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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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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你也是个女人,你该明亮的:一个小姑娘家,却能说个么?我只好求求再过
几年,可是大说:“你好哩!‘再过几年,再过几年’,他熬过十几个年头还不够?”
我也说给他听过新社会法令,杨教员讲过的。大就叫起来:“天皇爷来判吧,他三
十年岁人儿,四十岁样子,等他死球下?”他将烟管指着我胸口说:“贵女儿,不
讲废话:是不是你嫌他,是不是你心里不愿意,你说!”我被问得气都透不过来,
我说不出,我大说:“不能的呀,好女子,不管说上天,说下地,总是当年红口白
牙说定的,说出口了,不能翻悔,好人儿一言,好马儿一鞭!”还说:“咱们不吃
回头草,人仗面子,树仗皮,眉眼要紧,他又是这样好的人,不能欺老好……”他
还说丑相儿十多年来怎样疼我,我本来受不住了,说说我就哭了,不过我左思右想,
还是应不出口。我就急得直瞪眼,气得说不出话,那一回都是这样结局。后妈不好
说什,只是劝,她两个儿更不好说什,因为那些烂舌根已经胡开我们的谣言了!可
是后来,妈,对大实在不服气了,说:“柱棍还得柱长的哩,伴伴也得伴个强的呀!
小姑娘家……他这样人儿……”我大说,“要没旧根关系,自然好哇!”“旧根儿,”
妈说,“话说过,风吹过了!”大说:“白纸黑字写下的!”妈说:“村长说的那
种屁文书,在新社会不作用了!”他说:“不作用,你们看他吧!”真的,天哪,
丑相儿知道我不愿,一天天下去,他竟失落人样子了!就是当年七个月病也没有这
样凶,他不过是一副死骨殖了,他不过是包着一张又黑又青的皮了!他却没有病,
他却还是阴出阴进的受苦!他还常常用两个眼睛,两个死眼睛,远远的,望着我,
望着我,那样怕人的望着我!是我害了他的吗?是我心愿的吗?看着他我心头就像
一根铁钉子越打越深了!去年开春我却因此病倒了!
    同志,病里我就想不开,我想,旧社会卖女子的,童养媳的,小婆姨的,还有
人在肚子就被“问下”的……女的一辈子罪受不住,一到新社会就“撩活汉,寻活
汉,跳门蹋户”,也不晓好多人,说是双方都出罪了,可是男的要不看开,女的要
是已经糟蹋了,那怎样!丑相儿他十多年疼我了,他是死心要我了,不是我受罪,
还不他完蛋,旧根作下多大孽呵!可是我……唉,我能由他送了命吗?我思前想后,
总是没法,我只好“名誉上”先上起头了!我想先救住了他,我再慢慢劝转他,劝
转他不要我这个小女子,另办个大婆姨;劝得转,我就好,劝不转,我就拼一世合
他过光景就是,反正遭遇了,有什么办法!可是,同志,你想不到的呵,我应承了,
我大也没甚快活!一满年下来,冤家也没全复元!直到做新女婿了,他戴上黑缎小
帽,鲜红结儿,他可还是缩着面颊,凸着颧骨,一副猴相儿,瘦得成干,黑黑的,
带青的!他穿上黑丝布袄裤,束上红腰带子,他也还是抖着手儿直着腿,慢来慢去,
一副死样儿。不过,你没见他眼睛呵!不晓哪来的光彩,唉!他就是不看我,我也
知道他是怎样的感激了!他就是不看别人,我也知道他是怎样的乐了!别人呢,自
然,大也像是很快乐,妈也像是很快乐,我也像是很快乐,连弟兄俩,连邻居们,
连亲戚友人,也都像是很快乐;本来不够年龄不行的,可是村长竟也不敢说什,见
了我们,他也像是很快乐。同志,快乐呵!
    我把我合他过的十天从头到尾跟你说吧!腊月底上了头,赶明就新年。新年来,
白天吃好的,穿好的,黑夜烧“旺火”,挂灯儿……大家总要乐个十几天。我们呢,
初一来人待客,没说的。初二三四闲下了,我还新媳妇儿“坐炕角”,冤家却在门
外蹲着,我知道他一定常想同窑,却又怕羞。回窑了,他要不背对着我,就肩对着
我,我知道他常想看我,却又怕羞!一定的!他一定不晓得怎样才好了!我看见的,
他口角几次发抖,好似笑着要跟我拉话,可终没有出口!初四他才全身对我转过来,
他说了什么话呀,他说:“贵儿——姊,大好人,真大好人!你……也……”他笑
着,发抖的手儿向前抬起,更加发抖了,话没讲完。后来他掏出一个红布包儿,从
里面又拿出一个红纸包儿交给我藏起,还看我藏好了在怀里才走开。这里呢,你道
是什么宝贝呵,原来咱两个当年的文书,这烂纸子,他竟跟身带了十几年啦!同志,
看看这样子,我想劝他的话,想了一千遍,也不敢劝了!我怎么能说得出呀!
    可是,初五夜里他睡不安,我就害怕起来。我穿是穿着一条裤子,我束是束着
四根带子,我还是怕!呵!要来的事到底来了!深更半夜,我听见他爬起来胆小的
叫我,我吓得没敢应。过了一会,黑里来了一只手,按在我胸口里发抖,我气都透
不过来了,我也不知我说了一句什么话,他的手越是抖得厉害了!我硬叫自己定了
定神,才又对他说:“不要!”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说:“我还是个小女子呢,我
还不能!”他好像不明白,问我:“么?”我只好讲些什么,他约摸是呆了一会,
后来他奇怪起来,说了一句话,我急了,我又跟他讲。
    过了一会,我才听见他说:“好,”声音里还像含着笑,他又睡下去了,一忽
儿我又听见他已经打“鼾声”了。早起他还像是含着笑,抖抖的穿了旧衣服,抖抖
的拿了个斧子,又慢慢儿直橛橛的出门去了。那天他砍了一天柴,晚上把钱通交给
我,还叫我积多了钱分一半儿给大。以后两天照旧的。记得初九他还说过这样的话:
他自己一定要穿烂些,吃坏些,让我过好些。唉,同志呀,听了他的话我真想哭!
我要劝他的话我更加说不出口了,我心里反倒天天对自己说:“他这样,我还是拼
一世合他过吧!”可是同志,我顶好是不见他,我一见他,我可不由得害怕起来,
害怕得心直发抖!
    那些闲人儿却天天黑地在我们门缝偷听,有的挑皮捣蛋,还从上面烟囱里撒下
辣子末来,惹得我喷嚏。那几夜他倒睡得挺好的。后来我也安心睡过去了,其实我
也乏得不由己了。
    可想不到昨儿黑夜鸡叫三更他却又来缠我! 我梦里惊跳起来, 只听见他说:
“能!能!”我一时吓怕了!他还说一句明明白白的话,天哪!怎么好呢?我一时
实在吓慌了,我自己也不晓得怎的,我本来要说的话不由的一下子都脱出口了!
    好同志呵!这真怕人呵!他一大会没有说话,黑里只听见他气得手儿索索发抖,
我爬起来要点灯了,可是他开口了,他的上下齿子磕碰出声音,他说:“哦,贵女
儿!你……你真话?十三年了……你嫌我?”我这时候不晓怎的也发发抖了。
    我不接气的说:“我,好丑相儿!你疼我,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我自然也是
想对你好的呀!我我可不成……”说说我就忍不住哭了!他又好一会不作声,好像
是被我哭的声音吓呆了!
    我说:“你还是另办一个大人吧!”他却说:“不……我不!十三年来……你!
好贵女儿,尔个你已经正式啦,你已经‘过’过来啦!”我很怕这句话,我又发抖
说:“不顶事,不顶事的!”他又像是呆了一会说:“怎么不顶事?”一会后,他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紧要事了,他突然着急的问我要文书,就是旧社会害人的那张烂
纸子!他们是怕我年龄不够,没去政府里割结婚证哪!我也不晓那文书有多重要,
他着急的要,我也就着急的不给他,我可听得出他慌了手足,他一定是感到没证据
了!他立刻揪住我要逼它出来,慌得拼命挣扎,我就触到他那死骨殖了!那死骨殖
呵,不晓得是哪来眼光,哪来力气,黑地里竟把我怀里那红纸包抢到了,他抓住不
放,我拼命夺,纸包碎了,文书也全烂了!他一急,我就听见他去拿斧子来,我吓
得歪在炕上大叫。他一定气疯了,就一斧子砍了我这里!他们冲开门来捉住他……
好同志呵,我被砍死倒好了,我这不死的苦人儿,你叫我以后跟他怎样办呀!可是
我不怨他的!他也是够可怜的呵!够……可怜……怜呵……

                    (选自《受苦人》集,上海海燕书店1947年1月初版。)


                                 万妞

                             作者:菡子

    乡里人的邮件照例总在供销合作社收发,这个事许多与外地没有来往的农民并
不在意,乔岭山村里的詹老爹,从前也不知道小店里有个绿箱箱,自从他为自己的
养女去找爹妈,到芜湖军区去过一趟,他才惦着等信这回事,每回走过村中央的石
板路,瞧着那仿佛高高在上的小店,就惊喜地想到:柜台上那只木头箱子,能传来
几百里路外的话儿。
    腊月二十五,詹老爹揣着封信往家里跑。这是土改后的第一个春节,山凹里兜
着太阳,天气就是比往年暖和些。家里忙着搞过年的吃食,这时詹大妈领着孩子在
厨房里爆糯米,准备做球似的欢喜团子。孩子们跟着糯米的涨大欢呼着:“胖了,
胖了!”“像个胖娃娃了。”他们要把小手插到盛在匾里的松软而滚烫的炒米里去,
妈妈过来赶他们,他们愈是伸着小手装着要插下去的样子。后来又炒蚕豆,哔哔叭
叭热闹而愉快的响声,唱出了孩子们心中的歌。要是爆出一颗豆来,马上有人不顾
烫手接过去了。孩子当中调皮的事都由一个圆圆脸的小姑娘带头,数她的小手伸得
长,她手里的蚕豆最多,这就是老两口最宠爱的养女万妞。矮小的詹大妈像个孩子
头,从锅门映出来的火光,照得她一脸红彩,发亮的头发松散地披在两鬓,她嘻嘻
哈哈的,多少年来詹老爹没看见她这么年轻这么高兴过。詹老爹看了一会,把眼神
定在那口大锅上了,这是土改分的,大家照顾他人口多。人们说:“生了十胎,剩
了四男二女,万妞还顶了他丢掉的第八胎,前几年又添了媳妇孙孙,一家十三口人,
没有一个大锅哪成!”从前小锅小灶,又专吃稀的,烧两遍才轮到大家喝碗稀粥,
现在有了这个大锅,再添几个人吃饭也不愁,你看,过年还做起欢喜团子来了。
    万妞的爹妈没找着,芜湖军区叫把万妞送到子弟小学去读书,老爹已经复信说
正月初八送她上路。他准备把这个事拖到过了年再说,可是愈看着老伴、孩子高兴,
就怕过年时愈拆不散她们,不如早几天说明了的好。拖到三十晚上,由于穷人传统
的习惯,他知道人们最容易在这个时候容忍一切。
    万妞睡了,他跟老伴对坐在被统里。他先噗哧噗哧吸着旱烟,又在床沿上敲烟
棒,对万妞瞧了一眼,他沉闷地说:
    “打听遍了,到底没找着她爹妈。”
    “打下十几年仗,死了多少好人,也难怪找不着。……”
    詹大妈也同情地应着。她看出老爹心事重,又温和地接下去说:
    “你不是说过的嘛!找着了我们也还是她的父母,找不着我们更是她的父母,
我们疼她还来不及呢。”说着她就偎着熟睡了的万妞。
    老爹知道顺这么说下去,扯不上题,他又死劲敲烟棒,一下一下想敲出个狠劲
来,终于他斩钉截铁地说:
    “初八我送她出门!”
    “什么,到哪儿?”
    “她是公家的人了,送她去芜湖军队里念书。”
    “我不问她公家私家,女儿是我喂大的,你不要挑我的疼处碰!”
    “疼她还要栽培她!”
    “我们不能栽培?过年就送她上学堂嘛!”
    “人家部队上比我们管得好。”
    这几句对话,一句抵着一句,虽说一个是有准备的,一个没有准备,可就是针
尖对着麦芒,谁也不让谁。一冷场,大妈就想起跟老头来硬的不行,她和解地哀求
着:
    “算了吧,我们锅里多放瓢水,也够她吃的了,车上多纺支纱,也够她穿的了,
有难处我顶着。……”
    看她想到哪儿去了?难道多嫌她这张嘴?老爹为的是既然亲爹妈真的不在,要
把她教养成人,对得起国家,就得听部队上的话,他一个农民家担不起这个担子呵!
他知道老伴爱缠,不如干脆地说:
    
    “知道你的好心,可这个难处你顶不着。”
    有她做娘的顶不着的?她耐不住,又火了:
    “什么难处?你得了公家的钱还是怎么的?”
    本来是一句气话,可老爹脸上刷红,他曾为部队上寄来的二百万①抚养费懊恼
过,怕人家说:“一天跑过小店东张张西望望,就为的等那二百万呢。”经老伴一
提,他讷讷地说:
    “钱都寄在小学老师那儿,你去问他吧!”
    “我倒要拿来看看,一张票子倒有多大?”
    “一个小钱也不准你拿,孩子的钱留着给孩子。”
    “我能用那卖儿卖女的钱么?”
    这伤着两位老人的心了,成了僵局。万妞却在这时翻了个身,大妈趁势搭讪着
说:
    “我们不能问问孩子?就算我们舍得,她不肯走,你也不能撵她,人们还不知
要说些什么闲言闲语呢。”
    两个都舍不得推醒万妞,还是老爹磨过身去,压了她的腿,万妞自己醒了。两
个老人慌着像得罪了她似的。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立刻想到要在她身上进行一场决
定去留的占卦。
    他们都想用一句最灵的符咒打动她,可是想出的不是符咒,而是最平常的语言:
    “部队上接你到芜湖念书,你去不?”
    “离了你的娘,你惯不惯?”
    万妞揉揉眼,仿佛很清醒地反问:
    “那我跟哪个一头睡呢?”
    大妈听到这话本来该笑的,可是她却幽幽地哭了起来,一颗母亲的心在安慰和
怜惜中哭了,老爹的眼圈也有些发红,他知道这次的谈话只能到这儿结束。

    ①二百万是指人民币旧币,即现在的二百元。

    大年初一自然不能再谈。外面下雨,詹大妈把这个家中最早买的一双新胶鞋让
万妞穿了,吃饭的时候大块的肉朝万妞碗里塞。詹老爹这边,拿了爆竹先叫万妞去
放,小街上有卖糖人的,老爹给万妞挑了最大的一个。好像老两口暗地里比赛谁对
万妞更好些,其实他们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年初二,老爹领着万妞到山后陈塘大姑妈家去拜年。大妈知道他什么个用意,
她不阻拦,看他们父女俩上了山路,她满有指望地想:去吧,我看你讨来的是谁家
的救兵?只有做娘的人才知道做娘人的心意,他大姑妈的儿子长到十七岁出去,她
的心也是悬着的啊!
    河里涨了水,他们只能翻山。这是好几年没有走过的路了。万妞拉着老爹的手,
一步步往上爬。藏在茅草里的石板路,躲在一边的凉亭,弯躬曲背的老树,对她都
是陌生的,只有回过身来,看见那青瓦白墙飘着红旗的村庄,愈来愈显出亲切的印
象。
    “妞呵,你可记得走过这条路?”老爹慢条斯理地问。
    孩子毫无记忆,摇了摇头。于是老爹对她说,五年以前,还是她六岁的时候,
庄上住着反动派的五十二师,一个姓吴的伙夫头,在赌场上不知道怎么听说万妞是
小新四军,就来敲詹家的竹杠,锅里碗里的都要,有次煮了山芋,他就来揭锅盖,
万妞不让他拿,他就磨磨刀要杀万妞,还嚷着说:“有小新四军就有老新四军,都
给我交出来!”那时詹老爹吓得从楼板上滚下来,护着万妞不放。……
    “这下我记起来了,我站在小凳上护着锅盖的,我还骂他土匪,对吧?”万妞
突然清爽地接下去说。
    “对嘛,那时你的志气就好。”老爹异常高兴地夸奖万妞。
    接着又对她说,当时把熟山芋都给了姓吴的,有人把他拉走了。到晚大家商议,
怕万妞真有个三长两短,叫老爹连夜背着她翻过这座山,把她送到大姑妈家里。这
一段万妞又记不得了。老爹说:
    “你那时是个困娃娃,棒子也打不醒你,爬山你还能知道?”说得万妞格格地
笑了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小新四军?”老爹又提醒着问万妞。
    “是嘛!”女儿坦率而含糊地回答。
    “那你可是新四军里的人生的?”
    “爹,又来了,娘不让你说这个,你笑我,就说我不是你生的。嗯,”女儿有
些撒娇地说。
    “真的,你的爹妈比我们强十倍。”老爹还有些认真。
    “哪还有比你们好的?”女儿也是由衷之言。
    “我们待你好,也为的你是共产党部队上留下来的呵!你再想想,部队上怎么
单叫你去念书?”
    万妞想通了一点,觉着这里头有来由,可一个从未缺少父爱和母爱的孩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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