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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巴达克斯-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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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来的是奉献人,他们将要在火葬的燎火堆旁把死者生前最心爱的牲畜杀死。奉献人后面是一队奴隶,他们捧着卢齐乌斯·考尔涅里乌斯·苏拉祖先的蜡像,其中有苏拉的曾祖卢非纳斯·苏拉的像,在皮洛士入侵意大利的时期,卢菲纳斯·苏拉曾两次当选为执政官,据说他是一个正直而又勇敢的人,但后来却被元老们根据监察官的决定把他逐出了元老院,因为他曾经不顾当时法律的限制,拥有十斤以上的银器。除了上代的蜡像之外,苏拉的亲信仆人拿着他在希腊、亚细亚和意大利战争中获得的战利品:金银花冠、项圈以及他获得的种种酬谢他的战功的奖品。

    这些人后面是另一队乐工,乐工后面则是梅特罗比乌斯。梅特罗比乌斯穿戴着死者生前的服饰,尽可能化妆得和他死去的知心朋友相象。这个戏子受了委托装扮成一个和苏拉生前一摸一样的人。

    象活篱笆一般挤在大路两旁的人群,眼睁睁地注视着梅特罗比乌斯;但紧接着这个假扮的苏拉,是由最年青最强壮的元老们轮流抬着的一座灵轿。灵轿是用黄金铸成的,上面缀着种种宝石,卢齐乌斯·考尔涅里乌斯·苏拉的遗体已经从灵车上移过来,穿戴着华丽的大元帅服饰躺在轿中。灵轿后面跟着死者的妻子、儿女、侄儿以及别的近亲和友人,他们都穿着丧服,显出非常悲痛的悼亡神情。

    紧跟在死者亲友后面护送灵轿的还有一长串祭司:首先过来的是一队占卜祭司,每一个人都拿着一根弯曲的牧杖——那是占卜祭司的标帜,在他们的后面是一大队侍神祭司:走在所有传神祭司前面的是神王祭司——专门奉侍朱庇特的祭司,然后是战神祭司——奉侍马尔斯的祭司,奎林神祭司——奉侍罗缀拉斯的祭司,再后面则是侍奉佛萝拉女神和波蒙娜女神的祭司以及别的侍神家司,他们全穿着华丽的祭服,戴着象法冠一般的头饰:在一小束用丝带扎起来的纽带的顶端,缀着一截长春花的枝条。

    跟着传神祭司来的,是十二个出征祭司——侍奉出征的马尔斯战神的祭司。他们一律穿着绣花短衣,腰间系着一条作战时用的宽阔的青铜腰带,腰的左面挂着一柄短剑,外面披着一件华丽的紫色条袍,左手拿着一面盾牌,右手则拿着一根铁制的令杖;他们不时地举起令杖敲击由他们的侍役用长杆扛着的神圣的盾牌。

    在出征祭司的后面是:卜兽祭司——根据动物的内脏来占卜吉凶的祭司,和战祭司——宣战和媾和的祭司,耕种祭司——侍奉采莱斯女神的祭司,奉献祭司——用牲畜内脏祭神和占卜的祭司,他们拿着象牙制的刀,那是他们在家神时宰杀牲畜的动作的象征。接着来的是高贵的受人尊崇的一队——奉侍灶神维斯达的白璧无瑕的贞女。她们里面穿着麻布短衣,外面披着宽袍,从头顶到肩膀披着一顶镶紫边的白色风兜,额上系着一条把梳到脑后的头发束住的白带。

    泰侍灶神的贞女后面,是七个给十二位和平女神准备牺牲品和酒宴的侍宴祭司,他们的职务是在全民的节日或者在国家灾难深重的时日,安排丰盛的筵宴来款待这些女神。宴席上的精美菜肴,可以很容易猜想得到,都是彼这些祭司自己享用掉的,因为那十二位和平女神的大理石下颚是不可能咀嚼食物的。

    按着来的是十个保存《西比拉圣书》的圣书祭司和三十个大氏族的旅长——那是罗马三十个大氏族中选出来担任祭祀的长老。祭司们行列的最后一队是由大祭司长率领的十位大祭司。他们穿着炫目的华丽祭袍。接在祭司们后面的是:元老们、骑士们、贵妇们——最有名的贵族妇女和城市妇女——数也数不清的大群公民,再后面就是死者的奴隶和佣仆,他们拉着他的战马和他生前喜爱的好多只马和狗,那些畜生都是准备在焚化尸体时作为牺牲用的。

    在行列的最后面,好几个以前在苏拉麾下作战的军团正在列队行进——这些队伍极其威武雄壮,显出整齐的秩序和严明的纪律。这—景象,对拥挤地充塞在送殡行列经过的街道上的无数平民来说,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但同时也是可怕的;因为大多数平民的心中都充满着怨毒和憎恨。

    送殡的行列穿过了加宾门,在宽阔的加宾街上行进,然后拆入通“后退的阻止者”朱庇特的神庙的街道。接着,队伍循着神圣街前进,穿过纪念战胜阿洛勃罗基人的法比乌斯拱门,来到了大议场,在那儿的祠堂里,正对着战船坛的地方,安放着苏拉的石椁。

    元老们首先发出举哀的恸哭,然后是骑士们,接着是军团的兵士们,最后是民众。因为法乌斯特没有成年,还没有穿上成年男子的宽袍,按照习俗不能在灵柩前发表颂扬的演说,就由“伊萨夫尔城的征服者”普勃里乌斯·赛尔维里乌斯·瓦季埃首先出来讲话,接着是执政宫卡杜鲁斯,最后则是“伟大的人”庞培。他们都提起了死者的勇敢和他崇高的功绩,说的也自然都是赞颂的话。演说是在—片哭泣和呻吟的伴奏下进行的,那些举哀的人都是因为种种原因在苏拉生前依附他本人或者是依附他手下的豪门派的;现在他们正在为他们这一担忧,因为这位独裁者的死亡能会使他们这—派很快失势。

    然后,他们按照先前的次序向马尔斯广场行进:他们穿过玛梅金纳监狱旁的巷子来到拉达曼萨斯街,接着又循着宽敞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拉丁街走去,在那条街上已经特地树立了好几座牌楼,上面缠绕着花,挂着柏树枝扎成的花环。最后行列来到了城外马尔斯广场的中心。苏拉的遗体就准备在那儿举行火葬。

    举行葬礼的一切早已准备好了。元老们把灵轿在火葬的柴堆旁边放了下来。范莱丽雅走了上去,合上了死者的眼皮,又按照当时的风俗,把一个铜币塞到死人的嘴里,以便他付给卡隆,充作渡过波浪汹涌的阿凯伦河的船钱。接着,这位寡妇在死者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按照风俗大声说:“再会了!按照老天安排的次序,我们会跟着你来的。”乐工开始演奏哀乐,那些奉献人就在乐声中把好些指定作为牺牲的动物牵过来杀死,把它们的鲜血与牛奶、蜜和葡萄酒掺和在一起,然后拿来洒在火葬的柴堆周围。

    这—切完毕以后,送葬的人就开始向柴堆上面浇香油,抛掷种种香料,堆上不计其数的桂冠和花圈,花圈多极了,不但盖满了整个柴堆而且在柴堆四周厚厚地叠了起来。

    那时候,苏拉角斗学校里的角斗士们就开始搏斗;只有阿尔托利克斯没有参加这场角斗,因为范莱丽雅已按照斯巴达克思的请求,命令阿尔托利克斯留在库玛,所有的角斗士很快地都倒毙了,因为在殉葬的角斗中,这些不幸的人是一个也不能饶命的。

    当这—切葬仪全部结束时,“伟大的人”庞培就从—个掘墓人的手中接过一把火炬,他为了对死者表示最崇高的敬意,愿意亲自点燃火葬的柴堆。苏拉的遗体现在已经躺在柴堆上面,遗体裹在入火不燃的石棉被子里。

    一阵轰雷一般的鼓掌声滚过马尔斯广场,回答这位年轻的凯旋者和征服阿非利加的元帅对死者所表示的敬意。一阵火焰突然迸发出来,随即迅速地蔓延开去。终于,整个柴堆发出无数婉蜒飘动的火舌,而且被一阵阵云雾一般的芳香的浓烟所笼罩了。

    过了半个钟头,这位多少年来使整个罗马和意大利为之战栗、威名传遍了全世界的大人物的身体,就只剩下一小堆白骨与尸灰了。那些哭丧人一面流下悲痛的眼泪,发出呼天抢地的哀号,一面小心地把骨头与尸灰收集起来,把它们盛到一只雕刻和镶嵌精美绝伦的骨铜尸灰瓮里去。

    那只尸灰瓮暂时安放在苏拉在几年前下令建筑的神庙里。神庙的地址恰好就在埃斯克维林门附近苏拉战胜凯乌斯·马略党人的地方,他是用这座大庙来奉祀“常胜神”赫克里斯的。尸灰瓮要保存在那儿,直到把它迁到按照元老院的命令,由国库出钱在马尔斯广场焚尸处建筑的宏伟陵墓中去为止。

    当哭丧人把尸灰和骸骨装到尸灰瓮里去时,那些奉献祭司已经收集了约莫二十篮的香料,但那只不过是送葬妇女们带到马尔斯广场上来焚烧的大批香料的残余。为了纪念这位以前的独裁者,祭司们用芳香的松脂和蜡塑成了两个人像:一个是苏拉,另一个是仪仗官。

    斯巴达克思因为是苏拉的角斗士的教师,也就必须穿上灰色的丧服和罩袍参加送丧的行列,而且在角斗进行时必须站在旁边照料。他好容易才抑住了怒火,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学生怎样互相击毙;他不仅使这批学生学会了剑术,而且还让他们参加了秘密的被压迫者同盟。当葬礼完毕以后,他轻松地吐了一口气:现在他可以到他愿意去的地方去了。于是他运用他那赫克里斯一般的神力,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离开了马尔斯广场。这花费了他不少力气,因为参与葬礼和看热闹的人约莫有十万左右;他们好家海浪一般地发出喧哗和咆哮,直流到拉丁街上,向城里涌去。

    大阳下山了,苍茫的暮色已经降临,黑夜就将笼罩这座“永恒的城市”,但是地平线上还燃烧着好象是煨红了的云霞,它们仿佛是一场冲天的大火的反光,染红了罗马城周围那些小山的山顶。

    排列得比出征军团的密集队伍还要拥挤的成干成万的人群,慢慢地向前移动。夹在人群中间,可以听到种种极不相同的、关于这次盛大葬礼的反应以及对于这位被国家用这样的葬礼表彰的苏拉本人的评论。

    与别的人相比较,斯巴达克思可说是走得非常快的,他的每一步都要与新的人挤在一起,因此他老是听到被当天这件攫住所有人的心的大事所引起的、种种极其矛盾的见解。

    “你以为怎么样,他的那个尸灰瓮在‘常胜神’赫克里斯的庙里能够放多久呢?”

    “我希望,愤怒的人群为了罗马和我们人民的荣誉,会很快地把这个尸灰瓮敲得粉碎,把里面的尸灰在风里扬得无踪无影。”

    “我们的意见刚巧相反,为了罗马城的安宁,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马略派,不久就会在杜里乌斯监狱里绞死。”

    但在另一个地方,斯巴达克思却听到了下面的议论:

    “我对你说——罗马遭到了不幸,我们全是不幸的人!大祸就要临头了!若是苏拉在世,即使他不在罗马。也不会有一个人胆敢想到政变和改革。”

    “而现在……但愿朱庇特不要让它实现!……唉,这些不幸的法律啊!……”

    “法律?什么样的法律?……听啊,文杜杰乌斯,他们所说的法律,就是苏拉按照他个人的欲望来蹂躏所有人的权利,亵渎所有神的意志的工具!……”

    “法律?谁在谈论法律?你知道法律是什么东西吗?……这是蛛网!蚊蝇碰上它的一根丝就倒霉,但胡蜂却能撕破它。”

    “说得对,文杜杰乌斯!”

    “说得好,文杜杰乌斯!”

    “我对火神法尔卡纳斯的铁铺子起誓!我要问问你们:如果对—个自己的声名每天都蒙着耻辱和污迹的家伙,要用帝王的葬礼来表彰他,那么,若是‘伟大的人’庞培突然在明天去世——但愿朱庇特保佑我们,不让这—点实现!——那又该怎么样呢?”

    “听啊,这个铁匠在冒充逍遥学派的一份子呢!……”

    “这个信奉火神法尔卡纳斯的家伙是拥护马略的……”

    “喂,你知道万一庞培去世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他的尸体会从盖摩尼石阶上丢下去。”

    “这样做才不错哩!……“

    “如果这罪恶的化身生前能够获得财富和权力,而死后又奉为神明,那么道德和荣誉又有什么用呢?”

    “你说得对!把道德送到妓院里去吧,那儿对它最适合!”

    “还有正义也得从泰尔毕乌斯山岩上抛下去!”

    “让收烂货的小贩把这些劳什子统统收去吧!”

    “把一切尊严和威权投到深渊里去!”

    “苏拉万岁!”

    “自由,刽子手的姊妹,万岁!”

    “不可侵犯的十二铜表法万岁!它们现在已经变成跟狄俄哲尼斯的罩袍一模—样了:贵族们的剑把它们刺了这么多的窟窿,现在你可再也辨别不清钢表上的法律了!”

    “多好的法律!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了解和解释它们——这样就可以和任何法学家媲美啦!”

    讽刺和狠毒的嘲笑,好家密集的投枪一般,不断地落到豪门贵族的头上。斯巴达克思一路上老是听到这样的话,直到他来到还有送葬的人聚集在一起的拉杜曼门,原来当出表的行列走到马尔斯广场中去时,那些人本来是排在末尾的,但现在回到城里安时,他们却反而走在前面了。这些人大多数是平民,他们是被好奇心所驱使赶来看热闹的。他们都憎恨苏拉。

    斯巴达克思努力划动两肘,终于和第一批极少数的人一起到达城墙旁,接着他就穿过关卡的栅栏,进了城。罗马城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往常在这时候极其热闹的街道,突然变得没有什么行人而且荒凉得很了。斯巴达克思很快地来到朱理乌斯·拉倍齐乌斯的角斗学校,他在早晨和克利克萨斯在加宾门外,有一次极短促的会晤,曾经互相约定事后在这几碰头。

    两位角斗士非常热烈地作了一次长久而倾心的谈话。克利克萨斯和斯巴达克思都被在火葬苏拉的柴堆旁那场对角斗士的屠杀激怒了。这时被迫到场的鱼雷斯人一直还没有能从他亲眼目睹的残杀惨象中清醒过来。

    克利克萨斯催促斯巴达克思接受伦杜鲁斯·巴奇亚图斯的邀请,到加普亚的角斗学校里去,以便在极短的时期内尽可能团结大批忠于他们事业的人。

    “我们的计划能否成功,”高卢人最后用他那粗鲁但是热烈的话下了结论。“就全靠你了: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斯巴达克思;但如果你的灵魂中充满了男一种比解放奴隶的愿望更强烈的感情,那我们想看到我们的伟大事业获胜的一切希望就要永远消失了。”

    斯巴达克思一听到这句话顿时变得脸色惨白,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克利克萨斯,你听着,不论什么强烈的感情充满我的灵魂,世界上决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使我离开这—伟大的事业。决没有什么事物能使我离开我所选择的道路,决没有什么事物也决没有什么人能够逼迫我放弃我的理想!”

    他们又交谈了好一会儿。当一切都商量妥当以后,斯巴达克思就和克利克萨斯告别,离开朱理乌斯·拉倍齐乌斯的角斗学校,快步穿过街道向苏拉的那些断承人的府邸走去。街道上又变得拥挤起来了。参观葬礼的人都回来了。

    斯巴达克思才跨过门槛,看门人就告诉他密尔查正在女主人密室旁边的那个房间里焦急地等着他。那时候,苏拉的寡妇正独自留在那间密室里,这样她就避免了那些不速之客的注视和讨厌的劝慰。

    斯巴达克思的心,由于某种好象要发生不幸灾祸的预感,开始剧烈地跳动。他向范莱丽雅住的那幢房子跑去,在那儿碰到了自己的妹妹。密尔查一看见他就叫道;

    “你终于来了!女主人已经等了你一个多钟头了!”

    她去报告了范莱丽雅,接着奉命领斯巴达克思进了密室。

    范莱丽雅的脸非常苍白,神情也很颓丧,但她穿上了黑色的长袍,戴上了灰色的面幂,显得分外美丽。

    “斯巴达克思!……我的斯巴达克思……”她从软榻上站起来,向他走近几步说。“你爱我吗?你爱我仍旧比爱世界上的一切更爱吗?”

    斯巴达克思正陷入痛苦的沉思中。那些思想在这几天来不但使他感到很惊恐:而且在他的心中掀起了种种相互矛盾的感情的剧烈斗争。这一出人意料的问题,竟使他不能立刻回答

    “范莱丽雅,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使你烦恼了?能不能请你把怀疑我对你的爱情、崇拜和真诚的理由说出来?你已经代替了我去世的母亲和我那做了奴隶以后惨死在监工皮鞭之下的不幸的妻子。你在我的心中要比世界上的一切更珍贵。你是我唯一的爱情的寄托者;在我的心里已经为你建立了神圣的祭坛。”

    “啊!”范莱丽雅高兴地叫道,她的两眼闪闪发光。“我一向就梦想着做一个这样被爱的人。但我过去那长久的梦想总是毫无结果。这是真的呜?斯巴达克思,你真的象你所说的那样爱我吗?你是不是能永远这样爱我?”

    “爱你,爱你,永远爱你!”斯巴达克思用激动得颤抖的声音叫道。接着;他跪下来,握住了范莱丽雅的手,热烈地吻着说:“我要永远崇拜你,我的女神,如果我竟……甚至当我……”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哭起来了。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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