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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调。”“这必须引起你的注意,道连。每一个正派人都应当关心自己的名声。你总不愿意人家把你说成一个下流东西吧?当然,你有地位、财产等等。但地位和财产并不等于一切。告诉你,所有这些谣言我一概不信。至少,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无法相信。干了坏事的人脸上会有反映。要隐瞒也瞒不住。有时谈到所谓神不知鬼不觉的勾当,其实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坏人干了坏事一定要在他嘴巴的线条、下垂的眼皮、甚至在手的轮廓上反映出来。去年有人来找我,要我给他画一幅像。我姑隐其名,不过你知道他 是谁。以前我从未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后来才听到许多他的情况。当时他表示愿出一笔惊人的代价。我拒绝了。因为他的手的轮廓使我极其反感。现在我知道我对他的判断完全正确。此人的一生非常丑恶。但是你,道连,凭你纯洁无邪、光明磊落的面貌,凭你纤尘不染的美妙青春,叫我难以相信任何关于你的坏话。然而我绝少见到你,你现在根本不到我的画室里来。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人家背后议论你,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所有那些骇人听闻的流言蜚语。道连,为什么像贝里克公爵那样的人,看见你走进俱乐部的吸烟室,他就要离开?为什么伦敦有许多正派人既不上你的门,也不邀请你上他们家去?你曾经是斯退夫利勋爵的朋友。上星期我在一次宴会上遇见他,谈话中提到了你的名字,因为说起你把一些袖珍画借出去在达德里展览。当时斯退夫利把嘴一撇,说你尽管在艺术鉴赏方面也许极有眼力,但是任何思想纯正的少女都不应当认识你这样的人,任何正派女人都不应当和你同坐一室。我提醒他说我是你的朋友,并诘问他说这样的话是否有根据。他居然当着大家的面毫不含糊地提出了他的理由。这太可怕了!为什么年轻人跟你交朋友会招致不堪设想的后果?皇家禁卫军里就有一个不幸的少年自杀了。你曾经是他的知心朋友。还有那个声名狼藉、在英国待不下去的亨利?厄什顿爵士。你跟他也是形影不离的。为什么阿德连?辛格尔顿落得这样可怕的下场?为什么肯特勋爵的独生子毁了自己的前程?昨天我在圣詹姆士大街遇见他父亲,发现他被羞耻和伤心彻底压垮了。还有年轻的珀思公爵,他过的是什么生活?有哪个正派人愿意同他为伍?”伦敦的一座私人美术馆,为达德里勋爵所有。“够了,贝泽尔。你对自己所讲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道连?葛雷以无比轻蔑的口吻咬牙切齿地说。“你问我,为什么贝里克公爵看到我走进吸烟室就要离开。因为我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而不是因为他了解我什么底细。凭他这样的血统,怎么能保持自身清白?你问我关于亨利?厄什顿和小珀思的事。难道厄什顿的道德败坏、小珀思的放荡堕落都是我教的?肯特不长进的儿子娶了野鸡做妻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阿德连?辛格尔顿在帐单上冒签了他的朋友的名字,难道也得由我负责?我岂是他的看守?我知道英国人是怎样搬弄是非的。中产阶级在饭桌上吃得酒酣耳热的时候,就要宣扬他们的道德偏见,对上等人的所谓秽闻窃窃私议,以此显示他们也是出入上流社会的,同他们所毁谤的人关系密切。在这个国家里,一个人只要有点与众不同,有点头脑,立刻会招来一班俗物蠢货的造谣中伤。其实,那些标榜道德高尚的人自己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老兄,你别忘了我们生活在伪君子的发源地。”
“道连,”霍尔渥德激动地说,“问题不在这里。我知道英国糟得可以,英国社会决不是什么君子国。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希望你洁身自好。但你没有做到。一个人对他的朋友影响如何,可以据此对他本人作出判断。你的那些朋友看来已把名誉、品德、操守统统丢在脑后。你向他们灌输了一种疯狂的享乐欲望,使他们掉进无底的深渊。是的,是你把他们推下去的,而你居然还在微笑,就像现在这样。还有比这更坏的呢。我知道你同亨利?沃登是莫逆之交。且不管别的理由,单是看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应《旧约?创世记》
第四章
,该隐杀了他的兄弟亚伯,耶和华问该隐:“你兄弟亚伯在哪里?”该隐说:“我不知道,我岂是看守我兄弟的?” 该让他妹妹的名声成为笑柄。”“留神,贝泽尔,别太放肆了。”
“我非说不可,你也非听不可。你听着。在你认识格温多林夫人之前,从来没人说过她半句闲话。可是如今,哪一个识体统的女人愿意同她一起到公园里去兜风?甚至她的孩子也被带走了,不让他们和母亲住在一起。还有别的奇闻。有人看见过你天快亮时从下流的场所悄悄地溜出来,看见过你化了装偷偷摸摸到最肮脏的地方去。这些是不是事实?这难道是可能的吗?我最初听人家这样说的时候,只是大笑一通。可是现在我听了忍不住打寒颤。还有,你的乡间别墅里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道连,你不知道人家在怎么说你。我不愿向你表白,说什么我不想对你说教。我记得亨利有一次说过,一个人客串扮演起牧师来,总是用这句话作开场白,而以后却一再违反自己的表白。我就是要对你说教。我要你过能够得到世人尊敬的生活。我要你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和光明磊落的行藏。我要你甩掉你结交的那些下流人物。不要这样对我耸肩膀。不要装出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对人有很大的影响。要使这种影响把人引上正道,而不是带入邪路。人家说:你跟谁要好,就要把谁教坏;你走进哪一户人家,丑事就跟着临门。我不知道事实到底是否如此。我怎么如道呢?但人们的确在这样议论你。还有人告诉我的一些事情看来不可能有怀疑的余地。格罗斯特勋爵是我在牛津时的至交。他给我看了一封信,这是他妻子在芒冬她的别墅里孤独地死去之前写给他的。这是一篇我所读过的最可怕的忏悔录,其中涉及你的名字。我告诉他说,这是无稽之谈,因为我对你完全了解,你不可芒冬,法国南部滨地中海的一处疗养地。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其实,我对你真的了解吗?我也要问一问自己。要我回答这个问题,除非看到你的灵魂。”“看我的灵魂?!”道连?葛雷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从沙发上霍地站起来,几乎吓得面无人色。
“是的,”霍尔渥德严肃地回答说,声调显得更加沉痛。“除非看到你的灵魂。但只有上帝能这样做。”道连发出一阵刻薄的苦笑。“你也能看到,就在今天夜里!”他恶狠狠地说着从桌上抓起了一盏灯。“走,这是你一手造成的,为什么不去看看?以后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世人,只要你愿意。但谁也不会相信你的话。要是人们相信了,反而会更加喜欢我。我比你更了解这个时代,尽管你谈起这个时代来唠唠叨叨叫人心烦。来吧。关于腐化堕落你罗唆得够了。现在你可以面对面看到什么叫腐化堕落。”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流露出失去理性的傲气。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频频顿足。想到有一个人将分享他的秘密,想到这幅成为他一切耻辱之根源的肖像画的作者将因自己做了这样一件可怕的事而从此抱恨终天,道连简直按捺不住幸灾乐祸的心情。“是的,”他继续说着向画家走得更近了些,同时逼视着贝泽尔严厉的眼神,“我要让你看我的灵魂。你将看到你以为只有上帝看得见的东西。”
霍尔渥德惊恐地倒退一步。“这是罪过的啊,道连!”他喊道。“你千万不能这样说活。这样的话太可怕、也太荒谬了。”“是吗?”又是一阵狂笑。
“确实如此。至于我刚才对你说的话,那都是为你好。你知道我始终是你忠实的朋友。”
“别碰我。把你要讲的话都讲完。” 一阵痛苦的痉挛在画家的脸上掠过。他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产生一股强烈的同情。归根结蒂,他有什么权利干预道连?葛雷的生活?即使他干的事只及传闻的十分之一,想必已经够他自己痛苦的了。
霍尔渥德定了定神,走到壁炉前,站在那里看熊熊燃烧的木柴在霜华似的灰烬中吐着晃动不已的火舌。“我在等你,贝泽尔,”道连以生硬而清晰的声音说。霍尔渥德转过身来。“我要讲的就是:关于那些针对你的指控,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只要你对我说,那些可怕的指控全是彻头彻尾的捏造,我一定相信你。说吧,道连,快否认吧!你没看见我在忍受怎样的折磨?我的天哪!我不愿知道你是个堕落、可耻的坏人。”
道连?葛雷鄙夷地撇嘴冷笑。“到楼上去,贝泽尔,”他镇静地说。“我有一本关于我每天的生活的日记,一直保存在记日记的那间屋子里。你只要跟我上楼去,我就让你看。”“我跟你去,道连,如果你愿意的话。反正我已经误了我的那一班火车。这没多大关系。我可以明天再走。不过你可不要叫我在今天夜里阅读什么东西。我只要你明确地回答我的问题。”“到楼上会给你答复的。在这里我不能回答你。用不着花很多时间你就知道了。” 第 十 三 章
他走出房门,开始上楼。贝泽尔?霍尔渥德紧跟在后面。他们的脚步很轻,人们在深夜里走路往往如此,也是本能使然。灯光把奇形怪状的影子投在墙上和扶梯上。起风了,有几扇窗户被摇得格格直响。
他们走到顶层的楼梯口,道连将灯放在楼板上,取出钥匙插入锁孔。“你仍坚持要知道吗,贝泽尔?”他压低了嗓门问道。“是的。”
“好极了,”他微微一笑,然后又有点生硬地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了解我的全部底细的人。你跟我的生活的关系比你想象的密切得多。”他拿起灯开了门走进去。一股冷气从里边冲了出来,使那盏灯霎时间闪起深黄色的火焰。道连打了个寒噤:“你进来把门关上,”他悄悄地说着将灯放在桌上。霍尔渥德四下看看,脸上现出困惑不解的表情。这间屋子看起来好多年没有人住了。一张褪了色的比利时壁毯、一幅用帷幔遮起来的画、一口意大利大箱柜、一架几乎空空如也的书橱,再加上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似乎就是里边的全部陈设。当道连?葛雷把壁炉架上半支蜡烛点亮的时候,霍尔渥德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在尘封之中,地毯已有不少窟窿。一只耗子在护壁板后面打滚奔跑。屋子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贝泽尔,你以为只有上帝看得见人的灵魂,是不是?你把 这帷幔揭开,就会看到我的灵魂。”说这话的声音阴冷而残酷。
“你准是疯了,道连。要不然就是在演戏,”霍尔渥德咕哝着,皱起了眉。
“你不干?那我自己来干,”道连说罢,将帷幔从挂杆上扯下来扔在地上。
霍尔渥德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喊,他在昏惨惨的烛光灯影中看到一张可憎可怕的脸从画布上向他狞笑。它的神态使霍尔渥德充满了厌恶,简直令人作呕。老天爷啊!他看到的难道是道连的脸吧?不管怎样,狞恶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掩盖那出类拔萃的美。开始变得稀疏的头发还是金黄的,淫邪的嘴唇也还红得鲜艳。浑浊的眼睛多少保持着原来可爱的碧蓝色,清秀的鼻孔和雕塑似的脖子尚未完全丧失端雅的曲线美。是的,这是道连。但是谁把他画成这样的呢?霍尔渥德好像认出了自己的手笔,画框也是他亲自设计的。这简直不可思议。他感到害怕,一下子拿起点亮的蜡烛,举着它照那幅像。左角明明有他朱红色瘦长字体的亲笔签 这简直是恶作剧,是一种卑劣、缺德的讽刺。他从来没有画过这样的东西。然而,这又明明是他的作品。他认出来了,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一下子从火结成了冰。他画的像!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变了样?他转过身来,眼睛像病人发烧时那样望着道连?葛雷。霍尔渥德的嘴抽搐着,敝焦的唇舌说不出话来。他抹了抹脑门子,发现额上沁出了粘糊糊的汗珠。道连靠在壁炉架上,带着异样的表情对霍尔渥德进行观察,像是全神贯注于看一位伟大的演员演戏。道连的表情既谈不上哀愁,也不算高兴。他只抱着一个旁观者的兴趣,也许眼睛里闪现 出胜利的火花。他把上衣钮孔里的一朵花取下来闻了闻,不过也许只是做做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霍尔渥德终于问道,但声音是那么刺耳,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好多年前,我还是个少年,”道连一面说,一面把那朵花在掌心里捻碎,“你遇见了我,说了许多恭维我的话,使我懂得了自己的美貌是值得骄傲的。有一天,你把我介绍给你的一位朋友。他向我讲解青春有多大的魔力,而你正好完成了我的一幅画像。那幅像开了我的眼界,使我看到了美的魔力。在痴迷心窍的一刹那———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是否感到后悔———我发了一个愿,也许可以说是作了一次祈祷……”“我记起来了!哦,我记得很清楚!不!那是不可能的。这间屋子潮湿。霉菌侵蚀了画布。或者,我用的颜料里头有一种质量差的有毒矿物质。而你说的那种事是不可能的。”“不可能?”道连沉吟着走到窗前,把前额贴在冰凉模糊的玻 “你告诉过我,说你已经把画像毁掉了。”“我撒了谎。是画像把我毁了。”
“我不相信这是我的作品。”
“你从上面看不到自己的理想了,是不是?”道连尖刻地说。“你所谓的我的理想……”
“是你自己把我称做你的理想。”
“这没有什么要不得的,没有什么不光彩的。我曾经把你看作是再也遇不上第二次的理想。可是这幅画像上的面孔是一个色情狂的嘴脸。”
“这是我的灵魂的面貌。” “主啊!我崇拜的竟是这样的东西!它的眼睛完全是魔鬼的眼睛。”
“天堂和地狱都在我们每个人自己身上,贝泽尔!”道连大声说,同时做了一个绝望的大幅度动作。霍尔渥德重又转过脸来注视着画像。“我的天!如果这是真的,”他惊呼道,“如果你过的正是这样的生活,那末,你甚至要比说你坏话的人所想象的更坏!”他再次举起蜡烛照着肖像仔细观看。画布的表面看来完好无损,同离开他画室的时候一样。可怕的变化显然是从内部发生的。邪恶的菌体通过画像内在活动的某种微妙的刺激作用对它不断加以蚕食。尸体在潮湿的坟墓里腐烂也没有这样可怕。
他的手开始发抖,蜡烛从烛台里跌落下来。霍尔渥德把它踩熄了,然后废然坐在桌旁一把东歪西倒的椅子上,两手捂住面 “老天哪,道连,这是多么可怕的惩罚!”没有回答。但他听见道连在窗前抽噎。“祈祷吧,道连,祈祷吧,”他低声说。“小时候大人是怎么教我们的?‘不要让我们堕入魔障。宽恕我们的罪过。荡涤我们的恶行。’让我们一起来念。你逞一时的骄气所作的祈祷应验了,你表示忏悔的祈祷也会应验的。我对你的崇拜太过分了。为此我受到了惩罚。你对自己的祟拜也太过分了。我们都受到了惩罚。”
道连?葛雷慢慢转过身来,泪眼迷茫地望着他。“现在祈祷已经太晚了,贝泽尔,”他结结巴巴地说。“决计不会太晚的,道连。让我们跪下来,试试看能不能背出一段祈祷文来。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诗句:‘哪怕你的罪恶殷红似血,我也能把它们洗刷得洁白如雪。’” “这些话现在对我毫无意义。”“嘘!不要这样说。你一生作孽已经够多了。天哪!你没看到这个该死的东西在向我们扮鬼脸吗?”道连?葛雷向画像瞟了一眼,突然对贝泽尔?霍尔渥德产生一种情不自禁的憎恨,仿佛这是画中人向他暗示的结果,是那狞笑的嘴唇向他耳语的结果。一匹野兽遭到追逐时的疯狂性开始在他身上萌动。此时他讨厌坐在桌旁的那个人甚于曾在他一生中引起厌恶感的任何事物。他睁大了眼睛四下张望。那口面朝着他的彩绘大箱柜盖上有一件亮闪闪的东西把他的视线吸引住了。他知道那是前几天他带到楼上来割绳子的一把刀,后来忘了拿下去。他慢慢地朝那边移动,从霍尔渥德身旁经过。道连刚一绕到他背后,立刻抓起那把刀子,转过身来。霍尔渥德在椅子里挪动了一下身体,好像要站起来。道连向他猛扑过去,把刀子戳进他耳朵后面的大动脉,接着就使劲把他的脑袋按在桌子上,又捅了好几 霍尔渥德发出一声喑哑的呻吟,然后是喉头被血阻塞的那种可怕的声音。他伸出两条胳膊,痉挛地往上挥了三下,发僵的指头在空中做了几个古怪的动作。道连又给了他两刀,但是霍尔渥德已不再动弹了。什么东西开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道连等了一会,手仍旧按在那颗脑袋上。最后他把刀子扔在桌上,侧耳细 除了什么东西落在经纬毕露的地毯上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