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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文学奖提名 懿翎:把绵羊和山羊分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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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说完“检讨完毕”,会场上一片笑声。毕号奇得到墨镜又建议江远澜把“零食”充公,江远澜说:“零食是比结绳记数更早的小石子、竹片、树枝、贝壳的象征,亦是我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动力,焉能充公?”

  见江远澜说得严肃,毕号奇听得生气,白个白圆场:理解理解,包括江兄的两只沙鸡都是凤凰涅,说罢,他还用胳膊绕住了毕号奇的脖子,熟络地说:“您老千万甭和搞数学的一般见识,数痴、数呆、数疯子们吃碗面条都得默算出面条长度且用国际换算单位m。”“可是,爷的孙子讨要咋办?”毕号奇上手背打下手心后摊开说。

  “你可以把火药、罗盘、造纸、印刷术给你孙子嘛,那可都是国宝。”江远澜为毕号奇指前程,气得毕号奇再一次上手背打下手心后摊开说:“问苍天,遭的什么花甲!问祖宗,你小子来我们村干甚?!”

  刘主任非常注意群众关系,悄悄塞给江远澜5块钱,用眼神示意,江远澜只好给了。毕号奇抓住钱后手握成个拳头,雷大雨小地捶了江远澜前胸两下,又抓住其手,举过头顶,笑盈盈向众人颔首,转圈时,转了一半的毕号奇突然傻了,他呆呆地看着塬下一片杏林,然后发疯地朝塬下跑去……

  绿茵茵的杏林不到半天功夫变成了灰败的枯林,突发的天幕毛虫是罪魁。每棵杏树都披着猪网油般的丝絮,在丝絮上面蠕动着的寸长的毛虫抱团成伙,成帮结对,潮涌一般骇人。毕号奇当时就僵直倒地,口吐白沫。

  白个白背起毕号奇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他走时还朝郭局长喊:“千万不要用任何农药,毛虫有天敌!”

  郭局长带领我们的队伍去和贾校长的队伍会合。郭局长选的是一条沟崖两侧长满野麦子、沙芦、红顶草、赖草、三芒野古草的小路,韦荷马说虽然小路无烟岚,却有春融恰,夏蓊郁,秋疏薄,冬默淡。事后,毕号奇说这是一条鬼路,走一趟死一个人。我不信,又拉着魏丰燕走了一趟,进沟时一只红靛颏撩着白云拨着清风疯撵了我们一程,出沟时一只蓝靛颏拉着夜幕掩着残阳狂追了我们一程,回到宿营地,先被魏丰燕要去了小程老师给我的惟一一个煮鸡蛋,再被刘主任叫去找白个白老师:“就是挑担茶叶上北京也该回来了,你去看看。”

  我穿过废戏台,绕过马厩,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朝西走时,后悔自己没了自己,掉转头,才往回走没几步,就是一块教室大的空地上两条巴掌瘦的条凳支着一块朱红色的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男尸,我觉得男尸面熟,仿佛在哪儿见过。疑惑起,精神升,那男尸就被我看了个仔细。再等迎着天西褐黑色的碎云,到了毕号奇家门前,正欲打门,我一下子愣住了:两条巴掌瘦的条凳支着一块朱红色的门板,门板上又躺着一个男尸,他是我们学校的化学老师白个白。

  诈尸的故事在京城听得腻透了,即使有,雕琢生死,也没甚意思。退一步说蒲松龄慈心一片,派一具诈尸尾随我,还是个伴儿呢。“毕号奇!毕号奇!”我率性不管什么尸不尸的,手拍拨铞大声喊道。

  嗖地一声,蹿出一条黑狗扑到我身边,先是站起来狂吠,然后皮一样铺在地上,嘴里呜呜,目光如水。我走进堂窑,掀开东窑帘子,没人,再掀开面窑帘子,也没人,不过面窑的灶台摸上去是热的,我揭开锅盖,见锅底有十来颗炒豌豆。我三把两把将炒豌豆抓到手,一次全丢到嘴里,嚼着嚼着,先是发现了倒在缸边的毕号奇,死睡如泥。后来见毕号奇的老婆怀里抱着一团白布走进院子,她像走在秋叶深积的森林,满脸绿荫。

  那女人把一樽暖水瓶高大的锡壶举给我看,说:“壶中残酒是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喝剩的,你们的白先生和我的外甥争着喝,一碗炒豌豆抢食完,先是身子蜷成个刺猥满地滚,然后整个人变成个发动机,震颤得吓人,再后来齐死哩!中的是铅毒!你说爷家的锡壶咋有铅毒?”那女人瞪眼问我,我瞪眼问她:“你男人没死干嘛装死?”“装?”那女人横着脖子道来:“装能装出个那德性,”她没好气地瞅着蜷缩在缸边的毕号奇说:“他吓的得了失心疯啦!”“你咋办?”我近乎幸灾乐祸地问时,她眼珠子一转,霎时,满脸媚艳异常,款款地说:“吃汉穿汉死了汉嫁汉,汉没死偷汉呗。”

  我注意到她满院子没种韭菜菠菜和小葱,而是贪懒种了一院子的苜蓿。苜蓿最招蛇了,福儿奶奶的声音和争先绽放的几朵紫若胎盘的苜蓿花在我心中肥厚地开放。我忍不住又去看了看白个白老师,只见他面若紫罗兰,死相翩然。我没注意到毕号奇钻窗跃墙逃遁时是哪一刻,等我再回窑,想拖起他见我们贾校长时,缸边无人!我摸了缸壁,它是温的,那女人说她男人学会了紫燕的飞翔。(未完待续)


 
出院了 


 
sina 2002/09/04 14:53   新浪文化 
 
  作者:懿翎

  白个白死得瘸子屁眼儿,邪门儿,就引起老师及校方领导的怀疑。贾校长说:“倘若换成小侉子死,很好理解么,不学无术个家伙,抱起锡壶喝残酒,死得顺理成章,可一个北大化学系的硕士,这么死,就有点可惜,有点可笑,有点可疑,难道白个白不知道这一常识么?”方向明副校长不同意贾校长提出的“意外死亡”的观点,他认为一个搞化学的无疑也是 
精通死亡学的,从白个白轻而易举死亡成功的事实证明,白个白是自杀。

  白个白的尸体放在了场面的弃窑中,陪同他的是一串串殷红的田鼠尾巴。南坳在羊疫之前还发生了鼠疫,黄鼠在村里集合欢聚,搞得人都无从下脚。一桶水可以灌出祖孙三代的田鼠,一百个鼠尾巴是一个工,各队的计分员将一串串鼠尾巴刷上红油漆不是为了避邪,而是给县防疫站交差,当然,我还看到葱油绿的鼠尾巴和粉红色的鼠尾巴,但那是在我们村。

  方向明提出白个白死于自杀,非但没引起在场所有人的诧异,倒让大家有了一个畅所欲言的话题——自杀吾观。教地理的熊希羲说:“在北纬47爸57埃20爸40爸涫亲钜发生自杀的地区,譬如英格兰、比利时南部、法兰西北部、德国北部等等。喜城地处北纬113,东经40埃赘霭椎乃啦恍枰皇游恢稚缁嵯窒螅蛭ɡ绽兹衔嗣侵匝≡衿不冷不热的美好季节自杀,是人们不喜欢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人世,春天的自杀者远比秋天为多,尽管春天更冷一些。”教政治的石磊磊老师拿的是双学位,她对社会学的研究是很到位的。她说:“自杀总是保护那些愿死不愿生的人们的权利,自杀仅仅是日常生活的夸张形式,它为所有人提供一条潜在出路的同时,且被称之为文明的赎身钱,文明发展与自杀携手并进,使自杀与真正的道德行为结为近亲,自杀行为只不过是把道德行为做得太过分罢了。”小程老师说:“我一直对军队中自杀现象寄予广泛的关注,不管在哪国,哪个部队,自杀系数高的都是精锐部队,譬如被誉为军队美德学校的阿尔得利亚部队,每百万人中有570人自杀,而法国部队只有280人,军队是自杀的温床,一经风吹草动,自杀风气便马上蔓延开来,就像已点着的火药线那样在那些随时准备自杀的人中间蔓延,我以为“英雄主义”不仅是自杀理论的翻版,还是自杀最逼真的表现形式,在一个利他主义占上风的环境里,人们总是随时准备放弃自己的生命。”郝来宝老师说:“工业、金融、移民都可以使自杀率提高,但我以为鳏寡危机会对生存者产生极大影响,使他(她)不能适应变化了的生活,从而无力抵抗自杀的诱惑。白个白的妻子靳绮神来喜城一周后投井自尽,死因迄今不明,在坐的诸位都吃过靳绮神塞在我们手中的栗羊羹、杂拌儿糖、果丹皮和北京果脯,都夸过靳绮神两个又深又圆的酒窝,都赞美白个白好福气。如今,白个白以伊壁鸠鲁式的死亡超出了世俗的追求,让我们这些蜉蝣朝露就更为他的杰出而汗颜。生的权利从逻辑上讲就包含有死的权利,所以,我劝在坐的诸位换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退一万步说,就算白个白死于自杀,难道不比武斗杀戮,流血牺牲要好得多吗?”

  江远澜此前一直抱着郭局长还给他的小本子流丽畅达地去做自己的学问,简直就是失而复得的学问。他的冷漠、沉默被同事们熟悉,认可,他不发言是因为石雕像也不发言,列席参加此会的郭局长见大家都能说三道四,就指名要江远澜说几句。“言者无罪,说几句说几句。”张菊花主任帮腔催促着。“嘿,说你呢,”韦荷马老师又捅了捅江远澜,江远澜才醒过神来。

  会场的寂静无声使江远澜由紧张胆怯引起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江远澜抬起求救的目光,发现所有人与他的目光相同,甚至更具有求救的色彩。他甩掉烫手的烟头,用与己无关的口吻说:“开学不久,我去白先生家换大米,我给了他十斤玉米面,他给了我十斤大米,条件是我把全国通用粮票换给他十斤,我给了他,他给了我这个月山西省粮票十斤。我去他家时,他从一箱子烂鞋中挑尚好的穿,他让我帮他鉴别,我摇头不予鉴别,现在想起,对不住他。白先生有郁闷时拍桌角的毛病,桌角被他拍薄了一公分余,我劝他别练铁砂掌,他敏感地指着一箱子烂鞋说:‘踢鞋他是舍不得的。’白先生那一次还问我:‘你是哪只手拿教案上课?’我说右手。不日,他买回来一副白线手套,给我一只右手的。他向我要一毛五分钱,说一副手套三毛一,我占他一分便宜。我把手套扔给他,很不高兴。白先生戴着左手套,右手插在裤兜,在我面前走过来神气,走过去更神气。他说:‘我要去辟谷喽,我已经学会了餐风吸露,能够餐风吸露,便可以轻举,可以长生不死,做一个快乐逍遥的活神仙。’我说你既然都要辟谷了,不如把那十斤玉米还给我,我好再去换大米。如今,”江远澜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说话的节奏慢了下来:“白先生彻底辟谷去了,用太阳漱口,用月亮洗脚,用泥土当床,用岁月当梦,我们都不是白先生的对手。”

  “我也赞同江远澜的观点!”接下来说的是穿着一件沉甸甸的制式长大衣的韦荷马:“此刻,江远澜尊称白个白为先生,我感同深受,某一日,我与他沿城墙散步,忽然,头上浇下来一片黄雨,我抹脸仰头,见一群顽劣学生端着小鸡鸡朝我们撒尿,‘何人掷汁?’白兄轻声提问,吓坏了学生,我以为此后学校绝迹学生欺负老师现象,与白个白特殊教化不无关系。斯文到了极端便衍变成最具威慑力的武器,何人掷汁?多么斯文!现在,我们通过对死者的回忆,是为悲切虚荣?还是为同情做戏?事实上,我们的语言非但不能给死者以安慰,还加重了死者的不幸,我们如果不是对死亡恐惧的话,我们何必说三道四?”

  韦荷马说到最后,表情丰富,这让会场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有的说白个白身上总带着一支自来水笔,一把牙刷,一盒火柴,对突发事件有很充分的思想准备。有的说白个白的闲章有半抽屉,尽管也有萝卜章、山药蛋章,但是其中有“学生满,天下反”“衣冠齐楚”“大翼垂天四万里,长松拔地三千年”“一半书生一半瘪三”“码格里西还”等等,他的做法非常人所为。郭局长问道:码格里西还是什么意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了,还是韦荷马破题,说码格里西还就是马革裹尸还的意思。“你怎么知道的?”方向明警觉地问。“汉字谐音的常识你难道不懂?”韦荷马讥笑道。“我懂,我更懂有人回到家是名符其实的受气包,双膝跪在床沿下,头顶着尿盆背家法,三年里吃不着雌舌头,五年来老枪靠手擦!”

  “太不像话!”“太不像话!”女老师们马上提出抗议,说:“方向明无聊之极。韦荷马笑吟吟,毫不生气,说:“方向明呀方向明,你妈真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凶妇不败家其一,悍婆疼汉子其二,河东狮吼的女人不给男人戴绿帽子其三,你回家问问你老婆,冬天给你戴绿毡帽,夏天给你戴绿凉帽,秋天给你戴绿草帽,春天给你戴绿皮帽,你绿毛王八,王八绿毛,天罚地惩,女人反,你家的红杏不仅出墙,还出院、出街、出村、出到口外的二连浩特,现在就等出国了!”

  方向明骂韦荷马灰皮,提起拳头要揍人,被张菊花拦住了。她香粉袭人,神色恭谨地说:“明月飘浮在小河上,人间有味是偷欢,谁能犯作风问题谁就占了大便宜。”张菊花是兵站站长夫人,她的私人生活是军事禁区,她的言论让教师们想起她那首著名的爱情诗《深誓》……

  列席此会的郭局长脸色比远处丰稔山尖的黛色还黛色,他说:“在坐的诸位可以婆婆妈妈,不可以婆婆妈妈气。可以下千言笔,不可离万里题,今天的会议是讨论白个白死亡的性质问题。譬如:白个白不来南坳,有没有酒喝?”“不可能!”抢先说话的张菊花非常干脆:“他生活困难极了,爹瘫在床上不算,还有个疯二姨,疯小姨要养。”“譬如:白个白不来南坳,不被毕号奇去找赤脚医生,不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同吃炒豆同喝酒,能暴死他乡吗?”贾校长摇摇头,所有在场的人也跟着摇头。郭局长说:“试问,白个白有过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吗?”庄老师说白个白最喜欢的一句诗是:“为什么我眼睛里总饱含着泪水,是因为我爱喜城爱得深沉。”郝老师说:“白个白对古代金丹术史及炼金术有浓厚的兴趣,他说中国炼丹流行了两千年,汉武帝时都能煎泥成金、凝铅成银、水炼八石,我也要造出社会主义新时代的能洗筋伐髓、寿与天齐的新型“哲人石”,献给毛主席。”“噢,对了,”没容郝老师说完,叶老师补充说:“白老师说他平生最喜欢的四个字是“点石成金”,昨天傍晚一道埋死羊时他还说全世界专利发明中化学占了20%,我总得搞出点名堂来。”“没错,”教化学的张红梅老师也抢过话头说:“白老师从饮牛沟的汉墓搞到了一鼎‘大丰炉’,说此物是富贵荣身,济人利物的丹鼎,等到完成他那点石成金的心愿之后就送到喜城文化局去。”另外,张红梅眼睛红了,她说:“白个白胃溃疡的老毛病又犯了,来南坳之前大便潜血一直四个加号。”张红梅还说:“白个白自妻子死后他一直酗酒,但神志清醒,意志坚强。”

  “白个白能是自杀吗?”郭局长摊开双手,面色潮红问大家,大家说:“不是。”“那么,白个白是不是因公殉职的呢?”郭局长大声再问,全场的人都明白了,异口同声地说:“是!”百分之百的是!

  郭局长和贾校长交换了一下眼色,宣布白个白同志不幸以身殉职。同时指出要以白为鉴,小心活着。第一个鼓掌的是石磊磊,大家边鼓掌边泪汪汪——恰在这时,南坳村党支部和南坳公社党委也派人来了,表情悲伤地将一幅“生为上公,死为贵神”的锦旗送到贾校长手里,一个自称是南坳公社党委副书记姓吕的黑脸汉子说:“拜托先生们赶紧领着娃娃们回学校去哇,你们来的这几天受苦受大了,没吃一顿硬肉菜,没见一块黄米糕,听说有的老师把羊粪蛋当黑枣吃,羊猝狙不咋,人要是猝狙起来可是妨大祖的大事,小小个南坳咋能承担下这么多的贵人哎。”

  ——

  “京籽儿萝卜(喜城称指心里美萝卜。)再见!”再等贾校长领着学校队伍回喜城时,南坳的男女老幼都统一口径欢送:“京籽儿萝卜再见!”魏丰燕见我和小程老师一前一后坐在一辆木轮铁瓦大车上,连郭局长、贾校长都步行,就气嘟嘟地追着车轱辘说:“坐在车上,命运就是公正!”我闷着不语,就把魏丰燕的气性给激出来了,她说:“小侉子你的脸和腚啥时调换的?你不要脸哎!”我看到她一身葱白肉携肥拖胖走得吃力,思想了一会儿,继续闷着不语。

  前世前有前世,后世后有后世,无耻山寡廉洞两样你随便挑!魏丰燕碎嘴唠叨还白晃晃如一盏“歧路灯”烦我,我就跳下车来,且不说伤口震得钻心疼,汗珠冷过水银珠子。魏丰燕狗熊般颟顸爬上车后,朝小程老师浅笑盈盈,小程老师朝我坏笑,我前观后望,黄尘滚滚中的队伍盘带懒懒软软,个个都灰眉土脸,就没敢交底,偏魏丰燕带肉涡的胖手不拾闲,翻开了盖在白个白尸体上的羊毛薄毡,见到了白个白铅灰色的死脸——“啊!”魏丰燕尖叫着滚下车,像跳大神的跑掉了。

  指派我护送灵车的主意是江远澜提议的,他说我和死人有内在的优越的逻辑关系。

  一问三不知的傻蛋都是无神论者,我的自嘲让小程老师不自觉地与我构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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