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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把宫禁卫队骨干所拥有的长矛短剑一概没收,仇士良和其他权势宦官就
能够达到更加安全的目的。
总的说来,骚乱平息以后,宦官们就想照老样子行使他们的权力,也就
是说要避开公众的视线。这部分地是因为有些节度使暗示要进行军事干预,
①
以阻遏赤裸裸的宦官专政。而且还因为宦官也愿意与官僚阶层重建一种李训
和郑注上台以前曾经存在的工作关系。一个引人注意的不同之处是,朋党双
方的成员都同时做宰相,而在以前权力却走马灯似地在两个朋党之间来回倒
换。另外,朋党的次要成员实际上被任命为宰相,而那些知名领袖的地位的
恢复却很慢,他们从方镇上回长安要经过严密监督的步骤。这可能反映了宦
官在政府内廷的会议上有了更大的势力,影响当时官僚个人安全的状况同样
也反映了宦官们的这种势力。宦官说服文宗撤掉保护宰相的卫队(这是自815
年武元衡被刺以来就实行的办法),其目的无疑是要使宰相感到自己更易遭
受压力。如果个别官员的言行出格太远,宦官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武力,例如
宰相李石(784—845年)在838年就曾险遭不测。
甘露之变的失败似乎使文宗神情沮丧。836年宦官的意图变得一清二楚
之后,他对政务越来越没有兴趣了。他无精打采,凄凉惨淡,厌于廷议对问,
甚至再也没有兴味谈诗了,他饮醇酒求醉,并且悔恨过去的错误,他开始盘
算他在历史上的地位。839年他要求观看《起居注》,以了解对他的写法,
但却被编纂的官员谢绝。这表明,他担心被写成了历史上遗臭万年的皇帝。②
他在喝醉时曾对一位年轻的翰林学士赐酒并呜咽地说,古代最不堪的君主只
受制于诸侯,而他本人却糟糕得多,竟会受制于家奴,即宦官。这一年他旧
① 《资治通鉴》,卷245 第7910—7922 页。又见横山裕男:《唐代的官僚制和宦官——中世纪近侍政治的
结束序说》,载中国中世史研究会编:《中国中世史研究——六朝、隋、唐的社会和文化》(东京, 1970
年),第417—442 页。
② 《资治通鉴》,卷245 第7923 页。
① 《资治通鉴》,卷245 第7923—7924 页;《旧唐书》,卷161 第4232 页。
② 《资治通鉴》,卷246 第7940—794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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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复发,840年初去世,时年30岁。
皇位继承问题的危机随着文宗身体状况的恶化而发展,这是晚唐历史中
继承问题比较复杂的一次。原来的太子,即文宗唯一有资格继承的儿子,在
838年被杀死。太子之死的情状疑莫能明,但文宗显然同意处死他,因为文
①
宗越来越不宠幸太子之母,又被太子的年轻浮躁所触怒。在他死后的一段时
间里,敬宗的一个冲幼的儿子当了太子,但由于他的年岁和有病的体质使局
势很不稳定。另外两个皇位候选人出现在宫内,他们都是文宗的幼弟。安王
溶是后宫中有权势的杨贤妃之子,他得到母党族人、又是牛党宰相的杨嗣复
及一些宦官的支持。另一可能的帝位继承者为颍王,他是神策军中尉等人拥
立的对象,他们最后取得了胜利。文宗本人对这最后的选择竟无能为力,因
为他一贯不能在这样重大的事件上下决断;总之,到了839年,他耗费了大
部分时间来哀痛他儿子之死。中尉仇士良及其盟友能够假传圣旨立颍王为摄
政王。文宗死后颍王即位,他是穆宗的得以君临唐帝国的第三个儿子。获胜
的宦官集团立即设法处死了另外两位王子、杨贤妃以及他们在宫禁中的支持
者。②
武宗朝 (840—846年的李德裕)
武宗即位以后,政治报复行为从内廷蔓延及于外廷。最初的打击目标是
牛党的宰相杨嗣复和李珏(785—853年);这两人是在文宗时代的末年爬上
最高官位的。仇士良既要罢他们的官,又要他们的脑袋,因为他们支持过武
宗的弟弟和对手。武宗并不反对这个想法,也可能让人们处他们以死刑,若
不是最不可能为他们辩护的李德裕出头干预的话。李德裕在840年末被任命
为宰相,他不顾朋党的利益,激切地为他的政治对手们的性命请命,不是一
次,而是三次向皇帝迫切陈词,并且动员朝廷的舆论来支持他的行动。最后
③
武宗咆哮着向李德裕说道:“特为卿等释之!”很少有更好的例子能说明李
德裕在这位反复无常的天子面前所享有的如此特殊的恩宠以及他如此善于发
挥宰相的作用。
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时五十几岁的李德裕,已为获得这样的机会准备了
一辈子。他的传记和诔词异乎寻常地谈到了他的抱负、克制和干劲。但是,
除了他个人的奉献和自力更生精神以外,他还是一位非常精明的政治家:他
善于找出和利用每一个可能推进他的事业的关节。自然,他是宪宗时代的贵
官和宰相李吉甫之子,从一开始就沾了很大的光,但在他的公务生活中再没
有什么偶然机遇之赐了。在9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代,李德裕在方镇中入幕,
度过了他早年的大部分生涯,主要是为了避免因他著名的父亲而涉循私之
嫌。可是,他在方镇任职时期小心翼翼地巴结了一名宦官,据说给了这个宦
官以巨贿,使之能关照他的利益。在这个宦官回到长安以后,李德裕被穆宗
召为翰林学士,这不是一个年轻人能凭偶然机会得到的职位。
李德裕在翰林院中结好于李绅和元稹,像前面已讲过的那样,他卷进了
日益扩展的朋党活动之中。在这个时期内,李德裕在实际协调他们那一派的
① 《资治通鉴》,卷246 第7935 页。
② 《资治通鉴》,卷246 第7943—7946 页。
③ 《资治通鉴》,卷246 第7949—795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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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方略时究竟做到什么程度,这仍然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在9世纪的20
年代和30年代,他离开长安比在京师做官的时间多得多。他两次任浙西节度
使,在长江下游的那个方镇几乎长达八年之久;他又在西川供职三年,在这
里获得了对外事务方面的经验。他在9世纪30年代初期文宗时代确曾做过短
时期的宰相,但甘露之变的密谋者编造一个情节把他也株连在一个莫须有的
叛逆罪名中,此后他便被贬为湖南南部的一个刺史。可是,他没有被贬逐多
久。甘露阴谋失败以后,他又被任命为节度使。通过他与另一名宦官——仇
士良的下属——的友谊,李德裕最后在840年被召回长安,在新皇帝下面当
了宰相。从那个时候起一直到武宗于846年春去世时止,李德裕是唐王朝京
师里主宰一切的政治人物。
李德裕作为宰相的政治作风肯定地是赞成儒家的理论和实践中主张搞极
权主义的一派。他钦佩管子和西汉的一些强有力的宰相。他继承他的意志坚
强和说干就干的父亲的品性以及他在几个方镇任内拥有的长期行政经验,使
他自然而然地能够把一个负责的宰相之治运用到高级行政中来。他的作用受
到皇帝的嘉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不同于代宗后期元载的强人统治。它
也大大不同于唐代的制度,因为按照唐代的规矩,国家大事都要由几位理论
上权力相等的宰相在皇帝面前展开辩论,宰相们在文宗晚年出于派性而争吵
①
不休。与此相反,李德裕现在被赋予实际权力,能为政府做出几乎所有的重
大决定。据我们所知,他的方法是先搞一个最小规模的磋商,再彻底检讨有
关的讯息和情报,然后独自退往后花园拟定计划。这种方法特别不寻常,因
此值得他的同时代人予以评论。通过他留下的大量政事文书来看,我们知道
李德裕之享有一位极端干练的行政官员的名声,不光是同情他的历史学家描
写的结果。他善于掌握细节;会斟酌别人的长处和短处而量才加以使用;能
够协调大规模的政府行动,并且向皇帝提交设想复杂的建议:这些才能都不
时地反映在他的奏疏和代拟的制诰之中。在这些方面他足以与陆贽相匹,而
在实际工作方面又或过之。主要由于李德裕的努力,唐政府才能够顶住9世
纪40年代之初经常发生的外国可能的入侵、方镇的叛乱和国内的骚动等危
机。
如果李德裕在他恢复掌权时能够使李党获得胜利,那么,这个胜利是低
调的。他不断地对他的个人政敌牛僧孺和李宗闵施加压力,从而把他们一劳
永逸地从高层政治中排挤出去,但从另一方面说,他对于进行特别过火的派
②
性清洗活动似乎不感兴趣。 同样地,他对与他共事很久的人报之以宰相之
职,例如诗人李绅(842—844年在职)便是著名的例子,但是这些人无疑都
当的是配角。不言而喻,李德裕不能全由自己来直接指挥唐政府的活动,但
他对助手的挑选似乎表明他意在加强他自己的威望,而不在于改变中层官僚
阶层的结构。
同样地,李德裕对政府事务进行的一些小改革是要给坚强的行政权提供
①
便利,以符合他的政出一门——即政令应出自宰相府——的原则。公事程序
的改革包括把常务(日常事务)的主要责任交还给中书舍人。这些中书舍人
直接受宰相管理,因而改革的企图是想解除翰林学士五十多年来不受外廷监
① 《旧唐书》,卷176 第4557 页。
② 这一点可用严耕望的《唐仆尚丞郎表》中的资料予以证实。
① 《李文饶文集》,卷10 第9—11 页;《旧唐书》,卷18 上第607—60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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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督的那种职能。与此相应的努力是要使宰相府囊括一切重要事务,特别是涉
及国家安全和与节度使交往的文书,并且把有关这些事务的文件保管在宰相
府的特设档案内。很显然,这些办事程序在以前是杂乱无章的,主要是根据
③
问题一件件处理的。李德裕还想控制宫内主要的记注和历史写作过程。他恢
复了《时政记》的编纂(这是由知印宰相每日撰写的一种纪事,但要由其他
宰相副署)。这是为了私下保存宰相处理的政务记录,它按照他们自己的观
点撰写,而完全不受翰林学士、宦官或皇帝宠幸的干扰。他还要求《起居注》
(这是皇帝的行为和诏令的主要记录,也是最后编成历朝《实录》的大宗文
献的基石性资料)应交给宰相审查和作编排上的改动,以免“军国大政,传
闻疑误”。他这样关心宫廷记注,不完全是历史方面的原因。李德裕特别注
意去赢得定某些事务为“密”的特权(这些事务太敏感,不应让公众知悉,
也不宜写入起居注),从而增加他实际上指导政府的权力,不受别人干预。①
在这些程序的修改中有一些似乎在李德裕任期内颇著成效,但另外一些修
改,特别是那些官僚们很感兴趣的关于限制皇帝使用翰林学士的修改,受到
了武宗的抵制及其继承人宣宗的忽视。所以总的来说,是李德裕在宰相职务
上的个人作为,而不是行政上的重大结构改变,形成了9世纪40年代的宫廷
政治生活。
武宗和李德裕之间的关系使李德裕有可能取得他的一切成就,因此这种
关系是很令人神往的。这位宰相很有魅力,能言善辩,知识渊博而又精于算
计,城府森严而又傲慢自大,他酷爱奇花异草,所以他只喜欢幽居在自己豪
华的后花园内;但他又决不放弃政治上的刺激。他蔑视宫廷诗的矫揉造作和
举子们的装模作样,但是他本人却是一位相当好的诗人和散文名家;如果有
需要,他也能够采取因袭的态度和做作的感情。相反,皇帝却是既鲁莽,又
暴躁,又执拗。但是不像他的哥哥文宗,他也很精明而有决断。如同以前的
几位皇帝,宗教像政治那样紧紧控制着他。李氏家族的弱点是炼药求长生,
武宗又对道教产生了真正的兴趣。在他统治时期的晚年,他所服用的丹药使
他丧失了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我们的材料表明,他既患有抑郁症,联系他
②
对佛教的迫害,他也患有绝对的躁狂症。可是,在李德裕和武宗所分管的事
项方面,却从未见有混乱不清的情况。虽然李德裕很细心地准备他的奏疏,
也强烈地要求应把它们比别人的建议置于优先地位,但他上奏武宗时是把它
们作为出自武宗的圣断而提出来的。李德裕从未犯过把皇帝置于被庇护地位
的错误。至于武宗,他注意自己时不时地不受李德裕的支配而独立行使权力,
以促使大家能看到他们二人之间地位的差别。很显然,终武宗之世他们之间
的关系未受到任何重大损害。
李德裕在对付宦官方面也很细致。一方面,他必须注意他们的愿望,特
别是仍为长安最有权势的宦官仇士良的愿望。例如在840年,一名给事中曾
想阻止仇士良的养子利用荫庇特权(这又是宦官想僭用官员荫子特权的一
例),李德裕却把此人降级使用,从而引起了官员们的憎恶。可是,李德裕
② 《李文饶文集》,卷11 第6 — 7 页。
③ 《李文饶文集》,卷11 第3 — 4 页;汤承业:《论唐代相制下的会昌政风》(台北,1973 年),第105
页。又见《唐会要》,卷64 第1112—1113 页。
① 汤承业:《论唐代相制下的会昌政风》,第105 页。又见《唐会要》,卷64 第1112—1113 页。
② 《资治通鉴》,卷248 第8020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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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很注意限制宦官权力中涉及自己的那一部分权力。有时武宗也帮助他这样
做。例如在842年,朝臣们建议武宗加尊号,这自然是一个大庆典,而且要
宣布大赦。仇士良和其他高层宦官开始怀疑李德裕计划利用大赦的机会来削
减他们的某些特权和财源。宦官们在宫内示威反对这个计划,但武宗在公开
场合大声斥责了他们,他说道:他是他自己的朝廷的主人,也是大赦令的唯
一颁订者。不久,皇帝迫使受到羞辱的仇土良隐退。仇士良这位处于关键地
位的宦官于843年死去以及他的心腹爪牙被清除以后,李德裕铲除了宦官的
各种权力基地。他撤消了他们除神策军以外的其他兵权,还企图削弱他们对
①
内库的控制权,等等。可是,如果把他的这些举动看做是对宦官全面进行的
讨伐运动,那也是不对的。它们只要取得有限的和实际的成效。可是,在武
宗治下的后期和整个宣宗时代,宦官的权力至少不像9世纪的20年代和30
年代那样肆无忌惮了。
李德裕作为宰相能够有所成就的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是他上任以后
事情接踵而来,而危机的气氛有利于实干家。
840年秋天,大批回鹘突厥人突然地开始沿今天内蒙的河套地区进抵唐
王朝边境。那个地区的诸节度使只能眼看着在随后的几个月中回鹘大约十万
之众集结在阴山南部塞下——这是数百年来在北方所见最壮观的游牧民的大
迁徙。①
他们为什么要来到此地,他们又要求什么东西呢?李德裕从长安派去几
个外交使团之后,中国人已得知9世纪30年代回鹘领导层因严重内讧而导致
分裂的详情。在9世纪40年代,回鹘的一个臣服民族黠戛斯决定利用回鹘的
弱点。黠戛斯从南西伯利亚根据地突然倾巢南下,把回鹘人赶出了他们舒适
的首都,杀了可汗,并自封为草原上新的主人。惊恐的回鹘人分两股逃奔。
一支人马前往西南,它的成员最后定居吐鲁番附近的高昌(今哈拉和卓),
他们的子孙在这里建立了出色的定居社会,迄13世纪时为止一直是一个独立
的实体。另一支人马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