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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牙,他的女儿陈慧是林海音的好朋友;柯政和也是早期到北京的留日音乐教育家,一直在北师大、师大附中教音乐,林海音的丈夫何凡曾做过他的学生。林海音:《家住书坊边?番薯人》,(台北)纯文学出版社有限公司1987年12月版,第8、9页。在以后的岁月中,林家的孤儿寡母还经常得到这些乡亲的看顾。关于张我军与林家的关系,林海音的女儿夏祖丽是这样说的:
爱珍是板桥人,林焕文在1915年间,到板桥林家花园,担任主人林本源的秘书及总管,在那里娶了爱珍,也结识了板桥人张我军。张我军的母亲阿婆(陈爱)与张我军父亲结婚前,曾与爱珍的一个小叔叔有过姻亲之议,后来这个叔叔早逝,这门亲事也就没结成(另一个说法是,爱珍小时候曾许配给张家的一个儿子,后来因为男方病故,没有嫁入张家)。不过张、黄两家一直仍以亲戚相称,爱珍比张我军小一岁,张我军的母亲阿婆很喜欢乖巧的爱珍,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张我军到北京后,进入师大念书,常上乡亲林焕文家。英子从小用闽南话叫张我军“舅舅”。夏祖丽、应凤凰、张至璋:《何凡传》,(台北)天下远见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1月版,第41页。
林焕文去世后,两家经常来往,张我军的母亲阿婆常约爱珍打牌、排遣寂寞。
关于父亲的死,林海音日后在一篇文章中写过这样的话:
父亲实在不应当这样早早离开人世,他是一个对工作认真努力,对生活有浓厚兴趣的人。他的生活多么丰富!他生性爱动,几乎无所不好,好像世间有多少做不完的事情,等待他来动手,我想他对自己的死是不甘心的。但是促成他的早死,多种的嗜好也有关系:他爱喝酒,快乐地划着拳;他爱打牌,到了周末,我们家总是高朋满座。他是聪明的,什么都下工夫研究。他肺病以后,对于医药也很有研究,家里有一个五斗柜的抽屉,就跟个小药房似的。但是这种饮酒熬夜的生活,便可以破坏任何医药的功效。我听母亲说,父亲在日本做生意的时候,常到酒妓馆林立的地方,从黑夜饮到天明,一夜之间喝遍一条街,他太任性了!林海音:《生命的风铃?〈城南旧事〉代序》,(台北)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年11月版,第167页。
林焕文的英年早逝对林海音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若干年后,她以书信体的方式叙述了当时的情形:
第一信给祖父
英子十四岁
亲爱的祖父:
当你接到爸爸病故的电报,一定很难受的。您有四个儿子,却死去了三个,而爸爸又是死在万里迢迢的异乡。我提起笔来,眼泪已经滴满了信纸。妈妈现在又躺在床上哭,小弟弟和小妹妹们站在床边莫名其妙是怎么回事。
以后您再也看不见爸爸的信了,写信的责任全要交给我了。爸爸在病中的时候就常常对我说,他如果死掉了的话,我应当帮助软弱的妈妈照管一切。我从没有想到爸爸会死,也从来没有想到我有这样大的责任。亲爱的祖父,爸爸死后,只剩下妈妈带着我们七个姐弟们。北平这地方您是知道的,我们虽有不少好朋友,却没有亲戚,实在孤单得很,祖父您还要时常来信指导我们一切。
妈妈命我禀告祖父,爸爸已经在死后第二天火葬了,第三天我们去拾骨灰,放在一个方形木匣内,现在放在家里祭供,一直到把他带回故乡去安葬。因为爸爸说,一定要使他回到故乡。
这段文字出自林海音《英子的乡恋》,这是她在民国四十年三月写的,她说:“这几封信虽不一定每封都是写过的,但却是我当时真实的心情和真实的生活情景。写时倾泻了我的全部的情感,因此自己特别珍爱这篇小文。”林海音:《两地?英子的乡恋》,(台北)三民书局1976年1月四版,第110页。给祖父的信虽不一定是当时写就的,但描述的却是当时的情景,丧夫丧父后林家的孤儿寡母日子是可想而知的艰难,这股悲情积郁在林海音心中,二十年后写时仍然倾注了全部情感。
林焕文撒手归去后,林家面临着留北京还是回台湾的问题。林海音的祖父林台先生也多次写信让他们回去,但林家的几个孩子如果回台湾就要进日本人的学校读书,这是已经读到中学的林海音所不愿意的,而林黄爱珍若回台湾就要过大家庭生活,不如留在北京自由,她也乐得顺从孩子们留在北方,好在有邮局的抚恤金,生活还能维持,一家人也就留在了北京。但车夫和老妈子是用不起了,宋妈被介绍到天津的朋友家工作。林家也搬到专给福建、台湾乡亲住的南柳巷晋江会馆,因为这里可以免费住,条件也不错,老乡之间还可以互相照顾。“家里苦,不再穿新衣了。有时,他们会穿台湾乡亲的衣服,还有几次实在熬不过去,爱珍只好拿出几件焕文先生的衣服,叫会馆的长班老王拿去当了,换点钱用。”日子艰难地过着,悲剧还是不可避免地继续着,就在林焕文走后的第二年,林海音的四妹燕瑛也病死了,死时才六岁。不久,幺弟燕璋也得了脑膜炎病死,死时只有三岁。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1月版,第44页。林家的凄苦自可想象。就在这样的家庭情况下林海音进入了她的少女时代。
第二章 求学、工作与结婚
第一节 少女时代的学习生活
林海音的父亲在1931年农历五月病逝,9月她就进入福州人办的私立春明女中读中学。这不仅是因为春明女中位于城南,家住城南的林海音上学方便,还因为春明女中特别优待福建学生,一般学生学费二十五元,福建学生十八元,当时林海音登记的籍贯是福建,这对于靠父亲抚恤金生活的林家子弟来说节约的是不小的一笔钱。为什么籍贯写福建而不是台湾或广东呢,林海音日后写的一篇文章可以说明:
我懂事以后,常听到“番薯人”这个名词,台湾同乡间谈话更时常用到。“番薯人”就是台湾人,大家彼此间提到台湾人就用“番薯人”代之,是台湾人的代号了。因为台湾的地形,就像一条番薯,故以名之。同乡长辈在北京,有时就戏称我是“番薯仔”。不提台湾而以“番薯”代替,其中也包含了异乡人无限辛酸。台湾人远离被日本窃据的家乡投奔到祖国来,籍贯上大都填写他们的祖籍闽、广两省。我在小学读书写的是父亲祖籍广东蕉岭,父亲死后,我们的籍贯改为母亲的祖籍福建同安。这样的做法,一是为的躲开北京的日本领事馆之类机构的注意,再则在祖国人面前,如果说是台湾人,也会被投以异样的眼光,真是好可怜的“亚细亚的孤儿”啊!林海音:《家住书坊边?番薯人》,(台北)纯文学出版社有限公司,1987年12月版,第4页。
丧父的悲痛、异乡人的落寞让少女林海音有些孤寂。据她的老同学吴金玉回忆:
刚上春明时,林含英(英子)给人的感觉是不爱说话,静静的,也许她刚失去父亲。那时她就很喜欢文艺了,有一次上课,只见她一个人把头压得低低的,默默地掉泪,原来她在看《红楼梦》。那时候女孩子是不准看《红楼梦》、《西厢记》之类的小说的,怕学坏了。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1月版,第46页。
春明女中位于城南,是京剧演艺人员聚居的地方,很多京剧、话剧、电影界人士的子女都在这所学校读书,著名老生余叔岩的两个女儿余慧文、余慧清就与林海音同班,著名演员白杨(当时叫杨君莉)比林海音低一班,京剧演员言慧珠则比她们低好几班。据王景山说,著名音乐指挥李德伦的姐姐黎颖原名李菊同也是林海音的同班。王景山:《旅人随笔》,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11月版,第114页。渐渐地,林海音走出了丧父的失落,融入到学校生活中,交了一些好朋友,像余家姐妹、前面提到的吴金玉等都成了她的好朋友,不仅在学校交往,回到家还要通信,少女的心事只有少女才清楚。林海音还经常到北新书局和现代书局看书买书,她为自己定了一份《现代》杂志,成了一个新文艺的爱好者。王景山:《旅人随笔》,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11月版,第46、47页。
据林海音老年回忆:
当我在初中读书的时候,正是新文学发扬极致的高峰,我们被这新鲜的文学时代迷住了,不断地阅读着更多的新书;新的思想,新的笔调,打动了我们的心意,又有不断来自中国以外,地球的每个角落的文学思想和作品,冲击着我们的小心眼儿。我们不再是那种傻乎乎只会背书的小女孩子,洁白的心灵上,也知道点缀上一些什么主义,什么理想了。林海音:《静静的听?永无止境的崇敬心情》,(台北)尔雅出版社有限公司2002年3月版,第67页。
林海音不仅阅读《现代》,她还阅读林语堂的《生活的艺术》、《吾国与吾民》,以及林语堂创办的中文幽默杂志《论语》和《人间世》、《宇宙风》,林海音说:“我们那时是小小的女学生,却也被这个新文学时代的潮流,感染和领会了幽默的作风,对我后来从事文学的工作影响,是很重要的。”美国女作家奥尔科特(1832——1888)根据自己童年写的小说《小妇人》也让林海音着迷,她还以《小妇人》中老四爱美的名字为自己取了个英文名Amy。
女中学生的生活也开始丰富起来,林海音并不是个书虫子似的人物,她的业余生活很丰富,喜爱明星,也爱好话剧。老年的林海音回忆道:
有一天下课,我们几个喜欢电影和爱活动的同学,相约去看上海明星电影公司拍外景,是胡蝶、郑小秋演《啼笑因缘》,地点是在先农坛的四面钟下面,阶前摆着简单的道具,不过是一个大鼓架子。在《啼笑因缘》里,胡蝶是一人饰两人,这时是拍她饰演唱大鼓的沈凤喜,郑小秋演樊家树。人家都说郑小秋个子矮,和胡蝶演对手戏要登上小板凳,这是故意挖苦。那天胡蝶梳着一条油松大辫子,鼓妞儿的打扮,郑小秋穿团花缎子长袍,少爷的打扮,但那件长袍为什么是紫红色的?后来听说因为拍黑白片,这样才可以使色调和谐。郑小秋没拍戏,看见有一堆小女生,便走过来很和气地跟我们打招呼,问我们是哪间学校的。那天去看我所喜欢的女明星,虽是半世纪后的今天,记忆犹新。林海音:《生命的风铃?遥念胡蝶》,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年11月版,第79页。
林海音不仅看明星表演,自己也参与实践。当时北平学生话剧盛行,林海音也加入其中,曾和白杨一起被选为学校代表,参加一个学生话剧的组织会议。到了她读初三的时候,她有了一个登台表演的机会。时逢北平国立艺专戏剧系排演《茶花女》,林海音被挑上饰演女仆纳宁娜。此戏的导演是名戏剧家余上沅,他的妻姐便是著名女作家陈衡哲,每周有三个晚上林海音都要到他家去排戏,夹在一群大学生和高中生中,林海音显得格外惹人喜爱,常得余上沅的夸奖。戏排了两个月,演出三天,获得成功。戏演完了,林海音写了一首《献给茶花女》的新诗发表在《世界画刊》上:
你在终夜看守着这脆弱的生命,
你在你的肉体里还留存着偎抱中所灌输的温和的柔情;
你紧紧地对着那默静无言的唇,
这也是你爱阿芒而给阿芒的爱的初吻。
无情的风,无情的雨,
再加上一个无情而柔弱无力的黄昏;
你为了青春,你牺牲了你的青春,
一个不可超越的身体,便会有忧闷、悲苦,和消灭的温存。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1月版,第48页。
这是林海音最早发表的诗作,也是一首颇像样的诗,虽然显露着女中学生的稚嫩与纯情,但已初显她的创作才能。
在学校林海音是一个活跃开朗的女学生,在家里又当起了小家长:
在弟妹的心目中,爸爸的形象是模糊的,大姐才是带领他们的人。开学了,大姐领着他们去注册;大姐给他们买新制服、新鞋;大姐给他们订《儿童世界》和《小朋友》杂志……他们有不会的功课去问大姐,有不懂的事去问大姐,大姐说不行,他们不敢违抗,就像当年爸爸活着的时候一样。一直到老了,他们还是怕大姐、敬大姐。连妈妈爱珍也事事征求女儿的意见。夏祖丽:《从城南走来——林海音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1月版,第51、52页。
林海音承担着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重,但她依然健康开朗地成长着。
第二章 求学、工作与结婚
第二节 遇恩师确定职业
林海音从春明女中初中毕业后,便进入翊教女中读书。才开学,就听说北平《世界日报》、《世界晚报》及《世界画刊》的社长成舍我先生创办了“北平新闻专科学校”,专门培养新闻编采人员,学员不用交学费,可以一边上课一边在报馆实习,毕业后有机会进报馆工作。林海音考虑到家庭情况,弟妹较多、经济来源有限再加上自己对写作有兴趣,就自作主张报考北平新专了。同①,第55页。关于北平新专及录取经过林海音有这样一段回忆:
一个初创办只有百把个学生的北平新专,在那文化古城的千百个学校中,真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但是我自十六足岁考进这所学校,竟决定了我一生从事新闻这方面的工作。…………
我在初中读书的时候,曾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参加了当时余上沅、熊佛西等戏剧界人士创办的“小剧院”演话剧。那时北平各校的学生课余活动很流行演话剧,试想我不过十五六岁能演什么,当然只是个小配角而已。不过因为“小剧院”很高尚,演员都是大中学生,所以偶有演出,报纸、画刊都有专页刊出主角、配角的照片特写等等。我读高中一时投考新专,没想到竟因演戏还有一段差点儿没考取的过程。
据说是这样,舍我师对于录取学生的品德、家庭情况很重视,我演戏的照片等曾在他创办的《世界画报》刊出,于是他认为我是一个爱活动出风头的女学生,一定不会好好在他那苦学校读书。想要不录取我吧,又觉得从我的作文试卷看,倒也是个可造之才。几经商量,才算把我录取了。这是很多年后,当时的师长们告诉我的。林海音:《家住书坊边?我的采访学及其他》,(台北)纯文学出版社有限公司1987年12月版,第139、140页。
关于成舍我先生林海音则有如下一段回忆:
那时舍我师的报纸事业正是蒸蒸日上的时期,他个人更是年轻精力富强。他主持了世界日、晚、画三报,在南京又有民生报(上海立报尚未设立),加上办个学校,而且许多门功课他都亲自教授,新闻学的课程不必说,连国文他也教。他说他最看不得国文不通的人,做一个新闻记者,首先就得把国文弄好。他虽然写很漂亮的白话文,可是他却认为古文更得念。他的国文课,是选读《古文辞类纂》的文章。舍我师是湖南人,高个子,面无笑容,见了学生,更是绷紧了铁青的脸,每当他迈着略带外八字的重重的脚步,进得教室来,教室内便鸦雀无声了。鸦雀无声并非表示我们像听音乐会那种心情,而是因为对他太畏惧了。
好了,他开始了,用那地地道道的湘潭之音,朗吟起桐城方苞的文章,念一段,逐字逐句地仔细讲解。我们都是北平孩子,没受过吟诵古文的训练及听外地方言的经验,因此听舍我师那样陶醉地摇头吟诵,我们都忍不住要笑,但是谁又敢笑呢!大家憋死了。好不容易一小时过去,下课铃响了,舍我师收拾起书本,又迈着他那重重的步子走出教室。他一脚迈出,教室里立刻爆起一阵要冲破天花板的笑声!林海音:《家住书坊边?我的采访学及其他》,(台北)纯文学出版社有限公司1987年12月版,第140、141页。
正是这位刻板、有趣的著名报人加新闻教育家给了林海音最初的新闻专业知识启蒙,他所教授的世界新闻史等专业课程则开拓了林海音的视野。他对林海音的训练更是严格:
舍我师认为要做一个完全的报人,必须对于报馆所有的部门,无论印刷、业务、编采都要受训练,成为一个全能。他也根据个别的才能去造就,所以当别人去上印刷实习课的时候,我却被派去实习采访。在采访课上我接受的教育是除了如何采访、发问以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一件新闻的发生(比如一件凶杀案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