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叼着的那条鱼,被他死死咬住,已经不会动弹了。拿掉嘴里的鱼,刘大毛就开始喘气了,他的胸口起伏起来,眼睛也睁开了。等大家把他弄上干地,他已经会说话了。他说他一头扎在水里,水底又冰又凉,冷得透心透肺,水里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见,他又不会游泳,嘴里、鼻里咕咕地灌进许多的水。他感到死到临头,就拼命地挣扎,越挣扎灌进的水越多,他开始朝外呕吐,这时他感到身边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鱼,头上、脸上、脖子上、手上到处有鱼在碰撞,鱼们是闻到酒味了。刘大毛兴奋地说这鱼怕是老子日出来的,那次和那个寡妇在湖边日弄,就闻到她身上的一股鱼腥味哩。鱼闻到酒味,全跑来了,他张着嘴想叫,却一口叼住一条鱼,那鱼想到他肚里去喝酒呢。他手脚乱蹬乱扰,一只手却抓住了一条鱼,他被嘴里的那条鱼憋得昏死过去,朦朦胧胧觉得背后有一条大鱼在拱他。刘大毛说这大鱼怕是那寡妇,这湖里的公鱼死了,剩下它好孤独好寂寞。它是感激他哩,不是那次狠狠地弄它,湖底会有这么多小鱼?众人听了哧哧笑起来,刘大毛,你狗日阎王门口走一遭了,你还有心肠想些日天狠汉的事,连鱼你都想日哩。秋石突然暴怒,笑,笑个。刘大毛,你狗日再胡说老子把你再丢进水里去。听好,以后不准哪个再讲刘大毛讲的胡话。秋石暴怒,想到多好的事,又是放在爹棺材下的鱼,是胡说不得的。这狗日的刘大毛,把鱼说成他日出来的,肮不肮脏,晦不晦气?
那天的饭是望云村村民吃得最惬意、吃得最饱的一顿饭。饭是苞谷饭,连苞谷皮也没筛去,咋能筛掉呢?那也是粮食呀,苞谷皮和苞谷面搅和在一起,粗糙是粗糙点,吃在嘴里满嘴跑,还哽脖子,但又怎样呢,能经常吃到这样的饭,是望云湖天大的福气了。几口两人才围得住的大铁锅里坐着人多高的甑子,甑子上冒着一缕缕热气,苞谷饭的香气撩得场院里的人口水直淌,石柱婆娘借看饭熟没有偷偷捏了一团饭,饭是烫手的,她一点也没觉得烫,偷偷溜到人少的地方拿给最小的小五子。其他几个娃娃见了,上来就抢。小五子自是不让,于是一群娃娃将他按在泥地上,他怕抢掉,就狠起劲一把含在嘴里,噎得眼睛直翻,脖子一哽一哽的,另一个娃子急傻眼,伸手去抠,正狼吞虎咽的小五子一嘴咬住他的手指,咬得他妈、娘乱叫。那几个娃子的妈跑来,伸手就给小五子一巴掌,打得小五子将那坨还没咽下去的饭团吐了出来,石柱婆娘是不饶人的货,嗷的叫了一声,冲过去挽住那婆娘的头发就开打,两个婆娘撕扯在一起,像泥母猪样在稀泥地下翻滚。大家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俩扯开。秋石婆娘说吃、吃,撑死你们,撑得你们翻鳅打滚,屙血屙脓,看还吃不吃。众人听了这话心里不好受,脸上木木的,像被人打了耳光。秋石过来,叹口气,说愣着吃,吃饭,吃饭,吃了还有事干。
正吃饭,天气却突然变了,好不好的太阳不见了,又涌来一层层乌云,接着风吹沙扬,下起了一阵阵白霜。老年人摇着花白的头,说天要收人,荞子、洋芋才出齐,成黑灰了。老年人一叹气,空气就沉寂了,大家扒拉着饭,再不说话。秋石狠狠地跺跺脚,铁青着脸也不说话。秋石心里说看爹厝得灵不灵。日他妈,这鬼地方不是人住的,等老子整到个副乡长、乡长,硬是要将家迁到乡场上去。
秋石跑去看鱼,那红尾鲤鱼活泼地游动,他心里踏实了些。秋石眼光从鱼身上收拢,看见秋木、秋土也蹲在木盆边看鱼,就有些气恼,说蹲着吃,赶紧撑去,撑完饭事还多哩。
三 秋石要到镇上开会去,会议要开三天,说是村干部培训。往次去开会秋石总是很高兴,望云村离乡政府四十来里,乡政府在大山的腰部。那里不平坦,气候却好得多。气候好出产自然也就好些。这都不说,乡政府通电,有商店,有邮电所、卫生所,还有放录像的。秋石在望云村呆木了就想到乡上去遛遛,跟书记、乡长套近乎,跟其他村的村长喝喝酒、斗斗嘴皮子,脑袋就活络了,心情也好了。
可这次秋石却不想去,这是爹死后的第一个头三。七爷说头三要做好,万事头为首,头三做不好以后就不利顺。秋石在乡场上读过初中,可秋石在望云村这个神秘的地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信服冥冥之中的力量,没有理由不信的。这不,爹才厝上不久,乡里就通知他去参加村干部培训了,谁都知道村干部培训就是培养村的主要领导。秋石心里熨帖而又矛盾。找个理由不去也就行了。可这机会是望云村的白霜,望云村的雾罩,说来就来了,说去就去了。要去呢,爹的头三是最重要的。为这,他已背着婆娘将这个月的村干部补贴全拿出来,早就让秋土去乡场上买祭奠的东西。秋土在那里读书,秋石不放心让秋木去,老二心机多,搞不好他会弄虚作假从中赚钱,老二信鬼神更信钱。东西买了一背篓,有一刀红白相间嫩闪闪的猪坐墩,有一个面目祥和、眼睛细眯、嘴角上翘、蔼然可亲的猪头,当然还有香烛纸蜡。当然,他还不知道老三秋土也会做手脚,老三想买本英汉对照的小词典想得发疯,老三费尽心思,精打细算,弄虚作假终于买了一本英汉小词典,这本英汉小词典帮了他的大忙也给他添了许多烦恼和内疚。
秋石睡不着,他为明天去不去乡上开会心烦。开头睡下去时婆娘还缠着他做那事,婆娘也就是三十来岁,正是馋那事的年纪。日子再贫穷,也断不了人们做那事的欲望,刘大毛穷得卵子叮当响还幻想着和鲤鱼精做事哩。秋石以前去开会总要和婆娘做回事,这次他却不想做。他看见煤油灯下的婆娘头发乱糟糟的,被柴火熏得红翻翻的眼睛老在流泪,脸上总是洗不干净的黑褐色尘垢,那是嵌在皮肤里永远也洗不干净的。她的身上还溢着一股酸臭味,望云村干旱,水要到五里外的黑石凹去挑,她是一年难得洗一次澡的,一洗净是成条成条的泥垢,盆里的水肥得可以压田,看着恶心。她的牙齿也是黑黄黑黄的,从来不兴刷牙哩。秋石心里有事,再加上看到这情景他就没兴趣了,也不晓得为啥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了。他脑里闪了一下乡场上一个俊俏女子的身影,那是乡场上放录像的女子,和他初中同过学。想起那个姣好的女子他更不想做了,隐约间他觉得似乎有可能和那女子做了。是啥呢?他一时想不清楚。
他向厝住他爹的那间偏厦走去,他觉得应该和他多讲点什么。村子黑那屋更黑,黑得浓稠,黑得可以捧起来。自从他爹厝在偏厦后,娃娃些再不敢来这里玩了,这屋阴森、潮湿,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味道既不像潮湿的屋子发出的霉味,也不像望云村所有人家屋里的酸臭味,更多的是一种腐臭的味道,是人死后尸体腐烂的味道。他打开紧锁的门,他被那股浓烈的腐臭味冲得退了一步,他退了一步心里更加发毛,屋里黑漆漆的看不见啥,但阴森森的气象却使人汗毛乍了起来,他说这是爹,就是腐烂了也是爹呀。心里一念叨,他就看见他爹在黑雾里浮现出来,他爹瘦骨伶仃,脸颊上几乎没有肉,剩下了黑洞洞的眼眶和黑洞洞的鼻孔,牙齿是森森的白。他看到他爹被绳索拘押着,全身都是累累的伤痕,他知道爹是为他,为他一家受罪了。他扑通地跪在地下,说爹,明天我不去了,我要好好为你做头三,使你少受点罪呀。谁知爹并没有高兴,他挟着一股阴森森的风冲出来,你走,你走,不准留在这儿。他听见铁链碰撞出的坚硬声,爹挟带的阴森的风使他打了个冷噤,爹倏地不见了,想必被拘他的小鬼硬拽回去了。他无言地流泪,坚定了去乡里开会的念头。
在乡里开会的日子是幸福的,每次开会乡长都要让食堂熬鸡蛋大的肥坨坨肉给他们吃,肥坨坨肉全是从猪膘上取下的,又煮得熟,咬在嘴里一嘴冒油,入嘴肉就化,还加上山地萝卜,那美味是没得说的。乡长边吃边说狗日些,使劲撑,敞开吃。只要干事好,肥坨坨肉保证你们有得吃。这些贫瘠高原上的汉子吃得满身大汗,一身舒泰。都说为了乡长的肥坨坨肉,我们跟你死干。乡长是胖子,乡长说你们想吃老子的肥肉呀,老子这膘舍不得让你们吃哩。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气氛好得一家人团聚似的。
秋石也吃、秋石也笑,但秋石心里却不是味道,他吃肥坨坨肉倒真的像吃他爹的肉哩,他觉得他不应该在这里,爹为了你为了你一家,自觉自愿在阴间遭罪。在头三的日子里,无论如何是该留在爹的身边,给爹好好上些贡品,多多烧些纸钱。有了钱,爹就可以拿些给拘他的小鬼使用,钱能通鬼,他的日子就会好过点。其实,他的内心还有一份隐秘。打小他就知道,上供和烧纸钱,谁在,谁念叨,就等于钱和供品是自己拿出来的,就像到银行去寄钱,人家只认寄钱的人。不晓得那边世界的规矩是不是这样的,但他打小知道的就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他就亏了,老二秋木头脑一点不木,秋木婆娘更是人精,他们一通乱念叨:爹,来领钱了,爹来吃饭了。这不是自己出钱,老二、老三得福么?爹会不会生气,死了的人脑袋是灌过迷魂汤的,他昏头昏脑地把厝坟的好处全给他们,这就是猫儿搬甑子,白帮狗做生了。
秋石头昏沉沉的,吃饭就没有胃口。刘家冲的秦仲元说秋石咋不吃,恁好的肥坨坨肉不吃,怕是昨晚吃你婆娘的肥坨坨吃饱了。秋石说我才吃你婆娘的肥坨坨,巴掌膘,白得晃眼睛。大家笑起来,笑得喷饭。
吃完晚饭,来培训的村干部相邀着去打双Q了,也不晓得这玩意咋会这样迷人,到处都在打双Q。秦仲元来约秋石,秋石说你们打,你们打,我到乡场上逛逛。秦仲元说秋石,你狗日怕是去会老相好,吃饭时你不吃肥坨坨肉,怕是去补课。秋石没心思和他开玩笑,说去去去,去打你的双Q,我真的是去逛逛,买点东西。
秋石走在去乡场的路上,全乡只有这里铺了一条两里长的水泥路,水泥路也叫得怪,上面把它叫成卫生路。走在卫生路上确实舒服,脚底板平展展的,走着一点不颠簸,书记和乡长走路爱背手,一背手就有领导的样子。可叫他们到望云村去背,一走一颠连身子都站不稳,不是成了旱地鸭子?乡场上的商店还开着,电灯明亮亮的,商店里的货物五颜六色直晃眼睛。其实那些货也是价廉的货,就像下等的鸡涂了厚厚的胭脂等着以低廉的价出售。但不管咋个说,方圆百里,就是这里有电灯,有电话,有水泥路,有商店。乡政府就是乡政府呵。再穷的乡,也有小车,虽然是越野型的吉普车,始终是车呵。书记、乡长各开着一辆,那车虽然蒙满灰尘,但威风得很哪。汽车喇叭一响,他们就会死劲赶回遥远的村里,就知道是书记或者乡长来了。书记和乡长的家都安在城里,他去年去送土特产时见过一次,是独立的楼,三层,从里到外铺满把眼晃得生疼的瓷砖。屋里的摆设就不消说了,秋石也说不完全,说不清楚。只是坐在沙发上有些晕眩,有种虚脱的感觉,连气也出不均匀。乡长婆娘出来了,穿着啥他都没敢看清楚,只是觉得像电视上的影星出场样炫目,只是人家冷淡得很,看了看他送的东西,用脚扒扒,再也不说话。
电灯把秋石的影子拉长,那影子在水泥路上飘忽不定,把他搞得神思恍惚,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乡长,他的手也不晓得啥时背过去了,他走得很稳,当领导一定要稳,不能咋咋呼呼,惊颤颤的。说话要慢,想好再说,多说研究研究、商量商量一类话,多拍村长、副乡长们的肩。当然也要有威信,发脾气发一次就一次,能镇得住人,不能多发。到县上要勤走动,哪些领导多走动,哪些少走动,也有讲究哩,也是学问哩,也……突然,他清醒过来,一个路上的石头硌了他的脚。他清醒过来,心里既失落又气愤,狠狠地把那石头踢了飞去,踢得脚尖生疼、生疼。
一阵惆怅漫上秋石的心,这股没有抓挠的惆怅使他烦躁起来,他再也没心思看乡场的夜景。他突然觉得他应该立即回望云村去,今天是头三的第一天,一切还来得及,有的事情过去了再来后悔就是白搭。譬如今天晚上,自己不去,恐怕以后会悔青肠子。
秋石返回乡政府,向正在打双Q的秦仲元借了一百元。秦仲元说秋石,你怕号下一个鸡了,是不是星语发廊开张那家?秋石发急,去你妈的,我号上你婆娘了,拿你的钱去嫖她。说完急忙奔出来,他怕秦仲元不饶他。
秋石悄悄溜出乡政府,他在食堂里跟炊事员老张借了个背篓,上街去买祭品。刚走到乡街上他就后悔了,乡场上他认识不少人,如果他去买祭品,岂不是引人注意?他是打算连夜去、连夜回的呀。想想,他加快步伐,向街上的录像厅赶去。录像厅的老板白菊是他初中的老同学,他和她一起在乡上的中学读了三年书,他一直暗恋着白菊却不敢说。不要说过去,那时秋石是个打着光脚,脚上的裂口不断渗出血丝丝,脚背黑得像烧过的木柴,身上挎着一个麻线编的网兜,里面装着几个洋芋的山区小伙子。就是现在,秋石当了望云村的副村长,脚上有了黄胶鞋,还穿了一套蓝咔叽的中山装,白菊对他也是爱搭不理的。秋石心里既气愤又失落,每次到乡上又想见她又怕见她。但今晚他必须去找她,请她帮忙买祭品。
白菊见到他比以往多了些热情,白菊说来参加村长培训啦。秋石点点头。白菊说是个机会,听说参加的人都是当做村长候选人培训哩。秋石惊诧白菊信息的灵通,秋石说不一定哟,差不多的都来了。白菊说你管那么多干啥,你好好干就是了。秋石心里有了一丝温暖。秋石说了找她的意图,白菊说你自己买嘛,你没见我没闲着。说完,她又问谁不在了?秋石说我爹,我今晚上要赶回去祭奠他,这事你莫跟别人说,天亮我还要赶回来哩。白菊接过钱,去了。过一会儿,白菊买齐了东西,将背篓递过去,又将手里湿漉漉的钱交给秋石,秋石说咋能让你出力又出钱呢?白菊说这算我一点心意。秋石的心热了一下,忙匆匆走了。
从乡场上到望云村四十里路,四十里路啊,白天也够走的。乡场在大山的半腰,要走十几里路才翻得到山顶。翻到山顶,就全是平缓、冰凉、气温多变的高原顶部。高原贫瘠,但路还是好走,只是遍地的卵石硌脚,难就难在乡上到山的顶部这段路,山陡峭,路逼仄,还要翻过山顶,就到了高原的边缘了。他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下,背篓里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背篓带勒得他的手臂生疼,他坐在被夜气打湿的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他想到爹,想到乡场,还想到开录像馆的白菊。白菊的影子在他眼前拂也拂不去,白菊递给他的钱他一直攥在手心里,他舍不得将钱放进口袋,那张挺括的百元大钞带着白菊的体温,在他手里温润无比。他张开另一只手,两只手合拢来,在那张钱上来回地摩挲。
谁知秋石却在平缓的高原上跌了一跤,这一跤还跌得不轻,秋石背着背篓走在寒风凛冽的高原上,他摩挲着那张有着白菊体温的钱,头脑里空空荡荡,恍恍惚惚的。谁想走过悬崖没摔跤,却摔在高原上了。那是一条干涸的沟,被洪水季节的暴雨冲刷成一条深深的沟。他想也没想就连人带东西摔进干涸的沟里去了,沟底净是大大小小的卵石,他跌在沟里半天没回过神。等他觉得手上、膝上疼得不行时,他才觉得手上、脚上是湿漉漉的了。他知道这是血,血使他一激灵站起来,他把手凑近鼻子,他闻到了浓浓的腥味。血的腥味倒使他激奋、昂扬起来,他摸索着找到那张钱,找齐东西,顾不得疼痛,快快地朝村里走去了。
他到村里时鸡已叫头遍,他没惊动任何人,连自己的屋也不进去。点燃了蜡烛,他看到偏厦里爹隆起的坟堆前,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种各样的供品,他拿钱去买的供品一样没少,甚至还多出了一堆白晃晃的东西,那是鸡蛋,是秋木屋里的鸡蛋。老二婆娘养得有几只母鸡,平时一个鸡蛋也舍不得吃,全攒起来去乡场上卖了,买些煤油、盐巴,买点娃娃的作业本、铅笔。爹平时爱吃鸡蛋,但老二婆娘从来舍不得像像样样地拿几个鸡蛋给爹吃。今晚倒好,供品没有一点偷工减料,还像橡样样拿出十个鸡蛋。秋石心里有些感慨也有些失落,他晓得秋木和他婆娘也是费了心机的,他们为了爹可能给的福分,割肉样把鸡蛋也割下来了。他想多亏自己赶了来,否则,吃了迷魂汤糊里糊涂的老汉就分不清啥了。
秋石正在撤老二他们上的供品,这些供品在昏昏沉沉,摇曳不定的蜡烛里闪着幽晦的光,光里是幽幽的香气,连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