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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意识到疼痛……要么,就可能是佐尔坦变了卦。外国男人都是这样,拿他们当情人还行,但当女人要拿婚姻铐住他们手脚的时候,他们就要开溜了……当然,还有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因为孩子。女人离婚不要孩子,不合乎情理;但是香冰肯定知道,两个孩子都可以离开她,而离不开爸爸。
昨晚的电话,韩钧知道是佐尔坦打的,但是女人出门的时候却告诉他说是“去公司倒库”,“估计又要折腾一夜”。尽管韩钧不信,但他想想还是挺知足的。他觉得妻子之所以编这样的“谎话”骗他,一是不想伤害自己,二是多少流露出了一些难别难舍的牵挂。
这两天是“五·一”节,公司放假,全城都很热闹。韩钧本以为妻子肯定会跟佐尔坦出去,但是香冰一连两天都没有离开家门,整天趴在电脑前面算账,还曾让男人帮过她忙。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韩钧满足了……直到晚间的电话铃响。
但是最终,韩钧这夜还是失眠了。他在那张宽得能够容下四个人的席梦思床上辗转反侧,想自己跟香冰曾经有过的浪漫,想这几年“寄人篱下”的感觉,想自己离婚之后应该怎么办?……当听到楼下车门响动的时候,韩钧刚刚合上眼。
本来,韩钧是想下楼为女人开门,或者到厨房给她热杯奶或者烧点什么吃的……但是,当他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刚刚从另一个男人的被窝里爬出来时,他的心就冷了。
韩钧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上了头。他不想听到妻子开门的响动,不想听到女人上楼时的脚步,不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蹑手蹑脚地进屋上床,更不想知道香冰今晚到底去了哪儿……韩钧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虽然“窝囊”,但是不“贱”。
楼下,郁香冰将崭新的红色“奔驰”停进了车库,熄掉火,拔出钥匙,然后将左侧的车门推开一条缝,伸出胳膊,反手按了一下钥匙坠上的遥控按钮,车库的自动铁门又“嘎啦嘎啦”地缓缓落下,最后“咔哒”一声锁上了。
车库里顿时漆黑一片,静得出奇,女人觉得自己好像是从暴风雨的高空骤然坠落,身上坠了块石头,沉入了深深的潭底。
郁香冰没有急着从车里钻出来,而是将枣红色皮椅的靠背向后放了放,然后将疲倦得就要散架了的身子完全放松地交代给它,每个骨节似乎全都散开了。她闭上眼,调节呼吸,试图将肠胃蠕动的节律也放到最柔最慢,尽量节省一点内能的消耗。此时,她很想吸一支烟,但是,她得先直起身,然后弯下腰从皮包里找烟,她实在没有那么多的力气。
香冰确实太累了,早就需要休息,但是在她的生活里最不可能得到的——也就是休息。自从她昨晚接到佐尔坦挂来的电话后,整整一夜紧张得连眼皮也没有合过一下。
佐尔坦今年三十九岁,男人在这种年龄已经不再适合用“英俊”形容,但他至少是个颇有风度的匈牙利男子。他作为会计,已经跟香冰的“均香公司”合作了将近四年,而且在最近的半年里,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了香冰的情人。半年前,当佐尔坦决定跟妻子离婚的时候,他曾半开玩笑地对香冰说:他的婚是为她离的。香冰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在心里轻轻地笑了笑,并没想把话说穿,不过,她还是很有分寸地吻了他。
香冰见过佐尔坦的妻子,那是一个虽然很有姿色,但神经质极强的女人。佐尔坦刚来公司的时候,香冰有一次请他们夫妻吃饭,佐尔坦的妻子就因为服务生不小心碰洒了她手中的酒杯而跟丈夫大发雷霆,最后当着香冰的面甩手而去,闹得男人非常尴尬。后来,叫香冰惊讶的是,佐尔坦的妻子居然是一位心理医生。香冰从雇员的嘴里得知,佐尔坦已经跟妻子分居一年多了。
不过香冰还知道:公司出纳员李宏的表姐,不久前刚为佐尔坦打过一次胎……不过香冰很理解那种“欧洲男人的寂寞与浪漫”,何况在佐尔坦身上还有八分之一的“法兰西血统”,甚至,她还很为这种男人的“浪漫性欺骗”所打动。
佐尔坦的嘴很甜,他不止一次地恭维她说:“别看你比我大五岁,你看上去比玛丽安还要年轻五岁……”玛丽安就是佐尔坦的前妻。这类的奉承话假如要让韩钧来说,香冰肯定会觉得很假很傻很虚伪很肉麻,可是从佐尔坦嘴里说出来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不仅听起来舒服,而且还很性感。
佐尔坦在他的同行里算不上出类拔萃,从业许多年了,一直受聘于一家朋友开办的会计事务所。不过,佐尔坦在当地的华商圈里非常“走红”,这不仅因为他的工作态度认真,在税务局和海关有不少的朋友,还因为他对中国人不抱偏见……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由于他的脑子灵、胆子大,能够包揽一些其他会计不敢接的“特殊业务”,所以,他很适合“均香”这样的中国公司。佐尔坦除了给公司做账之外,还跟郁香冰一起联手帮中国人清关、藏货、倒发票、办身份……香冰夫妇和一双儿女的四本“蓝卡”(即外籍公民在匈的长期居住卡),都是在佐尔坦的积极努力下办出来的。香冰虽然嘴里不说,但在心里非常清楚:她现在到手的这些资产,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佐尔坦帮她挣来的。
昨晚,佐尔坦从一个在海关工作的朋友那里听说,首都海关稽查队计划在“五·一”节后对布达佩斯的几十家外国公司进行突击检查,检查的名单里就有香冰的“均香公司”。佐尔坦得到消息后立即打电话通知她:公司库里有一半货的“清关手续”不全,必须赶紧转移!一旦被查到,不但会被全部没收,而且还要支付一大笔罚金。
香冰撂下电话后非常镇静,几年来,这样的险境她已经不知道应付了多少回。香冰当即拨了一大串电话,发了一系列“指示”,又从一位匈牙利客户手里临时租下一个两百平米的地下室,随后通知公司的小李小付分头开车接来七个匈牙利工人,在她的亲自指挥下,将库里上千箱可能惹麻烦的货物连夜装车转移……
凌晨,她又赶回公司,将一些可能出现漏洞的账本带走,并再三嘱咐看库的工人:如果海关来人检查,应该如何如何应答……清晨五点半,佐尔坦又给她挂来了电话,一是问她倒库的情况,二是问她要不要自己开车来接她?香冰在电话里谢了他,吻了他,但还是坚持自己开车回家。她没有答应去佐尔坦那里,并不是因为丈夫等在家里,而是因为她现在很想睡觉。她知道,如果她去佐尔坦那里,男人不会“放过”她的。
她实在太累了!一路上,香冰有好几次险些握着方向盘睡着,所以,她将车内的音响开到最大,强撑开眼睛,这才保持了基本的警醒。现在女人终于回到了家,尽管她连上楼的气力都没有了,但是,即使她就这样靠在车里,也觉得心里塌实。
二
韩钧蒙着头又睡了一会儿,忽然被一个怪梦惊醒:
他梦见自己一个人在一条很宽很长的平原公路上走着,忽然看见在远处一根孤零零的电线杆上吊了一个人。他很想走过去看清那人的面孔,但是无论他怎样迈步,他也无法走到那里……突然,公路上出现了妻子的背影,女人的神色很鬼祟,很紧张,于是他偷偷地跟在了妻子身后。
走了好长好长的路,最后钻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跨进了一个好像自己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大四合院。女人推开大门,进了侧院的厢房,韩钧追了几步,也想跟进屋里,但是房门在他眼前被“砰”地撞上了。虽然撞得很猛,但却没有声音。这时,女人突然转过身,将脸贴在木门的玻璃上……韩钧大惊失色,那个女人并不是香冰,而是一张妖怪的丑脸。
他吓得拔腿就逃,心“怦怦”跳得厉害……可是不知怎么,他忽然跑到了那根他刚才怎么走也走不到的电线杆前,韩钧猛地抬起头, 正好看清那个吊死鬼的脸: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韩钧猛地醒来,冒了一身虚汗,他的头还闷在被子里,憋得喘不上气来。
男人的身子并没有动,只是习惯性地躺在原地稍稍地颤了颤,松软的席梦思床随着弹了两下,他没有感觉到妻子睡在身边的重量。于是,他掀开被子,伸手摸了一把……果真,另半张床仍是空的。
韩钧又看了一眼闹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半,窗外天光发白。他把头重新放回到枕头上,侧过身,木然地躺在那儿想了想,极力将刚才的噩梦和记忆区分开来。他确实记得自己曾听到过楼下车库门的声响,而且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起床去迎她……
男人的身体被一个恐怖的念头控制了,突然警觉起来。他翻身下床,披着一条长到脚踝的浴袍蹑手蹑脚地摸下楼,借着从车库门缝射进来的一缕晨光,看到红奔驰左侧的门半开着,女人仰着脸躺在里面……韩钧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靠近车门……他看到妻子的眼睛紧闭着,嘴半张着,能够听出她鼻孔均匀的呼吸。
香冰在睡觉——在一起同床共枕了十八年之后,要韩钧做出这个判断并不很难。他又扫了一眼轿车内外,并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下了心。每逢韩钧看到妻子这样劳累过度的样子,他就觉得心疼和内疚,此时,他相信女人昨晚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骗他。
韩钧虽然跟妻子同岁,但是在感觉上,他总觉得自己要比妻子小许多,他对香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依恋情绪,或者说是一种“依附感”。香冰是那种“即使没有男人也能活得很好的女人”,同时又是那种“喜欢给男人照料的大女人”,所以,韩钧和她生活在一起,只要自己不想和她斗,日子就过得很平稳,很安全,很轻松。当然,这种安全感主要是对男人而言,韩钧和香冰一起过了十八年,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他始终觉得很安全。即便在香冰提出离婚的时候,韩钧也没有觉得这种“生活的安全感”受到了威胁。
“你别担心!离了婚,这幢房子留给你,我搬到佐尔坦那里住……咱们用不着分家,你也不用从公司里撤出来。”那天,香冰跟丈夫摊牌的时候已经就把这话说得清清楚楚,她实在太了解韩钧了。
“那么,孩子呢?”男人问。
女人被问住了。她确实还没有仔细考虑过孩子的问题。作为母亲,她当然很想将孩子带走,但是她又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精力再分给他们;如果让她主动开口说“就把孩子留在你这儿吧”,她也说不出口,因为毕竟她是一个女人……不是她不放心把孩子交给韩钧,而是觉得这种话不应该从母亲嘴里说出来!这时,面对男人提出的这个她一直试图回避的问题,香冰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离婚的问题上非常自私,她怎么居然没有考虑到两个活生生的孩子呢?!
他们关于“离婚”的谈话就卡在了这里,这是香冰为什么沉默了一个月的主要原因。
郁香冰从来没有跟佐尔坦聊过关于他们婚后的具体问题。佐尔坦离婚,他两个女儿都跟了他的前妻;他要跟香冰结婚,女人要把一双儿女带过来,也该是很自然的事……但是香冰知道,佐尔坦不会反对,但也未必愿意。另外,她还知道两个孩子在韩钧生活中的分量,孩子们被接到匈牙利后的这三年,是韩钧全权代理了自己做母亲和主妇的责任……
香冰很想给自己找一段时间能够仔细想想孩子的问题,可是,她一天到晚总是被公司的生意和佐尔坦的求爱纠缠着,从来找不出一丁点时间。回到家,她只是一个扔在床上的口袋,脑子根本就不会转动。
韩钧同样害怕跟香冰谈孩子们的问题。他心里也很清楚,无论按照当地的法律,还是根据双方实际的经济条件,自己都没有理由和资本跟妻子争辩。但是,他真的很怕失去他们。在国内时,郁香冰在中学教地理,做辅导员,当班主任,她花在学生们身上的时间要比在家里多得多;韩钧除了出去应酬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家里看书、画画、带学生、料理家务,所以他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要比妻子多得多。
出国以后,香冰一头扎进了看不见彼岸的商海里,即使回国,她也多是不分东南西北地“跑货”,根本没有时间过问孩子的情况,倒是韩钧每年夏天都回北京陪孩子们过暑假,带孩子们到外地旅游。两年前,在佐尔坦的帮助下,香冰终于把两个孩子也办到了身边,儿子陌陌在布达佩斯的一家英国学校里读高中,女儿潇潇刚满九岁,也在当地上了小学。
身边有了两个孩子,韩钧的生活突然变得充实起来,同时也感到自己在家里的位置变得重要起来。朋友们在人前背后都说他是典型的“家庭妇男”,韩钧对这个绰号一点儿也不在意。时间长了,他对妻子的依存感逐渐转移到了两个孩子身上,从某种角度来说,在韩钧的感情世界里,陌陌和潇潇要比妻子还重要……
韩钧不忍心叫醒在车里熟睡的妻子,于是悄悄退回到楼上,洗了个澡,换了套衣裳,然后去厨房准备早点。他习惯性地在餐桌上摆好了四副碗碟,随后稍稍想了想,又收起了一副,放回到碗橱。
今天陌陌不在家。男孩一周前就已经跟父母说好:想借“五·一”的两天假期跟几个同学一起骑车去多瑙湾郊游,1日出发,2日午后(也就是今天下午)才能回来。
对于几个中学生结伴出门过夜,韩钧心里并不放心;何况陌陌还说:薇拉格也跟他们一起去。薇拉格是与陌陌同班的一个女孩儿,也是被陌陌天天挂在嘴边的女朋友,陌陌曾不止一次地把女孩儿带到家里玩。薇拉格的家境一般,但人很乖觉,而且有一些姿色,韩钧听儿子的同学说过,女孩追陌陌就像着了魔。
“这么一帮孩子出去住,尤其还有那个薇拉格,万一出了事怎么办?”韩钧担心地跟香冰唠叨。在孩子面前,香冰一向扮演“唱白脸儿的”角色,他很想让妻子出面,将儿子留在家里。
香冰当然知道男人所讲的“事”指的是“房事”,于是十分宽容地对丈夫笑道:“你别这么‘老土’,真封建!你还自称艺术家呢?!我看你是个‘农民艺术家’……你以为他俩不去外地就没有‘那事儿’了?”
“可是,陌陌还是孩子。”韩钧辩解道。
“在欧洲,十七岁就是成年人了。”香冰的话也早就等着他。
“可是……”
男人还想说什么,但被妻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可是什么?你怎么不像孩子的爸爸,倒像是孩子的爷爷奶奶似的?!等陌陌上了大学,咱们也得让他搬到宿舍,或者另租一套房间搬出去过,锻炼锻炼他生活自理的能力。像你这样总惯着他,那怎么行?!这样下去,等孩子长大了,也会跟你一样……”
虽然话到舌尖,香冰还是将“窝囊”二字咽了下去。但是,女人不说,韩钧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闷着头,不再讲话。
其实,遇到妻子的这种“奚落”,韩钧的心里也很火。他心想:生了孩子就是为让大人养的,可你这个当母亲的什么时候养过他们?!现在还说什么要让孩子自己搬出去过,孩子们根本用不着搬出去,等咱们离了婚让他们都跟着你,他们就等于自己过了!你自己不管不说,反倒嫌我管得多了?我要是不管的话,你能回家就有饭吃?就有觉睡?……
但是,韩钧的火只能在心里火,从来火不到嘴上。他知道女人比自己更累。用不着争辩,郁香冰是这个四口之家的“经济命脉”。
一想到“经济命脉”,男人的心就软了下来,就开始自卑,开始心疼,开始小心,开始忍耐。他开始回避女人的锋芒,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会将她“引爆”。公司那边等着一个佐尔坦就已经足够危险的了,如果他再很不明智地朝外推她一把,那么女人很可能明天出门就不会回来了。虽然韩钧知道妻子早晚得走,但还是不能让她走的时候抓到自己的把柄,他要让妻子离婚后对自己感到歉疚……有人说过,一对夫妻就是一场战争。但在这场战争里,韩钧绝不会“主动进攻”,他的策略是“以守为攻”。
韩钧布置好餐桌后,就开始煮粥,烧茶,切香肠,烤面包,等到一切就绪,上楼叫女儿起床,帮她在牙刷上挤好牙膏,在漱口杯里打满一杯温水,最后才下楼去车库叫醒妻子。
郁香冰在昏睡中被丈夫摇醒,怔了好半天,这才弄清自己是在自己的车里。刚才她也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是和佐尔坦一起……所以,当她睁眼看到韩钧的时候,脸色羞红,心里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
“困死了!人家刚刚睡着你就来叫……我……”女人在喉咙里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在男人的搀扶下从车里钻了出来。她将两条胳膊盘着架在半开的车门上,然后将脸埋在臂肘上稍稍站了一会儿,然后闷声闷气地问韩钧:“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几个小时?”
“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