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我的团长我的团 (全本)作者:兰晓龙-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何书光半点儿没给面子地示意下一个,“等打了胜仗就有车给你开啦。”
  豆饼拖着他过大的鞋,“谷小麦,河南焦作,五十一新编师辎重营上等兵。打过仗,莫上过学。”
  张立宪看了看豆饼的长相和身材,“我看你也就是十五六,怎么成了上等兵?”
  “是饿的。我十九了,长官。我当兵五年了,长官。”
  也许张立宪会同情他,但同情绝不是说他现在会做什么。豆饼身后是阿译。
  阿译一丝不苟地敬礼,在敬礼上他一向做得比我们好,“林译,上海人,没打过仗。”
  他有点儿沮丧,而张立宪则有点儿惊讶,“少校没打过仗?”
  “是的。”阿译明显底气不足。
  张立宪看见了他胸前那几枚小东西,“你进过军官训练团?”
  “十五期的。”阿译答道。
  “学长,我十七期的。”张立宪给了一个至今为止最为友好的表情,并且确实,无论仪表还是心态上他都来得比阿译远为年青。
  迷龙看见了他的大仇人,在人圈子外再度发作,“不要脸的李乌拉!你敢去!说说你害死多少人!整排人被扔那,你做兔子他爹!”
  李乌拉一如往昔,表情全无,从几张拼桌上下来,带着我给他划的勾去报名。他的敬礼全无荣耀,一股高粱花子味,“李连胜……。”
  “连胜个屁呀?你爹给你起名时骂你呢!”迷龙大声吼着。
  李乌拉便等着迷龙吼完接着说:“……吉林敦化,打过仗。”
  “打过很多败仗!让东北老爷们死得烧纸钱都收不到!他他妈是汉奸!他就打这种仗!”迷龙简直要跳起来骂了。
  这种指控是没有意义的,李乌拉微微向张立宪两个哈了哈腰便蜷进了人群,他的特长是总能在想消失时立刻消失,留下迷龙在对着天空对着我们大喘气。迷龙还想骂点儿什么,直到看见被他打折腿的羊蛋子拄着树棍做的拐杖在看着他,迷龙忽然有点儿哑然了,而羊蛋子经过他身边时轻轻拍了他的肩,跛行出去。
  迷龙终于开始沉默了。
  草率的好处是可以让进程加快,曾经簇拥着我和郝兽医的人们都已经被分流到张立宪和何书光那边。郝兽医擦擦汗,看我一眼,就算不赞成我的行为他也是担心的,然后他特意地走在我的前边以掩饰我的跛态。
  郝兽医向那桌子点了点头,“郝西川,陕西西安,医生。打过仗,可没当过兵。”
  “……穿着军装叫没当过兵?”何书光问。
  “被伤兵拖来的,长官。来了就走不了啦。”
  “……打败小日本就走得了啦。下一个。”张立宪不耐烦了地说。
  下一个是我。“孟烦了,北平人,念过书,打过仗,八十三独立步兵旅中尉副连长。”我特别谨慎地强调了一下,“郝军医的帮手。”
  郝兽医现在是全心帮我的,“真的,我没他可不行。”
  但这一切对于验收我们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我注意到张立宪一直在看着我的左脚,“孟烦了,我希望你能去找只鞋子穿上。你总算也是个中尉。”
  我甚至无心去纠正他在正副职上的漫不经心,“是,就去,长官。”
  何书光填上了最后一个名字,张立宪将椅子往后一推站了起来——他早已没有耐心了。
  “站队!——你们现在都是川军团的人了!”他说话忽然带上了川音,“瓜娃子的把腿子都抬高起来!老子我着实是巴不得铲你们两耳屎!”
  我们企图排成一个队形,而我在这种徒劳中苦笑。
  张立宪踢着我们的屁股,“乱七八糟!瓜娃子的搞惯球啰?”
  我忽然明白过来,要带我们去作战的人是小孩子,他们恨不得把鼻孔里都装上子弹,可仅仅为了让我们列队,他们只好放弃说得很流利的国语,祭起狠巴巴的乡音——我们把命交给了小孩子。
  “一!一!一二一!左!左!左右左!”
  现在喊口令的已经换成何书光了,现在这整个天井也已经被我们踏得尘土飞扬了,现在我们的队形也终于有点儿像个队形了——而张立宪已经忍无可忍地出去了。
  我在滥竽充数,滥竽充数的同时我看着迷龙在天井那角喃喃地小声地咒骂,有时他的骂声忽然大了起来,但又被我们的踏步声淹没,迷龙看起来像是被我们踏出的烟尘激怒,但实际上他是头困兽。
  那头困兽踢到了他的躺椅,于是把他的躺椅抓了起来,很快他把那具躺椅给摔拆巴了,但是我们不管他,我们继续一二一左右左。
  然后迷龙看见了站在院子门口的站长,后者有点软儿体动物的习性,在被鞭子抽过不久后还能来这里看热闹。他看着我们幸灾乐祸的笑着,迷龙瞪他,于是他对迷龙微笑,迷龙越凶狠地瞪过去,他对迷龙笑得越发灿烂,最后迷龙也开始笑了,于是那哥们儿的表情立刻僵滞下来-迷龙很少笑,揍人时是例外。
  “站长?”这样几近温柔的腔调,让站长僵滞的表情立刻变为苦脸。
  “立定!——立者!行伍者之彩!定者,行伍者之神!你们眼里全是眼屎巴巴,我见不着神!——立着!”何书光恶狠狠地看着我们这帮暗淡无光的人。
  这又是个装狠充霸的小屁孩儿,我们在自己踏出的灰尘中立着,不时有人被呛得咳嗽。我们也在终于的寂静中见识了迷龙对站长搞的那出。
  迷龙用一种拌了蜜糖的调门说,“赌一把呗,站长。”
  站长忙不迭地摇头,“不赌,我赌不过你。”
  但是迷龙过去了几步,把他那屋的门一脚踹开了,让站长阁下看见里边堆满一个角落的木箱、纸箱,拆了封的比装了箱的更馋人,那全是禅达最紧俏的物资。
  迷龙手上抛着从不离身的骰子,“赢了,让我揍你一顿。输了,这屋里东西全是你的。”
  我们无法站出何书光要求的神,因为那两位的赌实在让我们太分心。
  站长的眼睛发直,作为一个软体动物来说,这样的赌注实在太划算了。而迷龙也没给他多少发直的时间,骰子已经在他随手抄来的碗里转动,哗哗地转着,然后往地上一扣。
  “单?双?”他抬头看着站长问。
  连我们都屏着息,连我们都可怜那位正在艰难抉择的站长。连何书光都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去管制一下这俩干扰军纪的货色,但物资紧缺对他也是一样,穷人总愿意看一笔巨款花落谁家。
  站长终于被迷龙逼到眼前的一对牛眼给逼出来了,“………………单!”
  迷龙掀开了碗,看一眼就把碗飞摔了,“哎啊妈耶!”他喜怒难辩地大叫,同时一把手抄走了碗底的骰子,快得他的对手根本没及看清。“真是太犊子了!”他喊着这样分不清其意的话,向仍傻蹲在地上的站长走近。
  站长终于明白他可能要挨一顿胖揍时就坐倒了,因为他现在就算赢了也是死无对证,骰子都已经抄回迷龙手上了。
  我们交换着幸灾乐祸的眼神,能在走人时看见站长挨顿揍,是快乐的——而何书光摸了摸毛瑟枪的柄,他打算干预。
  迷龙没费劲就把坐地的站长给提溜起来,“流年不利。我养的骰子咬我。”
  “啊?”全身瘫软的站长这会儿脑子都是瘫软的,根本反应不过来。
  迷龙松开软体动物,说:“你进去可就别出来啊!我赌品不咋地,要被我看见你就兴不认帐的。”
  然后他轻轻把站长阁下擞进了他的住房兼仓库,站长仍没缓过神来,那张惊慌的脸在门后晃了一下,门立刻关上了。
  迷龙转了身看着我们,一个人看着包括何书光在内一整队错愕的人——我们刚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中间有限的几个人刚意识到迷龙在做什么。
  不管真的假的,迷龙用一把骰子让自己输光了。他背对我们时顶得禅达本地的中产人家,他转过身来穷得和我们一样。我只肯定一件事,他不再愤怒,不再向我们所有人挑衅。他有了答案。
  面对我们的迷龙何止是不再愤怒,根本是笑逐颜开,笑得让大家错愕于收容站一霸竟然如此灿烂。
  “完了!输光啦!没货了!我跟你们走吧!”他这么说也就这么做,他走向队列时被何书光伸手拦住。
  “咋说?”迷龙不解地看着何书光。
  “没体检,没登记。”何书光是早想难为迷龙一下了。
  “体检啊?”迷龙朝四周扫视了一下,我们在想谁会遭秧——阿译的脸苦了起来,迷龙看见了他的花树,安安静静地与世无争,但是有个叫迷龙的家伙走了过去,他把住了那棵树,我们知道迷龙的怪力,但这样炫耀也着实有点儿过份,他把那棵树连根拔了出来,带着泥土的根根须须足拖了有一米多的直径,然后他把阿译的爱物架在自己脖子上扳成了两截。
  “检完啦?行不?”迷龙问何书光。
  我很难描述何书光的表情——他做了个很孩子气的动作,舔了舔嘴唇,扶了下眼镜框,顺便把刚才紧张时打开的枪套合上。
  张立宪匆匆从外边进来,“让这队先走!何书光你过来帮我!”
  于是何书光又开始喊口号:“一!一!一二一!左!左!左右左!”
  我们踏着步,先是原地,然后起步,迷龙挤在我们中间,厚颜无耻地笑着,他现在真是太快乐啦,快乐得都可以把先他几排的李乌拉罔视。
  迷龙对我们解释说:“没货啦。老子去进点美国货。”
  “你那么想破财,我们帮你破了不行吗?”康丫说。
  我们的队首已经走出院门,迷龙屋里的站长正在窥视,赶紧地掩上门缝。
  “那哪成啊?那就不是命。”迷龙几乎是快活地认命了。
  “我就想整明白一件事,你真输啦?”我问他。
  迷龙瞪着我:,别跟我说你那口子假东北话。”
  我耸耸肩。迷龙木了会儿,幽幽叹了口气,让我很奇怪这货居然会这样叹气。
  “真输啦。那个王八站长从没赢过我的。我就寻思,这地方不要我了,该换地方了,我估摸该回家了。”迷龙叹完气说。
  郝兽医问:“回东北?”
  迷龙点头,“嗯哪。”
  “俩方向。”我提醒他。
  “俩方向。”迷龙心不在焉地应道。
  阿译抱怨说:“回东北那也不该折我的树。”
  迷龙对阿译是真不待见,“我还偏就折。”
  于是我们这样踢踢踏踏地离开收容站,我们走出这院门时不约而同地回望了,我们发现那一片狼藉居然也让我们有些怀念。
  迷龙也有些后悔了。“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我在干啥玩意儿。”他又叹口气如是说。
  我们踢踢踏踏走过巷子,走向巷口。被划为收容站的巷子今天很清静,因为大部分人都集合了,在做和我们一样的闹腾,远远的我们能听到那边的训话声。
  迷龙不明白,我们对他倒很明白,他很愤怒,愤怒来自失落了十一年的家乡,守着货物打盹时,谁都知道他的魂已经飞回白山黑水。他诅咒他的祖坟,因为那里被日本人扒了做军营。他头回听说重编,就被彻底征服,然后一次次反抗自己。一个试过很多次,失望很多次,居然还想试最后一次的庸人。我们很明白迷龙,我们不过是不明白我们自己。”
  我们走到巷口时,那两个已经被张立宪一类的精锐整过来的哨兵居然敬礼,这种待遇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张立宪从另一个院子出来,出现在我们身后,提醒着:“何书光,精神头儿!”然后他回了另一个院子,何书光则爬上还留在巷口的一辆车——虞啸卿是早就走人了。我们显然是没得车坐的,因为那车只坐得四个人——一辆车,四个人,带着我们全部。
  我又一次眺望了这个收容站。羊蛋子拄着棍子,站那看着我们。
  等到那些个年青的精英们离开时,收容站也铁定空了,留下被迷龙打折腿的羊蛋子、郝兽医的伤员之流。这次回头时,我发现我们因此事而起的争执都是白费,根本就没得选择——你或者别人都不容你选择。
  何书光喝道:“掉过头!精神头儿!”
  我们看清那家伙的架势时不禁有些愣神,那货不出所料是个爱需要的主儿,背上的刀和冲锋枪都被他卸了,更有甚者他脱光了膀子,让人知道他虽然戴了眼镜,可有一身还算发达的肌肉-他光膀子背着一架手风琴。
  他喊着口令:“一二一!左右左!”
  既然没得选择,所以我们在“一二一左右左”中远去,在“一二一左右左”中被命令唱着歌远去。何书光倒坐在车上,对着我们拉着手风琴——于是我们哇哇地唱: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
  我们这小队人马已经进入禅达城外的郊野,房屋倒还稀落的有,只是人烟就快没有,最要命的是开始下雨,把本来就不雄壮的歌声切得更加支离破碎。在雨中何书光的手风琴停了,但那他愤怒地看着天,就不穿上他妈的衣服。
  前望路边有一栋建筑:它是个破庙或别的什么,总之它是一栋什么都没有的废弃建筑。我们吱哇乱叫地拥了进去,何书光指挥着押送我们的士兵把门一封,算是不用担心我们乱跑了。
  这个雨不是一般的气人,它恰好就淋漓在这千疮百孔的破庙左近。我们愕然地从破庙里向我们逃来的方向观望着,一百多米外便是一片干爽和晴朗,而我们头上暴雨倾盆——这是此地气候更加恶作剧的一个部分。
  “我日老天爷啊!”他一嗓子把我们全喊翻了,我们又想冲到晴处去避雨。“换个地方换个地方!”“这地方就是找浇”,我们对着堵住我们的士兵乱嚷嚷着。
  何书光喊着:“就是这里!”
  他的兵把枪栓拉得啪啪响,应声虫一样喊:“就是这里!”“不准乱跑!”
  铁定是没戏了,我们只好转回身,看着这个很快就淋得通透了的破庙,我们很快也变得通透了。
  四个押送者,三个仍堵着门,何书光挠着头,呆呆看着倾盆大雨之外的晴空,那厮仍背着手风琴,他倒是不拉了,可开始打喷嚏。
  押兵拿着衣服,劝他:“连长,衣服穿上吧。”
  何书光以喷嚏回应。
  我们在这个并不大的空间里拥挤着,踩着别人的脚,因为有屋顶的地方并不多,并且还带着脸盆大的漏洞。我们很快就成了落汤鸡。
  这场局部暴雨终于是不再下了。押送我们的士兵蜷在门外瞌睡。而我们大多数人在瞌睡中挤在一起驱寒。“有火的没”。康丫睡眼惺忪地发问,不辣拎起一块滴答得很淋漓的木板对他晃了晃。
  我在庙后看着这一切,一边用一块破瓦片盛水给自己喂下两片磺胺。我裹紧了其实根本不保暖的衣服,看着庙后一块坍塌的矮墙。
  据说没有接到下步命令,所以我们在老天爷的莲蓬头下滞留了整晚。我已经从军四年,溃退和重组过十几次,但从未见过这样匆促草率的重组。无枪无粮,集结地都不确定,拢出人来零散地赶向一个大致方向。这一切不是我们臆想的胜仗。
  郝兽医凑近了我,他比我更加心事重重,重到有点儿鬼祟。“腿还好吧?”老头儿问。
  我瞟了他一眼,“有话你直说吧。它也用不着人问好。”
  老头儿迟疑地说:“我想告假回站里看看,那还有八个重伤号。你说他们会准吗?”
  我看看庙门前那几尊瞌睡的家伙,“你说呢?我觉得我们现在加条绳就成壮丁了。”
  郝兽医苦笑,“你就不能给我打打气吗?”
  “要气干啥?你看那墙倒了。”我袖着手,用下巴指指。
  郝兽医明白我的意思时就吓了一跳,“那是临阵脱逃,要被军法从事的。”
  “虞啸卿啸完了也就把咱们忘了。哪来的法?一二一左右左这叫法?就这乱劲儿你找不着法法也找不着你。”我看着他的犹豫击他的软肋,“或者你耶和华如来佛一起地求,求哪个好心人埋你的伤兵时能给写个名字。”
  老头儿现在真是难为坏了,作为我们中穿军装的一个老百姓,他一向比我们这帮兵油子更遵守规则,“我怕我刚走,你们也走了,我怕掉队——你说除了你们我还认识谁呀?”
  “那我走。”我说。
  牛并不是吹的,我起身,那处坍塌的矮墙实在对我这瘸子来说都不是障碍,一步迈过,郝兽医战兢兢跟后边,但所有人都在瞌睡着,没人顾过他。
  我们已经走进我们垂涎了一夜的干爽的土地,我走不动时老头儿就开始搀着我。
  老头儿搀着我的胳膊,说:“烦啦啊,你做好事时其实看着蛮顺眼的。”
  “别烦啦。你又不知道我要做啥事。”我甩脱老头的手。
  于是老头儿迟疑地看看我不再说话。
  看守和押送根本多余,因为我们彼此蔑视但互相依赖。老头儿说除了你们我还认识谁呀?可不,在这南陲极边,我们这些异域人就象瞎子背着瘸子一样相互依赖。战死好过饿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4 2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