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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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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吗?那女人把他拐走怎么办?她已经把他骗走过一次了。要不是她没钱回上海,
这孩子就被她给带走,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他找回来呀?多亏
老丁眼睛尖、门路多——”祖母把声音压得很低。说到这儿,朝慰祖掠了一眼就不
再说下去了,只含混的道:“那故事可热闹了,像侦探电影一样,等有空再说给你
听吧!”
    “我并不要知道那么多,只想明白事情是怎样了断的……怎么把她打发的?”
父亲鼻子两旁的肌肉,微微的抽动着,声音也有些颤抖。
    “上次给了她五大条,说是一刀两断的,结果她不守信用,带个男的上门来闹。
这次还是老丁给办的,又是五大条。所以我想想,非得立刻离开不可,不然她没个
完。哼!她还没本事闹到台湾来吧!”祖母挺着腰仰着脸,不屑的冷笑着说。
    “妈,你放心。如果她还在北平的话,她就一定不会找来了。今天早上看报,
北平已经局部谈和了。”父亲颓丧的垂着眼皮。
    “瞧你那神气,好像还挺怪我似的。我看你就脑子放明白点吧!那是个真正的
烂货,早就跟上别人了,你犯不上再想她,更不要以为对不住她。”
    “我没有,妈。”
    “正说着,老丁和丁妈气吁吁的过来了。
    “你看,我们忙着照顾行李,也没来跟少爷行个礼。”丁妈一张扁脸眉开眼笑
的。
    “老丁、丁妈,你们辛苦了,我不在家,多亏你们给费心照顾。”父亲客气的
笑着说。“老梁呢?”他又问。
    “在岸上呢!我叫他帮忙抬抬箱子。”老丁说。口气和派头都像个大将军,很
有权柄的样子。“跟着祖父做过勤务兵的人倒是不一样,是比老梁看着威风呢!”
慰祖暗自想。
    正说着话,只见老梁累得一头大汗的奔来了。他见了父亲就是一鞠躬:“少爷
您好啊!东西全装好啊!上车吧!”
    “老梁你好哇?好啦好啦!上车吧!有话回家谈。”父亲说。
    “咱们是逃难来了,哪有什么家呀!”祖母一向腿脚快,一边说着已经往船下
走了。
    慰祖跟在祖母背后,默默的寻思着:刚才祖母跟爸爸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呀?
好像是指的妈妈呢!她不是告诉我:妈妈已经死掉埋在地下了吗?不是说我所记得
的那些事都是梦话都是假的,叫我再也不要说吗?为什么她自己要说呢?不但说还
怕妈妈会找了来!那么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梦话?什么不是梦话
呢?唉唉,大人们的心好奇怪,好让人难懂吧!”
    慰祖的心里装着成堆的疑问,但他当然不会笨到问出来。他从来是听话又崇拜
祖母的,不会做让祖母不喜欢的事,也不会问祖母禁止问的问题。他努力的设想着
他所知道的,在北平那个大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做梦,不是真的。他强
迫自己相信那是梦,是假的,渐渐的就真的那么相信了。
    其实他也无暇再去想什么真假的问题,眼前的新天地美丽又开阔,新奇又真实,
谁还有兴趣去想那些既不可爱,又弄不清真假的旧日子。
    父亲把他和祖母带到新安置的家里。
    “这叫什么房子呀?满地的草垫子,满屋的纸拉门,像戏台上糊的布景,院子
也小眉小眼的,瞧那三尺多长的小木桥,小气得让人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气好。这
可不真住到麻雀窝来了。”祖母进了新居,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撒着薄薄嘴唇
说。
    “妈,台北不能跟北平比,现在也不能跟以前比。能找到这样的房子已经很不
容易了。我看了好几处地方,就这幢房子最大,五十八个榻榻米,又有日本式的花
园。咱们家这几个人也勉强住得下。妈,我开厂要是赚了钱,就给您盖大房子。”
父亲凑到祖母跟前,讨好的说。
    “唉!我也不要你盖大房子,只希望战事快点结束,鸡毛蒜皮敲诈勒索的事也
没有了,还是回到北平去。”祖母有些伤感的沉吟了一会,朝父亲看看又朝他看看,
隐约的嗟叹了一声,道:“都是为了你们父子两个冤家,不然我是说什么也不离开
北平的。既然来了,就什么也不说了。继先,我就看你的了。”
    “妈,您别担心,保管您对新生活愈来愈满意。”父亲挺有把握的扬扬眉毛。
    到台北的第三天,慰祖就进入小学一年级。上学念书是他憧憬已久的。他满怀
兴奋,一点也不害怕,开始时和同学们有些言语不通,但很快的,他们玩捉迷藏和
踢球,也招呼他一起玩了。
    他功课好、守规矩、又会画画,也不像别的孩子那么常把手和脸抹得稀脏。他
显得相当的与众不同。
    “这孩子聪明,真是将门虎子。”老师们都这么说。
    学校里有时要填调查表,填到“母亲”的一栏,他自然是写“死亡”两个字。
填完回去问祖母:“我那么填对吗?奶奶。”
    “当然是对的,你妈本来是死了嘛!”
    “奶奶,我妈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他有次试探的问,想印证一下,和
他弄不清是梦还是真的记忆是否相同。
    “你妈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外祖父是做盐运史的。你妈妈念过洋学堂,人
看着才高贵体面,就像你宋阿姨那样……”祖母正着颜色认真的说。
    “喔,”他悬着的心立刻落实了。原来母亲是像宋阿姨那样的人。那么他记忆
中的那个嘴唇上生了一颗大黑痣,苍白的脸上涂着淡淡的胭脂,总穿件旧兮兮的旗
袍,说不上三句话就哭的女人是谁呢?是了,一定是没那回事,是做梦。”
    “慰祖,你喜欢宋阿姨吗?”
    “喜欢。”他毫不犹疑的说。谁会不喜欢宋阿姨呢?她人漂亮,说话又和气,
每次来都送他画画用的纸笔颜色,还夸他有艺术天才。“我喜欢宋阿姨。”他加重
语气重复一遍。
    “那太好啦!慰祖,宋阿姨就要变成你的妈妈了。你以后就是有妈妈的孩子了。”
祖母笑得露出了侧面新镶的金牙。
    “喔,宋阿姨要变成我的妈妈!”他兴奋得脸都发热,心想:以后“母亲”那
一栏不用填“死亡”了,人家吹他妈妈怎么能干怎么人好我也可以吹吹了。
    宋阿姨做新娘那天比平常更好看,全身上下一片白,头顶还蒙着纱。纱拖得长
长的,由两个小女孩牵着。父亲戴着高高的礼帽,穿着背后长前面短的大礼服,胸
前挂着大红花。祖母一身穿得亮闪闪的,手指上的戒指像星星那么亮,像院子角上
鸟窝里的鸟蛋那么大。他穿着新订做的蓝色西装,打着红色的领花,梳着整齐的分
头,提着个花篮,走在父亲和宋阿姨的前面,他想他那模样一定是很神气的。婚礼
结束回到家,祖母坐在点了香上好供的祖父遗像前,先由父亲和宋阿姨给祖父的遗
像磕头,再给祖母磕头。两个大人磕完了,祖母就命令他道:
    “慰祖,给你爸爸和继母磕头。叫妈妈,不许再叫宋阿姨了。”
    他很情愿这样做,只是觉得有点难为情似的。
    “行三鞠躬就好了。不用磕头。”新妈妈很解人意的微笑着说。
    “不行,一定要磕。这是家规。”祖母坐得挺直的,不容商量的说。
    他听话的跪下了,给父亲和宋阿姨磕了三个头,低声叫了一句:“妈妈”。这
两个字使得他太激动,几乎连眼泪也流了下来。
    “慰祖是好孩子,妈妈会疼你的。”继母把他牵到面前,和善的说。一边把一
只漂亮的夜光表戴在他的手腕上。
    “从现在起,不要再叫我太太,要叫老太太。少爷要改叫先生,新少奶奶要称
太太。现在家计完全由先生、太太做主,我是什么都不管了。”祖母把老梁、老丁
夫妇和另外一个新来的佣人招到面前,郑重宣布。随后又加一句:“你们要牢记;
不要忘了,这也是我们的家规。”
    继母真的很疼他,天冷了,会说:“慰祖,穿上毛背心。”天热了,会提醒他:
“慰祖,别站在太阳下面。”天突然下了雨,会打发人到学校给他送雨衣雨伞。当
别的孩子叙述他们的家和他们的母亲如何如何时,慰祖也装做挺自然的说:“我妈
妈总叫我走路要小心,害怕我被车撞着。”或是:“我妈妈已经答应给我买某种东
西。”等等。
    当他以炫耀的语气说这些话时,心里是极满足的。本来他生活中惟一的缺陷是
少了母亲,如今母亲也有了,而且是位美丽高雅的贵妇,对他又十分的宠爱和关怀,
他还有什么可以不满足的呢?
    在校中,他是被众人注目的好学生。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来愈能体会到:从
祖先延续来的这个姓氏,给他带来了多少的光荣;他每到一个新学校,第一天就会
在师生之间引起不小的震撼。“知道吗?××班新来的刘慰祖,是以前××省督办
刘世昌的孙子。”同学们互相传播着。有的不知道刘世昌是谁?回去向父母打听,
第二天的态度就有些改变,对他竟有些仰之弥高的样子了。不单同学们对他仰之弥
高,老师也对他另眼相看。另的孩子做错了什么,老师会严厉的责备,他做错了什
么,只和善的劝他改正。总之,在他还不明白历史是怎么进展?社会在怎样演变?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怎样一回事的时候,便已经清楚的看到自身所处的地位是如何
的优越了。他以此自豪,也因此适度的约束自己,不肯像一般同学那样调皮或言语
放肆,失了名门公子的风范。
    因为他太稳重,太谨言慎行,看来就有些像个小大人,不似别的孩子那么活泼,
因而能经常玩在一起的朋友也不是很多。但这并不影响他什么,他努力,功课好,
对人又彬彬有礼,师长和同学全尊重他。
    只有一次,是他上初中的第二年,有个外号叫“大炮”的同学,为了一点小事
跟他起了勃谿,竟指着他道:“有什么好神气的?一天到晚我祖父怎么怎么的。其
实你祖父不过是绿林出身,我看你们家的金银财宝也不是光明正大得来的。”
    这句话把他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旁边有别的同学拦阻,他真要不雇一切的扑
上去,把那同学撕成一片一片的。当着众人,受了这样的侮辱,而且侮辱的对象是
他奉为神明的祖父,真让他痛苦得心都要滴血了。那天放学回家,祖母见他垂头丧
气的,便问:“什么事不高兴?哪里不舒服吗?”
    “奶奶,我爷爷是绿林出身吗?”他鼓着勇气问。
    “谁说的这话?”祖母立时收了笑容。
    “是一个叫大炮的同学……”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个大炮真是胡说八道。你应该告诉他,在你爷爷年轻闯天下年月,是个乱
七八糟的,没王法的年月。那时候有志气的年轻人谁肯老老实实的蹲在家里,都是
冒着危险出去闯,去任侠行义打抱不平,你爷爷是个侠客出身——”祖母说到这里
才露了笑容。“对,就这么说,你爷爷是侠客出身。”
    祖母的解释,使得他的心情又开朗了。他相信像祖父那么不平凡的人,一定是
使客出身。后来他也跟人这么说,说得比他祖母对他说的还详细,加了许多生动、
刺激、惊险、从电影上和武侠小说上看来的情节。
    他一向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常试想着:如果也有一个弟弟或妹妹该是多么的
好?这个愿望也在继母过门的第二年就实现了。
    妹妹美娜出生,他兴奋得一夜没能安睡。“嘿!这个小家伙,她要叫我哥哥呢!
这多神气!”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躺在摇篮里,哇哇大叫的小婴儿时,忍不住神气
活现的大声说。接着二妹惠娜又出生了。在惠娜两岁那年,继母住进医院,开刀拿
掉了子宫。原因是医生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个垒球大小的瘤子。
    从继母接受过手术,他便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又提高了。祖母、
父亲、甚至继母,都会在有意无意之间,强调他在家中的重要性。
    有次继母帮助祖母收拾箱子,拿出两柄翠玉如意,和一些金烛台、镶宝石的金
质首饰盒之类的珍贵古董。祖母一边一样样的抚摸着那些东西,一边对继母道:
    “我的意思,将来这些大件的宝物都给慰祖。男孩子,传家的人啊!给他才能
总在刘家人的手里。要是给美娜和惠娜,不是都带到别人家去了吗?”
    “妈说的对,传家的东西都该给慰祖,他是刘家的惟一男孩子,将来继承家业
的人。”继母说着对坐在一旁的他笑笑。“听到了吗?慰祖。你爸爸总说要你将来
继承他的事业呢!好好努力吧!你是刘家的希望。”
    “是啊,慰祖,一家人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你要总这么用功、听话,做你父母
的好儿子,奶奶的好孙子,我们才有指望。将来这个家就靠你支撑了。你懂吗?”
祖母问。
    “我懂。”他严肃的点点头,觉得自己可真是个身负大任的重要人物。
    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兴旺,父亲当初开创的只有一间厂房,几架旧式纺纱机的工
厂,在不出十来年之间,已扩充成一个规模庞大,拥有一切新式设备的纺织厂。他
们的家从那幢五十几个榻榻米的日式房子,迁到一幢找专人设计的宽敞别墅里。
    父亲已是社会上的知名人物——他的名不是由祖父而来,是因他在实业界扮演
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他对父亲是敬重、崇拜的。在他整个的成长期中,父亲的形象一直就是他模仿
的楷模。他觉得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像父亲那样高尚、能干、条件优越的。
    父亲不单在事业上成功,在家庭里也是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既打得一手
好高尔夫球,又是打桥牌和跳舞的高手,有次家里开舞会,父亲和继母两人表演探
戈,把客人们的眼睛都看直了,连连情不自禁的发出惊叹之声。
    总之,他对父亲全心崇拜。父亲也重视他,宠爱他,如果他有什么希望和要求,
父亲绝不会让他失望。
    妹妹美娜和惠娜是两个极美丽可爱的小女孩。这两个小女孩最爱、最崇敬的人
物就是他。整天哥哥长哥哥短,仿佛哥哥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哥哥比爸爸、妈妈、
祖母还重要。
    他爱他的家人,家人也同样的爱他。他以他的家庭为荣。当他填写报名单调查
表一类的东西时,总是怀着骄傲的心情写上:
    祖父,刘世昌。职业:××省督办,已殁。
    祖母,刘张氏。督办夫人,健在。
    父亲,刘继先。学历:上海××大学毕业。美国××大学研究员。职业:××
纺织厂董事长、××制衣厂董事长、××化学纤维厂董事……。
    母亲:宋薇。学历:美国××大学毕业。职业:家庭管理。
    妹妹:刘美娜、刘惠娜。小学读书。
    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家庭成员,比起任何人来也算得美满齐全,不缺什么
了吧!
    他便这么在幸福中,在家人的宠爱、师长的看重和同学们的羡慕中,一天天的
长大了。十八岁那年,他高中毕业,投考大学。依他自己的志愿,想报考艺术系,
在他自幼就迷恋的绘画上下功夫。但是父亲一再说服他,要他投考工商管理或是经
济,以便将来继承事业。管理独资经营的纺织厂和与人合资经营的化学工厂、制衣
工厂及其它正在计划中的企业。
    “慰祖,你是我惟一的儿子,刘家的前途就在你身上。你两个妹妹大了总要出
嫁。我会给她们一大笔嫁妆,我经营的事业她们可没份。工厂的资本是我从你祖父
手上接下来的。我继承你祖父,你继承我,我们事业的主人永远得属于姓刘的。也
就是说:将来全是你的。事业不能靠外人,自己不懂绝不行。你功课好,学什么都
成,为什么不学实用的呢!”
    父亲说话一向和蔼从容,无论对家人还是对外人,从不曾见他疾言厉色过。但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分量,使听话的人觉得不能反驳或违拗。特别是他说话时那
份真诚的态度,任谁也会有几分感动。慰祖对他父亲的这点魁力最为倾服,觉得像
他父亲这样的人,才配称做真正的绅士。
    听了父亲的建议,他沉默着,半天答不上话来。继承家业,继续发扬祖宗留下
的光荣,自然是他的责任,这点他明白得很,可是放弃他爱得那么深的绘画,是多
么困难,多么可惜的一件事呢!
    父亲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事。
    “我知道你喜欢艺术,在绘画方面有天才,对管厂、学工商管理和学经济都没
兴趣。”父亲微笑着,点上一支雪茄烟慢慢吸着。“你知道我对什么有兴趣?我对
打高尔夫球最有兴趣,如果整天打也不会厌。可是我到底不能整天打是不是?为什
么不能整天打呢?因为要管理我的事业。事业好,一家大小的生活才会好,刘家的
名声才不会衰落下去。慰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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