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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时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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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地方睡了,到这里躺一宿。”他的下铺住着降班生空,空更是飘忽不定。

    “嗯。”

    “怎么,不欢迎?”

    “哪里哪里。”他就是要在勇面前摆出很懒散的样子。他想起勇的朋友曾对勇
说:“你就是乾隆。”他去收拾空的床。

    “不用了,我往边上靠靠就行了。”

    “这里有我的衣服,我起得早,怕吵醒你。”

    “你几点能起来。”

    “五点半。”

    “那我可醒不来,我起码要等到八点半以后了,你要出操吗?”

    “嗯。”

    “是集体出,还是你自己出?”

    “自己出。”

    “你累不累!”

    “以苦为乐。”这是成送给他的。

    “你在看什么书?”

    “文摘。”他把垫在笔记本下面的杂志指给勇看。

    “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画呢?”

    “我能看那个吗。”

    “哎,怎么啦,看男体不行吗?”

    “没意思。”

    “怎么,噢,你是说看够啦?”

    “嗯。”

    “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而且是听你说没意思。”

    “嘘,小声点儿,你还不了解我。”

    “不,我很了解你,你是个大淫棍,唉,不行了,我实在困得要死,不管你了,
我睡啦。”

    他也上了床,趴着把这段话记下来,再看表这回一点了,他也真的得睡了。

    他半夜醒来上厕所,看到勇把被子踢了个精光,就把被子拽过来,重新给勇盖
上。勇好象醒了一下。他心说,怎么样,倍感温暖吧。

    五月六日 星期四 阴

    卫快六点的时候醒了,看他还在那坐着:“你一晚上没睡?!”

    “哪里。”

    “你几点睡的?”

    “从十一点到一点不过两个小时,从一点到三点也不过两个小时,从三点到五
点也不过两个小时。”他想形容一晚上的时间很容易过去。

    “你现在到底怎么了,整天神魂颠倒的。”

    “好了,我要去打球了。”

    身高一米九的大陈一胳膊把他拨拉到一边,他拼死冲上去拽住大陈的胳膊不放,
球死了,他抬起一只手,承认自己犯规。大陈把球往他脑袋上按了一下,“有你这
么玩球的吗。”众人都嘿嘿地笑。他回过身去,使劲推了大陈一下,说:“是你先
挤我!他妈的。”

    打了一会儿,老头们人多势众,另一边光靠大陈、小边几个毕竟有点螳臂当车。
他喊了一声:“我叛变了!”然后立竿见影地反戈一击。

    “哎,他怎么叛变了!”老者们很不乐意。

    他更喜欢跟年轻人一个阵营。

    有一个人大喊一声:“给我!”他把球传了过去,结果上当了。他垂头丧气地
站着。大陈笑着说:“没什么,跟我们这边无所谓,不就丢个球么,接着去抢啊。”
他又来了劲。

    场外围着许多学生观战,他觉得自己是在表演。打了两局人就散了,他觉得不
过瘾,那边有他的同学在玩球,他跑了过去。

    毅大喊一声:“接球!”来个地面反弹传球给卫。他抬头看着篮圈,满以为卫
能接球投篮,却迟迟不见球起。再一看,卫到场外追球去了。

    “这叫什么呀,”他恶心地说,“一点意识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卫在很远处三步上篮,没拿稳球,作很痛苦状,把球扔了出去,
球连篮板都没碰着。

    “好球!这球好,非常有意识,就是要不择手段地投篮。”他鼓励卫。

    卫颇有“老板”风范,不愧其这个绰号。卫虽身材短小,却有时不禁让你仰视。
离其稍远一点的球,不捡,更不抢,就算捡球也是优哉游哉地踱过去。卫中距离投
篮现在颇能进几个,更使其得意许多。

    他有意刺刺卫:“你在那干什么吃哪,抢球呀,什么东西。”

    依然如故。

    他做了一个踹向卫面门的姿势:“滚你的吧。”

    卫微笑着,过了一会儿,果然不见了,再一找,从来不踢足球的卫这回竟也跑
去踢球了。

    几个人回去的时候,毅问他:“三步上篮,最后一步在哪起跳比较合适?一般
距篮一米远吧?”

    “在哪都行,要因地制宜,有些球就在篮圈下,没法投,你可以让身子冲过去,
然后反手投篮。”

    “你是什么水平,球星级的,咱还只停留在高校教学的阶段。”

    他不由自主地笑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下去不是要被捧杀了吗。

    他回到宿舍,见大家都起来了。平和成互相穿着对方的上衣。

    普趴在床上:“成穿什么衣服都能撑得起来,平,把你的衣服给成得了。”

    平悻悻地表演。

    他诌道:“你有一个苹果,我有一个苹果,互相交换,每人只有一个苹果,你
有一件衣服,我有一件衣服,互相交换,每人有了两件衣服。”

    普迅速起身:“我也试试。”

    庆:“哈,我就知道你,普,准来凑热闹,哟,普,对不起,我又忘了。”

    普:“啊,没关系。”

    庆:“我也知道你就这两句,对不对?普,大好人哪。”

    普:“哎哟,这马屁拍的。”普平时“大好人”三字运用自如,而今被反拍回
来,竟也不知如何对付。

    庆:“姐姐,我怕他喝了酒是个混蛋,姐姐,我要回家……呵呵,这就是摇滚,
哼哼哼。”

    平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一百五十块钱一下就没了。”

    卫:“你都上哪逛去了,啊?”

    平:“去你们家了。”

    卫:“操。”

    庆:“卫,你到了上海,小心遇到拆白党。”

    卫:“什么是拆白党?”

    庆:“拆白党就是用女人骗取钱财。”

    卫嗫嚅:“不会吧。”不知卫是说不会遇到,还是说遇到了不会被骗。

    “卫,帮我打点饭吧。”他哀求。

    “自己去,懒得你。”

    “求您啦,你没看我这忙着吗。”

    “不打不打,自己去。”

    “好,你要是打回来的油条少于五两,你就休想吃到一根!”他有点恼羞成怒。

    “哼,”卫走了。待会儿,卫回来了,饭盆洗得干干净净。

    “卫,我发现你这人真绝。”

    大家都在笑。

    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一直坐在那写,耷拉着眼皮,说:“我现在是呕心沥血,
精疲力尽了。”他忘了“沥”字怎么写,就查成语词典,看到例句是这样的:“他
呕心沥血二十年,才完成了这部长篇小说。”他把这句话念了出来又说:“我两年
能完成我的小说吗?”

    平笑着:“高一切都是速成法。”

    “我发现我写的真是字字千金哪。”

    平睁大了眼睛,似乎真的倍感神奇:“你写什么呢?”

    “我在写自传,怎么,不配?”

    “你写的自传谁看呀?”

    志一旁插话:“给自己看就行了呗。”

    “对!”他深表首肯,“姑且叫它自传,实际就是写日记,我现在忽然又想写
日记了。”

    平:“你说,一个人十岁的时候写的自传,他以后看起来是什么滋味啊?”

    “象白开水,”他稍微想了一下。他想起他小时候写的日记最后一句话必然是
“今天过得可真有意义啊。”

    “你小心你写的是白开水,充其量也只是果珍。”

    “果珍也不错嘛,现在有那么一种感觉,肚子里有那么多东西要写,全都挤在
一起,谁也出不来。”

    平:“想想小时候写作文净在那胡诌巴扯,现在有那么多感想却也说不出来。”

    志:“小时候写作文就一两百字,四五百字就算多的。”

    平:“是吗,我小时候倒是挺能写的,尤其上了高中,不过怕的就是,要是你
写得好了,老师会让你重抄一份,留着,或者上台去念,头一遍写倒无所谓,讨厌
的是再抄,只可惜,过去的作文都扔了。”

    志:“我上了大学,又是总结,又是报告,天天写,哎哟我的天。”志自己说
着笑起来。

    他心想你写的那算什么东西,“我的作文全是抄的,”他说。

    平问几点了。十点整。平转悠了一会儿说:“唉,不出去了,现在没钱,不敢
出门。”就到别的屋玩去了。

    俄顷,庆回来,辉也来串门。辉似乎很累,颓废地往那一坐。

    庆:“怎么,精疲力竭啦?”

    辉没脾气地笑着摇摇头。

    庆:“她走了吧?”

    辉:“谁?哦,没呢。”

    庆:“还没走!这样下去,你不废了吗,什么时候请兄弟喝喜酒呀?”

    辉:“四五年后吧。”

    庆:“用不着等那么长时间,研究生可以结婚,等到四五年后,都有人给你打
酱酒了,‘过来,小辉子,给爹买包烟去。’”

    辉嘿嘿傻笑。这时又进来了杰,普也回来了,屋里顿显热闹了许多。

    杰:“看来庆挺有经验的,是不是有人给你打酱油啦?”

    庆:“去!”

    杰:“庆这么英俊的小伙,没找一个?”

    庆:“别恶心我了。”

    辉:“也是,别人来了都说,咱校的女生气质挺不错的,就是身材太差。”

    杰:“那妖精在家里一定有了。”妖精是庆。

    庆:“废话了,”庆似乎想起前几天家里来的信,信的内容大概是要给庆介绍
对象,不由笑了一下,“不过咱这回要到北京去啦。”

    杰:“怎么能这样就把人家甩了呢,人家苦苦等了你这么多年,再说北京女的
有什么好的,将来你把她接过去就是了。”

    庆:“马儿自是情场老手,如果你是女的,一定如麦当娜。”

    杰:“妖精,下辈子定变只小猫,在那喵喵地叫。”

    庆:“这位变只种马,让主人牵着到处跑,收钱。”

    大家笑疼了肚子。他觉得句句精采,用心记着。

    杰:“妖精是位理论家,学院派的,性学博士。”

    庆:“看来马儿特注重实践,实践出真知啊。”

    他为了丑化自己,这时也肉麻道:“辉哥,我这写了首诗想请您批评批评。”

    辉正襟危坐:“嘘,大家别吵,听听,听听。”

    “咳!咳!君来我未来,我来君要跑,君恨我来迟,我恨君来早。”

    辉:“听得耳熟。”

    “这是我由一首古绝句改编而来的,原诗是这样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
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据说这诗是在一个新挖掘出土的唐墓中发现的,
唉,现在虽然不至于‘君生我未生’,但也是‘我来君要跑’。”

    辉:“唐朝就是开放。”

    杰:“高老松,既是理论家,又是实践家。”

    “‘君生我未生’是乱伦,‘君来我未来’是早泄。”庆一说完就端着饭盆溜
了出去。

    “操!!”顿时惊起一滩鸥鹭。

    他没吃早饭,心说:“中午吃点好的,买鸡腿去。”就去了一个较远的食堂。
路边草丛里,有一只小猫在“嗷——嗷——”地叫,声音稚嫩无比。他想起刚才杰
的话,不由得笑起来。等他打了饭往回走,那只猫还在那叫。这时有一群女生也从
那走过,他注意看她们的表情,有的置若罔闻,有的好奇地向那张瞧,有几个女生
嘻嘻哈哈:“在叫你。”“叫你!”

    他啃着鸡骨头上所剩无几的肉。辉进来向平谦卑地问:“今天中午想借你们寝
室一用,如何?”

    平:“行,哦,我不管,你去问室长。”

    辉又转而躬向他。他笑着把脑袋上下做圆周运动。

    平笑道:“就是这指示,自己回去慢慢领会吧。”

    “不懂,实在是不懂。”

    他又把脑袋反着转。

    “还是不懂。”

    “高,你这样。”平一边点头,一边嘴里说:“不行,不行。”

    “噢,好,行行,”他摇着头说。

    辉:“哎,正经点,那底行不行?”

    “唉,你快走吧!”他作出不耐烦的样子,一挥手。

    “噢,好。”真的走了。

    “我说什么了?”他和平都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辉和各班的制片人走进来,围坐在一起。他并不走开,坐在屋子
的另一头,细心注意他们。辉是总负责人,左右斡旋,游刃有余,颇具领袖气质。
另一个副总负责人,外班的柱,动作表情如此的深沉,不自然,以至于别人不会认
为那是做作,干脆就是个怪人。四班班长提出本班的设想,要拍一拍他们平时自己
做菜的镜头。

    柱:“那样‘影响’不好吧,呵,呵,呵,是不是可以只拍菜做好了正往上端,
煤油炉就不要拍了吧。”

    “也行。”大家都同意。

    “‘阴暗面’也可以拍拍嘛。”他在那边插进一句话,觉得自己颇有总设计师
的味道。

    大家顿时深表赞同。

    辉:“其实无所谓,真的。”

    三班班长:“我们平时生活就是这样的,不拍毕竟是个遗憾。”

    旺:“虽然在学校看来是阴暗面,却正体现了我们生活的丰富多彩。”

    他们最后决定放出风去,快开拍了,让同学们有点心理准备。

    中午睡了觉,他又去跑步。这回他事先喝够了水,并在右脚心贴上膏药。他每
次都是用打篮球作为跑前的准备活动。今天,他看到一个场地上有两个初中生模样
的小孩,和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小孩在煞有介事地练球。他走上前去。一个小孩竟
然主动对他说:“我们打一场,我们俩一拨,你跟他一拨。”

    “好啊。”

    那两个初中生明显受过训练,或者正在受训练,两人配合得有板有眼,其中一
个很有篮,那个小小孩也受过熏陶,就是投篮不成形。他小心不跟他们撞上,同时
又卖力地抢球,他不想让他们觉得:“这个人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比我们岁数大点,
个高点。”他得到球都尽量传给小小孩,让其投篮,看实在没个样,就说:“别着
急投!我在这把他挡住,你从我背后绕过去,尽量近点上篮。”小小孩想了想,点
点头,开始领会到篮球的奥妙了。两个初中生总是千篇一律地二过一,而且另一个
总是让这个投篮准的投。他几次把球断下,说:“你别老是传球给他,你也投。”
果然跟着投进几个,其实那一个准性也不错。两个小孩的变化多起来,他有点防不
胜防了,叫到:“哎呀,我打不过他们了。”其间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大学生走过。
他听到他们议论说:“瞧这小子在训练小孩。”“他打球挺不错的……”

    打了一会儿,他想起来还得跑步,就说:“我走了,你们自己玩吧。”他看得
出他们明显对他有了好感。

    曾经有一回,他一个人在操场上玩球,一个母亲带着一个非常可爱的三四岁的
小男孩散步。他对小男孩说:“我来教你打篮球。”母亲也给予鼓励。小男孩开始
很活泼,摸了两下球,害起羞来,想是有点怕生,也许又是宠爱惯了,不愿卖力气
学。小男孩一个人在一边爬栏杆。他对那位母亲说,在他没上学的时候,有一次父
母带着他去报一个武术班,教练挺喜欢他,让他随便做两个动作,可他死活就是不
敢,最后没有被录取,否则的话,他现在也许已经——那母亲点着头。过了一会儿,
母亲拉着小男孩走了。他看到母亲对小男孩说着些什么,越说越生气,小男孩则干
脆哭起来。他远远的有一种兴灾乐祸的感觉。

    他一千一千地跑,跑了八千,累得他想死,他想起刚才跟小孩打球,消耗体力
挺多的,“就顶了那两千吧。”他实在跑不动了。

    磨蹭到天黑,他去打夜宵。路过女生宿舍,他毫不在乎地大声唱:“痛苦与甘,
谁管甘苦知多少。难得此生有你,同勉赴危难,应共照料。最凄楚是世间把我错认,
唯独你真正明白我,黑暗尽头是天晓。”他隐约看到一个窗户里坐着一个女孩。她
有没有听得出了神呢,他想。

    他总能看到,一对对情侣在闹别扭。黑影里,男的闷着个脸,或者在抽着烟,
女孩埋着头,有时甚至哭出声来。他想,这些大学生啊,为什么男的就这样无聊,
女的就这样下贱?你们之间到底真的有没有感情呢?还只是因为耐不住寂寞?遇到
这种情况,他就边走边大声唱:“女孩,为什么哭泣”或者“我的黑夜比白天多,
不要太早地离开我。”他妄图点化他们。

    五月七日 星期五 多云

    他坐着在写。

    平醒了,在床上对普嚷:“普,起来,打饭去!”普哼哼叽叽的。这两个人商
量好轮流打早饭,这样就可使每个人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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