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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搀起裴云,感激地道:‘多谢将军相救,咱们快点离开,若是还有刺客就糟了。‘
裴云也是这样想,若还有刺客,他是无力保护我了,我们两人走向园门,两人互相搀扶,都是筋疲力尽,刚刚踏出园门,我就惊觉远处的杀气,耳中听见弓弦轻响的时候,一支白羽箭已经如同流光飞逝一般没入了我的心口,我愣愣的看着胸前的羽箭和立刻渗出的鲜血,想不到我的生命竟会这般失去,奇怪的,我心中没有丝毫的恐惧,也没有什么仇恨,我不怪那将我杀死的人,人生在世,弱肉强食,他自然会有他的理由。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那隐在暗处的手持弓箭的刺客也正在冷冷的看着我,他一身蓝衫,面上蒙着雪白的丝巾,一双清澈如春水的眼睛带着一丝遗憾的看着我,我能够觉察到身上生命的流失。耳边传来裴云的惊呼,但是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多想了,临死之前,我心中泛起飘香的倩影,然后是柔蓝小小的身影,最后想起的则是那个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清秀少年的身影,眼前的视线已经不清了,朦胧中我看见小顺子满面惊骇欲绝向我飞扑过来,真是很遗憾啊,我还没有机会托付他照看柔蓝呢,不过我想他会知道的,带着淡淡的微笑和遗憾,我终于闭上了眼睛,意识向无尽的深渊沉入,沉入。
所以我没有听到那声凄厉的充满绝望的悲鸣。
雍王府的大殿上,李贽笑着向诸位贵宾敬酒,他眼睛扫过众人,秦青在开席之后不久就告辞了,李贽已经知道他到寒园似乎和江哲发生了一些纠葛,但是看他神情,应该已经前嫌尽逝,虽然还有些芥蒂,但应该不要紧了,噢,夏侯阑、夏侯沅峰父子都来赴宴了,夏侯沅峰职位较低,在偏殿赴宴,此人可不能小看,能够得到父皇宠爱数年不衰,可是不容易,若非此人已经投靠太子,还想染指皇妹,只怕自己也想招揽他呢,文武全才,不愧是大雍军中第一青年高手,从他战败裴云之后就已经稳占魁首之位了。裴云没有来,自己最看好的其实就是裴云,虽然他是齐王的旧部,可是这人也是少林的俗家高手,而且对凤仪门有些不满,应该可以招揽的,虽然没来有些可惜,可是还有机会的。
李贽的眼光掠过,看到仆人装束的小顺子站在殿角,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殿上的百官,这个小顺子只忠于江哲,虽然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可是应该不弱于裴云和夏侯沅峰,他可是一个得力的属下,看他主动要求在这里观察那些可能是敌人的宾客,就知道他的心机了,若非他这般忠心,李贽还想过将来将他安排在宫里呢。
这时,李贽看到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在负责宴席安排的苟廉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苟廉眉头一皱,吩咐了几句,然后苟廉便走到小顺子身边,说了几句话,小顺子脸色一变,悄然退了出去,苟廉正在向自己走来,可是这时几个朝中显贵也围了上来,李贽一时脱身不得,等到终于找到时机的苟廉接近自己,他低声道:‘殿下,事情不妙,保护随云的副总管胡侍卫和两个属下被人狙杀在内府,旁边还有两个太监的尸体,我已经派人去保护江司马。‘
李贽大惊,连忙道:‘本王要去看看。‘苟廉道:‘现在殿下恐怕不能脱身。‘
就在这时,从寒园的方向传来了清晰的悲鸣,那悲鸣中充满了一种绝望的哀痛,充满了失去至亲的悲痛和仇恨,那声音尖细凄厉,虽然这般遥远,仍然刺得人耳中疼痛难忍。李贽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得粉碎,他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这个方向,这个声音,他知道只有一种情况的发生才会如此。猛然站起,李贽怒喝道:‘众人听令,守住王府上下,不论贵贱,不得擅自出入行动,随本王来。‘说罢,李贽一抖锦袍,向寒园奔去。他心中的焦虑胜过当日江哲严辞相拒的时候,他一边走一边默默向上天祝祷,若是能够保佑江哲无事,本王情愿折去寿元相代。
紧赶慢赶来到寒园,只见寒园已经被先派来的侍卫亲兵护住,李贽冲进园门,立刻愣住了,只见园中地上处处是殷红的鲜血和血战后的痕迹,除了自己派来的侍卫之外再没有江哲主仆的身影,在居室门前,几个侍卫凛如寒蝉的站着。李贽恍恍忽忽地走到门前,却见软榻之上,江哲面色苍白祥和地躺在那里,心口插着一支折断的羽箭,而小顺子正跪在软榻之前,紧紧的握着江哲的右手。
李贽只觉得心口剧痛,几乎就要晕倒,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部 萧墙之乱 第十六章 生死关头
哲性命垂危,王以玄参救之,遂一丝魂系,齐王李显、长乐公主皆送药相救。月半时日,随云日夕徘徊生死,王终日衣不解带,食宿皆在寒园,闻者皆叹服。
《南朝楚史·江随云传》
他勉强开口道:‘随云怎么样了?‘
小顺子回过头来,清秀的面容此刻异常狰狞,满眼的血红更是令人见而生畏,道:‘公子不知为何仍有一丝呼吸,奴才以真力为公子续命,方才侍卫已经去请太医了。‘
李贽心略为一宽,连忙道:‘去王妃那里取父皇去年赏给我的千年玄参,上好的人参也拿一些来,先煎一些参汤为江先生吊一吊性命,若是御医觉得可以,就把玄参也煎了。‘
小顺子眼中流露出感激,但是却没有心力分神说话,不到片刻,几个侍卫几乎是挟持着两三个御医赶来,几个御医在路上已经得知伤情,进屋来顾不上向李贽见礼,立刻到了软榻前,替江哲处理伤势,他们忙忙碌碌,取箭,处理伤口,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煎好的参汤也及时送来,一碗参汤灌了下去,果然江哲气息渐渐粗了一些,但若非小顺子以内力相助,只怕仍是随时会命丧黄泉。
几个御医商量了一下,走上前来对李贽说道:‘殿下,那株玄参药力过强,请殿下分三次煎药,每隔四个时辰服一次,然后也不能间断,可以用上好的人参吊命,这样至少半个月内这位大人性命无虞,这位大人也是命大,他的心脏偏了一分,所以这一箭虽然伤了心脉,但是总算没有当时毙命,可是接下来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
李贽黯然跌坐在椅子上,摆手道:‘立刻去办。‘有人领命下去。李贽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谁知道医圣桑先生身在何处?‘
众人面面相觑,医圣行踪缥缈,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何得知,李贽绝望地道:‘若能找到医圣,还有一线生计,立刻派人去找。‘
小顺子突然喊道:‘殿下,公子是医圣弟子,也颇精医术,能不能让公子清醒一会儿,让他先开个方子,维持住性命再说。‘
李贽惊喜交加,道:‘真的,随云竟是医圣弟子?‘
小顺子点头道:‘公子少年时曾经在医圣门下学医,只是时间不长,但是公子医术的确出众。‘
李贽看看几个御医,他们商量了一下,道:‘殿下,我们可以用一副猛药,让江大人苏醒片刻,只是这样以来,恐怕会加重江大人的伤势。‘
李贽断然道:‘医圣行踪不定,若不能维持住江先生的性命到一个月,只怕难以等到医圣前来,你们先准备好药物,等我吩咐,这几日你们辛苦一下,不可离开此地片刻,若是江先生有个三长两短,我必然要你们抵命的。‘
几个御医唯唯称是。
这时董志匆匆赶来,他上前道:‘殿下,现在前面十分杂乱,那些客人很不安,子攸说,请殿下传令,该如何处置。‘
李贽皱皱眉,走出房门,他不想打扰江哲的医治。走到门外,却一眼看到另外一间房间门口站着侍卫,他看了一眼,苟廉立刻上前禀道:‘殿下,侍卫们赶到的时候,禁军统领裴云也在寒园,因为小顺子只说好好安顿他,所以我派了侍卫把他软禁在那里,也已经安排御医替他医治,据说他浑身是伤,恐怕是他保护了随云。‘
李贽惊疑地道:‘裴云怎么会在寒园。‘说着转身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是小顺子的住处,布置的很是冷肃,裴云坐在一张椅子上,上衣已经脱下,满是青紫的掌痕,一个御医正在替他上药。两人见到李贽进来,一起下拜见礼。
李贽摆摆手道:‘你们继续。‘不多时,御医收起医箱,告退出去。
李贽看向十分不安的裴云,叹了一口气,问道:‘裴将军如何会在寒园呢?‘
裴云心道,莫非江大人派去通知雍王自己留在寒园的侍卫也被杀了么,他没有多问,只是将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原来江哲中箭之时,裴云也是震惊得几乎不能反应,正要搀扶,就听到小顺子一声悲鸣,身影如幻如电,转眼间就到了两人身边,小顺子总算跟着随云多年,对外伤医术也知道一些,他知道不能轻易拔箭,便只能点了几处穴道止血,然后渡过真气替随云续命,他看了裴云一眼,神色冷厉,裴云只看他的身法就知道这个少年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连忙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小顺子抱起随云走进寒园,却看到毒手邪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走,地上只留下了片片血迹。
没有多久侍卫们赶来,小顺子让他们立刻去请御医,然后只吩咐他们照看一下裴云就进了房间,裴云自然知道自己暂时被软禁了,但他光明磊落,自然不会畏惧。
李贽听了裴云的话,站起身深施一礼道:‘裴将军,你今日舍身相救江司马,不论他是生是死,本王都感同身受,只是如今情况不明,还请你在王府暂住几日,而且将军伤重如此,也不便回去让令尊担忧,不知道将军可有师门长辈在此,有他们相助,将军的伤势也比较容易医治。‘
裴云连忙道:‘殿下言重了,裴云愿意遵从殿下的命令,末将有两位师叔就在长安城外浮云寺潜修,殿下可以派人前去,两位师叔对裴云十分关爱,必然会立刻前来。‘
李贽点点头,他身边的侍卫大多是军中选拔而出,就是有一些武功极高的,也是外功强过内功,如今更是缺少这样的内家高手,有了两位少林高僧,自己就可以放心江哲的安全了。
这时,苟廉匆匆走了进来道:‘殿下,现在已经查明,守卫寒园的所有侍卫都已经被害,其中一名死在路上,看来是要到前面去的,另外,除了胡威等人之外,还少了那名南楚来的厨子,其余人等都各在其位,相互之间都有人证,基本上可以断定没有人参与此事。‘
李贽冷冷道:‘那些宾客呢?‘
苟廉看了一眼李贽的神色道:‘当时殿下已经开宴,所以几乎所有宾客都在厅中,但有几人有些异常,据仆役所说,这几人事发之时,都不在席上,他们恐怕要殿下亲自征询。‘说着递过一张名单。
李贽接过,上面写着五个名字,分别是魏国公程殊、靖江王郡主李寒幽、虎威将军秦青、禁军统领裴云、大内副总管夏侯沅峰。李贽面色阴沉。
苟廉又道:‘我们在园门外发现了一张强弓和一袋白羽箭,看来是刺客丢弃在那里的。‘
裴云突然插话道:‘殿下,云曾经看到过刺客一眼,这人身材比云略矮,穿的是蓝色长袍,丝巾蒙面,其他的请恕裴云没有看清楚。‘
李贽只觉得心中一动,淡淡道:‘苟廉,我记得秦青穿的就是蓝衣。‘
苟廉道:‘殿下不可妄断,秦将军出身名门怎会作刺客之事。‘一边说一边望了裴云一眼。裴云识趣地道:‘云伤势不轻,请问殿下可否暂时告退。‘
李贽道:‘寒园之内还有几间客房,都已经收拾整洁,请裴将军自行选一间,将军的两位师叔来了,也请在寒园暂住,本王还有要事,请将军好好休息。‘说罢李贽走出了房门。
苟廉连忙跟上。李贽冷冷道:‘若是裴云所见无差,秦青的嫌疑最大?‘
苟廉道:‘也不可这样说,秦青虽然涉嫌,可是‘
走出房门,李贽看向苟廉,冷冷道:‘夏侯沅峰身材和秦青仿佛,而且箭法一样高明,未必不是他所为,还有靖江王郡主,李寒幽虽是宗室女子,却是凤仪门弟子,有传闻说她是凤仪门主座下第九位亲传弟子,凤仪门主就是刺杀的高手,李寒幽若是穿了男装,也可能会是裴将军看到的人。‘
李贽跺足道:‘不论是谁,我绝不放过此人,稍后你再去好好问问裴云,一定要问清所有细节,本王先去见见这几个人,你先去让子攸撤宴,就说本王司马遇刺,无心饮宴,你立刻派人去城外军营,让司马雄带近卫军千人入城,接管雍王府防务,答应军务由董志暂管。‘
苟廉犹疑地道:‘殿下,魏国公恐怕不便强留,还有私自调动军队入城,恐怕会遭到弹劾。‘
李贽冷冷道:‘魏国公不用强留,我不信他会作出这种事情,调动军队一事你不用担心,本王这就入宫向父皇禀告,哼,长安皇城之中,刺客如此嚣张,京兆尹该当治罪。‘
苟廉连忙道:‘殿下深思熟虑,臣这就去办。‘
过了一个时辰,第一服玄参汤药服下,江哲气息粗壮起来,已经不需要小顺子时时刻刻渡气续命,小顺子立刻默默运功,恢复功力,此刻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在救回江哲之前,他绝不会再冲动的。没有多久,少林达摩堂两位长老慈苦、慈远急急赶来,再看过师侄的伤势之后,方才放心下来,雍王李贽亲自拜托两人代为守卫寒园,两人初时有些犹豫,但是裴云红着脸偷偷地在慈远耳边说了一句话,慈远便欣然答应,虽然不知道裴云是如何说服两位长老的,李贽仍然感激地向三人致谢,然后匆匆出府,飞马赶向皇宫。
事情发生的时候,李援正在后宫长孙娘娘处弈棋,长乐公主在旁边观战,三人共享天伦之乐,正是其乐融融,虽然雍王府出事的消息已经在皇城内流传,但是还没有传到李援的耳朵里面,正在李援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宫外一阵喧哗,李援恼怒地问道:‘怎么回事,何人在外喧哗?‘还没有派人出去看看,李贽已经冲了进来,只见他神色狂怒,衣着凌乱,他一冲到李援身边,突然跪倒大哭起来。
李援大惊,这个儿子一向坚韧,自从十岁之后再未见过他流泪,为何今日如此,他顾不得恼怒,连忙起身搀扶道:‘贽儿,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说,父皇替你作主。‘
李贽不肯起身,泣道:‘父皇,儿臣今日召宴,为骏儿送行,可是有人趁机闯入府中,杀了二十一名侍卫、两名太监,还重伤了臣帅府的江司马,如今江司马重伤垂危,眼看性命不保,父皇,孩儿如此隐忍,仍然招致大祸,这让孩儿如何还能在长安居住,或是父皇首肯,孩子就要离开长安,到幽州就藩了。‘
李援听得怒火上升,怒道:‘来人,立刻传京兆尹和禁军大统领进宫,他是怎么办得事,竟然让人在雍王府行刺。‘
李贽心中冷笑,知道父皇根本不想追究责任,毕竟很有可能是太子所为,自己就宽宽他的心吧,便道:‘父皇息怒,儿臣认为行刺之人乃是绝顶高手,所以京兆尹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只是儿臣实在担心府上的安全,求父皇允许儿臣调动一千近卫充实雍王府宿卫,还有几名宾客涉嫌刺杀,请父皇允许儿臣调查此事。‘
李援冷静下来,道:‘好,一千近卫不算多,你要好好安排,不可让他们触犯军规法令,至于涉嫌宾客,你可以自己处置,不过三品以上的官员或者皇亲国戚你若是要处死,需要得到朕的旨意。江司马伤势如何,他是南楚状元,若是这样死了,恐怕有人会借机造谣,说我大雍无力保护降臣,到时候谁还愿意投降。‘
李贽惨然道:‘江司马心口中箭,若非心脏偏了一些,只怕就要立刻丧命,现在生死还未可预料,儿臣已经用父皇赏赐的玄参替他吊命,另外派人去寻找医圣桑先生,若是找不到人,只怕江司马性命不保。‘
李援叹了一口气道:‘朕这就传旨,令天下各州府寻找桑先生,你放心吧。‘
李贽磕头谢恩,道:‘儿臣府中之事纷乱,需得回去处置。‘
李援点点头道:‘你去吧。‘
李贽起身,刚要离开,长乐公主站起身道:‘父皇,儿臣送送二哥。‘
李援只是摆摆手,表示同意。李贽看去,长乐公主面色苍白,神色之间十分不安。两人走到宫外,长乐公主低声问道:‘二哥,江司马性命果然危急么?‘
李贽叹道:‘若是用玄参吊命,可以保得半月平安,可是为了让他暂时清醒,替自己开方,恐怕只能维持十日。‘
长乐公主面色惨白,低声道:‘十日,桑先生行踪不定,恐怕是到不了的。‘她突然拉住李贽道:‘王兄,我这里也有父皇赏赐的玄参一株,半株我得留给母妃,她身子不好,我需得小心,另外半株我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