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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奉命快马加鞭去了庐州,大小官员出郭迎接,到了州衙,宣读完毕。
卢俊义接了圣旨,哪敢怠慢,使一衙吏陈三回去告知家里,会同知府陪天使用了膳,当时就起了程,和天使一起朝东京进发。
却说这衙役陈三办完公务,就去卢俊义府报信。到了府前,肚中饥饿,到燕青枣糕店拿了块枣糕吃,燕青见是公人,也没收他的钱。陈三吃着枣糕,正要进卢俊义大宅,被一人从后面喊住了。回头一看,原是城东门张员外。这张员外前一段殴伤良民,正吃官司,托陈三给他上下打点。陈三道:“你少等片刻,我告个信就出来。”张员外道:“酒菜都凉了,一桌人只等你一个。”不由分说,拉着陈三就走。陈三边走边道:“只是还要使银子。”张员外道:“好说好说,我这里早给你备好了。”陈三双眼放出光来,随张员外去了酒楼。
这陈三又得了好多银两,心中痛快,喝了个酩酊大醉,被人搀扶着回了家,早把卢俊义吩咐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早已到了掌灯时分,燕青和沈牛儿要打烊了,却不见卢俊义踪影。起初也没介意,卢俊义有时办完公务,和同僚去喝上两杯也是常有的事。二人在门边支张桌,弄些酒肉小菜,喝了起来。这时来一娃娃买枣糕,说今天天使来了,府衙那边好热闹。燕青听了眼皮直跳,暗说不好,忙叫沈牛儿去卢府打听。沈牛儿装做讨要枣糕钱,去门里问了。下人们都道:“你那仨核桃俩枣钱还值当要啊,真小气。不要了?好好,爽快,你说没看见我家主人啊,敢情和人喝酒去了。”沈牛儿折了回来,燕青以为自己多心了,拉沈牛儿又喝了起来。
一直喝到二更天,还没见卢俊义回来。一来是白天熬了一天,二来是肚中酒开始朝上涌,二人桌子也不收拾,回屋倒头便睡。
第二天上午才得到卢俊义进京的消息,燕青慌了。此时正是七月末,卢俊义进入东京正好八月,梦中厄兆正是这个月份,燕青凭直觉卢俊义危在旦夕。锁了店铺门,买了两匹好马,朝东京城没命飞奔而来。
却说天子见了卢俊义,察言观色问了些话语,见卢俊义赤胆忠心,龙颜大悦,正值中午,便赐卢俊义用了御膳。高俅早暗地使人将水银放在了酒里。卢俊义深感皇恩浩荡,哪里还辨得出酒中异味,连饮三大杯。将饭食也拜受了,顿首谢恩,出朝往庐州返还。一行人刚赶出东京城,卢俊义突觉腰肾疼痛难忍,翻身落下马来。正好燕青、沈牛儿汗流浃背迎头碰上,忙和众人一起将卢俊义抬进附近一家客栈。卢俊义脸色蜡黄,喝退众人,只留下燕青和沈牛儿。燕青将被子给卢俊义靠了,心如刀绞,一行泪潸然而下。卢俊义脸上滚着豆大的汗珠,双目喷火道:“小乙,我没听你的话语,以至有今日之祸。我忠心不负天子,可天子却下手害我,天理何在!小乙,今番挣扎着回到庐州,只要我卢某人一息尚在,尽点全城人马,就在那庐州城起义了!扳不倒大宋江山,我卢俊义也要叫他摇上三摇!”燕青泪流满面,运内力使卢俊义大口呕吐起来。吐过后卢俊义感觉稍好了点,便道:“抓紧起程,庐州有一名噪天下的医士,专克各种奇毒。有他三帖药,我卢俊义依旧是下山的猛虎!”燕青道:“现在就差一人去楚州宋公明处,告知血海的干系,大家一起动,把大宋江山搞他个地动山摇出来!”
当时卢俊义一行人就起了程,另一人得了口令,打马朝楚州方向飞奔。
行不多久,卢俊义在马匹上颠簸后肚中坠得厉害,疼痛得把身子佝偻了。大家只好改坐船只。燕青又差一人火速去庐州请那名医来迎卢俊义,自己则在船上运内力给卢俊义调治。
这天傍晚到了泗州淮河,一叶扁舟劈浪而来,当头站立一人,正是卢俊义侍从。众人大喜过望,将侍从拽上大船。侍从禀告卢俊义道:“那名医就在前方一艘大船上,离此大约二十里水路。我打前站。主人一颗心放肚里,那名医说区区小事,手到病除。”卢俊义喜上眉梢,口里道:“拿酒来,咱们痛饮一番!”燕青等人要阻止,哪里阻止得住,只好陪着他在船头喝起酒来。因身体虚弱,卢俊义一会就醉了,燕青扶他进去将息了,拐回来和众人继续喝酒。
这卢俊义躺了一会,觉得尿急,就摇摇晃晃走到船尾撒尿,一个没站稳,扑通落入水中。夏季水势凶猛,一个浪花把他卷没了影。
燕青等人忽听船尾有人落水,忙赶来看了,黑茫茫水流湍急,哪里还有人的影子。飞奔进船舱,卢俊义舱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碗红灯忽明忽暗。突然一股强风掠过,噗!灯灭了。燕青大喊一声:“主公!”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几个梢公慌忙入水,打捞了半天,爬上来告知众人,想是被水冲走了,这般大水,哪里还能拣得性命回来。
卢俊义尸首是第二天上午在离此十几里水路的下游发现的,双眼已被鱼虾啄没了,燕青又一次哭昏过去。
不说卢俊义在泗州高原深处隆重安葬,本州官员动文书申覆省院。只说燕青和沈牛儿,在卢俊义墓前披麻戴孝守了几日,正准备离去,那个去楚州的随从赶了来,也是一番啼哭。然后告诉燕青,宋江叫捎来一句话:“宁愿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另外宋江请卢俊义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如身体好转,请和燕青务必来楚州一趟。
燕青在卢俊义墓前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八拜,和沈牛儿两骑马奔庐州而去。到了那家客栈,只对萍儿言说要办一件大事,少则月余,多则半年,就回来找她,叫她打点了行装,雇了马车,先回平定县等候。萍儿一言不发,扑簌簌直掉泪。燕青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伏到她肚子上听了听,勉强笑了笑道:“我会回来的……”然后毅然上了马,和沈牛儿奔了楚州。
第七章
追荐宋公明
却说宋江送走卢俊义随从,心中郁闷,整日里借酒浇愁。忽一日,朝廷降赐御酒到来,与众出郭迎接。入到公廨,开读圣旨完毕,天使捧过御酒,教宋安抚饮用。宋江也将御酒回劝天使,天使推说自来不会饮酒。御酒宴过后,天使一行回京。傍晚时分,宋江忽觉肚中疼痛,心中大骇。使银针刺穿手指,拔出后银针呈黑色,知道中了奸计,料是高俅等人做了手脚。不由仰天长叹。心腹劝他医治,他流着泪回绝了,自言自语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总比被高俅等人捏造个造反的罪名,东京城里斩首了,遗臭万年强。罢罢罢,我死不当紧,就怕李逵得知后再去扯旗造反,坏了我的一世清名忠义。”于是星夜使人去润州喊来李逵,将酒里下了慢药,叫李逵吃了,然后告知真相。李逵听后,泪如雨下道:“我生是哥哥的人,死是哥哥的鬼,我只随哥哥去便是!”当时拜别了宋江,回润州后药发身亡。
李逵前脚刚走,燕青、沈牛儿后脚赶到了。听说卢俊义已经身亡,宋江不觉垂泪良久。冷静下来,宋江心里道:“这卢俊义已死,燕青必去东京为卢俊义报仇,梁山忠义都被他坏了。必须如此这般,才可保得我等清名。”宋江叫二人少候,自己出去了,喊来一个心腹,低声交代道:“你现在就将一桶酒下了烈药,必须是即饮即亡那种。先去锦绣楼里安排个单间,筛上毒酒等我们,我们随后就到。”心腹道:“提两桶酒吧,一桶下毒,一桶不下毒,主公喝无毒的那桶。”宋江凄惨一笑道:“我们是结义兄弟,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我也喝有毒的。我们死后,你等众人将我们灵柩安葬此间南门外蓼儿高原深处。府内颇有钱财,你等跟随我多年,你等尽数平分了,也不枉了跟我一场。”心腹含着泪去了。
宋江复又进来,强颜欢笑道:“咱兄弟好久不见,离此不远有个锦绣楼,咱们去那里慢慢说话。”燕青道:“一切听哥哥的。”和沈牛儿跟了就走。路上燕青道:“公明哥哥,我是急性子人,你唤我和卢主公来有什么事情,先讲给我听听。”宋江道:“还是怕你们一时火起,坏了忠义二字,准备好生劝劝你们。”燕青道:“卢主公死于非命,一切忠义都是扯淡,我誓报此仇!”宋江道:“圣明天子被蒙在鼓里,只高俅那几个佞臣在作怪。天理昭昭,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这一去,岂不叫他害我们害得名正言顺了?”燕青道:“我只知道血债要用血来偿,哥哥往常里教我们替天行道,我去除了高俅,就是替天行道,哥哥再也休要劝阻!”
说着话进了酒楼,单间里早有人伺候了,珍奇凉菜果品也已摆上,大碗酒筛得满满的。宋江端起酒碗,强忍泪水道:“燕青兄弟,沈牛儿哥哥,咱们先干了这碗再说!”燕青、沈牛儿站立起来,双手捧起酒碗,口里道:“干!”
燕青、宋江、沈牛儿三人将大海碗咣当一碰,相视一笑,将酒一饮而尽,抹抹嘴,三个人里面倒下了一个。
原来那心腹舍不得宋江,想叫他多活些日子,还是准备了两大桶酒,将一桶有毒的用白粉做了记号,吩咐两个下人火速抱进锦绣楼酒楼,并交代别把白粉磨掉了。八月火炭天,两个下人抱着酒在明晃晃太阳里走,早已通身是汗。抱着有记号酒桶的那小个子觉得使得慌,将桶放地下歇了片刻,前头那人喊他,慌忙抱起又走,竟鬼使神差将那记号磨没了。到了酒楼单间,放门口要走,前头那人心细,猛地发现两桶酒都没了记号,不觉抱怨起来。小个子也慌了,幸亏小个子抱的那桶在外面放着,还不会搞错,就央求不要声张,自己飞快跑下楼找那白粉块去了。留下的这人觉得口渴,走开了去找水喝。也是无巧不成书,这人刚走,小二提壶茶来了,见两桶酒放在门边碍事,就把外面的那桶挪到了里面。小个子满头大汗赶来了,顺手把外面的那桶做了记号。结果宋江自己喝了那桶有毒的酒。
燕青、沈牛儿及心腹见宋江翻身倒地,七窍流出血来,慌忙去救,哪里救得醒转来,毒性太烈,宋江顷刻间一命归天。
燕青双眼喷出火来,提了朴刀,口里大叫道:“敢下毒害我哥哥,我叫这酒楼人全死! ”一阵风冲出了房间。心腹肚里只是叫得苦,哪里敢把实情捅破,只好抱着宋江遗体嚎啕痛哭起来。
亏得还不到吃饭时候,没有客人,燕青红了眼满地里寻人乱砍,除了躲起来的,店家和十几个伙计都做了刀下冤魂,血腥气弥漫了整个酒楼。见没有活的了,燕青踢开柜子,将血衣换了,又拐回去给宋江磕了几个响头,背着沈牛儿出了窗口,朝城外飞去。
心腹又哭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来,将那桶毒酒倾进下水道里,又将那只毒碗换了,然后溜出酒店,来到一口枯井处,见四下没人,将桶和碗都丢了进去。一切停当,便去州衙里首告,言说宋江前些日吃了有毒的御酒,今日突然毒发身亡,所有宋安抚使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燕青不明就里,开罪于酒楼的人,死拦不住,一时间锦绣酒楼尽被血染。正好酒楼里有那侥幸逃命的也赶了来,滚倒在地,鸣怨叫屈。知府火速押下公文,缉拿正犯燕青。又使观察领一二十个做公的,去宋江府中提取人证,去酒楼处拘集邻居人等。再点了仵作等行人去检验尸首。说话间满城风声鹤唳。
不几日宋江出殡,百姓感念他来楚州后办下的累累善事,又是如此仁德忠义,这天万人空巷,大家扶老携幼,随着灵柩,直至南门外蓼儿处隆重下葬了。本州知府洒泪念了祭文,附近寺院僧众自愿来做功德,追荐宋公明。燕青、沈牛儿不敢近前,只窝在不远处的大树上默默垂泪。过了数日,李逵尸首遵李逵遗嘱,从润州运来,葬于宋江墓侧。
第七章
一腔怒火没处发
过后的几日,燕青戴了重孝,沈牛儿套了孝头巾,躲在宋江墓边的树丛里,给宋江守灵。一连几日没有囫囵安眠,这天夜里二人实在熬不住了,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宋江墓旁的一棵垂杨柳上,自缢了两个人。走上前来,燕青大喊一声,几近昏厥。这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智多星吴用,一个是小李广花荣。沈牛儿听得有脚步声赶来,忙扛着燕青滚进了树丛。来人正是花荣三五个随从,大伙在船上久等,不见回转,便摸了来。不一刻吴用随从也到了。众人一个个面色如土,有人飞也似的去报与本州知府。知府唏嘘嗟叹,置备棺木,也将二人葬于蓼儿宋江墓侧。楚州百姓捐钱捐物,要给宋江建立祠堂。
梁山好汉闻讯,也陆陆续续赶来了几拨。第一拨先到的是扑天雕李应和鬼脸儿杜兴,随后是小旋风柴进、大刀关胜、活阎罗阮小七及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两口。最后一个赶来的是行者武松。燕青、沈牛儿和大伙见了,又是一番痛哭。
阮小七圆睁双目道:“往日里在梁山都是口口声声以义气为重,今番哥哥去了,有些人却不来了!人走茶凉,一切都是假的!”大伙都知道说的是双鞭呼延灼、美髯公朱仝等人,一个个默默无语。
母大虫顾大嫂此时是东源县县令,咬着牙道:“既然朝廷容不得我们,干脆点兵都反了吧!”阮小七口堂 啷啷抽出腰刀,大叫道:“反了反了,杀进东京城,砍死赵官家,把天给它翻个个来!”柴进、李应等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关胜略一沉吟,道:“万万不可,宋公明哥哥一生忠义,你们这样做了,不是叫他在天之灵不得安宁吗?一切休要再提,惊扰了哥哥魂魄,哥哥依得,我关胜这把大刀却不依得!”李应、柴进也过来劝说,阮小七一腔怒火没处发,一脚揣倒柴进,上马走了。顾大嫂见状,说声“告辞了”,和孙新打马而去。
武松也上了马,正要离去,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个娃娃,正是花荣之子花繁。到了近前,花繁翻身下马,口里喊着爹爹,一步一叩首朝花荣坟前挪去。不一刻哭昏在地。众人叹息连连,燕青过去将花繁抱在了怀里。
关胜唏嘘不已,忽然想起什么,问燕青道:“小乙,你有什么打算?”燕青面无表情道:“卢主公是这个月死的,宋公明也是这个月死的,我不能叫高俅活过这个月,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夜晚,定拿高俅的人头祭奠两位哥哥!你休要再多说,除非你现在一刀把我砍死了! ”关胜听了泪如雨下,道声“保重”,上马也走了。
燕青对武松道:“哥哥,花荣之子花繁性情刚烈,醒来后必去为爹爹复仇,东京城里高手无数,枉送了性命。我把他托付给你,你好生看管着他,一年半载后,他情绪平定了,再放他回家。不能叫花荣家里再雪上加霜了。”说着话从花繁怀里摸出把小弓,递给了武松: “这是花繁的看家武器,专打人穴道,我在泰安州领教过,着实厉害。你先替他收藏了。” 武松将小弓揣进怀中,目光沉重地说道:“小乙放心,我一定好生看管他。”
将花繁交给武松,燕青对众人道:“小乙先走一步!”大伙道声“保重”,目送着燕青和沈牛儿拐了个弯,没了踪影。
燕青和沈牛儿潜入楚州城,,当夜袭击了兵器库,挑了几把削铁如泥的腰刀和朴刀,抢了两匹千里马,二人披挂了,只拣那村野小路,日夜兼程,朝东京城飞奔而来。
第七章
手握兵权,意图谋反
不一日到了东京,二人头戴遮阳毡笠,扮做货郎,只在高太尉府四周转悠,侦察地形。
燕青道: “从明天开始,日不出门,只在客栈里大睡,咱们夜里去府里熟悉熟悉。” 沈牛儿道:“好的,摸透了再下手,万无一失。”正走,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抓住,那人一声喝道:“好大的胆!四百座军州都在缉拿你们,今天被我碰上了,看你们往哪里走!”沈牛儿早吓软了,被那人揪着,浑身筛成一团。燕青一个金蝉脱壳,哪里脱得掉,回手一掌打来,却被那人手一松,一把将他的掌攥住,燕青疼得汗都冒了下来。那人呵呵低笑道:“看看我是谁!”猛地抬起头来。
燕青、沈牛儿一看,一颗心放进了肚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千手观音焦无春。沈牛儿道:“你个天杀的还不放手!被做公的看见了可不是耍的!”焦无春哈哈大笑道:“我走东京城如入无人之境,千军万马尚不在话下,何况区区几个做公的!”
几个人离了高太尉大墙,进了一茶馆,找一僻静阁坐了,燕青问道:“前辈如何来到了这里?”焦无春骂道:“白面煞神那厮偷走了我的一卷武功秘笈,这一卷秘笈我还没有完全通晓,因此四处寻他。听他说过东京城里有世交,就来这里碰碰运气。找不着他便罢,找着了我非把他脑袋拧下来不可!”燕青听了无语。
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