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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储物柜是一四五号,于晶的一四六号,在我隔壁,一向受同学欢迎的她今日十六岁生日,储物柜门上黏满小礼物,从贺卡到小玩具、锁匙扣、花朵、巧克力都有。
每个经过走廊的同学都看得到,连老师都说:“这女孩学校生活愉快。”
我送于晶一块紫水晶,小心翼翼贴在铁门上。
她一定还在美术室赶工,于晶有点怪脾气,她对功课要求甚高,不满意的话,改了又改,做了重做,直至过得了自己那关,所以时时放学后还留在课室。
至于我,我听从家母的吩咐:“子都,九十二至九十六已经很好”,当然,这样要求也并非中庸之道,常遭同学取笑:“嗯,只得九十一?子都的妈妈会杀死她。”
我取出外套与背囊,正预备离去,忽然听见有人争吵。我抬起头,是方家伟与桂兴,两人表情狰狞,恶言相向。
“你抢钱!”
“我几时见过你的钱。”
方说:“你上星期一在饭堂抢去克敬一百元,至今日仍未归还,你打算怎样?”
“关你什么事?”
两人推撞。
有同学走近围观。
“喂,别动手,”,“去叫老师”,“方,不要与阿桂计较,找训导主任解决问题。”
已经太迟。
一向横蛮的阿桂挥出一拳,正中方家伟鼻梁,一股血泉自他鼻孔喷出。
我急忙退后。
有人尖叫,这时他们两人扭成一团,英语课的谢老师闻声匆匆赶到,“什么事,让开,啊,别打架,快住手!”
可是谢老师一看到鲜红的血液,刺激过度,突感晕眩,她摇摇晃晃撞向储物柜,额角受伤流血,她整个人倒在地上。
我大声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方家伟与桂兴那两个顽劣儿看到老师倒地,也惊得呆了。
护卫员赶到,“让开,所有同学让开,你,与你,不准动。”指着方与桂。
我被推开。
走到大门,看到救护车呜哗驰至,家长们焦急张望,“什么事,发生什么?”
“警察也来了,是否校院枪击?有无人受伤?天呀。”
我看到妈妈朝我奔来,“那是我女儿,让我过去!”
我冲过去抱住她,“妈妈,镇静点,不过是学生打架,老师昏倒。”
家长们围上来,“学生打昏老师?”
“不,不,老师怕血昏迷。”
这时校长出来,“各位,请领了贵子弟迅速离去。”
妈妈紧紧握住我的手,“吓坏我。”
她把车驶离学校范围,双手颤抖,“你认识打架同学吗?”
“方家伟与我一起上物理班,桂兴我知道是谁,他一向顽劣。”
“两人会否开除?”
“我不知道,妈妈。”我不愿说同学坏话。
“是什么原因叫他们动手打架?”
我忽然微笑:“少年莫名的愤怒。”
“的确莫名其妙,完全不懂得控制,也绝不企图控制情绪。”
我说:“妈妈已忘记自身的少年岁月了。”
“嗯。”
“毕竟是数十年前的事。”
妈妈哼一声,“你说什么,我今年廿八岁,那不过是不远之前的事。”
笑声减除不少压力,“是,是。”妈妈永远廿八岁,我得记住这一点。
回到家,我淋浴吃点心,妈妈回转公司工作,我与于晶通电邮。
“……就在你那一四六号储物柜前打架,血流了一地,可怕。”
于晶说,“警员命他们到卫生间洗脸,他们在厕所又打了起来。”
“真丢脸。”
“校长即时命二人停课一星期,接受处分。”
“谢老师呢?”
“她稍后苏醒,敷药后出院。”
“于晶,你害怕否?”
“警员不让我接近储物柜,我的礼物全留着过夜。”
“你担心吗?”
“我怕会有更暴力事件发生。”
“为了一百元……为一个女孩又还好些。”
“记了大过的话成绩表从此就完了。”
“听说方家伟的父亲非常生气,他说他儿子不过替朋友伸张正义,况且,目击者众,不是方家伟先动手。”
“真惨。”
“对,”于晶终于想起来,“英文读本报告你写了没有?”
“上周末已经完成,你还没做?”
“我已经起好大纲。”
“那么,我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妈妈再三叮嘱,勿与于晶讨论功课内容,免得老师误会我们彼此抄袭。
最近校方最注重抄袭问题,一旦有疑,即时打零分,并且召家长问话。
母亲为此讪笑:“在现实世界,谁不抄谁,抄了你还要骂你。”
又对书写报告极端严厉格式表示不满,“在现实世界里,最佳文学或最受欢迎作品一概不依格式,天马行空,快意恩仇,绝不死板。”
妈妈反叛性格比我强烈。
傍晚,于晶妈妈探访我们。
她说:“王太太,我考虑把小晶转到私立女校。”
妈妈微笑,“为什么?”
“风气好些。”
“将来毕了业,你也把小晶转到女儿国生活?现实世界并不是那样的。”妈妈的现实世界论又派上用场。
“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今日的事蛮可怕。”
“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王太太,我们都以你为指路明灯。”
“哪里哪里。”
妈妈好不容易把于太太送走。
我比较早上床,妈妈过来与我说话。
二你呢,你怎么看现实世界?”我笑,学着她的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正在这时,叮的一响。母亲问:“这么晚了,谁给你电邮?”我连忙说:“请给我私隐。”她点头,“是,忽然之间需要私隐,还是六岁时可爱,光着身子四处跑,妈妈追着你加衣裳--”“妈妈,私隐。”“将来我会把类似趣事与女婿同享,并有照片为证。”她离开我的房间。我去查是谁给我电邮,看到一个陌生名字,陌生指他从来不与我私下联络,不是我不认识他。他是本校第一名运动员林大山。他找我有什么事?六呎高英姿飒爽的他一向勤于练习冰曲棒球不理其他校务,他有点骄傲,平时不与一般同学来往。他的亲密女友叫迪紫莉,啦啦队队长,于晶口中的headless bimbo,可是人家看上去硬是像哪个时装模特儿。大山找我什么事?时间已晚,我上床休息。第二早回到学校,地板上血渍已经洗净,于晶逐一收拾贴在储物柜上的小礼物。“谢谢你们。”她把紫水晶系在脖子上。她逐张贺卡细看,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神情。我问:“找哪一张?谁的贺卡未到?”她嚅嚅回答:“林大山。”“他?”我好奇说:“他从来不与我们这堆书虫往来,他历届女友全是拉拉队员。”“我在小学时就认识他了。”我说:“我也是,我在幼稚园与他同班。”“他只喜欢脑死的女孩。”“于晶,话不可这样说,”我忽然停嘴,“你喜欢林大山?”她一拧头走开。
缩影社会这时我背后大声传来:“你为何不理睬我?”我转头,看到英俊的大山。平时整个月也看不到他一次,我意味他找我有急事。我微笑,“林大山先生,我可以你为做些什么?”“也同没什么,英语科有两篇功课,我有疑公,想请你帮忙。”“你们运动员不是可以免做若干功课?”“谢老师坚持不允通融,今天放学可有空?”我想一想,“三至四时,四时半我要学梵哑铃。”“我在这里等你,子都,我欠你一记,谢谢。”“不客气。”我有点飘飘然,林大山有事请教我,这可是一种荣誉?立刻有同学问我:“他约会你?”“不不,他同我借一本书。”那一天过得很快。学校生活很有趣,一课室里每班二十八名学生,大约只有三五人用心听课,其余十多人爱理不理,余数根本不担心是否及格。像张加雯,去年数学不及格,暑假补课再考,仍然不够分,于时今年开学,她被调到十一班重读,同样题目读三次,她的愤怒烦厌可以理解,大家已不敢在她面前提算术二字。又有陆锦彪,兴致勃勃挑选物理科,三个月后退课,他说原先以为物理会教星球运转这类有趣项目,不料全部是公程式,闷死人云云。一次问到谁是微积分之父,大半同学脸上茫然,有人说是阿契米德,又有人答阿利士多德,“达尔文?”“达文西?”教师指向我:“王子都,你说一说。”“牛顿。”“啊,原来是他,我早就疑心。”“他企图约会我小妹,我硬是不许。““哈哈哈哈哈。“他们是乐天派,丝毫不为功课担忧,没出息?不见得,他们只是不喜欢背功课,公校课室像缩影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将来,服务各行各业。妈妈说过,学校功课每一科拿甲级是死功夫,其实每个学生都做得到,家长们把分数看得太重了,忽视子弟其他才能,可是说着说着,她发觉我美术科只取得八十四又会光火。我不得提醒她:“HP兄弟在车房钻研私人电脑时,他们的慈母如果加以阻挠就太不幸了。”长话短说,课堂生涯并不太坏。
读书报告“子都,请在黑板上解答这一条问题,下星期一测验分子重量方程式。”我出去一步步解答,同学在我背后佯装打呵欠。终于下课了,于晶走到对面马路劝躲一角吸烟的同学戒烟。林大山走的轻轻说:“你好。”我朝他点点头。“你家还是我家?”我答:“我家好了。”步行十分钟即到家门。我招呼大山在书房坐下,他向我要一大杯黑咖啡。他环顾四周:“哗,这么多参考书。”一般的白T恤与卡其裤穿在他身上,硬是不一样,看上去比一般人潇洒。我问:“请问是什么功课?”“英文科读书报告。”“大家都为这个头痛。”“是,这次是比较两本作品,该怎么选呢?”“你可以比较题材优劣,文字好坏,以及含意广窄。”“我不明白。”“谢老师的网页上有讲义,她的要求很明白。”“子都,你不觉得今日老师已不再讲课?讲义,在电脑里,题目,查网页可知,交卷,可用电邮,一占亲切感也没有。”我看着他挺拔鼻子,微笑,“你首先得挑两本小说。”“你挑了哪两本?”“老好《麦田捕手》及《什么叫其拔格雷痛心》。”他茫然。
三我说下去:“两本收都讲述少年生活,前者荷顿考飞其实没有烦恼,他只得虚无缥缈的愤怒,对世上任何制度、人与事都看不顺眼:他父亲自杀身亡,母亲体重五百磅,已有三年未出家门,弟弟是虐智儿……”我发觉林大山一直心不在焉在喝咖啡,他根本听进耳去。我并不笨,我开始明白他的意向。“请继续讲下去。”“可是读者同情考飞,因为他的苦楚属实,层次高贵,而格雷的贫穷困境太常见平凡了。”我向他坦白:“大山,我只能帮你到此睡,我可以推荐你比较莎翁的《麦克佩斯》与《罗密欧与茱丽叶》,前者写给占姆士一世观看,后者是伊莉一世喜爱作品,两者风格完全相异。”大山像是没听懂。他忽然顾左右:“子都,四月拉雯下星期天在本市举行演唱会,我有票子,你可要同往?”我微笑,“你不是与迪紫莉约会?她一早已经预告。”“紫莉不大有脑筋,一天讲物质,不比你,功课又好,人又和善”我说:“所以你贿赂我。”“子都,”他笑嘻嘻,“一篇功课:把你那篇让给我可好?”我摇头。“子都你见死不救?”他不置信。“你不会死。”“从来没有女孩子拒绝我。”“现在你遇一邓,大山,剽窃抄袭功课会被踢出校。”他悻悻,“多谢教训。”“大山,请勿生气。”他忽然又笑了,用手轻轻拨开我的头妆,“别担心,我马上回家努力写功课。”我点点头,从书架上挑了两本书给他。他是太空人我送他到门口,一辆淡黄色小跑车在等他,我发觉司机正是迪紫莉,她穿着小背心,短外套,她的衣裤永远又窄又小,不知如何穿上,我见过她脱衣,像剥层皮那般,慢慢拉 出,整件衣服才反转除下。他嫌她十分肤浅?才怪。他们是一对,德配。林大山临走前还笑嘻嘻向我摆摆手。这时妈妈回来,她说:“我收到消息,你爸在今日十四小时与我们视像通话。”“哎呀,时间刚刚好。”“快开启我的电脑。”我们静静守候。不到一会,视像出现:“你是史坦娜上尉,王太太,子都,你们好,请准备接受国际太空站信息。”“是。”我大声回答。“子都,预备汽水与爆谷,别太紧张。”我与母亲笑出来。“现在,请欢迎王保华先生。”爸爸在荧幕上出现,我像小孩般大喊:“爸,你好吗?”他笑容满脸,“子都,我们循地球轨道运行,现时太空站在太平洋上空,可以看到加拉佩哥斯群岛中的衣莎贝拉与费达南岛屿,我的小公主好吗?”“太空站食物可有进步?”“问得好,太空中心聘请大厨设计多款菜式,像红酒烤鸭胸等,详情问你母亲,她将专文介绍。”“有无客人?”“明日会有女宾上来探访,她是俄国世富阿娜托娃女士。”我笑说:“别与她太亲密。”“小都似一个纠察。”“我你,爸。”“下月我会回家。”“身体可有异样?”“一切正常。”三分钟谈话时间已届,父亲说:“子都,记住勤学,不得给妈妈任何麻烦。”他的影像消失,史坦娜上熨向我们道别。母亲吁出一口气。她说:“有一位太太问我:‘怎么总不见你先生,是否已经离婚?’我答:‘不,他是太空人。’”我笑了。“她问:‘呵,他在香港还是新加坡?’我说:‘不,他在国际太空站’,那位女士当我神经病,从此不与我谈话。”我缓缓答:“连于晶都不知我爸在何处,我懒费唇舌。”母亲叹口气,“我想到穿梭机挑战号升空数分钟便发生爆炸--”“妈妈,飞机、车辆都会发生意外,有人好端端坐家中,忽然冷枪射穿了墙壁打中他胸膛。”“你很懂得安慰妈妈。”
出了坏学生我曾看发现号升空,工作人员喊:“三、二、一、零,升空,我们于十时三十分升空,发现号已经升空”,引擎咆吼之声,一直在身边縈绕。发现号在十一月十六日升空,载着物资与父亲与其他成员直往太空站。父亲在大学教授物理,他钻研液氮真空电机已有二十年,刚巧太空站自九八年迄今尚未做妥发电系统,八年一直努力,父亲接受选拔,成为工程一分子。他会在国际太空站逗留六个月,发电站预计明年十月可以完工。父亲说:“这并非一件秘密,却也不可当为,我的新外套多漂亮那样炫耀。”我大声回答明白。同学看不到我父亲,以为我是单亲孩子,很识趣,不大提起。第二天上课,有个位子空着,那是方家伟的座位,他上诉无效,终于要停学一星期。化学老师脸色铁青地走进课室,一开口就说:“你们叫我太失望了。”什么事,用这种国殇口吻。“在这间课室某张桌子底下,我发现这个。”她出示一张折得子弹般的字条,摊开之后,我们看到上边是密官麻麻的打印化学方程式。她说:“有人作弊。”“你们当中出了坏学生:打架、作弊,下一次是什么,抄袭,一共有四个学生用该张桌子,我会严查!”我在小息时与于晶碰头
“真讨厌,作弊的人无聊,老师更无聊。”
“嘘。”
“还有言论自由可是。”
“作弊是不对的,那些方程应该记在脑中。”
“你猜那是谁?”
“我不会费劲去猜。”
我忽然看到迪紫莉向我走近,我立刻警惕。
她双手叉着腰看着我,“你,王子都,你给我站起来。”
我冷冷看着她。
“别以为成绩好是书虫就可在背后说我脑死。”
我见她声势汹汹,口气挑衅,忍不住回她几句:“你胖了,你有进食?糟糕,你除出番茄芹菜还吃其他?你死定了。”
我点中了她的死穴。
她脸色灰白地说:“我胖?你父亲已失踪!”
她转身离去。
于晶掩嘴哈哈大笑。
于晶随时转身问我:“你爸出走?”
“当然不,”我答:“我爸爱我,我同我爸一个印子,连耳朵角尖都一样。”
“你爸妈离了婚吧。”
“不对,家父在国际太空站工作。”
于晶拍拍我肩膀,“我爸在加西尼侦查器上,正往水星飞去。”
我瞪着于晶,“加西尼号不载人。”
于晶改变话题,“听说迪紫莉要参加华裔小姐选举。”
“她并不是中国人。”我讶异。
“错,她父母均是混血儿,加起来她有五十巴仙华裔血液。”
“她不谙华语。”
“她正努力学习。”
“世上怪事真多,一个世纪之前华人饱受欺压。今日又突然抬头,省督到广州开会,忽然兴奋告诉当地记者,温埠有一万人口是当年铁路华工亲属。”
于晶微笑。
“家母说,人与国同样要自己争气。”
妈妈的现实世界论叫我得益匪浅。
三两岁时她帮我刷牙挤牙膏时就同我说:“这么大一枝牙膏,子都一个人用,每天挤一点点,可是终有一日用完,子