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收获-2006年第4期-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人看,盟兄弟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在气氛中表现积极,作阻拦和拉扯状。龙海生显然也是配合有素,好像非常怒不可遏,好像要从阻拦和拉扯中挣脱出来,再找个东西砸砸。后来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盟兄弟实际上在使暗劲,在推波助澜,其实有一下,龙海生因为厂长不在已觉无趣,想放弃这种没有对应的表演,一个盟兄弟说,厂长这样做就是看不起我们,像浇了一勺油,龙海生的火又猛了起来。混乱中,他们没忘记趁火打劫,厂长室墙上的地图就是他们故意撕的,厂长下车间穿的高统雨靴也是他们偷偷拎走的。 
  最先听到玻璃响的肯定是我的主任,当龙海生犟着头去找厂长,他的耳朵就竖着没有放下过,现在他知道了,他那句不负责任的推却的话有结果了。他白了脸,像尿紧一样跑来叫我,说,会死会死,你帮帮忙去把他叫回来吧。叫龙海生?要我去叫?我其实不想出头露面,自从顶替进厂,我一直保持着非常老实的低调,我不想重提江湖旧事。我故作懵懂地说,这不是一般的任务,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耐把他叫回来?主任苦着脸说,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我家就住在西山,过去别人传谁谁翻手为云覆手是雨,我原来不知道是你,现在我知道了。主任这样说了,我就不好意思再找借口了,我不能驳一个长辈的面子是不是?再说,这种事和我过去的血雨腥风比起来,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谁也不会想到我会出现在厂长室里,没有想到,就有效果。当时他们正在吵闹的兴头上,我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都大吃一惊。我是个新人,那个场合认识我的人不多,也只有龙海生知道我,我就撇开众人径直走到他面前,我搭住了他的肩,他看看我,疑惑地问,你这手怎么这么重?我嬉皮笑脸地说,手重有什么关系,你到外面我和你说句话。就这么简单,我就这样把他搭了出来。我想,如果把这件事做成电影,那么,剪成慢镜头的就是这个瞬间。 
  围观的人起先连一句话也不敢说,这时候,他们却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着他们的惊叹。我知道,当我把龙海生搭出厂部的时候,煤场里、厂区道上、外面的车间、露天洗衣池边,隐蔽的或是公开的,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们。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奇怪死了,他们心里在疑问,这人是谁?这么大胆?可以搭着龙海生从容地走路?而身边的那个龙海生,他平日在厂里作威作福,今天怎么老实成这样?后来,有关我在厂里的美丽传说,有人见了我低头哈腰,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我虽然把龙海生搭离了厂长室,但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我只是暂时解了厂长的燃眉之急,而龙海生,还是擅自跑到牧场那边去了。什么叫无赖?无赖就是把没有道理的事说成有道理的。他说,都是厂里的活,在哪里不是干0阿。 
  龙海生去了牧场,听间的人无不欢欣鼓舞,班组也好像解放了一般,按主任的话说,就像虱烫了一样,好过!听间也不失时机地掀起了比学赶超的新热潮,最关键的几个指标,天天在往上翻,成型的合格率上去了,落料也拿到了节约奖,车间也因此受到了厂部的表扬。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时候的牧场正在叫苦连天。牧场场长当然也久闻龙海生大名,他原来想,我不安排他具体工作,他要呆就呆吧,呆腻了总会回去。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牧场养的都是奶牛,奶牛就不是一般的牛,奶牛就相当于我们家里的婴儿,宝贝。它的吃,是有时间规定有严格要求的,它的营养,也都参照了食谱,特地搭配好了的。几点吃干草,几点吃黄豆,几点吃大头菜,一切都是从牛的胃口出发,胃口好,奶才会好,吃得多,奶才会多。龙海生哪里懂得这些,他要是懂得这些,就是技术员了,就受人欢迎爱戴了。他是当做不做,不做偏偏做,根本不考虑牛的饮食习惯和思想情绪,本来应该吃草的,他给了黄豆,应该吃黄豆的时候,他送去了大头菜,他把牛的饲料吃混乱了,混乱了,牛就没有口味,不吃,生物钟就失灵,生活乱了规律,牛就生病了。还有罄竹难书的,他好像对牛的乳袋特别感兴趣。起先大家想,难道他家里没有老婆?尤其是大乳袋,饱满的乳袋,他特别喜欢摸。这头牛摸摸,那头牛摸摸。牛的乳袋怎么能乱摸呢?人的乳房也不能乱摸D阿,这是一样的道理。乳袋谁来摸怎么摸牛心里都一清二楚,龙海生的手一伸,牛就知道这是一只陌生人的手,一只不熟悉的手,这只手皮厚,不柔软,没有安抚过程,是一只居心不良的手,牛心里就紧张起来,一紧张奶就少了,原来三十斤的,减至二十,原来二十的,就变得像龙头漏水,滴滴答答的,有的牛还因此胀了奶,胀了奶也会痛,像人一样,硬挤就挤出一朵朵奶渣,这样的奶怎么能做炼乳呢?就是废奶。 
  牧场把这些状告到厂长那里,厂长也一筹莫展,你叫他再研制一个麦乳精,不在话下,但要他拿人,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在办公室里一次次地转圈。还是足智多谋的工会主席替他出了主意。工会主席一般都不是文弱的人,他原来在厂里拉板车,手把有力,曾经得过厂里的扳手力冠军。他对厂长推荐我,说,我以前也听说过他的故事,有一天想邀他扳手力,我们就两个人,关起门。他起先怎么也不肯,说自己没力,甘拜下风。我说,我们不作比试,叫切磋,无论结果怎样,都到此为止,不要传出去。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地让我捉住了手,你猜怎么样?我捉了他的手后大吃一惊,我当时就失态地叫了一声,马上把他的手放了。我说,你这是化骨为绵嘛!他的手就像棉花一样柔软,一个这么粗大的人,能把手练到这个程度,不是一般的内功。怪不得他那天搭着龙海生的肩,就像点了他的穴道一样。厂长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说,那你有什么阵?工会主席说,派他到牧场当小组长。说当小组长是假,镇龙海生是真。他去,等于叫猫儿守住了鼠洞。还说,这是个秘密武器。厂长说,小组长这件事不成立。工会主席说,特殊人才特殊使用嘛,过去也有“突击入党突击提干”的。厂长说,既然是秘密武器,是特殊人才,何必放屁脱裤呢?就三粒板两条缝,直来直去好了。和我们主任不一样,厂长布置任务的理由是搬出了我母亲,厂长说,你就当你母亲还在厂里,现在是你母亲要你去叫他回来,你去不去?这倒也是,如果我母亲还在厂里,如果她的安全她的工作受到了威胁和阻碍,我肯定会挺身而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原来想淡出西山,“小隐隐于厂”,现在看来是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了,我又渐渐成为厂里的“保正”了。 
  龙海生能叫回来吗?而且是无条件的?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以我在江湖的经验,还是那句话,真有本事的人是不事张扬的,蹦得厉害的都是三脚猫。在我看来,龙海生的做派就是三脚猫,他都是做些小动作,不是真正的胆大妄为。我到牧场找到龙海生,我正要搭他的肩,他拼命避了过去,他说,你别搭我的肩好不好?你搭着我的肩难过。我说你知道难过就好。我也不和他说影响别人之类的废话,我只说三句话:第一,我来叫你,是看得起你;第二,人都是靠人抬的;第三,我现在站在台上,还没下来,你得给我面子,拿张梯子让我下来。社会有社会的规矩,不管他懂不懂,都得敬畏几分。这三句话其实是三层意思,有示好,有交易,有威胁,我不知道龙海生身上有多少社会习气,如果他聪明,他应该能够听话听音。他问,现在就走吗?我能不能等一下我女儿?看来他不是个“愣头青”,他听懂了我的话。我说,你回去和你女儿有什么关系?他也不回避,说,我要我女儿每天下课后来牧场喝杯牛奶。我说,好啊龙海生,你到牧场就是为了假公济私啊。他说,我们家不是困难吗?我说,别人家女儿都还面黄肌瘦呢,你女儿好歹也喝了一个月了,差不多了吧?龙海生嬉皮笑脸地嘿嘿了两下。 
  有句话叫作“一个人的好是天生的,一个人的坏都是被诱发的”,我起先不理解,抿了半天,现在有一点点懂了,比如我的好就是天生的,因为我母亲好,我的本质也就是好。那么,话搁到龙海生身上,他的坏就是被诱发的。 
  这年的气候有点异常,冬天来得特别的早,刚过了国庆节,一个冷空气下来,来了又不走,冬天就坚持住了。本地人说,来得早的冬天会格外的冷,这话一点不假,天沉了几日,本来不怎么下的雪,也认认真真地下了起来。这些冷,和生产炼乳直接有关的车间,还有铺了消毒管道的车间是感受不到的,因为工人们会借助消毒的名义把蒸汽打开来,热气马上就笼罩了车间,他们的门上还封了棉被一样的帘子,因此,他们的车间就像春天里晒着太阳,暖洋洋的。听间本来就没有保暖措施,听间又是和铁打交道,机器是冷的,铁也是冰的,整个听间都冰冷冰冷的,就像是一个冰窟窿。 
  听间的冷冷冷传到了厂长的耳朵里,厂长就亲自来听间呆了呆,觉得确实冷得厉害,就及时调整了原来的劳保供给,允许听间的职工每月增加两双棉手套,棉手套戴在布手套里面,摸起铁来就会不那么冷了。对于这项改进,大家都说好好好,觉得厂长也挺体恤的。就是龙海生有意见…… 
  龙海生知道和主任说了也没用,就直接去找厂长,他的意见是,他不要布手套,也不要棉手套,他要全部换成纱手套。龙海生和厂长具体怎么交涉我不知道,我估计厂长也想和他拉拉关系,一个厂长,老是躲着这么个人也不是办法。再说了,龙海生不就是要几双纱手套吗?他又不是要金手套。厂长无非是做做样子,听听他的理由,不管是什么理由,厂长都会顺水推舟地答应他。 
  龙海生拿了厂长的指示到车间领纱手套,而且要一次性领走半年,仓库员听都没听说过。仓库员是个刚从工校分配来的小青年,涉世不深,只会照书读,他说,别人都是以旧换新,从来也没有你这样的先例。龙海生本来还站在仓库的窗外,一听这话,飞身跃入到仓库里面,第一把,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过他的衣领,第二把,像武松打虎一样把他掐在角落里,说,你这厮,是不是饭不要吃了!仓库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脸一下就白了,屎也差一点松在裤裆里。后来还是主任来打了圆场,对仓库员说,你怎么都不会看看形势呢? 
  有人悄悄找到我,还请我喝了酒,要我把龙海生叫出来揍一顿。这时候,我的社会身份已渐渐公开,说话也开始稍稍放肆了,我说,打还不容易吗?摁在角落里打一顿,他肯定老实了。但打不是办法,他毕竟不是社会无赖,无赖打了也就打了,打了也碰不着,他是工友啊,打了怎么办?抬头就相见,走路都踢脚,难为情。再说了,我要是打了他,你们以后反过来像怕他一样怕我了,是不是?我又说,我答应我母亲要好好工作的,你们没看见我母亲的白头发吗?那都是被我气的。他们说,那是被龙海生打中了穴道。厂子不大,我母亲的白头发不是秘密,他们都知道它的来龙去脉。我说,那我就更不能打他了,否则别人会说我公报私仇,子报母仇,我如何做人?教训龙海生的事,最后没有说下来。 
  龙海生为什么要纱手套?为什么一下子要这么多?这是个谜。有人偷偷长了心眼,惦记着他的手套使用情况,他们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龙海生根本就没有戴过纱手套,他戴的是布手套,而且还都是老的、旧的、破的。也有人发现,他有些手套是别人忘在机台上,他趁人不备顺手牵羊拿的。还有人更有心,像特务一样潜入他家里打探,发现他老婆在织纱衫,就是把纱手套找了头拆开来,再一针一针织起来,给他女儿穿。原来如此!那个“侦察员”还和他老婆交流过,他老婆说,女儿已经初三了,每天要补习,添一条纱衫晚上出去要暖和些。他老婆边说手上的竹针织得飞快,她织的是鲤鱼嘴花样。侦察员说,纱衫有多少暖呢?他老婆说,总暖一些,就是有股气味,手套纱都是再生的,一股灰尘味,但灰尘味有什么关系呢,多一件纱衫总比没有的好。 
  侦察员把这些情报反馈到车间,大家都唏嘘不已,感叹龙海生真会动脑筋啊。后来一说起手套,眼一闭,大家的脑子里都会影映出这样的景象:龙海生女儿走在晚间去补习的路上,她因为身上多了件纱衫,走路的样子都要比别人从容和骄傲。 
  龙海生的女儿先前我见过,就是上次在牧场的时候,很清秀很文静,她去牧场是为了喝牛奶,她对我说,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我拗不过我父亲。她很机警,一眼就看出我和她父亲之间的微妙。这时候,龙海生拿了个口杯挤牛奶去了。她就问我,你是厂里保卫科的吧?你是不是来处理他这件事?我说,不是,我是他工友,一个车间的,车间有困难,主任让我来请他回去救急。她又说,他在厂里是不是特别“横”?我也老说他。我说,没有啊,我刚来不久,不是很清楚,我觉得他挺好的。善意的谎言。人和人之间都是这样相互抬举的,尤其在子女面前,不能乱说形象。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就那么远远地看着龙海生。他叉着脚大摇大摆地朝棚屋走去,然后一头头的挑牛,他挑的都是精神爽朗体格健壮的牛,那些牛的乳袋都特别大。我们看见他根本就不会挤奶,挤奶好的人动作很优美很柔和,像抚琴一样。他的动作就很生硬,像在拉扯,像在拔草,他的手肯定像锉刀一样,又糙又冷,因为他摸住牛乳袋的时候牛就浑身哆嗦了一下,像被冷不丁地戳了一刀,恨不得把自己的屁股缩起来。有一下,他肯定还弄疼了牛,牛突兀地哞了一声,尾巴短促地乱甩,还用力踢了他一脚。 
  一会儿,龙海生兴高采烈地端了牛奶回来,他先是客气地叫我喝,他说,这是正宗的鲜牛奶,一点也没掺假。我当然不会喝。他就把牛奶端给女儿,女儿不好意思地看看我,我笑笑,示意她尽管喝。他女儿就抿了嘴慢慢地喝起来,一边喝一边说,爸,鲜奶中的油脂本来是要分离的。龙海生说,是啊,这要看你肚子里有没有油,你现在肚子里很干燥,吸收都不够,就在你肚子里分离吧。女儿又说,书上说了,生牛奶里有很多寄生虫,容易造成人的肠胃疾病。龙海生耐心地说,寄生虫到处都有,不是都会致病的,有些就是无害的。 
  那天下午,我是和龙海生及女儿一起回来的,一路上我知道了一些他们家的情况,他老婆没有工作,龙海生说,正托了人在找,过几天可能要去一个工地看夜门,估计没几个钱,拿几个好几个吧。龙海生的女儿在七中读书,七中是一所很一般的中学,在城郊结合部,校风很差,学校只培养合格的中学生,从来不指望学生能考上高中,但龙海生好像对女儿寄予厚望,他希望女儿能考上重点一中,现在只剩下半年时间了。 
  龙海生每天晚上要去补习的地方接女儿回家,夜路难走,龙海生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这年的冬天也许真是冷,往年的冷只是冷得皮肤僵硬,这年是冷得骨头发痛。对于一些人来说,冷有时候也是一种灾难,龙海生就经历了这样一次灾难。那天中午,我和龙海生一起吃饭,我们面对面坐。我其实看不起这个人,尤其不喜欢他分裂和反差很大的样子,他看似强横,实际上局量很小。我只是奉了主任之命和他接触,不是讨好他,而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他,达到修理的目的。我发现他那天吃饭很困难,像牛反刍一样翻来覆去,仔细一看,他的嘴根本就不听话。我又等了一会儿,想看看他喝汤的样子,其实他的嘴已经是一个破畚斗,嘴一动汤就漏了出来。我就问龙海生你的嘴怎么啦?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早上起来刷牙,水都搅不动了。我说,你一定是被晚上的冷风吹了。他说,我昨晚就觉得腮帮子冷。我肯定地说,你这叫面瘫。他疑惑地问,面瘫会怎么样呢?我说,面瘫就是脸神经坏了,神经控制不了嘴巴,就歪嘴了。我们说话的时候,他的嘴其实还坚持着,听我这么一说,他想调整一下嘴,不想,整个嘴就无可奈何地歪了过去,像橡皮筋失去了弹性,差点没歪到耳朵后。 
  龙海生的嘴歪了,大家都很高兴,他歪了嘛,面目狰狞的,意味着他不会来上班了,意味着车间里又“虱烫了一样”。他不来,大家精神舒畅,他不来,大家情愿多干点活。厂里工资给不给他,大家不管,工资是厂里的,心情可是自己的。有人说,他歪嘴是他人做得不好。有人说,他是吃便宜才把嘴吃歪了的。有人说,这等于替我们扇了个大嘴巴,最好直接把他扇残废了,他就不用来上班了。当然也有人一分为二,客观地说,这个人还是有优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