另立门户去了。

    三

    小小银翅蝴蝶自和蜜蜂分居后,与她姊姊黄裾蝶同住一起,组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姊
妹家庭”。说故事人应该在这里补一句话:自从蝴蝶由大湖的西边回到故乡,她最爱的母亲
是去世了,蝴蝶便将对母亲的孝心完全倾注在她姊姊身上,而黄裾蝶感念妹子之情,对她也
百端照料,胜于慈母。二人友爱之笃,使看见的人都感动得要掉眼泪。有许多虫类,虽兄弟
姊妹众多,却往往操戈同室,譬如螽斯、蜘蛛,便以残害同类著名,他们看了蝴蝶的榜样,
应该有所感悟吧。

    蝴蝶虽和蜜蜂分开,却也没有到完全断绝的地步。过了几时,她又苦念蜜蜂不已,又想
飞回故巢去看一下。

    蜜蜂自蝴蝶出走以后,果然螟蛉了一个儿子,他虽薄于伉俪之爱,父子之爱却比别的虫
类浓厚。原来蜂和蚁这一类生物,视传宗接代为一生大事,他们自己的生命不过为下一代而
存在。蚂蚁为什么这样出死力地保卫他们的女王?还不是因为女王是他们社会唯一的育儿机
器?蜂类没有儿子便一定抱养异类虫豸、吐哺翼覆,日夜嘤嘤祝祷着“类我!”“类我!”
这两类虫儿,都是“三日无子,便皇皇如也”的。蜜蜂见蝴蝶久未生育,心已不满,何况她
又不肯和蜜蜂合力维持家庭,却去管照她自己亲属的生活,这样使蜜蜂不快之上更加不快,
现在见她回家,不但没有夫妇久别重逢的快乐,反以极端冷漠的口气问她道:

    “你又回来做什么?我于今有了儿子,万事满足,你有了姊姊,也该不再想念丈夫了。
你又回来做什么!”

    “姊妹管姊妹,夫妻管夫妻,怎可相提并论?亲爱的,请你不要这样对待我,你知道我
对你的相思,是怎样的苦啊!”

    蝴蝶虽柔情万种,感不动蜜蜂那颗又冷又硬的心。他原是属于这样一种类型的人:自己
有现成幸福不知享受,却怕见别人幸福。他见蝴蝶离家以后,过得喜气洋洋,容貌也加肥
泽,大非在他身边时可比,他不知反省而自愧,反而妒她,又妒黄裾蝶侵占他的利益。他对
银翅蝴蝶妒之上还加恨,为的蝴蝶的翅膀于今已长得很有力,要飞多远便多远,不必再偎傍
于他翼下,让他高兴时便和她调笑一回解闷,不高兴时便扎她几针出气。他的施虐狂已失去
发泄的对象了——蜜蜂虽没有真的用针去扎他的小蝴蝶,可是他心胸窄狭,易于恼怒,平日
间家庭里零碎的反目、口角,等于无穷无尽的毒螫,也真教蝴蝶够受。

    蝴蝶在家里过了几天,觉得家庭空气凝冻得像块冰,她只有叹口气,又悄悄地飞走了。

    每过一段时光,蝴蝶总要返家一下。她抱着一腔火热的爱情飞来,却总被蜜蜂兜头几勺
冷水泼回去。

    我们别唱高调,以为爱情是完全属于精神性的东西,是可以无条件存在的。爱情像一盆
火,需要随时投入木材,才可继续燃烧,春生满室。爱情又像一个活物,需要食粮的喂养,
否则它便将逐渐饿成干瘪,终致死亡,夫妇彼此间的轻怜、蜜爱、细心的熨贴、热烈的关
注,都是续燃爱情的材料和喂养爱情的食粮。可怜小小银翅蝴蝶一往情深地对待她的蜜蜂,
谁知蜜蜂所回答她的始终是那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冷酷”,所以蝴蝶一腔的热情也渐渐儿熄
灭了!她的爱活生生给饿死了!四

    小小银翅蝴蝶又在绣原某一地点发现了一区繁盛的花田,采蜜比从前容易,她已有照料
自己的闲暇,她翅上的银粉又透出一种异样的光辉,吸引人们的注意。

    绣原上虫类虽繁,向蝴蝶献殷勤的已不如从前大湖西边的那么多。当然喽,蝴蝶现在已
非少女时代可比,况且她的“撇清”之名播于远近,谁肯来讨没趣?再者雄性的动物都好高
善妒,恨不得天下的美都集中他们自己身上,倘雌性的美超过他们,最伤他们自尊心。他们
见银翅蝴蝶在清风里飞来时,双翼翩跹,好似一团银色的光焰,闪得人睁眼不开,常使他们
有形秽自惭之感,当然不愿来向她请教了。

    但蝴蝶这时候也还不乏对她的爱慕者,他们明知蝴蝶不易追求,却宁愿默默地在一边注
视着她,他们送飞吻于风,混清泪于晨露,杂嚅嗫的情话于风叶的吻开,他们不敢教蝴蝶知
道他们的爱情,也不愿蝴蝶知道,正像一个人在露零风紧的秋夜,遥睇万里外蓝空里一颗闪
烁的明星。

    蝴蝴好像天然与飞蛾有缘,与蜜蜂结婚后又遇见一匹蛾儿,他的翅子金丝镶嵌,并点缀
着许多深橙色的眼纹,在昆虫界确可算得一个标准美男子。这匹蛾和蝴蝶的丈夫幼年时代曾
经同学,常来他们家中。蝴蝶见他那满身的金钱,常戏呼他为银行家。

    “哪里,哪里”,金蛾谦逊地说道,“若说真正的银行家,应该推蜣螂——小犀头也说
得上——他们整天搓团黄金,将黄金团成了比他们身子大几倍的圆球,拼命推回自己的巢
穴,那才配称为银行家。至于我身上所带的只是些不能兑现的空头支票罢咧。”

    “蜣螂么?”蝴蝶蹙眉说,“我嫌他们太贪,那么昼夜不休地搞金子,跌倒了又爬起,
疲乏了也不肯休息,真是要钱不要命的财虏。而且他们那一身铜臭,简直不可向迩!啊,请
你莫再提了,再提我要作呕啦!”

    金蛾来蜜蜂家既频、察见他们夫妇间感情的枯燥,知道这项婚姻是不会到头的。他便于
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小蝴蝶。但他生性羞怯,虽属蛾类,却无扑火的勇气,只能于暗中向蝴蝶
频送殷勤。蝴蝶何等灵敏,早觉察出他的企图来了。她却不愿多事,只装作浑然不觉的模
样。金蛾有时来拜访蝴蝶,希望和她单独深谈,蝴蝶却故意请出蜜蜂,共同招待,常把那位
漂亮绅士弄得啼笑皆非。

    草中有一头虺蜴,尾长身细,貌颇不扬,不过他擅长医术,对于蛇类的病,更手到春
回,遂有“蛇医”之号。一天,他伏在一丛深草中,看见银翅蝴蝶在他头顶上飞过,忽然动
了企慕之心。

    “像我这末一条粗蠢的爬虫,一个卑微的草头郎中,居然想爱这个栩栩花丛,春风得意
的蝴蝶,未免太不自量,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虺蜴再三警戒自己说,不过爱情之为物是不
受理智控制的。沉默的爱之噬啮人的灵魂,痛苦比死亡还大。

    虺蜴忍受了好久,实在再忍不住了,他开始来写情书,拜托他的远亲壁虎带给蝴蝶。

    壁虎出入人家房闼,本极自由,每当蝴蝶静坐室中,他便缘墙而上,约摸到了蝴蝶头
顶,尾巴一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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