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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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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猪的尖叫声每天都不断。
    社员们这样对他,凯也就教书特别卖力,教得不遗余力。
    学校下面的坡上有一些光滑洁净的石头,每天都有许多山区的女人们坐在那里
做针线,奶孩子,聊天。
    尽管凯教书尽心尽力,但那时候凯对于国家印发的教材的内容很不感兴趣,所
以,一般情况下,凯总是按照自己的一套想法去教学生,每次讲完后,便让学生们
自己去悟,去吃透,去理解。这以后,凯便端上一杯水,走出教室,与坐在山坡上
的那些女人们聊天,一直要聊到日上中天或夕阳西下后才告结束。
    在那些女人当中,有一个就是老赵的女人。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眉
眼俊秀的女人,凯知道山区里的人们平日都管她叫大洋马。那时候,老赵已当工人
去了。
    夜里,没事的时候,凯便躺在炕上,眼睁睁地望着墙上的那张世界地图和画片
久久地出神,很晚才睡去。
    凯对于死去的民兵排长杨从内心里十分羡慕。杨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与一个皮
肤光洁、气息清香的女人共度一些良宵,真是死而无憾。纵使那个女人是假的,但
那意义远非如此。
    杨是幸福的。
    凯常常这样想。
    那天夜里,凯一个人在读小说《向日葵的故事》,这本书他已读过无数次了,
书中关于夜晚的故事和饮酒的两个场面一直使他耿耿于怀,难以忘却。他没事时便
翻看那些内容。他把那几页书都折叠了起来,平时只要拿起书随便一翻,便很快地
找到了。
    在小说里有关渴酒的一段内容的诱惑和感召之下,凯便萌生了喝酒的念头。这
个念头有些苍白,但却是火辣辣的,十分强烈。于是,凯拿起一支铅笔在墙上写了
一行字:
    我强烈要求喝一次酒
    之后,他又在这行字的四周接连不断地写道:
    我强烈要求与村长共同喝一次酒
    我要喝酒
    我还准备与老赵的女人喝一次酒,她的脸很白,一喝酒就红了,身上也是红的。
    我喝酒
    让我喝
    这以后,凯就走到墙边,从他放衣服的一个木箱子里翻出一瓶酒。他把那个酒
瓶子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他说,我要一个人喝,喝完酒以后我就去找老赵的女
人,我记得她的大门一直都敞开着,她曾经几次让我进去,我总是没时间,现在我
要进去了,我低着头一弯腰就进去了。他们都说我不行,我其实能行,我这回就要
给他们个好看,让他们好好瞧瞧到底是谁进去了,到底谁不行,我还要在她的身上
留下一些美丽的句子和标点符号。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小屋里喝光了那一瓶酒,酩酊大醉。在一片苍茫无度的
恍惚之中,他看见那女人睡得很香,双目微闭,乌黑的头发散乱在枕上枕下。
    一些金色的眉毛孤独无比地弯曲在天上。

                                  六

    很多年以后的一个夏天的黄昏,凯把那部小说借给了冯。冯那时候正在家里生
病。冯看见凯给他送来一本书,冯的脸上就隐隐地泛起了一些忽明忽暗的光,凯感
到那种颜色的光很有灵性,于是,凯就对冯说,你看看吧,一来解闷,二来这本书
很有意思。你是村长,这是一部描写农村生活的长篇小说,这书看了对你有好处。
    冯听完凯的话以后便接过书随手翻阅了一下。后来,冯就放下书,语重心长地
望着凯,冯对凯说:
    “你很辛苦。你是个好人,社员们对你都挺满意,我准备把村里养的那几头猪
卖了,给你加些工资。
    凯说:“看你说的,你千万不要那样,我不是为了钱才借书给你,那样做只是
一个小人的行径。钱多就多花,钱少就少花,没钱就不花,我不计较这些。我只是
觉得这地方能真正读懂一本书的人并不多,遇到你我很高兴,你可别杀猪谢知音。
那些猪都还小,你千万不要打它们的主意。我这人一生里最怕生灵涂炭,我一听见
杀猪,我就十分难受,我就很想哭,想放声大哭一场。”
    “我觉得那不是在杀猪。”凯说。
    “我觉得那是在杀我。”凯说。
    那个夏日的黄昏,凯告别了冯以后从冯的家里出来,转身便走进了一种十分虚
幻十分宁静的农业背景之中。
    有两个学生需要家访。
    一个学生的家住在河东,他过了河以后就穿行在那一片破旧的房屋之间,不久
以后,他就望见杨生前住过的那个座落在河东山坡上的院子了。他的目光在那里停
留了很久,他在那种时候几乎忘记了一切的内容。
    那是三间土坯围成的窑洞,院墙也由土坯围成,院落里十分肃杀。其中的两间
窑洞早已坍塌了,院墙也塌了好几处。院子内外长满了灰色的树木和青草,还有一
些年深日久的木头。那木头上生了众多的虫子,早先的一批虫子已经悄悄地死去了,
新生的另一批虫子就在那些死去了的作为先驱者的第一批虫子干褐色的尸体间爬来
爬去,寻找可以吃的东西和可以看的东西。他记得很清楚,在杨去世两年后的某一
天夜里,杨的父亲也死了。杨的二大爷便用一领席子将杨的父亲卷起来,扛进山里
入了土。这事山区里的人都不知道,直到后来的一年,有上面的人来召集开会、查
户口的时候,才发现杨的父亲早就不见了,问及去了哪里,杨的二大爷才说很早就
死了,这会儿尸体恐怕也早已腐化成土了。那时候,杨的二大爷已不在那院里住了。
杨的父亲死去以后,他便搬到山下的打谷场上的一间土房里住了。一个人住在那里,
夏天看瓜、护青,秋天看场,守护收割回来的庄稼。
    凯久久地眺望那没人的院落时,就望见视线里升起了一缕青烟。他远远地听见
那院落里有人正在咳嗽,还有锅碗相互磕碰的声响。
    杨回来了。凯想道。
    后来,他就望见暮色里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从那院落里走了出来。他看见那
女人手里端着一个淡黄色的葫芦瓢,就觉得女人是要到河边去淘米。果然,那穿红
衣服的女人蹲在山下的河边淘完米以后就又回去了,他望见那件红衣服在院中的草
丛里闪了一下后便不见了。
    杨饿了,他想吃饭。凯想道。
    吃过饭以后,他们就该睡觉了,或者重新上路。那女人的红衣服就挂在墙上的
一颗钉子上,钉子上有铁锈。他想道。
    他久久地眺望着那个院落,他是期待着那个女人再一次出来,他一点儿也不明
白她是谁,他就这样满怀信心地等待着。他觉得她至少还要出来一次,出来倒水或
是关门。他这样想的时候,便很激动,他的全身在不住地抖动着,哆嗦着。他始终
都没有看见那个女人的睑,她始终都背朝着他。似乎是有意躲避他,怕他看见。这
样一来,他就感到那个女人一定十分漂亮,至少也可以与老赵的女人相媲美。
    杨是幸福的。他独自喃喃地说道。
    杨,幸福无比的杨,这件事真他妈的让人羡慕,让人着急睡不着,妈妈,我完
了,我觉得我彻底不行了,今夜我无法入睡了,我将失眠,直至天亮。他在暮色中
说道。
    不久之后,那青烟便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天黑了,先前蹲在河边洗手的农民都不在了,都回家去了,随之而去的还有他
们手中的农具。整个农业及其所有附属的东西都一齐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河水里流淌着一些蔬菜的叶子和农具的影子。社员们模糊的身影摇晃着。
    山区一片苍茫。

                                  七

    回忆那个夏日的黄昏,山区里赤日炎炎,一些暮归的牲畜都久久地停留在河边,
河边清浅涟漪,漫过一部分蹄印。
    那天黄昏,冯望着凯的身影消失在一些房屋和草木之间后,冯就躲在炕上开始
一心一意地读书。冯一边默默地读着书,一边小声哼哼着。冯这样哼哼呀呀是为了
向别人证明自己确实有病,他现在什么事情也不能干,只能躺在家里读一会儿书。
    回忆凯远去的身影,冯就感到心中涌起一片惋惜之情和一种无可奈何的东西。
    等我病好以后,我要悄悄地卖猪,还是别打枪,这事绝不能让凯听到半点儿风
声。他想。
    凯是辛苦无比的,一个人带着四个年级的学生,的确不易。他又想道。
    翻开那部小说,他感到书中秋天的气息十分浓郁,庄稼地里的潮闷之气迎面扑
来。书中似乎还留有凯身上的某种气息和痕迹。冯看到了一种线条凌乱而复杂无比
的人的指纹和手相。这种象征着坎坷和灾难的水文图般的暗示物在他的心里留下了
难以磨灭的深重印象。他觉得世上的许多东西都似是而非,都一直说不清楚。
    那书中阶级斗争的形势非常严峻,非常复杂,其中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派性斗
争和宗族势力之间的世仇宿怨。书中人民的生活非常清苦,但仍有少数的人花天酒
地,挥金如土。冯对于许多尖锐性的问题不太感兴趣,就一页一页地跳着往下看。
他的目光越过了一些里面居住着地主、富农的古老房屋,又经过了一些合作化时期
的水渠和石坝,石坝上写着一条标语:组织起来。
    穿过一道山岗和一片洼地,他望见书中的一个名叫刘根根的农民正在往地里送
肥。他看见刘根根赶着一头土改后分得的毛驴,戴着一顶单耳的帽子,欢欣鼓舞地
向村外的田野里走去,边走边对那头毛驴说着话。
    那时候天上下起了雨,书中一片泥泞。
    很多年来,冯的目光一直都是大步流星的,有如他平日里的工作精神,这种作
风在全公社里都十分有名。现在,他又一次大步流星地走到一个高高的土坡上,站
在那里向书中的四处眺望。他看见书中有一个很整洁很僻静的院落,院子里有一个
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的穿花衣服的女人,后院里有两个老人正在秘密地窥视着她,
那是她的公公和婆婆。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块猪油,正在认真而仔细地往大门上的
一些关节的地方上涂抹。冯从书中知道这女人的男人常不在家,一直在外面当工人,
这女人便有了相好的男人。每夜有男人来时,大门便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总要惊
动后院里的两个老人。墙头上都插着碎玻璃,根本无法翻进去。后来,有人说了一
个办法,女人就照那办法把猪油往大门上涂。涂了猪油的大门在开启和关闭时都沉
静如水,无声无息。女人一连试着开了几次,又关了几次,大门依然悄无声息,一
片平静。女人显然很满意,冯看见女人由衷地笑了,书中描写那女人“很灿烂地笑
了”。这以后,女人就迈着轻盈的步子回到了屋里。不一会儿之后,女人就将一只
草帽挂到了窗户的外面。那草帽上系着一根红绸子,还有一根绿绸子。冯知道,这
是一种标记和暗号。冯对于这类情形十分熟悉,了如指掌。他在二十多岁的那时便
常玩这样的把戏。所以,冯此时就随手捡了一块残缺不全的破瓦向那僻静整洁的院
子里投去。瓦片在院里破碎后,屋里的女人果然便云鬓蓬松、面色鲜艳地应声出来
了。
    读到这里,冯就急忙合上了手中的书,他知道不能再往下读了。否则,一系列
的麻烦事便会接踵而来,让人难以脱手。这时候,冯早已消失在女人的房后了,他
无心恋战,他感到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腰酸腿疼,身体空虚无力,还时不时地牙疼,
弄得他每天都吸吸溜溜的,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有些苍白。某一天清晨,当他从家里
出来后,被风一吹,他顿时感到头重脚轻,差一点儿在空中飘起来。他抬头去望天
空,感到天上至少悬挂着一百多个太阳。
    那个夏日的傍晚,一辆马车从山区的公路上经过,沿涂落满了灰褐色的麻雀。
    山区里的向日葵漫山遍野,仿佛千军万马在宿营、行军。

                                  八

    老赵曾经断断续续地告诉过冯很多事情。老赵主要是让冯知道他自己是一个十
分讲义气的人。老赵告诉冯说,有一年夏天他去舅舅家走亲戚,在路上时看见一个
平日里很厉害的作恶多端的人被人杀了,还被开了膛,剖了腹。那人的五脏六肺与
一些猪下水混杂着堆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那年,老赵临走的时候,与冯在山区南面的玉米地边并排着走了许久。作为村
长,冯对即将就要从山区的户口簿里离去的老赵说了许多鼓励性的话,老赵就十分
感激,老赵情真意切地抓着冯的手说,其它的都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知道你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逢年过节我从矿上回来以后就一定去看你,你就来
我家喝酒。我虽然户口和工作都离开山区了,但我仍然生是山区的人,死是山区的
鬼,我的家还在山区,我的爹娘、妻儿老小都还在,都没动。冯听了老赵的这番话
以后,就感到胃里很热。那天,冯与老赵并排着走过了许多片玉米地。老赵望着山
区里五颜六色的庄稼对冯说,今年怕是又要丰收了。冯就说,我已经闻到秋天里的
那种气味了。
    老赵后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用子弹壳做的很好看的烟嘴送给了冯,冯多年来对此
一直感慨万千。老赵说,这烟嘴你留着用吧。
    这以后,老赵就走了。
    冯看见老赵戴了一顶淡黄色的草帽,背着一卷简单的行李,老赵的那件白衬衫
象一面旗帜一样曾经在冯的记忆里飘扬了很多年。
    老赵到山区东南方向一带的国营煤矿上当工人去了。他只是对家里的女人有些
放心不下。老赵是觉得自己把一朵花儿留在家里了,那朵花儿很美丽很芬芳,说不
定什么时候就会让谁摘了去,或污了。老赵临走的前一天傍晚,与自己的父母曾经
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大都是关于那朵花儿的一些内容。
    老赵离开山区的那一天,天上正下着一场蒙蒙细雨,老赵的父母就不让老赵去
了,要他等一两天,等天气晴朗了以后再走。老赵的爹说这样的天气出门怕不吉利,
老赵的妈便瞪了他爹一眼。后来,老赵把行李捆好以后就要动身走了。老赵对自己
的父母说:
    “你们不用吵了,今天是报到的日期,我得去,我不去不行。你们只要记住我
说过的那些话就行了。”
    老赵的父母便都点点头说都记住了,让他只管放心就是了。老赵辞了父母,又
安抚了一番自己的女人后便上路了。
    那天,冯望见老赵的那件白衬衫像一面旗帜一样在山区里飘扬了很久。之后,
便从山区里消逝不见了。
    这件事远在十年前的一个下午。那个下午的阳光很稠,一团一团的,仿佛人体
里的某种东西,远近的庄稼都弯曲着腰,都不同程度地吐着各自的穗子。
    那时候的情景一直像一幅一寸大小的旧照片一样翻转在冯的记忆里,冯有时候
觉得如同某一个人的一张遗像,回想起来便生出一种阴森冰冷的凶险故事。冯记得,
老赵走的那天,一群羊正在河边喝水。有人从山上砍回了颜色纷呈的荆条,小山丘
似地驮在背上,慢慢地往村里走,编筐子,编筛子。
    冯现在就站在当年的那片玉米地边,但他此时面对着的已不是昔日密不透风的
玉米林,而是近几年才新盖起来的一排排房屋。山区里已有好多年不种玉米了,只
在一些较为偏僻的地方,各家各户都很少地种一些,供牛马和其它的牲畜食用。
    早年的庄稼地都没有了,面对山区里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的座座新房,冯有无
限的说不出的感慨。一些人操起了旧日的手艺,木匠、皮匠、陶瓷、冶炼、扎花圈、
看风水、酿醋、磨坊,还有一些人有的外出打工,有的承包了煤窑或砖场,很快就
提前富起来了。
    夏天的打谷场寂静而平坦,四周长满了青草,一些形体笨重的石头碌碡横在一
边。打谷场如今也被附近的几户人家分别割据了。早些年,全村的粮食都堆在那里,
喇叭里一喊叫,社员们便都各自携带着口袋前来分粮。会计和保管一边记帐,一边
过秤,那场面十分热闹而令人难忘。孩子们在场上跑来跑去,兴奋不已。每逢那时
候,他就坐在一堆粮食前吸着烟,与分粮的人们说着话。他喜欢那种生活,那种场
面,他离不开那种淳厚而朴素的乡村气氛。
    世道变了,人也就随着都变了。使他无限惊讶的是,人变化起来是那样的快,
仿佛一夜之间的工夫,几乎所有的人都变了,腰杆都硬绑梆的了,都挺起来了,说
话都理直气壮的,仿佛世上再没有什么令他们可伯的东西了,谁也甭想再管谁,谁
也再管不了谁了。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每个人都一门心思地琢磨着与自己有关的
事情,除此之外,对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管不问,不冷不热,全不放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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