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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三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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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门儿的厌恶地说,就是那个戴白手套的?

    渔标说,对。

    把门儿的问,你找他干啥?

    渔标说,我们是朋友,我是从北京来的,刚下火车……

    那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渔标说,啥北京来的,一口大碴子味!你先进去看
戏吧,等散场再说。

    渔标说,谢谢老师。说着就进去了。

    把门儿的又在后面说,找个后排的旮旯儿坐,前面的空座还留着卖钱呢。

    渔标说,知道了。

    渔标找个旮旯坐了下来,心想,先看着,或许雁脖子已经扮上了,正在戏上呢。

    大雁戏社的舞台并不大(其实,所有的二人转的戏台子都不大),宽里打也就
十几平方米的样子。剧场也不很大,也不正规,坐百十个人撑死了。前三排是所谓
的“雅座”。雅座就是椅子。面前有个长茶几,有茶水,瓜籽,山楂片供应,茶水
管喝管添。坐在那儿的看客,看样子像似到依兰旅游、到巴兰河漂流的游客,估计
都是公家招待的那种人。雅座上也有几位练摊儿的老板儿。男的女的都有,打扮都
非常城市,只是女人的妆化得太浓太艳了,有点儿过了。后面几排座是普通座,普
通座是长条凳子,坐着满满的人。一般说,雅座卖10元,中间座6 元,后几排3 元
一位。个个都看得贼认真,贼开心,拼命地鼓掌,拼命地叫好!所谓的舞台灯光是
两长条子日光灯,剧场的天棚上是四条。没什么舞台设计。倒是有一块天幕,天幕
顶上缀一排十几个小摊上卖的那种苹果大小的塑料小红灯笼。从天幕顶那儿还垂下
几条金纸条子。乐队在西边的暗处,隐隐约约瞅见似乎还有电子琴的样子。东边是
演员上下的通道,也没有边幕条,演员一打帘就上来了。台上有两个麦克风,肯定
是开到最大的音量了,轰轰的,震耳欲聋。台上一丑一旦正在表演。丑角是个小年
轻的,留着清代的长辫子,穿着清代的马褂,下身是黑色灯笼裤。旦角是个女孩子,
挺漂亮的,穿一身唐戏素装,打扮得有模有样。丑角正平躺在舞台上,头上盖着个
红手帕——人已经死了的意思。那个旦角蹲在他身边儿边唱边哭。那是真哭,是那
种毫无艺术修饰的真哭,哭得人肝胆直颤,不忍卒听,不好意思,坐不住,想走。
哭戏文里的虚构人物,被演员这么个哭法的,人间少见。悲剧式的痛哭是不是当地
农民的一种审美需求呢?

    小城的二人转的节目安排大致是这样的,先是来一个“小帽”,像《唐营送枕
》,什么“红日滚滚落西山,关上城门上锁栓。行路君子投旅店,鸟奔森林虎归山。”
什么《摔镜架》,“一只孤雁往南飞,一阵凄凉一阵悲”等等。这些小帽唱完了之
后才是正戏,像什么《鞭打芦花》、《十八相送》、《冯奎卖妻》等等。再下来,
是整一段逗人的武功、一些有趣儿的说口,快板,比如“叔叔大爷们,爷爷奶奶们,
大哥大姐们,妹妹弟弟们,阿姨阿姨夫们……”什么“说一个道一个,想起哪个说
哪个,那个说好也不错。”说完了之后,丑角开始“诉苦”了,说他们这些流浪的
二人转艺人不容易啊,风餐露宿,东跑西颠。知情的,好心肠的观众,还惦记着给
戏班子送点青菜,送点大米过来,慰问慰问。毕竟是我们把欢乐撒向人间嘛。你看
人家刘欢,(开始唱)天上有个太阳——(说)这不扯呢么,天上能没有太阳么。
(接着唱)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说)三个不知道,
好几万块钱弄进来了。唱的时候还直闭眼睛。咱们呢,一宿累个半死,撑死弄个二
十、三十元儿。哎,不易呀——

    二人转的特点,除了野,再就是屯和土!包括一点点不像话。再一个重要特点
就是大喜大悲,大哭大笑,大俗大雅,大耍大闹,大起大落。不然看着没劲。

    渔标在下面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这是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梁山伯和祝
英台到了二人转的戏里,全变成东北人了,比如:梁山伯说,大兄弟,你干啥去了?
祝英台说,俺在后屋扯点小白菜儿……等两位恋人化做蝴蝶之后,这一出戏算是唱
完了。

    装死的丑角站起来对台下的观众指着旦角说,瞅见没有,她那是真哭啊,她妈
死她也没这么哭,眼泪哗哗的,跟尿尿似的。

    旦角听了,啪的一下,给了丑角一个脖溜说,你妈才死了呢。旦角的打虽然不
是真打,但胜似真打。这就叫“打哏”。台下立刻一阵叫好声。

    渔标看了,心里不觉一动。

    旦角对台下的观众行礼说,这出戏呢,孩子没唱好,请各位先生女士叔叔大爷
大娘大姐大兄弟大妹子多多包涵。

    丑角问,完了?

    旦角说,不完了还咋的?听你这意思,是让观众朋友一块上我家吃点饭儿呗?

    丑角说,那倒用不着,你招待不起我也信。这么着吧,咱们一块儿给台下的各
位叔叔大爷、兄弟姐妹唱一支流行歌曲。我唱你跳,中不?

    旦角说,中!

    于是,电子琴奏了起来。二人转立刻改成摇滚了。

    丑角唱了起来,完全是个欧洲流行歌手的样子,特疯狂,非常夸张,“我的心
在等待,在等待……”

    旦角则在一边跳迪斯科,跳得好,浪极了,疯了一样,并不断地冲台下飞眼,
飞吻。

    渔标有点看呆了,他也算是戏校地方戏的科班出身,也算在北京漂了三年了,
央视台的节目也算没少看,可从未看过有如此感染力的二人转表演,放荡,疯狂,
自由,张牙舞爪,野性。有章有法,又没章没法。渔标觉得自己仅几秒钟就被感染
了。

    这一对表演完就下去了。一顿锣鼓家伙之后,从东边角那儿蹭上来一个丑角,
瘦瘦的,解放帽的帽遮歪戴着,冲着耳朵一边,眉毛不仅是短的,而且是竖的,小
眼睛,脸蛋子上一边画一个李子大小的红饼饼,大嘴叉子,光头上,只留小磁碟大
小的一圈头发,还扎了一个小耗子尾巴似的小细辫儿。他走到台中央,一口小芝麻
牙自己先乐了,本来台下的观众看着他就想乐,这下子台下的观众也乐了起来,觉
得这丑儿太可爱,太招人稀罕了。

    丑儿开始走场,也不像个正规走场的样子,老踩不到点上,他冲着乐队那几人
直骂,乐队也有意逗他,就是让他踩不到点上。后来,终于上点了,可是亮完相一
说,他忘词了。丑儿对观众说,咋办?再来一圈吧。于是又走,走过之后,丑儿开
始道白:“我叫老杆儿,我妈生我的时候,我爸总淘气,结果,不够月就生下来了,
我爸说我这个熊样像棺材铺的扎彩人儿!”

    说完,做了一个怪相,脸上的五官立刻扭成了一条直线儿。

    观众看了都乐疯了,直跺脚。

    接着,他开始唱,好像是《小拜年》,什么正月里来是新年呀啊,少的给老的
拜年儿啊……那嗓子很好,极土,够味。如果用烧酒比喻,该是80度,而且还格外
有个自己的味儿。

    紧接着,美人坯子似的旦角也上来,她上来之后,居然出人意料地先来一段很
地道的昆曲。听着好像是“黛玉葬花”。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唱过了之后才自报家门说:“我叫小燕子,今儿给各位献艺,请多多指教。”

    于是,两个人开始边舞边唱,唱的这一出戏好像是崇祯哭祖,先是从朱元璋开
始哭,然后把明朝的18个皇帝都哭到了。小燕子和老杆儿轮流串演崇祯皇帝,同样
是痛哭失声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台下不多的观众也跟着抹眼泪。尽管如此,
二位演员仍然不失幽默,唱的时候,丑一唱错了——当然是有意唱错,旦角上去就
给他狠狠地一个脖溜子!叭!台下的观众听得真真儿的,直鼓掌。打哏嘛。

    唱这么一段,前前后后,丑儿被旦角至少“打”了七八下子。有时是用扇子,
有时是用手,还有的时候是脱了鞋,用鞋底子烀!当然都不是真打。但看上去却是
绝对的真打。

    最后,唱到崇祯在景山上完吊就不唱了。

    丑说,别这么干嚎了,我给台下的老少爷们练点真格儿的吧。

    说着,脱了外衣,光着膀子,开始表演翻跟头,打空翻儿,渔标想,这人的确
有点儿功夫……

    最后,又是一曲流行歌曲,唱的是《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观众的情绪一直在沸腾着。在沸腾的气氛里,渔标突然想起日本的一部影片《
这里有泉水》,是说一个民间剧团在城市演不下去了,临黄摊之前,决定去乡下演
最后一场,然后散伙。没想到,在乡下的演出大获成功……

    渔标想,这里有我的泉水啊。

    散场的时候,丑角祝大家庄稼大丰收,旦角则唱起了终曲《难忘今宵》……

    渔标等着散完了戏,观众都走光了,才走向前去。有个打板儿的,50多岁,看
样子他可能就是班头。渔标跟他说,找雁脖子。

    班头问,你找雁脖子啥事?

    渔标说,投奔他……

    班头问,你是干啥的?

    渔标说,我是省艺校毕业的……

    围着看热闹的几个演员都乐了起来。

    班头说,这算什么。我问你会啥?

    渔标说,挨打!

    说完之后,渔标自己也吃了一惊。

    班头说,打哏?

    渔标说,对。打哏。

    渔标的话音未落呢,班头冷不防给了渔标一下子,渔标很机灵地躲了过去。

    班头说,你的证件呢?

    渔标把自己的身份证、戏校毕业证都掏出来给他。

    班头看过了,说,老杆儿,你带他上台。

    渔标被那个叫老杆儿的丑角带上台。

    班头在台下和蔼地说,孩子,“打哏”这碗饭不好吃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渔标说,不后悔。我都在北京漂三年了,什么苦都吃了。

    班头说,为啥?

    渔标说,实说吧,女朋友把我给蹬了……我不服!

    围观的几个演员又乐了。

    班头点点头,说,那好吧,你要挨过了老杆儿这顿打,我就留下你,不过,只
能他打你,你不能还手,可以躲,但怎么躲也不能躲到台外边去。听懂了吗?

    渔标说,听懂了。开始吗?

    班头说,等等,吃饭了吗?

    渔标说,晌午吃了两大碗面条。

    班头说,那好,开始。

    “开始”的话音未落,渔标就让老杆儿一脚踹到地上。渔标一个后滚翻站了起
来。搓了搓鼻子,一动不动看着老杆儿。老杆绕到渔标后面,冷不丁又是一脚。渔
标被踹成一个狗吃屎。然而渔标就地一滚,又站了起来,只是还未站稳,老杆又飞
起一脚,踹在渔标左脚上,渔标晃了晃,没倒,又站稳在那里。

    那个跟老杆儿搭戏的旦角小燕子喊,傻小子,大叔说了,你可以躲!

    老杆回过头来冲旦角说,咋的,心疼了?

    说罢,上去给渔标一个大耳刮子,渔标没动。接着老杆又连续抽了渔标几个大
耳刮子,渔标脸上一点儿怒气也没有,平和地看着老杆儿。

    老杆儿说,挺抗打呀。磕几个头我看看。

    渔标跪在地上,咣咣地使劲磕头……

    班头喝道,行了!

    老杆立刻停了下来。

    班头问渔标,你会躲么?

    渔标说,会躲!

    班头说,那你怎么不躲?打哏打哏,挨打得逗人乐才行。你现在躲给我看看。

    于是,老杆儿又开始打,结果一下也没打着。

    渔标表现得非常灵活,倒把几次扑空的老杆儿累得够呛。逗得看热闹的几个演
员直乐。

    班头说,好了。老杆儿,从今天起你带他。吃住的事儿你照应着。头半年,管
吃管住,是活儿就得干,但一分钱的“活份儿”(工资)也没有,白干。

    渔标说,行。

    老杆儿过去拉住渔标的手,并替他揩嘴角上的血迹说,对不住了!

    渔标说,没啥。

    班头要走,渔标问,大叔,雁脖子呢?

    班头问,你问的是不是那个戴白手套的雁脖子?

    渔标说,是。

    班头冷着脸边走边说,他走人了。

    说完,去了后台。

    渔标就这样被大雁戏社留了下来。在大雁戏社,渔标什么活儿都干,洗菜、切
菜、做饭、打扫剧场,没有他干不到的活儿。大雁戏社是一天两场戏,白天一场,
晚上一场。开演的时候,渔标就在一边看。时间一长,有些小戏儿、唱词儿也就会
了。像《武家坡》、《华容道》、《冯奎卖妻》、《岳母刺字》等等。像“九腔十
八调,七十二咳咳”,还有像耍手绢,打手玉子,打竹板子,彩棒,彩灯。以及唱、
说、做、舞,四功。手、眼、身、法、步,五法。什么走场、圆场、喊诗头之类也
都学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过去在戏校学过,有底子。

    有时候呢,班头也让他去串个场。虽说多数是“挨打”的活儿,小可怜儿的样
子,但总算得到了戏班子的认可,班头说渔标是个好孩子,灵巧,有脑子,将来指
定有出息。

    有趣儿的是,每到渔标串场和小燕子配戏的时候,小燕子明知道打不着他也舍
不得下手打。台下的观众就起哄,咋的,心疼了,恋上啦。

    小燕子说,可不,咱戏班子就这么一个嘎嘎新的处男,我能舍得下手么?

    台下喊,那你们就把喜事定了罢。

    小燕子说,早定了,八月十五。就是哪年还没定呢,主要是渔标他媳妇不同意。

    观众就乐,喊,他还有媳妇啊?他媳妇是谁呀?

    小燕子说,莱温斯基。

    站在东边台角的老杆儿也嗤嗤乐,小燕子是他两姨的表妹。他也很喜欢渔标。
说出大天来,渔标这小子是科班出身,不像自己土生土长,没啥大出息,从农村永
远也走不出去。

    日子走得真快呀。嗖一家伙,一年过去了。这一年里,他们这个民间二人转戏
班子开着小四轮,去了大庆、纳河、绥化、木兰、渤利等十几个县城、农村演出。
反正是到处走,为了生存,也为了艺术。

    在纳河,渔标看到了雁脖子。雁脖子看上去有点垮了,又黑又瘦。有女人了,
是残疾人。他已经不唱了,后半辈子决定在纳河种地了。雁脖子把手上的白手套摘
下来给了渔标说,过去,我一直想与众不同,所以总戴着这双白手套。现在不行了,
不能与众不同了,踏踏实实地种地吧。这双手套送给你吧,做个纪念……

    渔标就哭了,等我结婚的时候你还得给我当司仪呢……

    雁脖子也掉泪了,说,哎,那一定。

    一年后,赶在依兰的“巴兰河漂流节”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依兰。因为有不
少来漂流的客人点名要听小城的二人转。

    戏班子在依兰小城的演出还是那么火。

    这一天是个好日子,八月十五中秋节。戏班子也商量好了,晚场散戏之后,大
家会餐,喝酒,去宴宾楼,去吃依兰小城特有的野味火锅。传说徽钦二帝被流放到
依兰的时候,当地金人给他们上的肉都是半生不熟的,二位皇帝吃不下。虽说他们
也带了御厨,但人家不让他们做。后来,御厨看二位皇帝吃得太难受了,就以加热
为名,在桌子上加了铜锅,把那些半生不熟的野味再煮一遍。这种方式流传下来,
反而成了依兰小城有特色的火锅了。戏班子的人都惦记着吃呢,还有倭肯河的哲罗
鱼,那鱼虽说看上去不济眼,但80块钱一斤呢!

    ……

    可能是中秋节的缘故,今晚上的演出,当地的、外地的游客来看戏的人特别多。
这观众一多,演员都是人来疯啊,也就来情绪了,说的、唱的、舞的,逗的,也格
外的好,格外的野,格外的浪。

    渔标是无意中看到甜甜同那个像她爷爷似的男人坐在台下第一排的雅座上的。
他们旁边还有当地的一位有名的企业家作陪。那个企业家一边看一边给那个男人和
甜甜讲解着。

    显然,甜甜和那个男人是来依兰漂巴兰河的。

    渔标一看,头发都立起来了。他立刻转身去了后屋,在那里兀自化起妆来了。

    恰好班头过来,看到渔标化妆不觉一愣。

    渔标说,大叔,你让我串一场挨打的戏吧?

    班头说,大过节的,浑说些啥!

    渔标说,我原来的那个对象正坐在下面看戏呢。

    班头仔细地端详了渔标半天,问,你想跟谁配戏?

    渔标说,老杆儿。

    ……

    临上场前,渔标对老杆说,就像我刚来那天那样,你打我狠点儿,而且还要再
狠一点!一定要真打!

    老杆说,不行不行,那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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