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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油油的高帽子!我们主管你的老乡送你一顶高帽子。”我又爱起面子来:“哦!
那狐狸精骚货我早把她甩了,你们主管年纪轻轻怎么也吃剩食?”说完笑着返回市
场卖酒的档买了两瓶五粮液。
回到我租房醉得一塌糊涂,吐得满地污秽。芳邻把我扶到她床上,我顺势地把
她压在身下,她拼命地反抗,我只好放了他,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房东上六楼来催芳邻搬房,她的房租到期了。六楼租房的人像住旅馆一
样住几天就走了。我的左邻我只闻过其声未见过其人,不知他们是害羞我偷听了他
们的呻吟或者找到了好工作,我住了几天他们就走了。后来又来了一个湖北九头鸟,
住了两天又走了。大概六楼有时也抢“十元住宿”的生意呢!
我递了十块钱给房东让他再让芳邻住两天,我的房租还有十来天到期,过几天
我去罗湖了就让芳邻搬过来。
去罗湖的前一天我到家乡某县驻宝安办事处去办一个流动人口计划生育证明。
我想政府的政策就是跟我们老百姓的钱过不去,我的家乡到这儿十万八千里,他们
根本就不知我是否婚育,只要我交钱,结了八次婚也可说是“未婚”,办了证明到
处通用,畅通无阻。
办好证件由南头检查站进市场内的时候我才发现忘记带暂住证,没带暂住证就
过不了关卡,想回办事处办一张边防证或叫人“带关”又没有足够的银子,慌忙中
才想出办法叫芳邻给我送暂住证来检查站。于是急忙打她call机。我对她说:“我
的房门钥匙在我们租房放垃圾的墙角落里,我的暂住证和钱放在枕头下。你快点给
我送来。”我常会把一个孤魂野鬼般的钥匙搞丢,把它放在垃圾堆里很保险的。
我等了她半天她还没来,call她又不见复机,我很纳闷。下午五六点了几个专
管带人过关的男子又来问我要不要“带关”,我问他们18块钱带不带。他们说18块
钱太少了,你跟我们走我们会带你到没有铁丝网的地方去,你自己爬进去,我们不
收钱。我差点感激地叫他们“大哥”。我跟着他们走了一阵发现情形有点不对劲,
又心想深圳这大林子里自己什么鸟没见过?怕他干嘛!
他们果然把我带到一个铁丝网被剪了洞的地方。我不敢爬,怕有电,他们骂了
我一句就用手放在铁丝网上。我敢了,正想爬,他们却一把拖住我:“就想这么过
去?总该表示个意思吧!”我哆嗦着往口袋里掏钱,一共19块钱,我还要留1 块坐
大巴其余18块全数交给他们。他们老大收了钱又揍了我一拳:“BP机呢?手表呢?
你要老子亲自动手是不是?”说完掉了一个眼色,我马上成了另外几个人的肉靶子。
算我幸运,他们把我的证件全掉到铁丝网的那一边,我艰难地爬过铁丝网,收
拾了证件,在月光地里走了好久才走到深南大道上,又沿着深南大道走回租房去。
回到租房芳邻已搬走了,我枕头下的800 块钱不见了。其它什么都还在。
我把我那套电家伙炊具卖给刘奶奶,还有未吃完的本来是留给芳邻吃的米、油
送给刘奶奶,打点了一下行李就到罗湖去上班。那一天是5 月24日。
罗湖是深圳的北京。几年前我第一次来深圳的时候我就住在罗湖区的木头龙住
宅区。那时候我还是个处男,罗湖街上的如云美女使我不穿紧身牛仔裤就不敢出门,
一穿牛仔裤上街回去老二又被绑得惨不忍睹,我回湖南后许多有志来深圳大展宏图
的同学向我取经,我就说:“去了深圳千万不要去罗湖,万一去了罗湖一定要穿紧
身牛仔裤;去了罗湖千万不要去看地王大厦,万一去了一定不要戴帽子。”地王太
高,仰头一望,戴得再牢的帽子也会掉到地上被罗湖的海风吹跑。我的那顶阿迪达
斯球帽就是在地王下面丢掉的。
人是活泼的化学物质,深圳是一座强催化炉。如今我到罗湖去一般穿着宽松的
西裤,走过地王的时候,我瞧都不瞧它。这叫成熟,不是阳痿。
和我一块去那间工厂报到的还有一位不知来自何方的与我年纪相若的男人,那
人相貌堂堂气派十足。我和他在门卫室等了一阵子人事小姐才出来领我们进写字楼。
来到写字楼,人事小姐叫我在候客室稍等,她和那先生先进去。我等了一袋烟
功夫她红着脸把我叫进去领到人事主管的办公桌前。人事主管问:“这是张宝先生
吧?”我递身份证给他,说:“我是张宝,上星期六跟您见过面的。”主管看了我
的身份证,把刚才那位人事小姐叫过来一顿臭骂:“你是怎么搞的?我叫你领张先
生的,你为什么领他进来?”人事小姐支支吾吾说:“我……我……”我心里说,
就怪南头检查站那几只叫不出名儿的鸟在我脸上啄了点花样,人事主管不甘心,回
过头又骂那位先生:“怎么这么不老实,问你是不是品检部副主管,你还说是。我
看你做不了几天就会滚蛋!”写字楼七八个小姐全伸长脖子往我们这边看,那先生
是个老战士,他神态自若,低声嘟囔道:“我是品检员又咋样?人家掏粪工时传祥
还跟刘少奇握手呢。”
接下来人事主管跟我谈我的待遇:月工资980 元,加班费另计。我觉得有点低,
但又不敢说,想到自己口袋的几十块钱和脖子上的有点令人同情的脸开我98块钱一
个月我也得干。我几乎自卑地在几张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跟着那位被骂得
令人顿生怜香惜玉之情的人事小姐走到品检部去了。
品检部阴阳调和男女各半。这是好事,只要调配得好就不会发生两个萝卜一个
坑或者几个坑争一个萝卜的事故。我在办公桌里翻了半天希望找些事情做,东翻翻
西翻翻快到下班了我才想起应该向谁问问中午在哪里吃饭,随便找了个长得悦目点
的品检员问:“我们厂的饭堂在哪?”她说:“我们厂没饭堂,想吃饭到外面去买
快餐。”我问:“厂里补不补我们伙食费?”她嘴巴一翘:“刚进来补助3 块钱一
天,三个月后一个月补助450 块。”我听了赶紧捂了捂口袋,妈的,我几十块钱怎
么过日子呢?
下了班就随着人流来到一间快餐店,一个女孩买了饭后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说:“两块五。”
我看了大为高兴。我还以为罗湖的东西比南头的要卖得贵,哪想这么便宜。老
板问我要什么菜,我像暴发户似的一口气狂点了五六个好菜,然后递过一张10块的
给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他找钱。老板却忙碌着给人打菜,我理直气壮地问:“老
板,咋不找钱?”
老板说:“你要了五个荤菜刚好10块钱,我还没收你5 毛钱饭钱呢!”引得一
旁几个等着打菜的女孩一齐向我行注目礼。我像只偷吃的老鼠似的灰溜溜地走到桌
边去,心里酸酸地心痛起那10块钱来。
品检部主管是香港人,一个星期只来厂里两天,其余时间在香港那边做事。品
检部的人叫我叫“主管”叫我们主管“李生”。我上班的第一天李生在香港,品检
部8 个人全部在谈天说地,我像只吞天老虎不知从何处着手工作,心里一直在心痛
那10块钱,还有芳邻。我想漂亮女人真是贱,其实只要她开口,我那些钱可以全给
她,可她偏偏要用那种我不喜欢的方式。男人的高贵在于光明正大地索取,就像我
从没强迫或者诱逼过芳邻跟我做爱一样。其实我是非常希望体验进入芳邻身体的那
种美妙绝伦的感觉的。她是我见过的最女人的女人。
妻给我的记忆好像已经很遥远。认识她的时候我是我们那间厂工资最高的大陆
人,她是那里最漂亮的女人,她和我接触过几次以后,就迫不及待地为我献身。她
了却了我的一个夙愿,我体谅她打工多年辛辛苦苦呕心沥血保持女儿身的艰辛。我
说过我爱面子,我把那晚她画了一朵大红花的白床单晾在宿舍的阳台上把全厂男工
的眼睛映得血红后就死心塌地娶她为妻。我不知道她为何要背叛我。我们之间已经
无法挽救,我也不愿挽救。想到这里我有点沮丧。
浑浑噩噩地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个下午,心里想的全是女人和钱,这是最令人头
痛的两样东西。没女人会感到空虚和寂寞,没钱就会饿肚子,二者缺一不可。
品检部有一个来自衡阳的老乡。她介绍我认识了一个和我同县的老乡张道花。
张道花是个豪爽的男子汉,一听说我找他借钱吃饭他把身上的几十块钱全部给了我,
他自己另想办法。从他那里我又了解到厂里更多的情况,比如说4 月份很多工人只
领到190 块钱全厂罢工两天,5 月份领工资又只有五六百块钱他还了伙食帐又只剩
几十块;还告诉我新进厂的管理人员前半年每月要扣200 块“培训费”。我听了心
里凉了半截,做了打算干一段时间就走的准备。
上班时间十分自由。工人们懒洋洋地做事,没事做的时候围在一堆说笑话吃东
西,老板娘不来干什么都成。李生来了大家更活跃,因为他常常请客,他很大方。
我的工作是负责解决一些品检员有疑难的问题,制订、修改品检要求和措施。
那间厂生产微型玩具、电子钟、电动剃须刀什么的,生产出来的产品从不要品检部
去检验,品检部其实只要检验来料。
我解决的第一个疑难问题是一个品检员拿了颗螺帽来问我:“主管,这种螺帽
比我们要求的重量少了0。1 克,只有18。7克重,你说行不行?”
我问他:“这种螺帽是用来干什么的?”他告诉我是放在电子钟里面用来加重
的。
我说:“那怎么不行?粘螺丝的时候多用点胶水就行了。”就在报告上签了字,
又画蛇添足般注明:比标准重量略轻。
第二天一上班老板娘亲自找我:“你想不想干?不想干马上给我滚蛋!”我丈
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昨夜梦游弄脏了她的内裤,看到她手里拎着昨天那张
品检报告才明白了个大概,我正想耐心地给她补习一点数学知识,她已经拿出一张
“罚款单”:“签字吧!”
我强忍着没骂她粗话,我说:“你去找总工程师,他要说该罚我就认了,否则
我不签字。”她气得满脸通红,汹汹地走了。
下午来了一张“警告通知书”:不服从管理,警告一次。我愉快地签了名。只
要不罚金,判死刑都无所谓啦。
我在厂里又看中了一个河南女孩,很高挑很白皙很纯洁。我跟她打过几次交道
正待进一步发展她却不见了,原来我还没进厂她就提出了辞工了。那厂工资太低,
稍微有点资本的人干几天就走了。全厂三四百女工不是刚来初潮的小女孩子就是濒
临绝经的大姑大姨,唯独写字楼和工程部有几个凑合着能说几句话的女人,然而她
们早就成了厂里那些工模师傅、电子工程师的枕边人。品检部的花魁被不知几个男
孩轮流供着,没有足够的糖衣炮弹绝对轰不动她的心。
每晚下班后张道花都会约我去三九大酒店跳迪斯高,那里的舞厅不收门票,那
里的靓女特多,还有又高又胖的外国男人女人。我们一进去就必须不停地跳蹦,否
则酒店里的小姐就会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台要不要饮料。跳得越晚越刺激,快收场的
时候就会有穿得很性感的小姐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她们带电的眼睛常把我们麻得晕
头转向。
凌晨两三点钟从舞厅出来,那时候马路上行驶的大部分是出租车。一个又一个
小姐跟着一个又一个男人上了车,我们一路蹦跳着走回宿舍去。
冲过凉躺在床上的时候才觉得累,脑海里舞厅的节奏声仍没有褪去,心里想的
是跟各种各样的女人呼风唤雨时的种种美妙。
日子过起来快我的钱也用得快,我像个讨奶吃的孩子般不断地找老乡借钱,好
不容易才捱到发工资的日子。5 月份我上了8 天班才领了几十块钱。领到工资我就
提出辞职,老板娘答复我要一个月后才能离厂。
辞职以后工作更没干劲。一次东莞一家厂商送了几十万片计算器线路板来厂,
我叫几个女孩子去检验。她们检验后告诉我没有一片是好的,我不肯相信,拿到工
程部去测试,没有一片是坏的。坏的是我们的测试架。为了慎重起见,我去找老板
娘,老板娘说:“你测了是坏的就写坏的,工程部测的不算。”我照她的话写了报
告,把那一批货全部退了回去。
隔了几天那批货又被送了过来。这次老板娘亲自验货,我借故离开了。送货的
自己测试了一次,全部是坏的,又把货拉了回去。老板娘告诉我:“这批货他们已
过了我货期,再送来我们就不收货了。”
第二天对方老板带了几个人送货过来,我奉命行事。那老板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要是不会测试可以打电话叫我们派人来,要是不想干就早点滚开!”我直说不
是我的意思,他气势汹汹地去找老板娘算帐。
老板娘非常心黑。她欠了人家几万块钱货款三四年了还没还,又想了这个办法
造成对方“违约”,企图昧掉那笔款子。她知道那天那老板会来自己早躲了起来。
那老板没找到老板娘又回来找我,临走的时候在我脸上恶狠狠地吐了口浓痰,我冲
上去跟他拼命,他的随从把我架住了。
很快就到了离职期。老乡们都要我做好拿不到工资的准备。他们告诉我,我的
前任辞职三个月了还没拿到钱。我说拿不到钱我就去劳动局告它。
“告状?告状有屁用!你以为《劳动法》真是那么回事?我们哪个月加班没超
过14个钟?我们又有几个月拿到深圳市最低工资标准的工资?”
我说:“还不是你们不去告它!”
张道花“嘿嘿”冷笑了一声:“这里哪间酒店没有鸡婆?政府是不准嫖的呀,
可公安为什么不去抓她们?不仅不抓,有的公安自己也嫖也养情妇呢!”
我说:“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公安。厂里不发我工资我一定要去告它!”嘴
里这么说,心里却非常惶恐。
出乎意料我很顺利就领到工资,差几天两个月才领了1100多块钱。老实说我不
敢奢望它太多,但它跟我计算出的数目还是差了一大截。我本不想领,想到人家辞
工几个月还没领到钱我又觉得自己有点狂妄自大。难道人家不会告状吗?
还掉所有的帐后身上又只有500 多块钱。做了两个多月工挣了500 多块钱和一
身排骨。我瘦了许多。
下午我搬到朋友在黄贝岭的租房里去准备在那里住几天。那里到人才大市场较
近。
星期五下午找工回来我去理发。快理完了理发师傅问我:“你什么时候长了个
汗斑?”我不知汗斑为何物,照照镜子才知道是左耳上前方的一块指印大的白斑。
我去凤凰医院买药搽,医生说:“这不是斑,是白癜风,激光治疗一次400 块,否
则会越来越大。”
我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到深圳西站买了从深圳西到衡阳的火车票。
8 月6 日下午1 点多我乘火车离开了罗湖,离开了深圳。
火车到达衡阳站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我饥肠辘辘,一下火车就走到一间日夜
营业的小饭馆里准备吃个快餐。老板十分热情地为我倒茶、递烟。
等了半晌,饭还没上来。我催老板,老板说很快就来。
耐着性子继续等。店里就我一个客人,老板也在那里看电视。我又催,他又叫
我等,人却坐在那里看电视。我以为厨房里有人在忙,走进去一看里面鬼都没有一
个。我说我不吃了。
老板说:“不吃可以,我不强迫你。留下茶钱烟钱你就走。”
我不肯给,我们争吵的当儿,楼上打牌的几个年轻人一齐冲了下来,我乖乖地
给了20块钱。
我从衡阳上汽车往邵阳。车到邵阳车站的时候天还未亮,我要赶到南门口去,
我的父母在那里做菜生意。
我搭上一辆摩托车,摩托车在黑暗里拐来拐去,拐到一棵大树下几个“便衣”
拦住我们。领头的拿了个手电在我脸上照了照问道:“刚从深圳回来的吧?”
我说:“我刚从韶关收容所放出来。”
他又问:“身份证呢?”我说还在韶关收容所。
他说:“没身份证罚款500 块,跟我们上派出所吧!”
我说我身上就40块钱,还要给摩托车10块。他们不信,一开始就摸我老二(在
此告诫打工朋友们:那种能带钱的内裤实在不安全,防扒却招劫),然后要我脱掉
鞋子(放在鞋里也不安全),再搜我口袋,什么也没搜到。摩托车司机悄悄对我说
:“有没有钱?有的话拿100 块打发他们算了!”
我说我真的没钱。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