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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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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作者: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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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2章第13章第14章第15章
第16章第17章第18章第19章第20章
第21章第22章第23章第24章第25章
第26章

 


 
     
                                 第一章

    这是世纪末的最后一个冬天,出奇的冷。

    丁莉芬乘坐的飞机准时降落到临江机场,没有受到风雪的影响。

    两年前,她主动辞去了市府秘书长的职务,借调到省里,委以省府驻南方森城
办事处主任重任,她的组织关系却仍在临江市府,但她很少回临江来。她现在是个
独身贵族,无牵无挂。她和江康离异后,两人都没再婚,女儿小芬在美国攻读心理
学博士,和研究法律的女婿住在洛杉矶,怀孕七个多月了,要不了两个月,她就要
当外婆了。与她共同生活的只有一个也离异了的妹妹莉芳,她本没有打算回临江来
过春节,准备让妹妹到她那里去的,若不是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已作出了决断,
准备了断与妻子的关系,如何设计未来的生活,电话里不好说,需要面商,让她回
临江过节,他将到临江来与她会合。想到她的等待终于有了时日,她不知有多高兴,
当即就给妹妹和女儿打了电话,把她要回临江过年的消息告知了她们,安排好春节
期间处里的工作后,就让秘书为她订了农历二十八日的机票。拿到机票那天晚上,
当夜阑人静的时候,她拨了他的手机号。他们常常借着那无形的电波倾诉彼此的思
念、对未来的忧虑感伤和茫然。他总说她是他的至爱,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
可他却又从不说离婚,他总是说,亲爱的,我也很想你,特别在夜里,怎奈我的身
份让我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自由,等忙过了这阵,我会找机会去和你乐几天。

    现在,他终于作出了这样的决断,为着这个,她偷偷激动了好几天呢!她期待
着和他的重逢,期待着他完全属于她的那天,期待着堂堂正正同他携手走在街上,
期待着不被人们背后指指戳戳,是某某人的情妇,名正言顺地和他住在一起。她多
么渴望有一天,被人介绍说她是某某人的太太啊!这一天终于不远了。

    来接她的是市府她过去的司机小王,车也是她过去坐的那辆钴蓝色奥迪,跟车
同来接她的是她的妹妹丁莉芳。

    莉芳是个好看的女人,在临江话剧舞台红过,算是家喻户晓的美人儿。因为话
剧舞台的不景气,她也人过中年,临江观众才逐渐淡忘了她。可她天生的苗条身材,
又加之她的后天形体训练,她始终保持着少妇时代的优美体态。

    她和妹妹相依为命。看到妹妹那优美的身影,她又想到她们美丽的母亲。她们
姊妹的容貌身材都随母亲的基因,属于美女的范畴,她们的身材苗条修长,肌肤细
腻白净,又天生有种女人味道,性格随和,善解人意,气质高雅,很讨男人的喜欢。
也因为这个,影响着她们的命运。

    但对她们性格和命运起决定作用的因素还是时代。若不是父亲被错划成地主,
累死在水库工地上,若非母亲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运动中受不住侮辱离开了她们,
她们将会是另一种命运和另一种性格。她们在白眼中学会了忍耐,在冷漠中学会了
忍让,在高压下学会了屈从。她们天生的美丽,给了她们好运,也给她们带来了不
幸。尽管出身不好,但她们温柔又温顺的个性,吸引着很多男人。妹妹因为美而顺
利地进了剧团,因为美经常出演主角,因为美,男人们像蜜蜂追逐鲜花那样嗡嗡追
逐着她。莉芬也因为相貌出众,上医科大学的时候,许多男同学追求她,他们给她
写情书,有背景的人还许她毕业后为她安排份好工作,那时她没想要通过嫁人来改
变自己的命运。自己出身不好,但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只想通过自己勤
勤恳恳的努力,将来做个自食其力的好医生。在毕业前夕,同学们都感到意外,她
选择了世代贫农出身的同桌江康。他虽然没有明确向她表白过喜欢她,但她能感觉
到他是真正爱她的人。文革结束后,他们都分配到临江市立医院当医生,他在外科,
她在内科,他们有过一段非常幸福的生活。

    若不是后来她被调到了人人倾慕的干部病房,若非他来住院,他们的生活就不
会是这个样子,命运之神是很会捉弄人的。她老觉得对不起阿康,想到他,她的心
里就会泛起浪浪愧疚的涟漪。她的痛苦是她自己造成的,他的孤单寂寞都怪她。不
想常回临江,也有不敢见他的因由呢。

    丁莉芬仕途平步青云,十年中,由一个普通内科医生,一路晋升,科主任、院
长、卫生局局长、市府秘书长,升到现在的职务,这期间有很多换房机会,可她仍
然住在医院后面这幢复式楼中。是她当院长时医院分给她的。前有大院,后有小院。
她和莉芳都喜欢种花养草,很多人知道她的这个嗜好,常常有人送来奇花异草。她
们这座院子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花园。任何时候到她家,都能闻到花香。单门独院,
自有很多方便和好处。她不愿搬走,医院里虽有微词,也没办法。市府便拨了笔款
给医院作为补偿,前些年房改,她就把它买下来了,现在算是她的私产了。

    刚进屋没多久,她手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手机,只说了两句话,我刚
到家,好的,就合上了,她把手机塞进大衣口袋,回到桌边,三下两下,就把碗里
的剩面扒进了嘴里,放下碗,对妹妹说,阿芳,我要出去一会儿,就走进洗手间。



 
                                 第二章

    她把提箱往边上让着说,阿芳,别烦我好不好?丁莉芬皱起了眉头,回头拦住
她,真的不需要你送。你若不放心,我十点若还没回业,你就打我的电话催我,还
不行吗?

    莉芳站在院门外,透过飘舞的雪花,目送着姐姐越来越远的身影。她的身子微
微有些向着拎箱子的右手倾斜,她那高跟皮靴踩在雪上的脚印汇进了街口脏乱的人
畜脚印之中。她的身影模糊了,消逝了。

    不知为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一阵凛冽的寒风涌进了心中,她的心突然感到
一阵锐痛,她觉得像母亲般深爱着她的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拼命要从这种预感
里挣扎着出来,但仍有种说不清的恐惧在她的心中恣肆着。她六神不安地走进院子,
返身插紧了院门。

    丁莉芳回到屋里,仍然情绪紧张,心神不定。

    她真妒忌她的那些头头脑脑,他们一个电话,就把她叫走了,风雨无阻。即使
正在吃饭,她也毅然决然带着半饥半饱的肚子丢下她一个人去见他们,他们放个屁,
她都照闻不误。特别是她的那个恩人,发现她,培养她,把她从一个医生一路提拔
上来的伯乐,从前的市长,现在的省委副书记梁城北,她更是感因戴德,言听计从,
随叫随到。有时她气狠了时,还骂过她是他的一条狗。

    九点一过,她就想打电话把她催回来。刚拨了两个数,又犹豫了。如果她是在
与她那个人商讨他们的未来呢?两人正说到关键处呢?或者正在亲热呢?还没有到
约定的时间就打过去,她要不高兴的哪!她猛然想起了她带回来的那只密码箱,心
头不由弥漫起焦虑和不安。

    上次回来她也拎回过一只类似的箱子,她说是给别人带的,第二天她亲自打的
送走的,她同样没说箱子的主人是谁。这只箱子与上次那只外形不一样,好像更大
一些,过去她没见过。她为什么不让小王提?那只密码箱子中装的是什么?这只箱
子她没托运,肯定里面装的是重要的东西。她从车上把它拎进家的时候就感觉它很
重,会不会是钱?

    她突然想起了她和姐姐在餐桌上的谈话。从她说话的语调中她感觉到她有结束
单身生活的意向,似乎将在近期就有眉目,她想到了江康。说他是个好男人,她至
今找不到恨他的地方。莫非她在历经沧海之后才发现那个难为水的人还是江康,打
算与他重续白头之约?她是不是去了江康那里?怕我到江康家找她才不接我的电话
的?我来试一试,不打她的手机,直接就拨江康宿舍的电话。

    江康的电话铃响到第五下时听到了他的声音。喂,从声音中她觉出他睡梦初醒。
谁呀?

    我是莉芳,我姐姐在你那里吗?

    你说莉芬?江康完全清醒了。你开什么玩笑,她不是在森城吗?你怎么以为她
在我这里?

    她六神不宁地坐回到她刚才坐过的地方。但她已睡意全无了。她无事可做,只
好又吸起烟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姐姐带回来的帆布箱上。她想看看她带回了些什么。

    她把纸箱拿出来,掀开盖,原来里面装的是她的笔记本电脑。侄女儿出国前,
家里为她买了台多媒体,她跟她学过简单的操作和五笔打字。侄女出国前夕,把那
旧电脑送给了她父亲江康,跟她学的东西也随着她的离去归还给了她。

    她把电脑的插头拔下来,重新收进纸箱中,再把纸箱放进一个装苹果的大纸箱
内,一把把它推到床底下。

    她把衣服重新放回帆布箱子里,重新锁好,拎到靠墙的地方立着。又把放在小
沙发上姐姐的手提包拎过来。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到茶几上。一只
装有彩色粉饼带镜子的化妆盒,一支口红,一个极小的文曲星,一只小钱包,在最
里面的夹袋内,她发现了一只软盘。软盘为何不和电脑放到一块?一定是存了非常
重要的东西。她把别的东西都装回到手提包里,拉上拉链,搁到茶几上,而把软盘
装进了一只用过的旧信封,放进一只旧的饼干盒中,又把那只饼干盒拿到厨房,放
在一堆杂物中。她做好这一切时,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三点了。她的脚己冷得好像
不是她的似的,她想起了刚才电话中江康的嘱咐,洗了一个热水脸,又烫暖了脚,
关掉客厅的灯,上床了。

    她刚倒下一会就睡着了。

    江康并没有像丁莉芳想象的那样,放下电话就睡着了,他躺回到床上,却无法
回到了先前的梦境。他合着的眼帘前,老是出现他前妻的影像,像电影特写镜头一
般,顽强地占领着他的脑屏。应该说,他们的爱情是有深厚的基础的,他们都是文
革后恢复招生考试一同考进医科大学的,不但同系同班还同组。他们都是穷学生,
他的父母是山区的农民,家里拿不出一分钱来给他,她则靠妹妹省吃俭用,每月从
十几块钱的生活费中拿出五块钱来支持她,好在那时上大学不用家里拿钱,学费、
杂费、伙食费都是国家包了,但零用还得靠家庭。女孩子的花销比男生要多得多,
但她见他买牙刷牙膏的钱都没有,她买的时候也给他买一份,怕他感到尴尬不愿接
受,不是说某某同学代她买了,她自己又买了,硬是要他帮她消灭一份,就是说妹
妹这个月多给她寄了一块钱,天下穷学生是一家,大家有钱大家花。她总能找到不
让他觉得是在接受施舍的借口。她因为天生丽质,赢得了很多男同学的爱慕,其中
不乏有钱人的子弟,她对他们的追求,无动于衷,她却对他情有独钟。她若不到干
部病房当主治医生,她就无缘被那个人看中,她也就没有从政的机会,他们的婚姻
就不会破裂。他的心倏地一痛,那一幕又陡地出现在眼前。



 
                                 第三章

    他听话地把烟捺灭在烟缸里。莉芬,我们分手吧,这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

    你就不能原谅我?

    那是她就任卫生局一把手后一年多的一天。快下班前,他接到她的电话,说她
下班后要接着开会,晚饭不回家吃了。晚饭后,突然刮起了强劲的西北风,时至深
秋,他怕她着凉,想着给她送件衣服去。时钟打过九点,他估摸她的会也快散了,
就找出她的薄呢外套,对正在做功课的女儿招呼了一声,我给你妈送衣服去了。就
走出了家门。

    卫生局院里非常幽静,整幢办公大楼都是暗的,听不到人声,除了她办公室的
窗帘里有一点光亮,别的房间都是一片漆黑。她还在办公室里!他兴冲冲走上楼去。

    所有办公室的门都关着。他想跟她开个玩笑,吓吓她。他放轻脚步,悄悄向她
办公室门口潜去。快近门口时,他听到里面有说笑之声,声音很小,但能感觉得到。

    他站在门外,犹豫着。也许里面在开小范围的会吧,讨论机密的事吧。他这人
向来自觉,不想让人说东道西。他只想把衣服交给她,他的手无意触到门把手上,
虚掩的门就无声地张开了道缝,原来门并没有关上,他惊骇得瞪大了眼睛,他看到
那个常常在电视上出现、权倾临江的大人物,正把他的妻子搂在怀里亲吻。这一情
景像一颗重磅炸弹猛然炸裂在他头上,使他突然失去知觉,他的脑子陡地变得一片
空白,他的躯体像根木桩似的竖在门外,动弹不得。

    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这之前,他没有觉察到她有任何感情变异,和她入仕
前一样关心他,心疼他。她常跟他说,她能有今日,得感谢梁城北书记,她是他发
现培养和一手提上去的干部,人不能忘恩,他吩咐的工作,她得尽心尽力去做,家
里的事就有劳你多操心一些了。她并没向他隐瞒她对重用她的伯乐的感激之情,他
也清楚他们相识交往的过程,他患了急性肺炎,住进了她主管的病房,他对她的治
疗十分满意,出院时就对医院领导说了她的好话,她就被提拔当了科主任。这之后,
她几乎就成了他的家庭保健医生,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一个电话打来,她就去了。
维护领导的健康也是医生应尽的义务。接着她很快当上了医院的院长,不久又调到
局里。她过去可不是个权力崇拜者,更不是个利欲熏心的人,她只想做个好医生,
他曾问她为什么改变了初衷,她说,你真是个傻瓜,也不看看现在的社会行情,有
权就有一切,有权就有尊严,你甘于做一个平民百姓,甘愿被人踩在脚下,我可受
不了。某某某,她有什么本事,在学校考试成绩老不及格,就因为她父亲是部长,
一分到我们医院就当上了医务科长,在我们这些老同学前颐指气使地端架子!我受
够了世态的炎凉,想想我受的那些屈辱,那些歧视,我就想出人头地,让那些曾经
小瞧我的人,给我白眼的人看看。从她当院长当局长的工作实践来看,她除了具有
女人独有的美丽温柔,还具有认真负责和坚韧的心性,她确实有相当的组织和领导
才能,她做得比她的前任都好。他也就想通了,既然组织上选择了她,他还能不支
持她?为了让她能一心做好工作,他甘愿承担起女儿的教育和家务劳动。他理解她
对她恩公的感激,他也承认他的确是个爱才识才的伯乐,从没怀疑他们之间存有什
么不能见人的暧昧关系。可那个场景,一下破灭了他心中的美丽图画。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了,他首先想到的是不能跟他们面对面,那样做他们三个人
都下不来台,他忍受不了那样的尴尬场景。他轻轻地把门合上了,将她的外套挂在
门把手上,就放轻脚步往楼梯口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卫生局大院的,也没有觉察到北风的凛冽寒冷,他感
觉不到大风扬起的沙粒砸在脸上的疼痛,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家来的。他没向
女儿房里望一眼,也没洗脸洗脚,就脱衣上了床。

    一个小时后,他听到了她开门进屋的声音。他从她动作发出的声音中已感觉到
了她的惊慌和不宁。她扔下手提袋,外衣都没来得及脱,就推门进了卧室,她返身
插上门,就直奔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的他。

    她扑到他的胸脯上,就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他装着睡着了,任她如何哭泣,任她的泪水渗湿了他的衣衫,他的心正在忍受
炽热岩浆的烤炙,在呻吟。在心的呻吟和绞痛中,他的心明镜似的清明了,他知道
她要对他说什么,他不想听她的解释,也不想听她的忏悔,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
白写在那里,他了解她。知道她的心在想什么,也知道她内心的苦痛和无奈,他不
想在她伤痛的心上撒盐浇辣椒水,也不想着意刺伤她,更不想以伤害她来达到自己
心灵的快慰。他只有装睡,让自己的神智更清醒一些,更理智一些,想想如何处理
发生的事,想想如何处理有利于她的未来。不管怎么说,她真爱过他,给过他很多
幸福和慰藉,夫妻间发生这种事,女人会受到更多的伤害,他不想报复,更不想伤
害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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