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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海妖-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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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餐会本身是一次成功。有用莫德的塑料杯盛着的椰奶,当然还有面包果、火腿、红香蕉,还有芋头、烤鸡,某种蒸鱼,最后还有道不配套的甜点,是从莫德的美国食品库里拿出来的各色饼干。 
  整个吃饭期间,客人们唱着、嚼着、咽着、呷着、咂着嘴唇,莫德·海登则不停地讲着。她从她那巨大的有关南海和人类学奇迹及陷阱的轶闻趣事库中不断地旁征博引。她总是幽默地讲述她的故事,尽管有时候带出一点教训。克莱尔听这些故事已经不止一次了,但主要是在最近她爱唠叨的两年多次听说,因此不像别的人那样认真听讲。然而,尽管讨厌莫德的后代,克莱尔还是告诉自己,没有理由讨厌莫德或她讲的轶闻趣事,于是像别人那样,像对面的考特尼那样,只管听,聚精会神,她装出认真听并且会心地笑。 
  莫德告诉他们在1800年前后马克萨土人对美国的奇特看法。那时候,马克萨人对美国的仅有知识是从在那儿上岸的来自新英格兰的捕鲸者那里听到的,那些捕鲸者对他们的工艺品、风俗或者社会不感兴趣,但对他们的女人感兴趣。美国水手那么专注于马克萨妇女只有一个目的,这在那些岛屿上已经成了绝对信条,那就是遥远的美国是一个只有男人的社会。总之,从他们的举止看,这些来访者显然以前从来没见过活着的妇女,现在见到了,他就把妇女看成唯一重要的东西了。 
  莫德讲完时,客人们已经很开心了。只有克莱尔做了个尖刻的评论。“也许马萨克人是对的,并且仍然正确,”她说。对此,雷切尔·德京在餐桌上敲杯子表示鼓掌,并说,“精彩,克莱尔,用俏皮话讲出了又一个真理。” 
  但莫德本意不在幽默,又在大讲另一件有关叫做“父亲假作娘”的原始婚俗了。按照这种风俗,妻子怀了孕,是丈夫躺到床上。这引来了一阵喧闹,接着是奥维尔·彭斯的一段关于野人婚俗的学术讲演。 
  到餐桌收拾干净的时候,莫德的轶闻趣事在其热闹的包装下面涉及了一个更加严肃的主题。她提醒他们,许多原始的社会都有捉弄人的恶行。例如拉比拉第尔到南海去访问,想整理一下当地的数字表示法。他请教了经过挑选的知情人,写下了这些数字,只是在出版后他才知道,他们告诉他的代表百万的那个词并无百万的意思,真正的意思是“胡说八道”,而他们告诉他的代表50万的那个词也只有“私通的”意思。 
  “约翰·卢伯克最早讲的这个故事,”莫德解释说,“因为他相信,实地考察工作者在同土著知情人一道工作时,应当始终记住这种灾祸。一定要检查再检查,弄清楚你是否得到了事实或者被愚弄了。”人人都喜欢这个故事,并得到了要领。在最后的几星期里,他们都将更仔细、更谨慎,一句话,更科学。 
  此时,克莱尔很想补充一件她自己的奇闻。她的受伤的下唇虽已涂上深红色,还是让她想想了自己那位人类学家和几个小时前她同他的谈话。他说过,“我烦透了你。”瞧,这就是坐在桌子上首那位胖胖的轶闻传播者所要求的理智的、不偏不倚的科学方法。如果克莱尔讲述了这个故事会怎么样。也能使他们满意吗?对他的厌恶使她感到难以支撑。 
  觉察到已无人送酒送菜,克莱尔看到人们纷纷从櫈桌旁站起身来。她发现艾玛塔和莫德的铁盘子、塑料杯子都没了。可怕的午餐会结束了,或者说就要结束了,因为萨姆·卡普维茨在大喊,“有人愿意看看我上周的照片吗?我刚扩印出来。” 
  人们齐声赞同,克莱尔发现自己已站了起来,离开了大伙,站在门和办公桌之问。她注意到萨姆·卡普维茨在向莫德·奥维尔和考特尼解释着什么。然后,他走到办公桌旁,打开一个马尼拉信封,掏出两包照片,黑白上光,5×7英寸,8×10英寸,并开始取下捆在上面的橡皮筋。最上面一张使他有些不快,随手放到一边,然后急促地翻动别的照片,又把两张放到一边,飞快地把这3张塞回信封里。发觉克莱尔在看着他,萨姆傻乎乎地呲牙一笑。“外交原因,”他嘟噜着。“我拍了一些哈里特节日舞蹈的照片,你知道,袒胸露乳的那些——我想在这个场合奥维尔·彭斯家的人不想看到这些照片。” 
  克莱尔点头称是。“很聪明,”她说。 
  萨姆喜爱地掂量着他的照片。“确实有些这儿的好资料。我拍下了所有东西,尽管在结构和画面内容上有点重复。你知道——头人之子生活中典型的一天;一种节日舞蹈的发展;普通海妖岛居民的家;圣堂历史的见证——样样都有。你们想看看其中的几张吗?” 
  “我想看,”克莱尔有礼貌地说。 
  他拿了一把递给克莱尔。“给,看一看。我去分些给他们。” 
  萨姆走到房间对面,把剩下的照片给了莫德,莫德又依次分发给围在她周围的客人。 
  克莱尔站在原地,与其他人不在一起,漫不经心地一张张浏览着她的这叠照片,每看一张就放到最底下。她看了关于主事会议事情景的特写和抓拍的系列照片,发现自己盯在一张特呼拉站在她的草房门口的全身照片。特呼拉看上去简直是每个男人的波利尼西亚之梦。克莱尔可以看出,莫德和萨姆回到家乡后都将很好地利用这个引起轰动。 
  克莱尔继续翻着有关特呼拉的照片。萨姆已为这组照片标了题目,一个普通海妖岛居民之家。这是特呼拉跪在前屋靠门墙角中的那么巨大的许多地方都产的石刻偶像旁边。这是特呼拉在土灶上做饭。这是特呼拉在她的后屋草垫上打坐装睡的样子。这是特呼拉摆出她的3件草裙和两件塔帕布肚兜。这是特呼拉在自豪地展示求婚者赠她的珠宝和饰物。这是一张珠宝和饰物整齐地排在露兜叶草垫上的近影。 
  猛然,克莱尔停止翻动照片了。她简直难以相信,把最后看到的那张照片凑得更近些。不会错,一点不错,是在那儿。 
  她无望地在房间里四处搜寻考特尼,看到了他。“汤姆,”她喊他过来。 
  他来到她跟前,看着她的脸,想找出她为什么生气。“喂,克莱尔,什么事?” 
  “我——我找到我丢失的项链了,那颗宝石项坠。” 
  “是吗?” 
  “在这儿。”她把那两张照片递给他。“在特呼拉那儿。” 
  过了很长时间,看来他是在研究那两张照片。他皱着眉头,抬起脸。“是一颗宝石项坠不假,不是当地产。你肯定这就是你那颗?” 
  “难道还有疑问吗?” 
  “克莱尔,她不会偷的。我了解特呼拉。她一百万年也不会偷。” 
  “也许她不必去偷。” 
  考特尼的头朝她颤抖着,长脸非常难看。 
  “我想我得去她那儿看看,”克莱尔说。 
  “我和你一起去。” 
  “不,”克莱尔坚决地说。“有些事情必须由女人自己去干。” 
  整个下午,她紧张地准备着同特呼拉摊牌,却去未能如愿,因为特呼拉不在,在这闷热的下午,克莱尔三次从她的草房到特呼拉的草房,穿过宽广的场地,可3次特呼拉的草房都空着。 
  每次拜访失败之后,她就不由自主地回到她自己的住处,用打扫卫生和洗衣服来打发时问。她不会允许自己不去计较她的心爱的珠宝是如何从她的物品变成特呼拉的所有物。她知道,但不能老是这么想,她必须以这个土著女孩的亲口所说为证据。 
  现在已过了5点,克莱尔第四次取道这可恨的草房。如果特呼拉仍然不在,克莱尔决定站在门口等待。如果她在家,克莱尔将不浪费唇舌。在那儿,她便会为她同马克的尚未结束的争论找到答案。 
  她来到了这座成为她生命的决定性地点的草房,当举起拳头敲门时,她凭直觉感到,肯定会有人应声。 
  她敲了门。 
  立即有回答。“呀哈?” 
  克莱尔推开门,从外面的酷热中迈进阴暗、凉爽些的前屋里。特呼拉舒适地倚坐在迎面墙上,大腿旁放着一盆蔬菜,她正在那儿为做饭切菜。 
  看到克莱尔,特呼拉不是表现出惯常的高兴,而是一种立即的不安。她没有展现出爽快的微笑,她没有按礼貌好客的常规站起身来,她坐在那儿一动没动,瞪着眼等待着。 
  “我得同你谈谈,特呼拉,”克莱尔仍然站在那儿说。 
  “这么重要?我今晚必须请人吃饭,等到明天谈不行吗?” 
  克莱尔坚持她的意见。“不,特呼拉。” 
  这个土著姑娘耸耸肩,将菜和骨制削刀一起扔进盆里。“很好,”她一脸不高兴地说,“告诉我什么事情这样重要。” 
  克莱犹豫了一下,每当有一位土著妇女在场,她就感到自己处于不利地位。几个周以前她曾认为是她们在性活动方面优越的原因。当你同一个了解许多男人的女人在一起,而你只了解一个或者也许连这一个也不了解,你就会自愧不如。但是现在,克莱尔明白了,其实原因是很浅显的。准确地说,到村子后的头天下午,当她觉得自己像一个传教士的妻子时,就对她产生了这种感觉。是衣服或者说缺少衣服的原因。那边是一个土著姑娘除了一条几乎要露出隐私部分的短草裙外什么也没穿,她是那么富于女性魅力,黄棕色身体的每一条曲线都灿烂夺目。与此相比,这边的克莱尔站在那儿,身上绑着两层衣服,证明在这个地方为自己的女性特征害羞,这使她感到压抑和拘束。随后,她想起了在萨姆照片中看到的东西,便忘了自己的劣势。 
  克莱尔在这位土著姑娘对面跪下来,她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特呼拉,”她说,“你是怎么得到我的宝石项链的?” 
  克莱尔得意地看到这个姑娘失去了冷静,特呼拉倚着墙,样子就像一只小宠物被逼到了墙角。她的迟缓、空洞的小脑筋在搜寻着对策,克莱尔这样认为。一会儿,她会编出某种愚蠢的谎言。 
  克莱尔又开口了。“别费劲否认了,那会使我们俩人都难堪。我知道你有我的项链,我们的摄影师拍了你的照片——记得吗?他拍了你的财产的照片,我看了这些照片,里面有我的项链。告诉我你怎么得到的,我决心要弄清楚。” 
  克莱尔等待着,她可以看出,特呼拉快要讲出来了。 
  “去问你的丈夫,”特呼拉突然说。“他给我的。” 
  那么,克莱尔想,完全证明了。“对,”她静静地说。“我料想是马克。” 
  “是礼物,”特呼拉迅速地说,“他给我的作为他的知情人的礼物,他说要为你另买一条。” 
  “我不要另一条,”克莱尔说,“我也不想要回这一条,我只要你和马克之间的事情的真情。” 
  “什么事情?”特呼拉反问。 
  “我的意思你非常清楚,我们不要玩小孩子游戏了,你是大人了,我也是。马克给了你我的最贵重的和最有意义的财产,从我这儿拿走,给了一个生人,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仅仅是为了做知情人?” 
  从法律意义上讲,特呼拉可以说是正当的,于是她的声音也是理直气壮。“为了做别的什么?还会有什么别的?”然后,她尖刻地补充说,“他是你的丈夫,不是我的。” 
  “他也不是我的,”克莱尔说。 
  “作为一个女人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特呼拉说。 
  她对我确实很傲慢,克莱尔想,并非仅仅是自卫,而是出自一种实际上感到优越的感情。这只会是一种原因,克莱尔决心探出实情。 
  有一会儿,克莱尔研究着这个土著姑娘,对她在这几周中发生的变化吃惊不已。自从在鲍迪的草房第一次遇到特呼拉,在友谊之礼期间和之前,她喜欢和羡慕特呼拉。这位年轻的棕色姑娘在克莱尔看来,是一个自由灵魂的完美标志,欢快、惹人爱、天真无邪,是圣灵的天真的夏娃。所有这一切都消失了。特呼拉像任何一个西方女人那样复杂、阴暗、贪婪、压抑和神经质。这种质变是在什么时间和怎样发生的?是谁把外部文明的溃疡染到她的身上?什么是传染媒介?又一次,克莱尔相信她已经找到了答案,但是她得从特呼拉的嘴中听到这个答案,正如雷切尔·德京,总是知道答案,但得从病人口中说出,这样他们才会知道。 
  “特呼拉,我打算不计较你对我的明显轻蔑,”克莱尔慢慢地说。“我要同你谈一小会儿,我要以最大的认真同你推心置腹地谈谈,然后你想说什么都行,说完后我就离开你。” 
  “你想说什么就说好了。”特呼拉不快地说。 
  “你变了,你眼看着就变了。你不是我刚刚到这儿时遇到的那个年轻女子了。我以为这个社会是不受外来影响的,我认为你们在某些方面远远走在我们前面,可以吸收我们的访问并把我们抛回到来的地方去而不受任何不良影响。但是,我看到海妖岛上有的人也是易于犯错误的人,在任何一群人中都会有一、两个人比别人易受感染,对外部影响更敏感。某种肮脏的东西在你身上起了作用,某种东西扭曲了你。你曾是个好人,几乎是完美的,但你已经变成了别的,太像我们外来的许多人,不完美了。你几个周以来只是不断地同我们中的一个人接触——所以我怀疑他,因为我非常了解他。马克做了这一切。” 
  特呼拉向前探探身子,声音中带着愤怒。“马克对我什么也没做——除了好事以外。马克是个好人,你不喜欢他,这就是一切。你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人,你也想毁坏他。” 
  “我知道,”克莱尔说。“你对我丈夫知道些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这么好的人?” 
  “在我们的工作中,几周来我天天同他在一起。他不能跟你说话,于是他跟我说,我很了解他。” 
  “多了解,特呼拉?” 
  “你是想象不到的。” 
  “我只是问你,你对他了解如何?” 
  “比你了解。同我在一起,他能说,自由,是个男人。同你在一起,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是他这么告诉你的?” 
  “是我亲眼看出来的,他不能同你一起生活。” 
  克莱尔咬着嘴唇。“你认为他能同什么女人一起生活吗?你认为他能同你一起生活吗?” 
  “对。” 
  “好吧,”克莱尔说,“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他已经真正打动了你,让我告诉你,特呼拉,让我给你一点真心的忠告。我不知道他告诉了你什么或者为你打算了什么。我不知道他是否仅仅想同你睡觉,或者已经实际上说服你去美国做的他的情妇,或者可能做妻子?” 
  “你自己这么说,不是马克。” 
  “不管他心里想什么,或者你怎么想,如果可能,请听我说,特呼拉。他是个说空话的人,只此而已。这是最廉价的诱惑和最糟糕的事情,因为大话说过后便没了什么价值。你懂吗?不管这几周他对你说了什么,告诉了你什么,关于他自己,关于我,关于我们家乡的生活,关于我们的国家,都是精心设计出来哄骗和腐蚀你的。” 
  “不对。” 
  “我告诉你是的,”克莱尔咄咄逼人地说。“我们在家里过着一种沉闷单调的生活,置身于激烈竞争中——噢,你不懂它的意思,但请你好好体会我所说的——一种神经质的、限制人的、高度紧张的生活,要为谋职、升迁而战,同紧张、厌倦作斗争——老是盘算着我们怎样才能逃脱它,改善它。你们这儿在许多方面已经比我们好了,你们的词汇里甚至没有镇静剂校园政治、野心、挫折、嫉妒、债务、冷淡、寂寞这样的词语。但是,这些是我们家乡生活的一大部分。我不是说我们的生活一切都坏,你们的一切都好,但我要说——我丝毫不怀疑——马克没有对你完全说真话。”她喘了口气,继续讲下去。”我要给你多讲一点,特呼拉,马克不是一个适合你或者任何正常女人的男人。我在海妖岛上懂得了这一点。他能给你的有什么你们这儿的男人不能给你呢?他有知识,上过不少学,不难看,并且偶尔还有钱买项链,这是真的,但是这太少了,特呼拉,太少了。他没有温情、理解和爱的力量。他发育不健全,易怒,自我中心,太神经质和心理病态,为人处事不像个成年男子。他耽于嫉妒、仇恨、自怜、疯狂的偏见、不切实际的梦想中。他的价值并不比一个很年轻的男孩更成熟,甚至还要差。我指的是爱情。在这个地方,你对待爱情的方式与以往任何社会都不一样。你承认,你欣赏你们的土著男子,你却不喜欢一个美国男人按你们的方式行事。” 
  “汤姆·考特尼是我的情人。” 
  “即便是汤姆,他比马克成熟了不知多少倍,即使汤姆,你告诉我,你们也不得不教他做一个男子。马克不是汤姆,而且马克不会去学,他不是你所了解的那种男人。我没有经历过一个好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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