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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暗淡的斜阳下,一片小破房子趴在沟底,顿时产生了一阵厌恶的感觉,一阵凉风吹来,她
闻到烧木柴的气味,炸猪肉的气味,还有没人打扫的露天厕所的气味,混在一起,真叫人呕
心。她把头一扭,熟练地把缰绳在马背上一抖,马儿加快了速度,拐了一个小弯,继续向前
跑去。
她刚想松了一口气,突然又吓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悄悄
地从一棵大橡树后面溜了出来,她虽然受了一惊,但还没有被糊涂。霎时间,她把车停住,
一把抓起弗兰克的手枪。
“你要干什么?〃她使出最大的力气,正颜历色地喝道。那黑人又缩到大树后面,从他
回话的声音可以听得出,他是很害怕的。
“哎呀,思嘉小姐,别开枪,我是大个子萨姆呀!〃大个子萨姆!一时间她不明白他的
话,萨姆本来在塔拉当工头,围城的日子里她还最后见过他一面。他怎么。……“出来让我
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萨姆!〃那个人犹犹豫豫地从大树后面出来,他是个邋遢的大个子,光着
脚,下身是斜纹布裤子,上身是蓝色的联邦制服,他穿着又短又瘦。思嘉认出来了,这的确
是萨姆,就把手枪放回的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啊,萨姆!见到你,我真高兴!”
萨姆连忙冲到马车旁,两眼兴奋得转个不停,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像大腿一样大的两
只黑手,紧紧地攥住思嘉伸给他的手。他那西瓜瓤一样红的舌头不停地翻动着,他高兴得整
个身子左右来回扭动着,这动作竟像看门狗跳来跳去一样可笑。
“我的老天爷,能再见到家里的人,可真太好了!〃他说,一面使劲攥着思嘉的手,她
觉得骨头都要攥裂了。〃您怎么也这么坏,使起枪来了,思嘉小姐?”“这年头里,坏人太
多了,萨姆,我不得不使枪埃你到底在棚户区这个糟糕的地方干什么,你是个体面的黑人呀
?怎么不到城里去找我啊?〃“思嘉小姐,我不住在棚户区,只是在这里待一阵子。我才不
住在这个地方哩。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懒的黑人。我也不知道您就在亚特兰大,我还以为您在
塔拉呢。我原想一有机会就回塔拉去。〃“自从围城以后,你就一直待在亚特兰大吗?〃“没
有,小姐!我还到别处去过。〃这时他松了手,思嘉忍着疼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看骨头是
否仍然完好。〃您还记得最后一次看见我的时候吗?〃思嘉回想起来,那是围城前的一天,天
气很炎热,她和瑞德坐在马车里,一伙黑人以萨姆为首,排着队穿过尘土飞扬的大街,朝战
壕走去,一面高唱《去吧,摩西》。思嘉想到这里,点了点头。
“唉,我拼命挖壕沟,装沙袋,一直干到联盟军离开亚特兰大。带领我们的队长被打死
了,没人说怎么办,我就在林子里躲了起来。我想回塔拉去,可又听说塔拉一带全烧光了。
另外,我想回也回不去。没有通行证所叫巡逻队抓去。后来北方佬来了,有个军官是个
上校,他看中了我,叫我去给他喂马,擦靴子。
“是啊,小姐,我那时候可神气了,当上了跟班的。和波克一样,可我本来是个庄稼汉
呀。我没告诉上校我是个庄稼汉,他您知道,思嘉小姐,北方佬糊涂得很他们根本不分
清楚!就这样,谢尔曼将军开到萨瓦纳,我也跟着上校到了萨瓦纳。天啊,思嘉小姐,那一
路上,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事。抢啊,烧啊思嘉小姐,他们烧没烧塔拉?〃“他们是
放了火,可我们把火扑灭了。〃“噢,那就好了。塔拉是我的家,我还想回去呢。仗打完了
以后,上校对我说:'萨姆,跟我回北方去吧,我多给你工钱。'当时我和其他黑人一样,很
想尝尝这自由的味道再回家,所以就跟着上校到了北方,我们去了华盛顿,去了纽约,后来
还到了波士顿,上校的家在那里。是哪,小姐,我这个黑人跑的地方还不少呢!思嘉小姐,
北方佬的大街上,车呀,马呀,多得很呢!我老怕叫车压着哩!〃“你喜欢北方吗,萨姆?”
“也喜欢也不喜欢。那个上校是个大好人,他了解黑人,他太太就不一样,他太太头一
次见我,称我‘先生',她老这么叫我,我觉得很别扭。后来上校告诉她叫我'萨姆',她才
叫我'萨姆'的。可是所有北方人,头一次见到我,都叫我'奥哈拉先生'。他们还请我和他们
坐在一起,好像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不过我从来没和白人坐在一起过,现在太老了,也学不
会了。他们待我就像待他们自己人一样,思嘉小姐,可是他们心里并不喜欢我他们不喜
欢黑人,他们怕我,因为我块儿大。
他们还老问我猫狗怎么追我,我怎么挨打。可是天知道,思嘉小姐,我没有挨过打呀!
你知道杰拉尔德老爷从不让人打我这样一个不值钱的黑人。
“我把情况告诉他们,还对他们说太太对待黑人多么好,我得肺炎的时候,她连觉也不
睡,细心照料我一个星期,可他们都不相信。思嘉小姐,我想念太太,想念塔拉。后来我实
在受不了,一天晚上就溜出来,上了一辆货车,一直坐到亚特兰大。您要是给我买张票,我
马上就回塔拉去,我回去看看老爷。这自由我可是受够了,我愿意有个人安排我按时吃得饱
饱的,告诉我干什么,不干什么。生了病还照顾我。我要是再得了肺炎怎么办?那北方佬的
太太能照料我吗?不可能,她可以称我'奥哈拉先生',但是她不会照顾我的。可是太太,我
要是病了,她会照顾我的思嘉小姐,您怎么了?〃“爸爸和母亲都死了,萨姆。〃“死了
?思嘉小姐,您在开玩笑吧。您不应该这样对待我的!〃“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母亲是在
谢尔曼的军队开到塔拉的时候死的。爸爸他是去年六月去世的。唉,萨姆,别哭埃不要
哭了!你要再哭,我也受不了!萨姆,别哭!我实在受不了。现在咱们不谈这个了。以后有
时候我再详细给你说。……苏伦小姐在塔拉,她嫁了一个非常好的丈夫,是威尔·;本廷先生
。卡琳小姐,她在一个〃思嘉没有说下去,她对这个哭哭啼啼的大汉,怎么能把修道院
是什么地方说清楚呢。〃她现在住在查尔斯顿,不过波克和百里茜都还在塔拉……来,萨姆
,擦擦鼻子。你真想回家去吗?〃“是的,可这个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有太太在〃“萨姆
,留在亚特兰大,给我干活儿怎么样?现在到处坏人这么多,我非常需要一个赶车的人。”
“是啊,思嘉小姐。您肯定是需要的,我一直想对您说,您一个人赶着车到处跑可不行啊,
您不知道现在黑人有多么坏呀,特别是住在这棚户区的人。您这样可不安全呢。我在棚户区
只待了两天,就听见他们议论您了,昨天您经过这里,那些下贱的黑女人冲着您大叫。当时
我就认出您来了,可您的车跑得太快,我没追上。不过我让那些人掉了层皮,真的,萨姆,
您没注意她们今天就没出来吗?”“我倒是注意到了,这真得谢谢你,萨姆。怎么样,给我
赶车好吗?〃“思嘉小姐,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我还是回塔拉去吧。〃萨姆低下头,他那
露着的大拇指指头在地上划来划去,不知他为什么有些紧张。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多给你工钱,你一定要留在我这里。〃他那张傻呼呼的黑黑
的大脸膛,和孩子的脸一样容易看出内心的感情。他抬头看了看思嘉,脸上露出惊惶的神情
。他走到近处,靠在马车边上,悄悄地说:“思嘉小姐,我非离开亚特兰大不可。我一定要
到塔拉去,我一到那里,他们就找不着我了,我我杀了一个人。〃“一个黑人?〃“不,
是一个白人,是一个北方佬大兵,他们正在找我,所以我才待在棚户区。〃“事情是怎么发
生的?〃“他喝醉了,朝我说了些很难听的话,我受不了,就掐住了他的脖了我并没不
想起死他,思嘉小姐,可我的手特别有劲,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死了。我吓坏了,不知怎么
办才好。所以就躲到这里来了。昨天看见您从这里经过,我就说:'上帝保佑,这不是思嘉
小姐吗?她照顾过我,她不会让北方佬把我抓走的,一定会送我回塔拉。〃“你说他们在追
捕你?他们怎么知道是你干的呢?〃“是的,我这么大个子,他们不会弄错了。我想我大概
是全亚特兰大最高的黑人了。昨天昨上他们已经到这里来找过我了,有一个黑人姑娘,把我
藏在树林里一个洞里了,他们走了我才出来。〃思嘉皱了皱眉头坐了一会儿。她一点也没有
因为萨姆杀了人而感到震惊,或者伤心,而是因为不能用他赶车而感到失望。像萨姆这样身
材高大的黑人当保镖,不比阿尔奇差。她总得想法把他平平安安地送到塔拉去,当然不能让
当局把他抓去。这个黑人很有用,把他绞死可太可惜了。是啊,他是塔拉用过的最好的工头
了!思嘉根本没想到他已经自由了。在她心目中,他仍然是属于她的,和波克、嬷嬷、彼得
、厨娘、百里茜都一样,他仍然是〃我们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因此必须受到保护。
“我今天晚上就送你回塔拉去,〃她最后说。〃萨姆,现在我还要往前面赶路,天黑以前
还要回到家里。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你要去的地方,谁也别告诉,你要是有帽子,拿来,
可以遮一遮脸。〃“我没有帽子呀!〃“那就给你两毛五分钱,从这里的黑人那里买一顶,然
后到这里来等我。〃“好吧,小姐,〃现在又有人告诉他做什么了,他松了口气。脸上也显得
精神了。
思嘉一边赶路一边想。威尔肯定欢迎这样好的一个庄稼汉到塔拉来。波克干地里活儿一
直干得不大好,将来也不会干得好。有了萨姆,波克就可以到亚特兰大来,和迪尔茜待在一
起,这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她答应过的。
她赶到木材厂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了,没想到会在外面待到这到晚。约翰尼·;加勒格
尔站在一所破房子的门廓上,这房子是这家小木材厂的厨房。还有一所石头房子,是睡觉的
地方,房前有一根大木头,上面坐着四个犯人,这就是思嘉派给约翰尼的五个犯人之中的四
个。他们穿的囚服,因为有汗,又脏又臭。他们拖着疲倦的脚步走动时,脚镣发出哗啦哗的
响声。这几个人都带着一种消沉、绝望的眼神。思嘉一眼就看出,他们都很瘦,健康状况很
差。可是就在不久以前,她把他们雇来的时候,他们都是挺结实的呀。思嘉下了车,这些人
连眼皮也不抬,只有约翰尼转过脸来,还顺手把帽子摘下来,向思嘉打了个招呼,他那棕色
的小脸盘儿硬得像核桃一样。
“我不喜欢这些人这个样子,〃她直截了当说。〃看上去,他们身体不好,还有一个在哪
里?〃“他说他有玻〃约翰尼要理不理的说。〃在里边躺着呢。〃“他有什么病?〃“多半是懒
玻〃“我去看看他。〃“你别去,说不定他光着身子哩。我会照顾他的。他明天就上班。〃思
嘉犹豫了一下,她看见一个犯人无力地抬起头来瞪了约翰尼一眼,表现出深恶痛绝的样子,
接着又低下头,两眼看地了。
“你用鞭了抽他们吗?”
“对不起,肯尼迪太太,现在是谁在管这个厂子?你说过你让我负责管这个厂。我可以
随意使唤。你没有什么可指我的,对不对?我比埃尔辛先生了的木材多一倍,难道不是这样
吗?〃“的确是这样,〃思嘉说,但她打了一个寒噤,仿佛有一只鹅踩了她的坟。
她觉得这个地方和这些难看的房子有一种可怕的气氛,而过去休·;埃尔辛经管的时候,
根本就没有这种气氛。她还觉得这里有一种孤独、与世隔绝的感觉,这也使她不寒而栗。
这些犯人与外界离得那么远,什么联系也没有,任凭约翰尼·;加勒格尔摆布。他要是想
抽打他们,或用别的办法虐待他们,她是无从知道的,犯人是不敢向她诉苦的,他们怕她走
了以后受到更重更严厉的惩罚。
“这些人看上去怎么这样瘦埃你让他们全吃饱吗?天知道,我在伙食上花的钱足可以把
他们喂得像猪一样肥。上个月,光是面粉和猪肉我就花了三十块钱,晚饭你给他们吃什么?
“思嘉边说边走到厨房前面,往里面看了看。有一个黑白混血的胖女人正在一只生了锈的旧
炉子前做饭,一见思嘉,轻轻地行了个礼,又接着搅她煮的黑眼豆,思嘉知道约翰尼·;加勒
格尔和这个女人同居,但她觉得还是不理会这件事为好,她看得出来,除了豆子和玉米饼子
之外,并没有准备什么别的可吃的东西。
“还有什么别的给他们吃呢?”
“没有。”
“豆子里没搁点腌肉吗?”
“没有。”
“也没搁点炖咸肉吗?黑眼豆不搁咸肉可不好吃,吃了不长劲儿呀,为什么不搁点咸肉
?〃“约翰尼先生说用不着搁咸肉。〃“你给我往里搁。你们的东西都放在哪里?〃那女人显
得很害怕,她的眼睛朝着放食品的壁看了看,思嘉走过去使劲一下子把门打开,只见地上放
着一桶打开的玉米面,一小口袋面粉,一磅咖啡,一点白糖,一加仑主高梁饴,还有两只火
腿,其中一只火腿在架子上,是最近才做熟的,只切掉了一两片。思嘉气冲冲地回过头来看
约翰尼,约翰尼也是满脸怒气,并用冷冰冰的眼睛看着她。
“我上星期派人送来的五袋白面到哪里去了?那一口袋糖和咖啡呢?我还派人送过五只
火腿,十磅腌肉,还有那么多甘薯和爱尔兰土豆。这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就算你一天给他
们做五顿饭吃,也不至于一个星期就都用光埃你卖了!你一定是卖了,你这个贼!把我送来
的好东西全卖了,把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然后就给这些人吃干豆子、玉米饼子。他们怪不
得这么瘦呢。你给我让开!〃她怒气冲冲地从他身旁走过,来到门廓上。
“你,头上那个对,就是你。给我过来!〃那人站起来,吃力地向她走来,脚镣哗
啦啦地直响,她看了看他光着的脚脖子,磨得通红,甚至都磨破了。
“你最后一次吃火腿是什么时候?”
那人低着头往地下看。
“说话呀!”
那人还是站在那里不吭声,垂头丧气的样子,后来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思嘉一眼,好
像在恳求她,接着又把头低下去了。
“不敢说,是不是?那好吧,你到食品柜把架子上的火腿拿来。丽贝卡,把刀给他,让
他拿过去和那几个把它分了,丽贝卡,给这几个人准备点饼干和咖啡。多给他们点高梁饴。
马上动手,我要看着你拿给他们。〃“那是约翰尼先生自己的面粉和咖啡,〃丽贝卡低声说,
害怕得不得了。
“约翰尼先生自己的?真可笑!这么说,那火腿也是他自己的了,叫你怎么办,就怎么
办。动手吧,约翰尼·;加勒格尔,跟我到马车这里来一下。〃她大步穿过那到处都是拉圾的
院子,上了车,看见那些人一面撕火腿,一面拼命往嘴里塞,仿佛很害怕会有人随时拿走似
的。她看到这情景,虽然还在生气,也算得到了一点安慰。
“你是个少见的大流氓!〃她气愤到了极点地对约翰尼喊道。这时给翰尼站在车轮旁,
耷拉着眼皮,帽子戴在后脑勺上。〃我送来的这些吃的,你如数还我钱吧。以后,吃的东西
按每天送,不按月送了。那你就没法跟我捣鬼了。〃“以后我就不在这里了,〃翰尼·;加勒格
尔说。
“你是说要走吗?”
这时,思嘉很想说:“滚就滚吧!〃话都说到嘴边停了,冷静一想,还是很慎重。约翰
尼要是一走。她可怎么办呢?他比休出的木材多一倍呀。她手上正还有一项大宗定货,数量
之大,从未有过,而且还要得很急,一定要把这批木材如送到亚特兰大。约翰尼要是走了,
她又能及时找谁来接着管这个厂呢?
“是的,我是要走。你是让我在这里全面负责的,你还说只要求我尽量多出木材。并没
有告诉我应该怎样管这个厂,现在更不必多此一举了,我这木材是怎么搞出来的,这不干你
的事。你不能责怪我不守信用。我为你赚了钱,挣了我那份薪水有外块可捞,我也决不
放过,可是你突然跑来插一杠子,管这,管那,当着众人的面让我威信扫地。这教我以后怎
么维持纪律呢?这些人,有时候打他们一顿有什么关系?
这些懒骨头,打他们一顿还算便宜他们呢。他们吃不饱,他们的要求满足不了,这又有
什么关系?因为他们不配有什么更好的待遇,咱们要么互不干涉,要么我今天晚上就走。”
他这时板着的面孔看上去比石头还坚硬,思嘉进退两难了。他要是今天晚上就走,她怎么办
呢。她不可能整夜待在这里看着这些犯人埃思嘉这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