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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人假说瞎道,妈,您还不记得俺们姊妹兄弟小时侯,连婶子大娘给的东西还不要嘞,哪懂得偷,臊死人了,您不要操那份心。妈,您快回吧。”
母亲忧忧郁郁不言不语,呆呆地站在那儿,一直望着闺女外甥的背影消失在大路尽头。
文星憋着一肚子气向婆家归来。
刚到院心,就听到“乒哩啪啦”放碗筷的声音。紧接着成毅从他母亲的屋里急步走了出来,脸像大红颜色,饭罢的嘴上还趴着米面。
文星母子正饿得慌,高兴遇上了饭,可是当她娘儿俩走进隔间的厨房里,却见收拾得一干二净,她,一肚明白了……
之后,成毅看到文星独自流泪。当他盘问原因;她就嗤笑一声吐心病:“俺现在活得真寒心;不如人。”
“寒心?怎不如人?”
“哼!父母撵出门,公婆当外人。郎君欠情爱,吾怎不痛心?”
文星又向成毅诉了会儿苦,成毅听得感慨系之,他知道这碗和子饭已给婆媳之间造成隔阂,给夫妻之间带来不和。然而,这碗和子饭是从母亲口里节省出的,他不能不领用。
清晨。
一阵忍气吞声的议论将文星从梦中唤醒。
“我要下凡(放)了。”
“为什么?”
“唉!与其饿在岗位上,还不如刨个坡坡吃个窝窝哩。”
“唉!坡坡也叫蝗虫哄了。”
这年的蝗虫真够怕的。
看哪!即将成熟而没腰高的谷地里,谷秆粗又壮,谷叶宽又长,可是谷穗却高高地抬着头,比路旁的毛悠悠还随风摆动得轻松呢。可惜哪可惜。一片片金黄的谷子,一会儿就被它们吃得精光。
农家有句俗话:
好谷不抬头,弯弯像金钩。随风拜日月,盼夫快来收。而现在,一苗苗谷穗既不下拜,更不盼收。却是昂首挺颈朝天诉苦,控告那一群群蝗虫对它们的掠夺和践踏。农民们看着当头高高的无籽儿穗头,珠泪涟涟。教师们瞧着沙沙飞窜的蝗虫,拼命地扑灭。
这是当前的紧急任务,风雨无阻,重于一切。
文星的二兄冀华瑜,虽然没了职务,但是教师队伍中先进的先进。他整天忙于教学,日夜辛劳在办公桌前。他竟能把中差等生提高到队列的前茅,并让他们以优良成绩考入高一级学校。他是学生们的信仰,他是学生们的依赖,学生们都愿意做他的门徒,因为他既有慈母般的温情、关怀和爱护,又有严父般的要求和教诲。有些学生走上工作岗位的首次薪金,总要全部寄给他,并写着令人激动的书信。
文星曾记得兄长让他看过的一封信中,有这么几句话:
……冀老师,当我跨进高等学校的时候,想到了您;当我在学业上碰到困难的时候,想到了您;当我捧着高等学校毕业证的时侯想到了您;当我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想到了您;当我步在祖国各地的时候,想到了您;当我取得成绩的时候,想到了您。
您是我一切一切的基础。
您是我一切一切的启迪。
……
这些日子里,每天停课大战蝗虫。不管怎样大战,冀华瑜的这颗心,总是放在差等生的提高上。这日,只听有人喊叫:“上课上课!今天停战,明日再干……”
冀华瑜闻声不顾一切急着抓差等生的提高去了。哪知领导一刻千变,华瑜竟因此而耽搁了大战蝗虫又犯了错误。
后来;冀华瑜从知己口里了解:这日并非停战;而是嫉心人的调算……
正赶上下放当儿,自愿的、有错的、能力软弱的,都要下放支援农业第一线,自然,冀华瑜的灵魂先得下凡转世,重新做人。
她的妻子呢?被她的娘家挑拨而动了离婚的心。冀华瑜对妻子提出的要求;迟迟不答复。但哪能抗过女方娘家的干扰与外人的挑拨?特别是他妻子本人,受了恶邪支使,加倍给冀华瑜说坏话,死缠万缠一年多,华瑜只好顺水推舟,这对两个孩子的夫妻,终于一人领一个各奔前程去了。
街坊邻居都为这个家庭叹息着,议论着:
“不是事,孩子们少爹的少爹,无娘的无娘,小时心灵受刺激,长大思想有压力。”
“哼!那女人就不贤。”
“唉!是男人不仁不义呗。”
“我看砖头打瓦一对子灰,谁也不算好东西。”
“乱嚷嚷甚嘞?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嘞!咱们能知道人家啥底细?我看哪!是东风潮云西风下,坏良心的发财呀!”接着,他们又嘿嘿哈哈众口纷纭……
清风丽日的金秋之季,犹如初夏的阳光。
田间,保证颗粒还家。
冀文星噙着思念嫂子和侄子聪聪的泪水与同事们一个个汗津津、气吁吁地正在紧张之际,只听见有人“哎呀”一声。文星和同志们众目共睹,却见一位女老师双手被玉茭秸叶磨得血淋淋的。文星将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她戴;可她不敢接收。她俩;互相推推让让,躲躲搡搡。
“喂!谁像你俩这顶红戴绿的、白净净的手套不下架子呢?真是!丑恶的小姐太太……”
冀文星望着男男女女一色黄军帽;赤着红肿的手迅速地擗着玉茭。她;很赞成和羡慕同事们的苦干实干。同时,又为他们没有巧干和自卫的勇气而十分愧疚和伤感。
她那直愣着的双眸忧深思远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一双手套一扔飞到崖底,又把头上的绿围巾拉下地,一脚蹬住一角,双手使劲一拽,它,瞬间成了两片不规则的废织品。她,铁青着脸,流着泪,后悔把黄帽子借给了弟弟,换来了这双该死的手套。
她凝视着围巾的碎片和落崖的手套,眼前好似跳动着弟弟的可怜相:这是昨晚亥时时分,冀华勤远道来向冀文星借黄军帽。
“姐姐,明天我们要去参观大寨,弟特来向姐借帽子一戴。”
“你的呢?”
“已让给丢了帽子的同事,您擗玉茭需用戴双手套,干么强调顶戴整齐。”华勤着急道。
他立刻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双白白的手套关心说:“请姐戴上不磨手,再围块围巾不就行了吗?”
“我就那块真红头巾哪敢顶。”
“顶块白毛巾更好。”
文星瞟了弟弟一眼无可奈何地将黄军帽递给了他。
小弟走后,她看看红围巾,又瞧瞧白毛巾,爱美的心理总觉得围巾好看。站在镜子前,见白里透红的脸蛋儿配上它,好似新媳妇在上轿,镜里的文星摇摇头叹口气:“哎呀!这哪像不爱红装爱武装的革命女性?”
正在为难,桌上的草绿色颜色提醒了她。
“对,染了。”
赶她洗染完毕,又烘干烫展的时候,时针正走进丑时过五分。劳动归来的这个晚上,冀文星瞅着弟弟曾建议她顶的那块白毛巾悔之晚也。虽然装了一肚子气,但又为自己有生气勃勃的生活信心而自豪。
其实,文星此刻的自豪,是自解自劝、自强不息的人生观的反映。而再自强也掩盖不住女人本性的多愁善感。她虽然直挺挺地在炕沿上坐着,但一双眸子呆得怕人,呆着呆着蓦地站起身快步到窗前,朝成毅归来的方向投射着盼望的目光,簌簌泪下。
然而成毅却……
第四章 一
小雨过后的晚春,清雅绝尘,风光旖旎。下旬的礼拜天,成毅步在回校的道路上。
道,虽然是车辙小径弯转在山脚和高崖间,但由于在这春深似海,花红柳绿的季节,令人觉得犹如散步在游览景地。成毅今日感到特别轻松,神清气爽。一则,在农村做出了显著成绩。二则,领导上提拔他回柳林洼完小当第一把手。他搞的峡沟村已是先进大队。他搞得这个点已是红旗单位。当他告别群众干部的时候,乡亲们一个个挥泪送行,依依不舍。
老年人叫他“好依靠”。
中年人叫他“好接班”。
青年人叫他“好榜样”。
就是有些大姑娘小媳妇在背地里叫他“难接近”,甚至骂他“不顺眼”或“倔死人。”
成毅听了这些绰号,不但不恼,反觉有趣。他明了:
女人夸奖闲话连篇。
君子赞扬留名四方。
他想到那些女青年,其实很可爱。人才莫说,内在可美哩。就是不便和她们多拉呱儿,因为人多嘴杂,眼多神乱,为了免事,在她们面前必须举止文明,谈吐慎重。
“唉!她们可能要骂我一辈子呢,骂就骂吧。这种骂声,比造成群众的谴责声好听、好受,甚至是有趣的颂言喽!”他不由喃喃自语。
成毅想着、忆着,不由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随风回荡在山间。他挺胸阔步;孩子似地竖起耳朵静听他那欢快地“哈哈”嘻笑的回音。同时;也有些烦恼涌上心头:文星化悲痛为力量,辛勤在工作上,繁忙于家务中,她表现出女中少有的坚韧不拔。
他已半年未回家了。本想很快回去一趟,但又接到上级指示,必须先到岗位去安排工作。他估计她,肯定又累掉了几斤肉,愁坏了神,哭肿了眼。他呢?为了事业,为了把工作搞出个名堂来,哪能顾得那些情情爱爱,连爹娘都不在话下。
“唉!尽忠不尽孝嘛。”
他边走边想,又高兴又忧郁。王成毅翻过一个高崖,远远就望见那所熟悉的杨柳成荫、长长横建在校门前的花栏墙。两旁门框上的金字校牌,在明媚的春阳照耀下,好似还闪着光芒。高大的石壁上,雕刻着各种花纹,古色古香,令人观之心悦神怡,更觉风清气爽。他深深感到这座学校有一个育人健身的好环境。
半年后。
成毅狠抓教育教学的成绩,又有了显著提高,特别表现为教师的辛勤指导,学生的苦学苦练。
初夏傍晚。
突然“扑通”一声,从教室里传来跌倒凳子的声音。从峡沟学校调到柳林洼完小的霍和谦与刘德良,闻声跑至教室,见一个短凳子一头着地,一头翘起,却不见人。他俩在这两间大的教室地下转了几个圈,也未见个人影儿,更没有什么动物出进。
“嗨!好奇怪;难道老鼠蹬翻了凳子吗?是不是有鬼?”和谦嘟哝道。
“鬼?为甚这样说?”刘德良疑问。
“听说前几天隔壁家长丢了个男孩子,才十四五岁。”
“哟!人死如灯灭,哪来得这么大气候!还是往唯物方面想吧。”
他俩呆站着思考了一气,脑海里空空如也,一点线索也找不出来。
“和谦,原因很简单,赶你我来看,人已跑了。”德良下结论说。
“不!凳子响后几秒钟我就跑来看;教室门仍关得紧紧的,难道是孙悟空变了个蚊子吗?”
“那是凳子没放稳。”德良仍旧有理八分地道。
“不不,你看!凳子翘起的样子分明是有人从一头坐翻的,它哪能跌得这样巧?”
刘德良不吭声了。
二人沉默许久,只好皱着眉头一步一回首望着教堂,半斜着身子走回办公室。
前几天,霍和谦发现班上的周昌锁突然缺课,问其原因,是他的兄长夭折;祖母不让他出门。言之又怕小鬼勾魂;得等他哥过了百日才让他到校。和谦深思片刻,无可奈何地说:“风俗呗,不好一下改变,如果硬以破除迷信去叫他上学,反要费力不讨好,引起群众不满。罢了,咱们到他家去帮助他。”
“不行,都说他家有了不干净,俺爹妈就怕俺们去他家,还跟踪监督俺们呢。”班干部皱着眉头说。
和谦老师只好耐心等待周昌锁百天后的释放日。
第二天,班干部刚打开教室门,就看见黑板上写了不少字词、造句,还有演算的数学题。孩子左想右想:“咦!怎么回事?明明记得黑板擦干净了哪!”
“老师!您快来看!锁着门,谁能进来呀?”班干部惊叫道。
又一个疑点在和谦脑子里回旋:“真得有鬼吗?难道周昌锁兄长的阴魂还能来校学习吗?”他纳闷了,但是人人破除迷信,自己哪敢宣传鬼呢?只好与德良商讨破谜的办法。
“哈!这谜好破,咱们齐心合力捉鬼。”刘德良举了下拳头说。
“怎么个捉法?”
德良说牺牲一切休息时间专在教室里等,看它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他俩连吃饭也轮流端着碗在教室里,两三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兄,说不定是班上有了活鬼。”
“活鬼?”和谦瞪起了疑问的眸子。
“你的班干部变坏了,从中捣乱。”德良肯定道。
和谦摇摇头。
以后,还是断不了发现可疑的线索:听见教室里有人,但一开门却任何动静疑点都没有。和谦和德良又来了个悄没声的突然袭击,也只能听到一些轻微的响动和脚步声,甚至闪一下黑影就不见了。弄得和谦与德良心惊肉跳再不敢捉了。因为他们听老人们说古话,鬼也有好鬼,你不打搅鬼,鬼不伤害你。
鬼,越来越厉害了。
不断发生同学们的作业本、书本,被动过的现象。更奇异的是:清晨,班干部刚打开锁着的教室门,就看见地下扔着一块湿手绢,还有花纹呢。
“老师,我看是周昌锁哥哥的灵魂到咱教室捣蛋呢。”班干部手拎小手绢递给和谦说。
霍和谦听得头皮一炸一炸的,又见绢面上是朵梅花,更觉胆怯了。古来说“梅花一缕魂”是的,这更证明是鬼了。
“唉呀!和谦,现在我才相信,人死了就是有鬼。”刘德良恐惧地抹一把汗水说。
和谦摇摇头说还不能肯定,他感到鬼只是人的胆怯、疑心和幻觉,他决不会挪动实物。
离百天还差两天半,周昌锁就气喘吁吁地跑来学校上课。
“我憋气偷跑来了。”昌锁高兴地告诉同学们。
“哎呀!再跑,也补不起课来。”学友们异口同声。
“哼!那有什么难?不用你们帮助,不用老师讲解,我也懂得透彻,记得烂熟。”
“瞎吹牛!不上学,没人教,难道你是神仙?”
“神仙,我比神仙还办法多哩。”
孩子说话露八分。
“周昌锁,告告我,你有什么办法?”一个同学要求。
周昌锁脸红了,推了学友一把低头不语。
平素,周昌锁是班上的头名状元,智力相当好。但是,霍和谦觉得他以往再好,也好不过现在,他不像是补课,倒像是复习。和谦很奇异、惊喜,为自己有这样的好学生而欣愉。他告诉德良说,没想到周昌锁歇了三个多月,脑筋却歇出十二分的灵敏来。
这段时间,教室里也无闹鬼的事了。
德良听之奇异而又可笑道:“他兄走了,可能给他留下了好灵感。”他随手指了指六年级班说:“他兄也是个头名状元哪。嗳!和谦。干脆让他再歇三年,可能真会像神仙不学自成材喽!”
“哪有那么容易?神仙也得学哩!”
“嗨!究竟要少费劲的,你有幸碰上这个神童,能给你争光哩!”说着,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哥儿俩从天上谈到地府,从神话谈到人间现实。正莫明其妙地盲目高兴着,班干部上气不接下气跑进办公室说:“老,老师,地,地道……”
“什么地道?慢慢说。”和谦和德良齐声惊问。
学生喘息了一气,给老师讲开了周昌锁和地道的故事:
周昌锁的兄长夭折后的第二天,昌锁虽然极度悲痛,但是一想起功课来,就想往学校里跑。可是,怎么也跑不脱奶奶的手掌,甩不脱父母的追踪。三四天了,周昌锁虽然看书复习,但新课总是弄不懂。他边哭着想哥哥,边阅读一本写地道战的小书。当看到地道那么神秘和贡献大,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平时听妈妈讲他们家炕火炉灰坑的底下,通着他的教室后墙根,只有两个大砖大的出口,能进到他的教室。那两个砖多年来一直严保秘密,使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只有老一代知道。生活在和平时代,谁都不注意那些传说了。他的父母很精心,将他家的炉火圪洞的通道,直至教室的后墙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利用它夏季放粮、放菜,放其他东西,真算上个神仙洞呢。周昌锁想到这个通往学堂的路高兴极了,他趁大人不在之际,不顾一切跳下去看时;黑咕隆咚真吓人。他取了根松脂点着;从通道直往教室墙根走;虽然到达了教室后墙的墙角根,而头顶却是大方砖盖着。多年不揭,被泥土锈实,实在难取开。周昌锁心生一计,用刮铅笔刀子对准砖缝刮起来。墙角后案的学生们;听到“吱吱喳喳”的响声;都以为老鼠在打洞呢。终于在一个上午的讲课时间;砖缝透了明;并听到老师清晰的讲课声。昌锁高兴极了,拿来他上晚自习用的电石灯,坐在洞壁前的一块青石上听老师讲课。可是布置的课堂作业无法让老师检查。
怎么办?他用尽吃奶的气力将那大方砖推呀推,搬呀搬的都无用。一来由于工匠修理得精巧严密。二来自己不知道人家开合的方法。经过他仔细观察终于找见了毛病,出口开了门,只能爬上一个人。他兴奋极了,打开同学们的作业本与自己的核对。不便用石板石笔和纸纸张张,就一手端着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