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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星气足了,眼帘下顿时闪过:痛彻心腑的鸳鸯巾。羞人难言的上告材料。文星好像看到祁斌办公桌上,教员对成毅的揭发上诉的一字一句,不但又活跃起来,而且,还拉住了自己的衣襟乱蹦乱跳。文星心碎了,耳膜里顿时响起,人们对成毅不三不四的传说。她,饮泣吞声,苦思冥想:“我能忍受你这么长时间的污辱和难堪,而你却道听途说当真经,给你根椽头认个针。你……”
文星呼呼喘息着打憋气:“你让我交待什么?祁斌来过你见过,至于那个坏干部我也和他有过。同志,到法院离婚多痛快,走!”
文星说完大迈一步,成毅见此抢先一步,并且“啪啦”一声摔上门:“你先去吧!我等传票。”
王成毅,一阵风似的就没了踪影。
冀文星哭呀哭,气呀气,两三天没有吃饭。学生和家长们只以为她病了,可是给她请医不用,抓药不让,她,只是一个劲地哭。白净的面容哭成个紫茄子,雪白的牙齿被她狠咬嘴唇染成了满嘴红豆豆,一双美丽的杏眼变成了两个黑核桃;蓬头垢面,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她思想成毅的听说;成毅的怀疑,也是对的。因为祁斌和她的关系难免有外传,那个坏干部与她的说法,也有点来由:
那是仲春上旬的一次中心会议上,由于文星刚调来,她,像初入学的学生坐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腼腼腆腆,不言不语。墨黑的卷发上别个小白花,清秀的脸蛋儿,不搽粉自来白,不搽胭脂自来红。一身一尘不染的毛蓝衣服,配着艳红艳红的秋衣高领折叠在脖颈的周围。虽已三九有余,看上去只不过四五之年。
这日,那个干部下乡到中心学校一看,看见了人群里来了个蓝衣仙子。顿时,他的屁股上犹如扎了刺:这儿坐不对,那儿坐不行。坐在哪儿也心烦意乱,校长让他上坐,他更摇头摆脑。最后,选中了文星身边的一个凳子。
“你才调来吗”?是镇上人吗?”他慢慢转过头来问文星。
文星连眼也没瞟一下,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会散了,文星请了半天假回家探亲,当她走在一段两边是高崖,中间是一条深沟曲径的时侯,发觉身后也有人在走路。她很高兴,因为这段路好有狼虫,正希望行路的人越多越好呢。后边的人追上来了,还“哼哼呀呀”地唱着小调:“小妹妹好呀那个实在好,走起那个路来呀水上漂,哥哥我……”
文星回头看时,原来是那个干部。
“首长,哪儿去?”文星有礼道。
“回家,原来是你,我还当是那个盖西庄呢。”
“有什么盖西庄?什么叫盖西庄?是人还是东西。”
“哎呀!连个这意思也弄不清?当然是一个人盖了西庄嘛。她比你大,已经三十有五了,只能看个二十几。你俩很相似,她叫文伶,你叫什么?”他一阵哈哈大笑之后,两眼又瞅得文星好不舒意。他,继续追问文星的名字。无奈,她只好从牙缝里挤出“文星”二字。
他一听,紧撵几步拍拍文星肩膀说:“看看!你俩的名字也像姐妹。哟哟!你俩是不是天仙下凡呢!嗳!文星,你也回镇上吗?”
文星“嗯”了一声。
“啊!好的好的;顺路顺路;我家也靠近镇子,我顺便能送你一程。”
“不不;我不路过你村。这儿有近路好走。天还没有完全黑嘞,不怕;你快走你的路吧。”
这个干部也真能干,真辛苦,不管你是绕路走,还是抄近路行,反正他是紧紧跟随着文星甜言蜜语。时而,又情不自禁地谈吐些什么。他,决心送文星回家。文星跑不了,也停不下。只好憋着气,绷着脸,低着头慢步行进。
“嗳!等一等,相跟着点。”
文星听之喜上眉梢,急转身招呼:“哎哟!原来你们也走这儿,为啥不与俺早搭伴呢?”
几个女教师互相对对眼神,偷偷嘻笑。其中一个拽了一下文星的衣襟低声:“有首长陪送你呗。”
文星也扯扯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羞红了脸。
之后,首长可能害怕大家的沉默吧!一会儿就告辞走开了。
这事是明摆着的:首长陪送文星回家之事,犹如纸里包火。
文星想起自己这些不幸,想起自己这些厄运,反而不哭了。一骨碌坐起身来,用五指梳了梳头发,又整了整衣服,随即拿起桌上的教科书和备课笔记,对身旁抽泣着的陈美美说:“美美,走,上课去!老师宁愿累死;也不愿屈死。活着还要看那消了雪的青山哩。”
美美没有关心老师说些啥气话,只是为老师的高兴而欢天喜地的向教室奔去。
九
日月如流,光阴似箭。
在这个神林沟神灵的掩护下,文星进行着正常的教学工作,不觉又是一个春天的到来,但在文星来说好似度日如年。她那心灵的痛苦和沉重;她那月色溶溶般青春的孤单,使她经常在梦中欢乐或悲泣。文星在梦中独坐苦思:一阵下决心永不见丈夫,一阵又急于想了解丈夫这一年多来究竟弄成个什么样子?前思后想:他俩曾经不欢而散;他俩曾经双方暗下决心永断情弦;特别是成毅那个阴沉沉的脸子和怒气冲冲的样子,使她不寒而栗,致使她对丈夫思念的热情顿时化为冰霜,并变得冷眼愁眉。她又哭了,抽泣!抽泣!极度伤感!伤感!文星的哭声惊醒了身边的陈美美。师生俩同时醒来,文星的一双泪眼凝视着一张惊恐的脸子,久久地喘息着。美美也盲目地流了泪。
“老师,您梦见甚了?”
文星憨笑一声,没有答言。
美美翻了翻身子说:“老师,您梦见怕梦了吧?俺抱住您睡吧。”
文星点点头,抛开了自己的被子,她,凝视着这个得意门生,那种绞心的痛楚和万分的烦恼,刹那间消散在群星喜乐的夜空。
她和美美如同母女同床,亲热入眠在一个被窝里。
窗纸还未显出鱼肚白,师生俩就起床准备上操场。突然,听到院子里的赞声:“哎呀!好个满院美丽的时花……”
文星从窗口探头一看;是娘家兄长冀华瑜到来。他又气喘吁吁地喊叫:“文星住在哪个屋子里?”
“二哥快请进,这还用问,除了两间教室;还不就是我这半间地盘。您扑明大早跑来干么?还急成这个样子?”
兄长擦着汗水坐在窗前的凳子上,句句直言无隐地告诉妹妹。
那日,成毅与文星绝裾而去,一路气夯胸脯。不时将道旁刚刚开放的鲜花连根拔起撕个粉碎;不时又仰面朝天吐口气;不时又低头直愣愣地瞅着自己慌乱的步伐。有时竟能大睁眼走在坑里,甚至被石头绊倒;时儿又像小孩子边哭边骂骂咧咧。
快到学校了,成毅远远就看到了校门前来回踱步而神色不安的一个人。当那个人看清是成毅的时候,直向他跑步而来。
“别回学校!到那儿……”
成毅随他指的方向跑到校院后墙根的一棵大槐树底下喘息着问:“学士,怎么了?”
“你将大祸临头了。”
“大祸?”
林学士向王成毅附耳悄声一番。
“哎呀!我的天哪!这纯属害人啊!我向来没有接近过她,真没想到她进我的办公室却是挂着羊头卖狗肉。老弟;我跳在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哇!你是最明白我的,你得给我做证呀!”
“也是也是,我做证。还有群众的眼光是尖锐的。”林学士连连点头道。
他俩只以为众志成城,都能像他二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然而,凡世间人心隔肚皮,真情难推测。他们坐在土地上密谈了一会儿,就放心地并肩回到成毅的办公室。二人刚点着一袋旱烟,就听得院子里响起了众多的脚步声。屋门响处拥进一伙造反派,随后又跟进耀武扬威的几个头领。
“让我们搜查一下。”沈谋汉板着脸说。
之后,又向张英努努嘴叫她搜查床铺,回头又直视林学士说:“保皇派该请出去了吧。”
林学士却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仍旧稳坐办公桌前。并对他们的行动横眉怒目。
不一会儿。
张英从成毅床铺的一角,搜出了田荣的一条衬裤,一个裤衩,还有一块手绢包着用过的避孕套,令人瞧之恶心呕吐。
成毅一看不得了,顿时脸色苍白,暗暗惊恐。已知被害,有口难辩。明摆着自己牢狱之灾已经临头。他向林学士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快离开这儿,免得被他们重加保皇派的罪名。
可是他,还是没有走。
造反派喊着“打倒王成毅”的口号,你推我拽一气将他又拉到黑房里受审。个别的还用武器逼着林学士问:“你是想彻底保皇?还是要彻底保革命?”
贫农儿子、老红军后代的林学士,哪里还怕他们这一套。
“我这不是紧保革命呗!成毅一直是干革命的,谁敢说他去叛国投敌!保卫革命者还不是保革命?”
女头领张英朝着林学士举起武器。学士大义凛然;背着双手蓦地站起身:“你这个破烂货还想欺负爹爹?来!你情愿与爹爹一同见阎王去?好!爹爹死也要叫上你这个逆女。”说着一把将她的枪夺了过来。
张英见势不好,和她那一伙一哄而散。
林学士抡起枪“啪啦”一声,照住他们的屁股扔去。
“你们拿着它杀人去吧!爹爹才不要它呢?爹爹还怕欠了血债呢……”
林学士见他们被吓跑,反而软沓沓地坐回原位,看着乱七八槽的办公室,眼泪扑簌簌地珠连而下。
“祖国啊!我们的母亲,您怎不幸养育了我们这些无用之材?”
他竟呜呜咽咽了一气,又看着玻璃板下边成毅的相片,战战兢兢地自语:“王老师,您彻底被害了!我得想法子救您……”
学士想着想着蓦地站起身,直向成毅的丈人家跑去。
王成毅的内兄冀华瑜;自从下放回家;又变成了田间农手,家庭主干。
这日,他正忙活家务,忽听院门被人敲得“当当”响。他急去开门,被来人撞了个满怀:“哎呀!哪来的客人?有狼撵着吗?”
学士苍白的脸上滚落着汗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您,您是王成毅的……”
“我是他大舅子。”冀华瑜抢着回答。
“老哥,您快救救成毅吧,我的行动实在不便,得您为他奔走。”学士紧紧握住冀华瑜的手把发生的事详叙一番,并说明来意。
冀华瑜听得皱起眉头:“你先到家坐着,我去去就来。”
去了不一阵儿就回来了,言之他向高人问了一卦,卦相很好,说成毅有贵人相助,不久就会除残去秽幸获光明。
学士听了大喜,与华瑜有信心地研究了对策。
学士临走又告诉华瑜说:“我听说田荣的丈夫前段时间回家探亲,竟能到我们学校去找老婆,不知为什么他两口子在校门口打了一架。”
“是真打?还是假打?”华瑜唉声问。
“真打好?还是假打好?”
“如果是真打,他会认我们为友。如果是假打,他就会对准我们端起机关枪。”
林学士听之已思过半矣,他点点头说:“老哥,人心难测啊!不过,你试试看。祝你顺利!”说着握手道别。
次日一早,华瑜就出发了。
真乃幸运加幸运:在车箱里与一个军人面对面坐在一起,交谈中知道了这位军人恰巧就是田荣的丈夫。华瑜不顾一切直言尽意地对他滔滔不绝,从和他的谈话中,证明他与田荣的打架是真打。华瑜和军人谈得很融洽:由陌生变为熟悉,由熟悉结为友情。军人答应华瑜立刻返家管教内人,去邪除恶,挽救无辜的成毅。
车厢里,不时传送着他俩推心置腹,听不清的低语和一会儿忧郁,一会儿又爽朗的笑声。
呜…呜…哐当哐当……
军人从车窗口指向另一轨道,对冀华瑜说:“咱们到下站倒车吧。这是天照应;省得你再跑远路找我了。我呢;也情愿先帮地方上办点好事。”
王成毅忍辱含垢,坚忍不拔:他不怕天天被揪斗,他不惧天天戴上高帽子游街,他不畏大字报上画着污辱他的漫画。因为他感到自己没有做亏心事,他拍拍胸膛问心无愧。虽然造反派使劲地向他抖弓射箭,不时向他投来明枪暗弹。可是他气不呼喘面不改色。他还自解自劝:“哼!游街总不比黄牛被牵着耕地苦。人类嘛,免不了发生这种恶性的活动形式。人生掸指一瞬间,怎样不是个活。”
他凡游街回校,反而要多吃一碗圪斗子。
这日,成毅游街刚回到黑房,还没来得及摘下高帽子,随后就跟进造反派头头许三云和一个军人。
“王老师,太委屈您了,只怨我来迟了一步。”军人很礼貌地对成毅说。
随即,又亲手给成毅摘下高帽子“啪喳”一下隔着屋门扔在了院里。那个圆锥形的东西骨碌碌地滚在了正站在院中央的沈谋汉跟前。
“嗨哟!没想到它相中了你。”军人指着高帽子,冲着沈谋汉嗤笑一声说。
沈谋汉听之无可奈何地干笑起来。
军人与成毅手拉手回到办公室,成毅没精打采地坐在了办公桌前,心啊!像火球在胸中滚滚。他又怕受暗算,他一想那阴谋诡计,浑身就颤颤抖抖。
“王老师,您是不是感冒了?”军人怜悯道。
“没事,没事,因为你们对我太好了,我有点激动。”
军人点点头信以为真。
头领们走后,他与成毅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军人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告诉成毅说;他已见到了成毅的内兄冀华瑜。
当他回来时,他的田荣不在家。军人心中已有底,让家人暗暗寻找。出乎预料:大天白日从造反派头头沈谋汉的卧室里找了出来,还捉住了他们的好事儿。
军人一家气愤填膺,喊冤的,告官的,狠打奸男的,痛骂贱妇的,出出进进乱做一团。但是,革命的军人却与众不同。他胸有丘壑,眼观四处,耳听八方。他很沉着地压住家人的激怒,和颜悦色地从妻子口里得到了事情发展的真情:
沈谋汉仗着是领导的高位;想一箭双雕。既占有了漂亮的田荣;又能让她一心一意为他的居心叵测出一臂之力。成毅床铺下面的冤物,就是沈谋汉支使田荣的把戏。田荣,咬定王成毅有罪恶。面对冤案,还是革命的军人有革命心。革命的军人有水平。他用一分为二的观点看自己的妻子,因为她不是少女更不是幼女。她,正在青春时代。她,甚至是主动者。军人,不由从腰间“嗖”地拔出手枪逼住了田荣。
“你混一个不行!还混了两个,我看你两个也不在话下!快!好好交待我,你究竟混了多少?否则,宰了你!”
田荣被吓坏了:“谁,谁也没怎咱。我就是吃了那个头领的两次亏。成毅校长是被陷害者、陷害者哪!”
成毅是冤枉的,田荣是糊涂的,沈谋汉是阴险毒辣的,人民的军人是才德兼备、忠孝双全的。他为了尊重父母的意见,为了止住一双儿女的哭泣,更为了团结两个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他,饶恕了妻子。向成毅伸出了热情友谊的手,并暗暗压下了对坏头头的深仇大恨。
沈谋汉感激得向军人频频叩头。
成毅赞成军人明察秋毫,不愧为是人民的子弟兵。
之后,成毅与军人整日整夜地促膝谈心。当军人归队的时候,成毅给他背着行李远送一程,并久久地紧握着双手不想分开。
文星叹息着听完了兄长的叙述。
“哥哥,我与成毅已一年有余未见面了,我还以为他坐了大官;不料;他几乎坐了牢房?”
文星嗤笑一声又说:“哥;您没有问问他被人诬陷的滋味儿好受吗?”
兄长觉得小妹的讲话阴阳怪气,断定他们夫妻之间必有缘故。想问个明白,但又看着妹妹阴云密布的脸子加唉声叹气,不便追问。
兄妹俩长时间地沉默着。
出乎兄长预料的是小妹突然主动滔滔不绝地向兄长诉起冤屈来。冀华瑜听完妹妹的哭诉,毫不在意地眨眨眼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夫妻之间狗皮袜子没反正。妹妹,你快去看看他吧。”
文星瞟了兄长一眼痛苦地摇摇头。
“哥啊!这条红线已被他拉断了。我;我可不会接它。”文星说着“哇哇”地哭起来。
冀华瑜真想去成毅那儿探听探听他与妹妹的情感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不便行动。因为他救成毅是保密的。怕的是事情调解不成,反而株连九族。
冀华瑜叹了口气:“三十出头的人了,竟能与亲人自相残杀!好像你喝了迷魂汤,还替奸人说话?我走了,你看着办吧。”
他对妹妹斥责一气,又劝解了一番。之后,出着粗气“啪啪”拍了两下膝盖上的土,沉着脸子走了。
文星紧撵至校门前的石崖上,望着兄长的背影消失在丛林曲径中,簌簌的泪水纷纷而下。
“兄长啊!您要知道,人世间,夫妻关系用X光也照不出他们谁是谁非。因为他们之间那条火热的红线,经常会被寒光冷却,暗刀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